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辞职，可是在知道了全国上下每时每刻发生的血案之后，他没法置身其外。他追捕着连环杀手，即使有时徒劳无功，有时已经晚了，但是他好歹也救下了无数条性命，如果他不在工作，他一个人都救不了……
这是进退维谷的局面。
“你没法救下所有的人。”上司说道。
“People died。”他理应更加努力一点。
“We all die。”
但不是这么个死法，他心说，至少不能让无辜的人痛苦地死在那些疯子手里，如果他们看见最后的场景却是凶手的脸，如果他们的尸骨被弃之荒野，如果无法辨明真凶，还以公正和真相，那他们永远没法瞑目。
这些话，他没法和Haley说，Haley是他心中最后一片宁静之地，不容许任何黑暗侵蚀。霍奇一点都不想他珍爱的妻子知道这个世界原来是如此的扭曲病态。所以，他只能喝酒。
认识了威廉之后，霍奇先生就从一个人在家里喝闷酒变成两个人埋头喝闷酒。
不看球赛，不说话，只是节制地喝一杯，沉默着坐一两个小时，然后各自回家。要换做别人早就受不了这位探员先生了，可是威廉却很淡定。
这样找他喝闷酒的人多了去了。要说哪里的痛苦最多，当然是战乱中的国度最多。他有和别人喝酒，喝着喝着那人抱着桌子腿嚎啕大哭的经历，也有喝到一半，拿出枪就给自己来上一颗子弹的酒友，血迹溅了威廉满身。
和这个一比，霍奇先生真是太克制了，太有礼貌了。
“家里的洗衣机坏了，Haley想重新买一个。”霍奇探员第一次开口聊天的内容让威廉差点没把嘴里的酒喷出来。
老婆，上司，洗衣机……
这还真是铁一般的定律啊！他上次不应该笑话艾西的。
“前段时间装修房间，我刚买了一台，全智能的，洗完之后自动换入烘干功能，到时候拿出来拍一拍就可以穿了。我可以回去后给你发文件，还可以分期付款，容量大效率高，挺不错的。”这种推销员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嗯。”霍奇还真没想到对方会回答，刚才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了蠢话。
“你找到工作了吗？”
“纽约的工作不好找。”
“Really”霍奇侧目，反问道：“你确定是工作的问题？”
“不，我的问题。”威廉无力，争辩道：“我的工作经验显然不被纽约的公司认可。”
“JUK还是很有名的一家国际公司，为什么会不认可你的工作履历？”
“我在JUK的工作主要在中东国家开展，面试过的几家公司都想发挥我的特产，把我派到中东去。他们怎么不想想，如果我想留在那里，为什么我要从JUK辞职？”
“你可以只在国内发展的公司上班。”
“小公司的工资太少，中等型的公司更倾向于有国内经验的经理。”
“阿拉伯人来国内投资的商人并不少，总有公司需要接待的人。”
“确实。”威廉点头。
但是他不能去，能够带着巨款来美国投资的中东人，背景可不简单。这里面的水深着呢。他是受够了才从中东躲到美国来的，难道还自己贴上去找麻烦？
知道他的人不算多，可是也不算少。在刀尖上走的哪个不是人精？而在那里认识他的人，又哪个不是亡命之徒？
他又不缺钱花，而五角大楼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他塞进一座豪宅，送给他十个美男，然后希望他宅上十年八年，别出来捣乱了。
威廉一向很配合美国政府的工作。
“艾伦，让我再休假一个月吧。”威廉叹气道。
霍奇扫了他一眼，没做声。
霍奇是具有保守价值观的中产阶级人士，对于他来说，因为工作关系，他可以接受之如同性/恋、异装癖、受虐狂之类的人，但是他不接受不劳而获，游手好闲，没事找事的人。
威廉就没有瞒过自己的性/向，坦言他就是喜欢男人，而霍奇也毫不在意这点。他很清楚，就如异性恋不会见到一个女人就想发生关系一样，Gay也不会见到一个男人就想上/床。而他已经有了Haley，自然和威廉不是一路的，威廉看上去也没有勾/引有妇之夫的习惯。
