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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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女念玉-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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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焰顿时觉得胸口涌上一股难言之气,愤怒道:“你身为储君,却做出此等害民之事?”
“错!”冥念玉淡然回道,“你赤城之主可曾想过大冥子民,若想过怎会对暗城一事充耳未闻?你的心中只有赤城,只有欧阳一族,那么我又何必跟你客气?刚才我屡次三番试你,哪怕你稍微说出些真实想法,我都不会拿此事威胁于你。”
“你……”欧阳焰瞪视着眼前女子,他欧阳一族削侯去爵,归顺大冥便是为了保这一城子民,保他欧阳一族的延绵不绝,如今,竟有可能被一人毁于一旦,叫他如何冷静?他是自私,他是迂腐,但他何错之有?北方小城皆属自治之郡,互不干涉,连年向朝廷纳贡,他的职责只有这一城,为何要顾暇他人?因为立场不同,想法自然有异,在欧阳焰眼里,他已对大冥足够尽忠尽力,如今冥念玉暗放炸药,分明是要连他这个城主权力给夺过去。而冥念玉心中也确实如此打算。赤城地理位置十分关键,交通便捷,若她北上暗城,这里可以作为南北中转的休息场所,让北上的后续部队得以喘息,所以不管通过何种手段,赤城都必须控制在自己手里。
但是,冥念玉却不想逼急了欧阳焰,他手中毕竟还有军队,并且在百姓心中算是个好城主。真把这赤城搞得一无所有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她只想控制,而非灭城。眼见后者急红了眼眶,冥念玉变脸笑道:“当然,欧阳大人说得也十分有理,身为大冥储君,我也舍不得毁掉这样一座平和之城。”话音刚落,念玉心中一疼,回想起刚才自己的一言一语,不由得叹道,冥念玉啊冥念玉,曾几何时,你一步步走向了仕途之路,闲云野鹤的日子怕是回不去了,只是担心当父亲完好地回到蜀都时,自己的双手却早已被染成残阳般的鲜红。人比人,为了一己之心,真是谁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欧阳焰紧抿嘴唇,一时竟是无语。论身份,他本应效忠眼前女子,就算无炸药埋伏之说,在世人眼里他也没有理由拒绝念玉的任何要求。但是当前大冥,根基不稳,尤其是北方偏僻小城,都怀有同床异梦的心思,企图通过冥国和贺丹的战乱得到些渔翁之利。若是现在把赤城贡献出去,日后冥国分裂,岂不是连独立的资本都没有了?但是这女子明明是有备而来,自己的性命不足挂齿,但是整座城池……他实在赌不起。想到这里,欧阳焰试探性地问道:“我赤城方圆不过千里,百姓不足万户,骑兵一万五千余人,殿下到底想要属下做些什么?”
冥念玉浅笑,明白欧阳焰是服软了,只是在揣测自己将有的得失,于是缓和道:“欧阳大人,实不相瞒,我此次北上只带精兵三千余人。”
欧阳焰掐指一算,才是我军五分之一,不过转念一想,从未听闻冥国公主私自离宫,既然是暗中北上,自然不能多带随兵。但是这不意味着赤城以外,没有留守部队。只是漠北种族过多,道路险阻,这女子也真是有几分胆量才敢冒然前来。
“并且,在赤城南方的巫山山内,我又留守一千余人。所以正确来说,目前在你赤城内也不过两千士兵。而这两千心腹,我打算留下帮你守城。”
欧阳焰一听,有些大喜,不过两千余人,就算是神仙又能怎样?只要冥念玉一走他自有办法找出炸药所在,还赤城一片和谐。或许是因为想到策略,欧阳焰的声音也轻快许多,客气道:“属下深感殿下关照。只是赤城往北,空气干燥,环境也越发恶劣,殿下孤身前往的话……”
冥念玉撇撇嘴,佯笑着,双手扶欧阳焰起身,一双明眸紧紧地盯住他的双眼,柔柔的却一字一字说得清晰,道:“所以需要欧阳大人携赤城骑兵随我一同北上。”
“咣当”欧阳焰再次跪下,双肩忍不住略微颤抖,好一个冥念玉,柔声细语中却隐含陷阱,竟是想让我亲兵为你卖命。
冥念玉凝视着他,镇定道:“漠北一带方言众多,地形险峻,我实需欧阳大人领路。至于士兵,他们难道不是我大冥子民?关键时刻不该为我大冥效力?我深知胁迫你不是什么好的作为,但是欧阳大人你拍着胸脯自问几声,如果我不控制你整个民生,怕你早已经将我拿下,又可曾会在乎主仆身份?唯今之际利益当先,你好好想想眼前局势,便会明白随我北上对你欧阳氏一族,何尝不是一个契机?”
