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驽风行 by 伦琴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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驽风行 by 伦琴殿-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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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伊筱筱齐齐注视着来人,无奈穴道被封,发不出一丝声音,只由得各自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他究竟为谁而来。 

  朔风一路追来便觉得奇怪,沿途总有蛛丝马迹可寻,似对方故意在引他前去,直寻到西郊一座破旧古刹,四下查看,未见人迹,却有些古怪。那虽是废庙,想来当年也香火鼎盛过,竟建有一间专门藏经的秘室,朔风站在紧闭石门前,将目光自地面挪开,毫不犹豫地运力出掌,狠狠击在门上。 

  若是轻功高强之人,要隐藏行迹并非难事,但废弃多年的秘室石门挪动后的崭新划痕,是无法掩饰的。 

  用了猛力连发三四掌,古旧石门轰然坍塌,朔风跃入室内,只见有三人立在墙角,当中男子满面笑容,左右被制的是伊筱筱,还有…望着他,几分无措,几分忧伤,几分欣慰的…殷子幽! 

  心底最纤细的地方微微一动,全身就紧张得绷起来。朔风凌厉地看向挟持两人的凶手,正要开口,那人却抢过话去,哈哈笑道:“不急不急,人还没到齐呢!” 

  话音才落,就从门口颇狼狈地冲进一个人来,肥胖的身子因为跑太急而跌撞在墙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惊恐地瞪大眼睛适应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不消说,满头大汗的方家少爷定也是被主谋以什么不知名的手段引来这里,朔风收回眼角余光,猜不透对方用意。 

  “有趣有趣,这会儿可热闹了。” 

  中年男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另外几人可不作此想。朔风冷笑,唇角轻轻勾起一抹潜伏杀机:“阁下如此狂妄,是要与幽冥阁为敌么?” 

  方盛闻言,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慌忙叫道:“你要多少赎金?我给,我全给,快快放人,千万别动手啊!” 

  男子咧嘴一笑:“啊哟哟,我可不是来找麻烦的,也不稀罕那几个臭钱,既然你们要人,我放就是。” 

  不料他如此轻易就答应,两人皆是一愣,又见那人看看被挟持的殷子幽和伊筱筱,苦恼地皱皱眉,然后嘿嘿笑开:“只是我拿不准该先放谁,不如大家玩一场,你们各自挑个人来救,谁先被救我便放谁,剩下的一个么,就归我带了去,要杀要剐也是随我喜欢了。这就定了,都放马上来吧!” 

  此言一出,俱是大惊。对手是诡异高人,不能轻举妄动,但依这法子,定有一人要被牺牲。朔风分明看见殷子幽眼中抗拒,知他不忍舍弃伊筱筱,只是形势容不得片刻思虑,转瞬间身边方盛已扑上前去,而他身形一动,出手揽向清秀少年。 

  第十三章 

  朔风武艺精湛,飞身抢过殷子幽,动作迅捷不在话下,方盛虽不懂功夫,但凭着一腔爱慕执念,又是抢占先机,竟同时抓住了伊筱筱。那长者也不争夺,一松手任他们将人救了去,两人都像是获得了绝世珍宝,立刻紧紧拥住怀中身躯不放。 

  中年男子微笑着看面前的两双人,突然纵身往出口跃去。朔风见他逃离,立刻一手抱住殷子幽,一手挥起掌风打向他的背心。这一击决非泛泛,那人也不回头,只身形一侧便闪了开去,转眼已消失在门外。朔风再次诧异此人武功高深,碍着殷子幽不便追赶,却听到男子的声音乘着浑厚内力徐徐飘来。 

  “难得一世有缘,切莫再错过,速速回去吧,只当我运气不好,给你们捡了便宜!” 

  话语末尾是一串豪爽笑声,渐渐隐没弱去,之后再无动静。朔风恍然明白这位高人是知道暗中情由,设计相助,却想不起几时与这样怪异的人物有过交情。疑惑间听见方盛惊惶失措的尖叫响了起来:“伊姑娘!伊姑娘你怎么了!” 

  朔风忙低头看去,见殷子幽合了双目,靠在他胸口静默无声,当下一惊,探了探他鼻息,再仔细观察一番,再看那边方盛怀中,伊筱筱也是同样情形,渐渐宽下心来。 

  “无妨,只是睡着了。” 

  刚才夺人的时候,对方已偷偷解了两人穴道,应是解时动了睡穴,导致现在这叫他们虚惊一场的好眠。 

  闻言方盛愣了愣,再瞧了伊筱筱好一会儿,才大吁一口气,抹去额头冷汗。 

  这一觉直回到方府都未曾转醒,虽是香甜,却连累得另两人几乎不吃不喝不休地守望床前。一天一夜了,朔风倚在床头,垂眼看身边依然沉睡的少年。 

  他的发,有些散乱,他的唇,有些干燥,他的眉眼,安静而隽秀。指尖迟疑着,还是轻轻抚上了他的颊,全不着力的慢慢触摸,生怕惊动那萦绕在鼻翼间的均匀气息。朔风出神观望着,片刻后缓缓俯身,温柔地吻在他的眼睑上。 

