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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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英雄-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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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定王听到自己的儿子得到如此美誉,眉毛轻轻抖了一下。虽然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熟悉定王的人都知道,他的平静中总是蕴藏着风暴,而眉毛轻轻抖动,就是他动了杀机的征兆。

来自多兰斯城邦的大臣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公主殿下,求您为城邦的安危着想!求您为了羽族的存亡着想!”

新娘沉默了一会儿。在六月的阳光下,她的眼眶里慢慢渗出了泪珠。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方才那种讥诮的神态消失无踪,剩下的是凝固的绝望,仿佛殇州万年不融的坚冰,唯一化开的方法是狠狠地砸碎。

她松开王子,回过手,一刀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但她面对的是定王,定王不会让她有第二次机会。一片死一般的静寂中,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喀嚓声,那是定王瞬间出手,扭断了她的手腕。

是时候了!路微也几乎和周围的人们一样傻住了,但杀手的本能令她明锐的捕捉到了时机。现在,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定王身上,而新郎也被新娘拖离了方才所占的位置。一个绝妙的空隙露了出来。

路微右手在桌上轻轻一按,整个身体已经跃到了半空中。她一面用右手搭箭,一面开始在背后凝出羽翼,这是她一直受训的一项技能。能在分心二用的情况下保持精神力的纯粹和强大,正是她成为杀手的最大资本。

一声悦耳的弓弦响。那支利箭带着路微锋锐的精神之力,准确地从几个人的缝隙中穿过,命中了目标。

正中心脏,直没箭尾,路微看得很分明。王子的太医,也是他的男宠,痛苦的捂住胸口,仰面倒下。

——这个一直缩身于王子身后的家伙,一定不会想到会有人专门花重金去杀他。但他已经不可能有机会去想了。

禁卫们的注意力之前一直在定王与公主身上,此刻骤起变故,他们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一刹那的迟疑,已经足够路微完成羽翼的凝结。

路微拍动着羽翼,刻意的向着人多的地方飞去,那样会让对方的弓箭手稍微有些顾虑。果然,向她射来的弓箭稀疏而犹豫,很轻易的都被闪开了。

提速升空的时候,路微心中甚至有几分得意,她略微回头,想确认目标的死亡,但这一瞥之下,她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了。

她看到了王子,那个方才一直无精打采的王子,此时却突然完全改变了模样。他的头发在瞬间干枯,呈现出一种暗淡的色泽,方才还算得上饱满的面颊已经深深的凹陷下去,眼眶中只剩下了两个黑色的空洞。他身上的衣服此刻显得宽大而空荡,在风中摇摆不定,露在衣服外面的双手干瘪如枯枝,裹在骨头外面的一层皮已经发黑。

这是怎么回事?路微一头雾水,我明明杀的是那个男宠啊!怎么会?

微一迟疑,定王已经拎起从新娘手中夺下的匕首,手一抖,匕首笔直的飞向天空。噗的一声,匕首深深扎入了路微的右肩。她忍着剧痛,歪歪斜斜的飞出王宫,其间身上又中了三支箭,刚刚离开宫门,便从天上栽了下来。

地面很硬,她怀疑自己已经被摔散架了。勉强抬起头,正看见一队骑兵向着自己直冲过来。当先的那一匹已经冲到了她面前,嘶鸣一声,高高扬起了前蹄。那些战马高大神骏,只需要一匹,就足以把自己踏得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空气中有些异样的波动,仿佛是什么极热的东西在爆炸或膨胀。随即,一阵滚烫的热风从她的头顶上扫过,她惊讶的发现正向她迎面冲来的那匹战马猛地断成了两截,马上的骑士横飞出去,在半空中就鲜血狂喷,甚至没来得及叫出声来。

接着,一只巨大的爪子——好吧,其实那只是一只手——将她的身体提了起来,昏迷过去之前,她只来得及看见四周的街道和人群在飞快的倒退。

“其实定王的儿子死了有日子了,”坐在对面的夸父说,嘴里的话居然很顺溜,“你杀死的那个家伙,是一个能够操纵死尸的秘术家。定王一定要他的儿子活过婚礼,以便完成这场联姻,这之后,他再死也无所谓了。”

路微疲软的靠在床上,摇摇头说:“我入行多年,还是第一次和自己的主顾面对面,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夸父咧开大嘴笑了,那些乱糟糟的牙齿看上去仍然很突兀。

“那你是不是要选择杀了我们?”他问。

“我不会,”路微大摇其头,“我还没有愚蠢到去杀一个兽魂战士。只不过……只不过……”

她艰难的措着词,旁边的另一名夸父已经接过了话头:“只不过你没想到,你印象中头脑简单的夸父也会雇用杀手,也会演戏,也会考虑国家政治。”