欧阳焰低垂下头,仔细琢磨,若反了,他便是趁冥王北伐第一个分裂之人。即使胜了冥念玉,日后定会有人打着灭逆臣之名实则为了占有土地而侵略赤城。况且,以眼前情况来看,他取胜的几率极低。若不反,他就必须按照冥念玉所说的与他北上,把整个赤城托付他人管理。军中将士的家眷、父母亲人的命运全在冥念玉手心中攥着,若心存二心,整个欧阳氏一族全部化为一片虚无。欧阳焰不禁无奈地摇头,紧攥着的双手渐握成拳,狠狠地敲打着石灰地面,片刻间已经磨出一层血迹。八年前巴蜀起义冥王北扩,为了存活下去他不得不归属冥国,为此,欧阳焰深知自己无脸再见列祖列宗。可是现在,他又被逼上了另外一条道路,这个冥念玉虽为女子却比她老子还狠,不是要城池,而是要他们的命啊。
“欧阳大人……”见他一直不语,冥念玉心存不忍,无奈地甩了甩头,告诉自己不能带有一丝犹豫,冷声道,“若是我今日不曾登门拜访,欧阳大人可以龟缩在这小小城之之中,暂享一时安宁。但是以后呢?你们终归已是我大冥子民,若是冥国生乱,你以为他国会不惦记着你欧阳一族?贺丹也好,巴国也罢,就算是那远在天边的南朝大姒,谁不是想多得一片土地,多享一份税供?你以为赤城可以远离战火安然无恙?既然等待也是无望,何不与我冲破出去?我冥念玉再不济也是冥国储君,南朝长公主之女,巴国冥念尘之妹。这么说也许过于自大,但是你跟我出去,总比跟他人谋事要好些。待我处理完暗城之事,你欧阳氏的风光,该还你多少便是多少。”
弟弟
欧阳焰沉默不语,表情已不再像方才那般悲壮,乱世之中,弱肉强食,冥念玉说得没错,等也是死,冲也是死,不如以己之命保欧阳氏族千秋万代。日后冥念玉若登大统至少可以护他赤城安危。即使此去无回,冥念玉不幸遇难,他也可以落个忠孝之名,无论谁为王者都撇不干净冥氏血脉,于情于理不应任人践踏赤城土地。恍惚间,欧阳焰竟有一丝冲动,人生于世上早晚要死,是丧国之辱,还是殉国之痛?他该庆幸,今日迫她之人是当今储君,这树够大,足以庇护他逞一逞当年之勇。
理清思绪,欧阳焰轻轻下跪,双手俯地,恭敬道:“臣赤城城主欧阳焰一切听殿下差遣。”
念玉点点头,清瘦的身影略显单薄,平静道:“阡陌那里有一卷玉绸,今日种种我已全部记载于上,并且按下私印。即使他日我发生意外,你且命心腹收好此绸,无论是拿到我大哥还是二哥那里,都足以保你欧阳氏族的平步青云。”
欧阳焰略显吃惊,以眼下情势,就算冥念玉不做承诺他也无法拒绝什么,但是念玉如此反倒让他不好意思,一时间竟是一字也吐不出来。
念玉轻笑,清澈的视线停留在欧阳焰惊讶的眼眸上,说:“我冥念玉用人从来都是用你多少,便以双倍奉还。我不敢说我待下属如何如何,但是只要你助我北上,忠心于我,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对于你欧阳一族来说绝对是使之不尽的宝贵财富。”
欧阳焰麻木地点点头,看着眼前明明是那么柔弱温和的女子,吐出的话却字字如鼓槌般用力的敲打着自己的心脏。一股说不出的激情蔓延全身,既然他早已是欧阳一族的罪人,是否可以利用此次机会为自己正名?
