《三生三世枕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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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枕上书-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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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下山?

瞌睡少年合上小本儿遥指天边:“咦,那朵祥云是什么?”

凤九顺着他的手指遥望,没瞧着祥云,不过,被夕阳余晖染成条金线的天边,倒确见几朵浓云滚滚而来。

苏陌叶料想,帝君整改过的妙华镜虽观得出地仙的前世今生,却不应观出一位青丘神女的前尘过往,若观得出,这过往必定应同阿兰若降生有几分干系。方才一幕他确然没瞧出同阿兰若有何干系,而此时,待镜中浓云落地散开时,他才明白为何妙华镜会现出这个学堂。落地在凤九与灰狼弟弟跟前的仙者,是幽冥主谢孤栦。

凡人乃至寿而有终的灵物,关乎三位神仙,一是北斗真君,二是南斗星君,每三便是幽冥司的冥主孤栦君,南斗注生,北斗注死,面幽冥司则掌理人死后的刑狱讼断,还管着一个轮回台,孤栦君如他的名字般,行事也带一个孤字,常年幽在冥界,不爱同众仙往来,每年面谒天君的大朝会上,方能见到这位神君一回。苏陌叶印象中,每每相见,这位神君总是一副美容清显的模样。

此番孤栦君立在凤九跟前,仍是一脸病容,容她将身旁的灰狼弟弟打发走,方指着眼前一条崎岖山道开口“青丘晚景不错,我们沿着这条路走走。

凤九跟在谢孤栦身后,诸学子皆已归家,半山静寂,雀鸟归巢时偶尔一两声鸟鸣自他们头上划过。二人寻着棵如意树坐下,谢孤栦自腰间拿出个酒壶饮了一口道“近来有桩事,我估摸还是过来知会你一声。”

凤九陪笑道:“是给你送酒送晚了这桩事吗?这个你大可放心,你我朋友情谊,既然答应了送你一坛折顔的桃花酿我便绝不会食言,只不过,唉,近日折颜他同我小叔父闹别扭正在气头上,是个鬼难近的时刻,即便是我也不大好……”

话头被谢孤栦拦腰截断:“是东华帝君之事。”

凤九的笑僵在脸上。

谢孤栦道:“此事天上地下可能并无人知晓,北斗南斗估摸也未曾察觉,大约因我掌着轮回台,方才察知。

瞧凤九洗耳恭听,续道:“近日梳理生魂册,发现某处异界投身了一个魂魄,前去查探,乃知是无前生无后世的一个魂,非从轮回台而来,死后也不会过轮回台,未经轮回台便投生化世,此种魂魄只能是仙者生造,而世间能生造出这种魂魄的人寥落或数,神族中除开我,也只有太晨宫中的耘庄仙拍了,前些年便听闻帝君因想参透红尘八苦而自求投身凡世,司命的命格簿子中虽载首帝君投生入凡世乃是三十年后,据传此三十年他是在太晨宫中静修,但静修之时,令耘庄仙伯用自己的影子造出魂来投往异界先历练一番,也未尝不可,并不妨碍什么。说得口干,谢孤栦提起酒壶来又饮了一口“帝君既瞒着诸位仙者,想来此事极为机密,我思虑许久将此事告知于你,你可知为何?”

鱼尾似的晚霞皆已散去,山巅扯出半轮模糊的月影,凤九躺下来,望着蒙蒙的天色笑道:“为了多诓我一坛子酒吗?”

谢孤栦看她一眼,晃了晃酒壶,“我跟前你逞什么能,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七年前与你同饮,醉乡中你不是说帝君在琴尧山救你一回,你想着报恩在十恶莲花境救帝君一回,结果又被他反救了回来,到头来你还欠着他一回救命的大恩,迟早还需寻个时机回报给他嘛。依我看这是个时机。对着帝君的影子比对着帝君本尊强些,再让你回太晨宫面见他,怕是有些难为你罢?”

凤九闭目道:“你今日却不像你,如此话多。”缓了缓,又道,“你从前说心伤这个东西,时间长了,自然就淡了,这话不对。”

谢孤栦垂头看她:“哦?为何?”

晚风吹过,凤九拿手挡住眼睛:“十年了,我仍记得那些伤心事,想起来时,那时候如何心伤,此时便如何心伤。”

谢孤栦亦躺下来,同望着蒙蒙夜空:“那是因为你的时间还不够长。”

凤九偏头看他:“其实我也有想起那些好时光。我同你说过没有,帝君他曾为我做过一个六角亭避暑,给我烤过地瓜,做过糖醋鱼,还给我包扎过伤口。”

谢孤栦道:“还有呢?他还为你做过什么?”

凤九张了张口:“他还……他还……”一时不知能说些什么,将头转回去,半晌道,“他救过我。”

谢孤栦淡淡道:“救你不过举手之劳,那种情境下,无论是谁,帝君都会伸手一救。”叹了口气道,“他待你好的回忆,就只有这么一点儿吗?凤九,那些不好的回忆又有多少呢?”