可是，霍奇先生，其实他真的是在打你的主意。但是如果威廉能让你看穿他的情绪，他早就在中东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威廉尊重家庭，也爱护家庭成员。即使他对霍奇确实“图谋不轨”，但是也不会这么不识趣地现在就表现出来。
对待霍奇这种性子的人，得慢慢来。就是乖顺如同小白兔的Reid，惹毛了都会呲牙咧嘴地炸毛，更别说BAU里本来就很不好对付的老大霍奇了。
已经过了三十年了，威廉对《犯罪心理》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根本记不住有哪些案子，但是主角和一些“大事”他还有印象。好像，大概，霍奇的妻子是死了的吧？
虽然人家伉俪情深的时候，就想着朋友的老婆去死，太不道德了！但是，威廉既没想诅咒Haley，也没想现在就出手，难道还不能让他肖想一下？
在霍奇离婚之前，他绝不会做出任何过线的举动。
“休个假期吗？”
“嗯，不错的主意。”他确实需要调整一下，还没有做上BAU主管的霍奇心理承受能力还没有这么大。
“这个周末有空吗？”威廉问道。
“嗯，Haley正好回娘家去。”
“你不陪着去？”
“不了。”霍奇轻轻地皱了下眉头。
看来是有矛盾了，不过对待妻子素来呵护温柔的霍奇能和Haley有什么矛盾？
“钓鱼怎么样？301搬来了新的住户，他在纽约开了一家店，专卖渔具。我买了一套Daiwa，然后他又送了我一套别的牌子的。”所以说，人缘好，会套近乎就是占便宜，天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和301交上朋友的，连钓鱼竿都买一送一了。
“Well，我不是很擅长这个。”
“那就是会的意思？e On，你得有点个人爱好，就算认真工作很重要，你也不能让工作彻底榨干你。”威廉真诚地说道，“至少，试试看。”
“去哪里？”霍奇还是点头了。
“霍夫曼岛怎么样？”威廉提议道，那里是鸟类和鱼类的栖息地，风景也很好。
“路上会花不少时间。”
“So？”
“我觉得纽约中央公园就不错。”
“……”
结果周末的钓鱼放假两日游还是变成了去公园钓鱼下午游。不管怎么说，纽约中央公园人流量大，至少很…安全。虽然这里是《犯罪心理》而不是《名侦探柯南》的世界，但是主角体质一样很愁人。
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就是和好朋友（基友？）去钓鱼结果钓上来一具尸骨了！
当天回去，威廉又给弟弟詹姆士打电话。
“嗨，Brother！”
“你每次这么说话总是没有好事。”对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无奈道。
“你知道怎么钓鱼吗？”威廉轻快地问道。
“你要去钓鱼？还是说你要去泡男人？”有个说话太直接的弟弟也不是件好事。
“Both。”
“你有钓鱼证吗？”詹姆士无力道。
“我能在这周搞定的。”
“……”詹姆士觉得他不能再忍了，他哥哥大半夜用卫星电话打给他就是问他怎么钓鱼？！难道在纽约待多了智商会下降吗？
“威尔。”
“嗯？”
“打开你的电脑，在地址栏里输入goole的网址，然后在搜索框里输入‘钓鱼入门教程’，所以，你还有什么事吗？”话说到最后已经轻柔到令人毛骨悚然了。
“当然没有了。”知道弟弟被惹毛了的威廉见好就收。
连忙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到桌上，威廉坐在椅子上，双手十指相扣。
詹姆士很安全，而且同样很有能力，他不应该再这么担心了。在羽翼下呵护了如此之久的幼弟已经长大到令人骄傲的程度了，不过……詹姆士不要自己了，这可真是让人忧伤啊。
威廉笑着轻轻阖起眼睛。
第7章 钓鱼和曲奇
威廉一如自己所言，一周内搞定了钓鱼证并且学会了钓鱼（如果看过视频也叫做学钓鱼的话），周末是个好天气，而且FBI也没有紧急事件。对于平日兢兢业业工作，毫无个人时间的霍奇先生来说，他的上司很高兴他有生之年能看见霍奇向他请假。
霍奇是个好男人，即使威廉推测他和Haley闹矛盾了，他仍旧请了两天假，然后把其中半天分给威廉，一起去公园钓鱼，剩下的时间估计还是属于他的妻子。