夜色越来越深,前堂宾客散尽,无人知晓为何欧阳大人莫名消失将近一个时辰,更无人明白为何他一回来整个人精神许多,大口吃肉,放声狂笑,宾客只当他醉了,而整个赤城也确实醉了,醉倒在新年的幸福之中。
“咚—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午时一过,打更者闲庭散步,快要轮班了总算可以回家睡觉。整个赤城百姓也逐渐进入了甜甜的梦乡。衙门府内,大理石上布满枯黄的柳絮,花儿败了,人烟散尽,留下一院狼藉。喧闹过后是死一般的静寂,欧阳焰遣散了仆人,笔直地站了良久。清冷的视线落在了西南角落,那风雪寒天中唯一的景色,姿态优雅而芳香秀丽的朵朵红梅。
欧阳管家默默地走到他的身后,劝慰道:“大人赶紧睡吧……明日还要赴商贾宴会。”
欧阳焰身子一颤,转过头凝视了眼前老者许久,说:“澈叔,刚才的话你都是听到了吧?”
老人点头,满脸的沧桑却无法掩盖住几分少时风采,道:“她一入门我便觉出几分蹊跷,无论是那名青衣壮年,还是那个残眼之人,都不像凡夫俗子,所以我才布下天罗地网以防万一。却没想到她竟是当今储君。老夫还真怕大人您一时冲动,做下懊悔终身之事。”
欧阳焰浅笑,嘴角难掩一丝轻松,疑惑道:“当年冥国收复北方三城,您可是说宁可一死也决不做投降之事,怎么今日倒敬起冥国储君了?”
老者摇头,手捋胡须,沉着道:“当初与今日不同,赤城虽不敢称国却是欧阳氏自治百年之地,城中半数百姓皆姓欧阳。那时让我接受归属他国勘比楚国亡国之痛。但是八年来,我不得不说,大国有大国之优,至少我们不再受到漠北蛮夷骚扰,不再担心被巫山贼寇掠夺,百姓生活也日渐富裕。冥王耗资修路,挖建水槽,给我赤城也带来了不曾想象的财富。看着这样一座贫瘠之城逐渐变化,我也不得不承认,天下大统或许真是减少战乱最直接的方法。既然欧阳氏总要依靠大树,不如去探寻如何在大树下变成大树之法。只要我欧阳族人日益壮大地延续下去,日后又有什么事不敢想的?当今圣上冥玉眠的祖先百年前不也只是大姒军队中的贫贱武将?”