凤九仰望着月空:“不好的回忆……你想听我做过的那些可笑的事吗?”静了一阵,道,“唔,有一次,我改了连宋君的短刀图,姬蘅冒认说是她改的,我咬了姬蘅,帝君却责骂了我而护着她,我那时候负气跑出书房,入夜了不知为何总觉得帝君会因冤枉了我而来道歉,真心诚意地担心他找不到我怎么办,特意蜷在他寝殿门口,很可笑罢?”

谢孤栦道:“那他来找你了吗?”

凤九默不吭声,许久,道:“没有,他在房中陪姬蘅作画。”

月亮渐爬过山头,几只萤火虫集结到如意树下,谢孤栦道:“后来呢?”

凤九无意识道:“啊,后来。”沉默了一阵,道:“后来姬蘅一直陪着他,我虽然委屈,但其实也想去陪他,你晓得那时候我总想待在他身边,但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现后来……我又抓伤了姬蘅,他将我关了起来,重霖看我可怜,将我放出来晒太阳,却遇到了姬蘅的宠物索萦,它……它弄伤了我,我不小心掉进河里,被司命救了,再再后来,他同姬蘅成亲了,我就离开了九重天。”又喃喃道,“都是些很无趣的事,想必你也听得无趣吧?”

谢孤栦皱眉道:“那以后,他都没有再同你说过什么话吗?而你就那样离开了九重天?”

凤九有些失神,轻声道:“啊,是呢。”抬手从指缝中看着天幕景色,“司命说我这种,已当得上对帝君情深似海了,但其实情这个东西是什么,深情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并不大清楚。虽然他无论什么样我都很喜欢,但比之他那样尊崇地高高在上,要我希望的话,我却宁愿他不要那么好。我希望他没有住在太晨宫,不是帝君,这样就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他的好,只有我一个人喜欢他,我会对他很好很好。知鹤曾说她自幼同帝君在一起,同帝君之间的感情是我不能比的。我也知道有许多人喜欢他,但单论对他的感情,我想,所有人中,却一定是我最喜欢他。”

谢孤栦叹息道:“你的心意,他过去不曾知晓,也许一生都不会知晓。”又道,“那时候他对你冷漠,你不伤心吗?”

凤九喃喃道:“怎么会不伤心呢?但,终归是我想和他在一起,为了他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宠物,所以徒看作一个宠物也是自然。宠物就是这样的,有时候受宠,有时候不受宠。他对我稍冷漠一些我就伤心得什么似的,可能是我在心里并没有将自己看作一个宠物。”

谢孤栦摇了摇头道:“在他面前你已经足够卑微了,为了他会舍弃了珍贵的毛皮、尊崇的身份、家人和朋友,若是报恩,这些也够了。”

凤九闭眼道:“舍弃这些,只是为了我的私欲,这同报恩却不能混为一谈。”良久,又道,“你说得对,若帝君下界的是一个影子,这不失为一个好时机,帝君既然瞒着众仙,他在哪处异界我是不要知道为好,你不妨将的影子也拿去,做成一个魂魄,投生到他所在之处。我希望这一次,我的影子可以代我好好的报恩,他有危险的时候就去救他,他想要什么,都帮他得到。”

谢孤栦伸手牵过酒壶道:“他想要什么都帮他得到……若是他未得到想要的,这场报恩依然不成呢?”

凤九远望着月光下静寂的远山道:“你不是说三十年后帝君会以本体投生到凡界?若此次仍不成,届时我去求求司命,问清帝君他投生到何地何处人家。”轻声道,“三十年,我想那时候我见到他,一定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没用吧。”

谢孤洲喝着酒温声道:“好,将你一半影子给我,无论这个恩是否报成,届时我都告知你一声。”



给我坐下2013…10…21 10:10:16

月朦胧,鸟朦胧,镜中景在一派朦胧中幻作一个青天白日,梵音谷中阿兰若降生,后事在镜中一一呈现。阿兰若魂飞于思行河畔,铸魂的影子重归于幽冥司谢孤栦手中时,亭中沉晔踉跄而去,苏陌叶未阻拦,他要去何处,他也未打探。

沉晔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猜出他是帝君的影子,亦看出阿兰若是凤九的影子,两个影子,他们的人生不过是他人命途中一段可有可无的消遣,任谁被告知此事也未免受打击。且,正如帝君所说,阿兰若再不会回来了,而为何她爱上沉晔,要救沉晔,无论沉晔想要什么她都尽心让他得到,苏陌叶终于明白,因她出生便是为他而来,她注定一生为他。他不知沉晔想着什么,他失神离开时面色十分痛苦,他不忍问。

沉晔离去,帝君也并未加以阻拦,毋宁说阻拦,帝君其时凝目只瞧着镜中,像并未注意到他。帝君蹙着眉,他不大清楚帝君神色中是否含着哀伤,他从未见过帝君这个模样。

苏陌叶想,一面镜子,不过是个死物,却照出各人悲愁。

须臾,镜中现出谢孤栦再次踏入青丘,往生海畔与凤九对坐而饮。

清风微凉,凤九提壶斟酒道:“我的影子可有好好履她的职责?帝君的影子想要的东西,我的影子可否已帮他得到了?”