  那个时候,被挟持的他不能说话,思绪全蕴涵在了一双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又似无从说起。唇贴在那单薄而柔和的肌肤上,不愿离开了,想念那澄澈的眼睛,宁愿就这样痴痴将他吻醒,如多年前庭院中的情不自禁,看他露出怨忿目光,斥责自己轻薄无礼。 

  子幽,不要睡了,不要明明在我面前,却还是不见我。 

  忽然传来轻微的叩门声,朔风一怔,这才止了亲昵,悄悄起身。只开了半扇门,就见外面是名方府的婢女,向他行了行礼,道:“伊小姐醒了,请公子过去。” 

  朔风回头望去,房里静默如昔,思量了下,嘱咐那名婢女好好照看,便往伊筱筱的住处去。到时正见方盛掩门出来,神色苦恼,抬头见了他,动了动嘴像要说什么,结果只叹了口气,作揖离开。朔风见他去得远了,伸手叩了叩门,推入房中。 

  伊筱筱已经起身,穿着整齐独处在窗前,默默看朔风走近,淡然侧头整了整发鬓。 

  “筱筱只有三问,愿朔大哥能如实答我。” 

  朔风对上她目光中的坚定,点了点头:“绝无欺瞒。” 

  “为何是他,他是你的主子,亦是男子…为何是他?” 

  朔风并未立即回答,抬眼望向窗外。时已入夏,墙边树影班驳着眩目的阳光,照耀底下一片花繁叶茂。像是被景致吸引了注意般,他喃喃开口,话语起伏着遥远不定的朦胧记忆。 

  “初见时,他是天真稚童,我值年少气盛,我比武输了,他特意为我疗伤安慰。世事变幻,开始只觉这孩子体贴可爱,想伴他护他,谁料日久相处,年岁渐长,蓦然觉悟时,眼中心中已只容得下他一人…” 

  也曾见花花世界环肥燕瘦,也曾千万遍自问真心或是迷恋,都抵不过见他一笑一颦,顿时心怀坦荡再无彷徨。就是爱他的姿容优雅,爱他的倔强执着,爱得想将他的一切据为己有,宁可强迫伤害也不甘放手,宁可遍体鳞伤也义无返顾。 

  “既然如此,又为何答应娶我?”柔和声音带了酸意,回眸发觉一抹泫然欲泣的红晕在少女眼梢颤动,“你明知我对你的情谊…” 

  却是苦笑一下,负手而立。 

  “之前我害他受苦,离开幽冥阁后,以为再不相见,他却寻来,心思又暧昧不明。我应下婚约,是想逼他吐露心声,如今看来,倒是我愚笨,弄巧成拙了。” 

  “你!” 

  胸口一窒,伊筱筱瞪大了眼,叫了一声可什么也骂不出来,只觉心头痛楚排山倒海,支撑不住倚在窗棂上。原来他不过是利用她!决定交付所有的一往情深,只是被拿去揣度他人的思前想后,真真可笑! 

  猛地别开头,捂住心口喘息了许久,她才再度扬起眼眸,凄哀地望向面无表情的男人:“我问你,遭胁持之时,若那真是丧心病狂的凶徒,若方大哥未能及时救我,你是否还会一心念着救他,全然不顾我安危?” 

  “是,为护他安然无恙,朔风不惜一切代价。” 

  一句话,斩钉截铁。伊筱筱身子颓然倾倒,重重跌进窗边椅中,无力坐正:“竟是这样…竟是这样…难道当初岛上你救我性命…” 

  话未完,再看对方无奈眼色,便知不必再问下去。是么,非你本意,不过是那人怜悯,她才得苟活至今,从来不知,她伊筱筱在至爱心中居然命贱至此! 

  刹那间极度怨恨痛苦忧愁绝望似火燃烧,直烧得心如死灰,竟是通体一阵冰冷,冷到无泪可落。倒不如,倒不如那时真的死了,也许还能换来一丝愧疚——朔风,你竟这般无情!讽刺的是你的无情,却是因为对那人太过多情,多到全心全意灌注进去,不留给他人一分一毫。 

  哭不出来,只得愣愣斜在椅中,相对无言,沉默久得快要忘记时间,终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软弱的身体站直,伸手探入衣中,取了什么出来。 

  “三问已完,筱筱明白了。” 

  朔风看去,那洁白手指微微颤抖,分明握着一块温润翠玉。伊筱筱苦涩垂眼,端详掌中精致的祥兽图案,昔日信物翻来转去,最后还是落回自己手上,满腔痴心真情,俨然成了荒唐笑柄。 

  “你总算救过我,我欠你一份恩,如今你毁婚负心,你欠我一份情,两者相抵,就当是扯平了。” 

  说罢她目光寒洌,突然扬手狠狠掷去。 

  方盛原已走开,但想起伊筱筱醒来后的愁苦神情,又安不下心来,便折回她房前,不敢冒昧打扰,只好踱来踱去一筹莫展。直到房中传出物器碎裂的清脆乍响,惊得他未曾多想就旋身冲了进去。 

  “出了什么事!?”冒冒失失地撞开门跌进房内,却被凝重气氛压得乖乖噤声。面前对立的两人丝毫不理他的唐突之举,倒让方盛尴尬得进退两难,目光仓惶躲闪间,就见到四分五裂在地上的翠玉腰扣,不由呆了。 

  这时伊筱筱一双眼睇了过来,平静之下暗涛汹涌:“方大哥,你既来了,就请做个见证。” 

  方盛诧异,抬头看去,只见她脸色苍白,话中有着决裂的断然,字字清晰得掷地有声。 

  “从今日起,我伊筱筱与朔风再无瓜葛,恩断情绝!” 