路微更加艰难的轻微点点头,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厉害。

“我们夸父,还会作出许多让你们吃惊的事情,”他继续说道,“也许你的下一次生意,目标就是我呢。”

路微心里略微一沉,不过很快释然。

“不管怎么样我得感谢你们,”她说,“这笔生意我赚到了钱,你们破坏了一次可怕的联盟,而一个羽人女子……摆脱了她的不幸命运。”

第六篇海之渊

地震到来的那一天,我差点就睡着了。我其实很努力的想要不睡,可是等了一个月,我实在撑不住了。如你所知,每次地震发生的时间都不固定,这很让人郁闷。

幸好小三叫醒了我。小三在外面摇动我的屋巢,我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快点,”他叫道,“今晚的水流特别乱,能听到海沟里的声音,肯定就在今晚了!”

我连忙起身,从窗口游出去,小三看着我:“等等,你还没梳头!”

“这时候你还顾得上梳头?”我不由分说的拉起他就走,“你比我还女人哪!”

他在我身后咕哝一句:“其实这样也挺好看。”

水温异乎寻常的高,如小三所说,水流也很紊乱。我看见鱼群惊惧不安的四处逃窜,水母收起自己的身体,寻找着可以藏身的石洞钻进去,海藻们也萎靡不振的耷拉着。

我们来到商人海旺的屋巢外,找了一个石缝钻了进去。小三的手还在不规矩,我狠狠拍了他一下。

“这种时候别找事!”我恶狠狠的说,“成事不足!”

于是小三乖乖的不动了。我们在石缝里难受的塞着,不知道那些海贝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等了大半夜,还没动静。我正在想是不是小三谎报军情,

地震终于来了。

整个青峡村都在颤抖。屋巢在不安的跳跃,海底渐渐出现许多裂缝,鱼群乱窜,发出凄厉的尖叫。我看到一头鲨鱼蒙头撞上了礁石,把自己撞晕了。海水的温度急剧升高,出现了许多肮脏的泡沫,令我们呼吸很不顺畅,耳膜里沉重的轰鸣声更是难熬,但我们还是强忍着。

大人们都出现了,他们不慌不忙,井井有条,迅速的向着海沟的方向游去。在那里,巨大的海沟如同一张

怪兽的嘴,正在放射出迷人的红光。

所有人当中,只有小三和阿玉没有动,他们耐心的等待着周围的喧闹声渐渐远去,然后从石缝里钻出来,悄悄游进了商人海旺的家里。海旺常年和人族做生意,家里攒了好多的珠铭。

我们摸索着前行,但很快我感觉到耳朵一痛,我知道完蛋了。

“轻点!轻点!死海老头你他妈的轻点!”我大叫起来。

海老头揪着我们的耳朵,冷冰冰的说:“两个混帐东西,想趁乱来偷钱?休想!”他一招手,不知道从哪儿冒出几个伙计,手尾并用的把我们赶了出去。

小三叹息一声:“这海旺老头子真是狡猾,人人都去寻宝去了,他却偏偏留着不走。”

我说:“只好等下次了。”

小三大怒:“那就得等上十年了!”

十六岁的时候,我和小三是村里著名的破坏分子,但十年前我们都还只有六岁,那一年我们俩第一次遭遇地震。我们好奇的看着身边的人们忙忙碌碌把值钱的东西缝进坚韧的鱼皮里,安排人轮流值班,一副见惯不惊的样子。后来地震就来了,整个村落串在一起的屋巢都在忽顺忽逆的海流中簌簌发抖。我脸白如纸,大喊大叫,把母亲的手都掐出血来了,为此受到了小三无情的嘲笑。当然后来我才知道,小三他妈其实也被掐得不轻,只不过她皮粗肉厚,没留下什么痕迹。

地震停下来,我的脸上才略微有点血色,然后我就奇怪的看到男人们一窝蜂的向着海沟游去,父亲也在其中。父亲没有和我们住在一起,但他偶尔有空会来看看我们,给我们送一些新鲜的鱼和贝壳。

“他们去干吗?”我问母亲。

我们坐在乱糟糟的海底泥土上。男人们此时已经走空了,只剩下女人和孩子们还呆在村里,准备修理和加固受损的屋巢。

“寻宝啊,”母亲告诉我,“海沟深处,有我们鲛人最珍贵的宝物。”

母亲给我讲述了我们村的历史。我们鲛人有个传统,每过十多二十年就要举村迁移一次,以便追逐丰饶的鱼群和温暖的海流。大约两百多年前,我们的祖先迁到了这里,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一次大地震。当时人们以为是偶然呢。

但过了大约十年,又来了第二次,人们开始在意起来。反正鲛人是迁徙惯了的,我们的祖先不堪地震侵扰,打算搬迁。

此时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人物出现了,那是一个在我们村借宿的行商。他本来是去往大海北方的海港,向人类贩卖鲛绡的,却和我们一起经历了地震。据说,在一片无序的慌乱中,只有这位行商望着海沟的方向,死死盯着那片耀眼而令人困惑的红光,面露喜色。我的祖先们当时差点以为他是在幸灾乐祸。

“搬迁?”他的眼睛立即睁圆了,“这么好的运……”

他醒悟过来,没把话说完,但我的祖先们猜到了他的意思。那一天晚上借口践行,祖先们灌醉了他。

“那里面……那里面有海之渊啊!”他含混不清的说,“深深的海沟……十年一次的地震……灼热的红光,那一定是海之渊!”