谢孤栦接过酒杯叹息道:“并没有。他最想要的东西,她到死都不曾明白。这场报恩并未如我们所料有个终局。”

凤九一顿,“她……死了?这么说报恩又失败了?看来不得不找个黄道吉日去求求司命。”

谢孤栦饮过一杯,去过酒壶自斟道:“此时再见帝君,你已不觉为难了?”

一朵雨时花飘落凤九指尖,她垂头清淡一笑:“心伤这个东西,时间长了,自然就淡了。我从前不信你,此时却却觉你说得对。届时凡界相见,不过报恩二字。或许终有一日,我与他能在天庭相见,可能是在个什么宴会上,他是难得赴宴的尊神,我是青丘的凤九,而我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初见的小帝姬,我同他的前缘,不过就是我曾经那样喜欢过他,而他从不知道罢了。”

东华一震,她第一次见他,是在琴尧山上,而他第一次见她,却是在两千年后的往生海畔。她说终有一日,也许他们能在一个什么宴上相会,她说的不错,后来他们在她姑姑的婚宴上相见,她差点儿将一个花盆踢到他头上,他令她伤心了许多年,但那时候,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做得像是第一次拜见他的小帝姬,聪明,活泼,漂亮。

妙华镜已静了有些时候,帝君却迟迟未出声。苏陌叶道:“帝座。”帝君的目光不知放空在何处,仍未出声。苏陌叶上前一步,再道一声:“帝座。”帝君他终于回过神来,看了他片刻,方道:“你第一次见小白,是什么时候?”

苏陌叶有些诧异,可能方才镜中所现,凤九的话令帝君伤怀,想起了什么才问他这个。但这个问却不好答,他遇着凤九是在折颜上神的十里桃林,且二人是私下寻得个见面的机缘,并非世家正统的结交,若照实答了,说不准帝君以为他对她有什么,这个不妥,若此时瞒了,倘往后帝君得知说不准以为他所以隐瞒乃因他的确对凤九有什么,也很不妥,踌躇片刻,又觉得帝君他并未拘泥于他们相见的形式,问的只是时刻二字,遂谨慎道:“大约千年前罢,只是无意中见了殿下一面罢了,帝座问这个,不知……”

东华的目光凝在怀中熟睡的凤九面上,空出的手抚在凤九睡得有些泛红的脸庞,蹙眉道:“她若想要见你们,都可以很快见到,她喜欢我,想见到我,到太晨宫中做宫婢四百多年,我们却没一个照面的机缘,照理说,我们的相见不该如此困难,依你之见,这是为何?”



精神分裂者 (一个我在快活 一个我在难过) 2013…10…21 10: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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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坐下2013…10…21 10:15:20

苏陌叶记得,凤九当初同他诉这一段情时,用的是无缘两个字,彼时他并未将这两个字当真,他一向觉得,所谓无缘,应像他同阿兰若这等郎有情妾无意的才叫无缘,而凤九同帝君未曾嫁娶且各自属意,只是因世事难料有些蹉跎罢了,怎能叫无缘。然近日帝君这一问,却让他有些思索。斟酌道:“殿下曾道,许是同帝座无缘,但臣下以为,不过是殿下因有些辛苦,为放弃找的一个借口罢了,当不得真。”

东华抬起的左手间结出一个印伽,道:“小白说得没错,或许的确是缘分作祟。”话间忽有阵风席地而起,亭上青瓦响个不歇,凤九被帝君单手护在怀中,仍没有睡醒的征兆,而中天的月轮竟陡然拉近,月轮前横出一座巨石,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仙者倚在巨石旁。

此乃叠宙术。坠入此镜中人若施出重法易令此镜崩溃,而叠宙术却正是一等一的重法。创世者在,此镜即便碎了还能轻易复苏,但倘他们几人陷入危险中,交待在这里却未可知。苏陌叶箭步上前:“此术万不可施,这座土坡已有些动摇,帝座且冷静冷静!”

巨石旁的老仙者慈眉善目道:“依老朽之见,帝君却比这位仙僚冷静许多,仙僚可是因身在其中而未曾发现这个世界原本已有些崩塌之相?帝君施不施叠宙术召老朽前来探问天命,此镜也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苏陌叶愣了一愣。

老仙者将两手兑在袖中向东华道:“老朽枯守天命石数万年,未想到第一个召老朽探究天命者却是帝君。世间万物的造化劫功自在帝君手中,老朽愚钝,帝君并非困惑于天命之人,此番却不惜以叠宙术传老朽来见,不知帝君欲从天命石中探究的是甚?”

横在圆月前的天命石随着老仙者的话又膨大了些许,可见出石头上一些深深浅浅的字迹来,东华缓缓道:“本君同青丘凤九的缘分,天命石是如何注解?”

苏陌叶面上一怔,老仙者面上亦有一怔,怔过方道:“天命石刻着神仙的天命,帝君亦知虽有天命注定这个说法,但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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