欧阳焰静静聆听,嘴角轻轻上扬,积郁许久的胸闷在这样一个平静祥和的夜晚得到解脱,生命的道路或许十分崎岖坎坷,但是换个角度去看,便会发现别样的风景。
夜已深,寒风中带着微微凉意,漫步在野外,却没有月洒大地之景,星星稀疏闪烁,透着几分无奈的寂寞。姒风赐静静地陪念玉走着,他一直觉得诧异,这个女子为何从不避讳他做什么。
“到了,你先回去吧。”悠扬的女声缓缓传来,姒风赐愣了片刻,脚下却没有移动。
“怎么?”念玉转头看他,浅浅一笑。姒风赐虽然无法视物,却能感觉到她的笑意。他总觉得冥念玉的声音十分特别,顿挫中带着一抹无奈的伤痛,而此时这种伤痛变得轻松,所以他便觉得她是笑了。
“你不回去吗?”风赐想了半天,淡然问道。
冥念玉笑意未歇,不伤一人笼络欧阳焰虽然在她预料之内,却依旧让她开心好多,说话也多了几分耐心,道:“我想随便走走。”
姒风赐垂下眼眸,思忖了半晌,突然抬起头,好像看到了念玉的笑脸般凝视她道:“我也丝毫没有睡意,不如一起走走。”
念玉没有拒绝,视线落在那只完好无损的左眼上,深邃的眸,像一潭不安定的水,怎么就会什么都看不见了呢?一丝笑意从风赐的唇边释出,清冷的脸庞散发出不和谐的暖意,让念玉有些失神,那眉宇间竟有几分大哥的痕迹。冥家男子,到底是至情至性,还是冷若冰霜?
“其实我一直不懂,我不过是你无意间救下的人,为何刚才你却说我是必须在你眼皮下的人。”
念玉一怔,望着他困惑的眼瞳,沈默了一会儿,说:“你在我眼下,会给别人省下许多麻烦。”
风赐轻笑,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双手扶立道:“我眼不赌物,行走不便,五脏俱损,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就连这手,如果不是在晋州调养得当,怕是也废了,还会给别人带来很多苦闷吗?我以为我或许曾是大奸大恶,却不曾想过竟是这般不招人待见。”他言语平静,嘴角的笑意很快地变了质,丝丝冷意覆盖在他的脸庞上。
念玉想要离近他几步,却又停下,看着眼前这抹孤单的身影静立在面前,好像越来越远,一身淡紫色的旧袍在寒风中随风漫飞。曾经大姒太子的风华她不得而知,但是此时此刻心底却有点心酸,一些心疼,几丝无奈。刚才的话,她也有些后悔,垂下眼眸想了想,宽慰道:“其实也是为了保你性命。至少我在一日,你便安然一日。何必把话说成刚才那般不堪?”
风赐身子轻颤,风儿止定后,在飘飞的黑发后方,是张素白英挺的容颜。其实在念玉心里,确有自己的私心,姒风赐是母亲和姑母的心头肉,他若死了,母亲在隐忍了十五年后可会突然爆发,毕竟他是长公主的亲子啊。另外,姒风赐同时是景福帝的喉中刺,南朝皇帝容不下他,他若活着,必定少不了一场正面冲突。这里还暂且不提风赐暗中培植的心腹力量。如今她留着他,往大了说是视大势而定,关键时刻可以推他出去。往小了说,自己有护他的私心,这个孩子因她而残,即使不愿面对,却是自己心头无法承受之痛。
不在他预料中的答案自她口中说出后,风赐沉湎在她的诚恳中久久无法回神。缓慢地,他向前走了走,说:“其实我能感觉到,你比其他人更希望我活着。”
冥念玉略微诧异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又如何知道了?”
他挑挑眉,低声说:“失去一些感觉的人,往往在其他方面更能领悟。比如你身边那个老头,却是时时刻刻都对我满怀敌意。”
念玉一愣;道:“老头?”想了半天恍然大悟;不由得莞尔笑道;“阡陌还未到四十你却叫他老头。”
风赐感觉到她在淡笑,抬起螓首,使劲地睁了睁眼,还是一片黑暗,果然是看不到的。面容难掩一抹失望,无奈道:“你近身侍从,全都对我心存杀意。”
冥念玉点点头,风赐是敌国太子,若爹在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暗杀他引起南朝内乱,只是他可会仔细看看这张寂寞孤傲的容颜,是否有几分自己当年的影子?
夜,寂静无声,客栈背面是空旷的西山,百花凋零,大地萧条,东风渐起,吹起地上飘零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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