“人类、人类有很多书,书里面,什么都有!书里说,海之渊,每过十年,都会有一次活跃的时刻……他们找我打听过……他们说,我,如果,找到了,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任何代价!”

“海之渊啊……”

我的祖先们一点点的套完了他所有的话,发现他也并不知道怎么样获得海之渊。后来他被牢牢的捆起来,沉入了海沟深处,这个秘密从此只有我们村的人才知道。

“怪不得我们从此再也没搬过家,”我那时恍悟,“可什么是海之渊?”

“海之渊是大神留下的宝物,”母亲解释说,“在开创这个世界的时候,大神知道在陆地与海洋中会有许多邪恶滋生,于是留下了海之渊。谁也不知道它的形状,但在传说中,谁掌握了它,就将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可以替大神惩处世间的邪恶。”

可惜海沟太深,周围的潜流汹涌而强大,一不注意就会被卷进去。唯一接近它的机会,就是地震的时候,那时候海沟里会出现向外挤压的力量,催动着海水外涌,不用担心被吸进去。但是这中间有两个难题:其一,这股向外的斥力也很大,一般鲛人只能被倒推回去;其二,即便侥幸进去了,当地震突然结束的时候,潜流又会回流进海沟,还容不得你找到什么东西,就会被吸进去,永远和海之渊呆在一起。

所以过了两百年,我们村始终没人能找到宝贝。十年一次的地震,倒成了村里人寻死的时机,每次都有不少男人不小心被吸进去,从此被海水牢牢压住,再也回不来。所以过了两百年,没找到宝贝的村民们还呆在这里。他们执着的、锲而不舍的等待着,等待这十年一次的赌博。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兴奋的跑去找小三,两个六岁的小孩对那征服世界的异宝并无多大兴趣,却一同想出了一个不平凡的主意:若是地震时,大人们都赶着去找宝物,那我们就可以到村东头老王的玩物店里去偷些红珊瑚或者珍珠出来。我们兴致勃勃地等待了整整十年,终于成长为青峡村人人头疼的小流氓,只是当年的宏愿也由玩物店的红珊瑚转移到了海老头的珠铭。

可惜那死老头不给我们机会。十年一次的机遇,就这么错过了。可惜呀。

后来大人们一个个都回来了,看着他们失望的神色,我知道与十年前我所目睹的那次一样,宝贝还没有找到。上一个十年、再上一个十年……他们和他们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失望而归的。

奇怪的是,人群中夹杂了一个陌生人。他的鳍上面有黄色的斑点,似乎并不是来自我们这片海域的。疲累的大人们没有注意到他,但我看到了。男人们都在往屋巢的方向走,准备休息休息,然后用坚韧的水草修补整个村子,不然我们的村子很可能会断裂开来,每一个屋巢像鱼卵一样随海水漂走。

但那个陌生人没有。他默不作声的游动着,向着远离村落的方向。显然他低估了我们的警觉性。每一次快到

地震之期时,我们都会开始拒绝外人进村。这家伙虽然不知怎么的混进来,想要逃出去却不容易。

男人们抄起鱼叉和筋弩追了上去,那家伙急忙逃窜,却钻进了我经常和小三躲在一起密谋的那片珊瑚礁。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那地方。

我从另一头绕了进去,那家伙果然在里面茫然的转圈,看见我出现,做出很警惕的架势。

“喂,那边有埋伏!往这边跑!”我对着他叫道,手指向北方。

他十分感激的对我说:“谢谢你,小妹妹!”

然后他就依据我指点的方向转向游去。过了不久,大人们追来了,我淡淡的说:“在海藻丛里了。”

这个倒霉的异乡人在被食人海藻吞食之前被捉了回来,我们把他五花大绑,搜遍了全身,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们问他为什么混进来,谁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他只是冷笑着说:“别人都会知道的,就凭你们,守一万年也找不到海之渊。”

他一转眼,看到了我,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冲他扮个鬼脸。他盯着我,眼睛里跳动着仇恨的光,但我知道他的双臂已经被打断,已经无法伤害到我。他的眼角被打破了,不断地眨着眼睛,流出血,然后很快被海水稀释掉。但不眨眼的时候,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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