  回屋的时候,看见吩咐照看的婢女端着漱洗水盆从门口小心地退出来,见了他,躬身行礼道:“殷公子醒了。” 

  闻讯朔风忙进屋去,却在进入的刹那放轻了动作,慢慢反手关上门,走向卧室。殷子幽单薄的身躯就包裹在柔软的素色长衫里,长发未束坐在床上,听见声响才转过一张宁静的脸,回头望来。待他走近的时候,他低声问道:“筱筱怎样了?” 

  在床沿坐下,朔风安抚似的微微笑答:“她很好,早已醒了。” 

  殷子幽宽慰地点了点头,突然发现朔风的目光停在他脸上,像在思虑什么。刚想询问,只听他淡淡说了一句:“她退亲了。” 

  殷子幽有片刻失神,自己对这消息的反应并不如想象中激烈,心头的滋味却说不清,惊愕的,惋惜的,愧疚的,还有一丝丝,庆幸的… 

  朔风看他讷讷无语,清秀的容颜透露着不经意的迷茫,又担心他的脑袋里胡思乱想,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去,便轻轻叹道:“她怨的是我,你别多虑,明日我谴人送你回幽冥阁罢。” 

  “…那你呢?” 

  “没有大少爷的命令,我是不能回去的。” 

  面前的少年皱起了眉,似要反驳,最后渐渐别开头去,若有所思。朔风觉得心中压抑,也不再多说,叮嘱了他几句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去,就在迈开步子的同时,一股力量突然拖住了他的左手,虽不重,却努力地坚定地,牢牢拖住了不放。 

  诧异地回头,正迎上一对漆黑眼瞳,瞳中惶惑的波动荡漾着千万情绪,紧张得几乎就要逃开。 

  殷子幽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只知道在意识到他要离开的一瞬间,手像不属于自己控制一般直直伸出去,不曾多想毫不犹豫地,捉住了他。所以当那惊疑地眼光落下来的时候,他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晓得握住他的手,握紧了不想松。 

  在喉间盘旋多时的话,此刻什么都不记得了,脑中一片空白,启了口也不知该说什么,半天才小声道:“我不回去。” 

  朔风愣了愣,又在床边坐下,看不透他的心思,才要问什么,却听到他的声音更轻了,几不可闻:“你若不回去,我也不回。” 

  因这句话,男子的眼中突然有了猜疑,黑色瞳仁不复一贯的从容镇定,微微惶惑地晃着,不确定地出卖着情绪。这样小小的紧张看在殷子幽眼里,却稍稍宽下心来。 

  “我不知我有什么好。”顿了顿,他浅浅一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 

  “子幽?” 

  摇头阻断了那人隐忍不住的疑惑低唤,他道:“过往之事,已是过往,若你依然不弃,我应允,陪你这一世。” 

  朔风此时明显听见自己胸膛里渐渐激烈的搏动声,一记记直撞在所有的冷静从容上。一种感觉,仿佛从针尖锐利的一点,不断扩散晕眩,恍惚想起初出茅庐的少年时光,第一次面对江湖风云时那颤栗的兴奋感,现在,一样的兴奋不安,却是手足无措,无措得连太阳穴都在微微发烫。 

  因为熟悉的声音,轻,而淡定地这样说着: 

  “朔风,我想…我对你,应是有情。” 

  刹那有某些东西蓦然就绽放在最柔软的地方,烟花一般如梦如幻,朔风觉得自己什么也无法思考了,殷子幽就在身边,执着他的手,望着他的脸。行动已比知觉快无数倍地紧紧抱住了苍白的少年,要把他嵌进自己身体里去一般用力抱着,生怕这就是一场烟花一场梦,转眼便会消逝无踪。 

  就这么抱着很久很久,那人应是被他勒痛了,却也不支声,出奇温顺地靠在他胸口。朔风慢慢将头抵到了他的发上,头挨着头,确认似的一点点摩挲着,然后低而悠长地叹了一声,呢喃道: 

  “子幽,子幽,我等你这句话,整整十年。” 

  殷子幽着了一身素净衣衫,不急不徐走在园子里,像是怀着什么心念,落步沉稳。 

  在一方池子前他寻着了要见的人,伊筱筱正坐在池边平坦的太湖石上,手中抓着碎饵,怔怔望着水里聚集起来游窜争食的红锦鲤鱼出神,突然听见背后动静,她回过头来,刚好与来人打了个照面。殷子幽见状,躬身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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