Well，如果光是从时间比来看的话，他和Haley在霍奇那里的比重是一比三。当然，威廉自己很清楚，就目前来说，他连Haley千分之一都及不上。
当然，这并非说霍奇对朋友就毫不上心，他同样为朋友担忧，为朋友难过，为朋友高兴。至于那个神奇的考验了广大中国男性同胞的二选一问题：老婆和老妈掉进水里先救谁？对于霍奇探员来说，从来都不是个问题。
假设有人绑架了Haley和威廉，然后要霍奇选择救一个，他只会一枪毙了那个绑匪。开玩笑，别说威廉算是他的朋友，哪怕有人拿一个陌生人来威胁霍奇，要他选一个，正直的联邦探员也不会为了救老婆而牺牲那个无辜者。
因为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对罪犯妥协”这个选项。
好吧，扯远了，总之，这是一个美好的假期下午，Haley为老公做了带去野餐的午饭，可怜的单身汉威廉只能带着面包店买来的切片面包和超市的果汁。
威廉是个聪明人，所以即使只是通过视频学习过钓鱼，他也顺利地糊弄过去，看上去还有模有样的，两柄垂在岸边，威廉拿了专门的架子做支撑，和霍奇腾出手来吃东西。
“所以，你和Haley吵架了？”威廉状似无意地问道。
霍奇锐利地看了他一眼，后者毫不畏惧地说道：“我只是问问，不想说也没问题。”
然后迅速补充一句：“当然，你什么时候想找人说说都可以。”
之后，两个人不吭声地咬面包。喏，你看，所谓野餐就是要大家一起分享食物，就像小时候的秋游一样。所以现在霍奇吃的是威廉买的面包。
“她想要个孩子。”过了一会儿，霍奇慢慢说道。
“嗯，你们这个年纪确实到了该有孩子的时候。”霍奇先生，要知道你都三十了。
“我现在的工作没法照顾一个孩子。”而且他的心理状况堪忧，他正在努力地克服并且自信可以成功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
“所以，你打算从FBI离开？”
“不是。”
“那有什么区别？当你成为了高级探员之后，说不定还会有自己的Team，做部门的主管，那只会越来越忙的，还是说你这辈子不打算要孩子了？”
霍奇沉默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忙只是一个借口，他只是不想在这段时间要孩子。
他到纽约分局才一年半，局里有忙不完的事情，他的状态也不好，关键是Haley的身体，她这两年一直在生病，虽然都是小病，但是体质却变弱了许多。怎么看，现在都不是要孩子的好时机。
“只是，现在不想要。”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Haley那么想要个孩子，而且一定坚持现在要？”
他当然考虑过，可以答案却更让他无言愧疚。Haley和他是高中同学，他们恋爱多年，毕业后就结了婚，婚姻也很幸福……直到他从法律系统转到FBI之后，回家的时间就越来越少，当他开始缉捕连环杀手之后，就频频出差，跟随侧写界的前辈到处走。
可是和众多侧写界名人相比，他毕竟是个新人，除了学得更多一些，工作更加勤快一些，救的人更加多一些之外，他还能如何呢？这个问题一直到他转到纽约分局之后，激化得更厉害了。Haley想要孩子，很大的原因是她不安。
他想做个好男人，然而让妻子不安到想要孩子来稳固婚姻？
霍奇根本不可能答应，因为这个原因要的孩子，他将来又如何和自己的孩子解释？亲爱的宝贝，你不是爱的产物，而是不安的产物？事情真到了那一步，那才叫没法收场呢！
他需要和Haley好好谈谈，也许明天就应该谈。
“我会和她好好谈一次的。”霍奇表示他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威廉识趣地闭嘴，转而谈起一些书籍，因为相比户外运动，霍奇更加喜欢在家里安静阅读。同时，他唯一热爱的户内运动是射击。
两个人边说话边看着鱼竿的动静，不过他们似乎没有所谓的“新手的运气”，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鱼儿咬钩，而他们旁边的那位先生已经钓了一桶，放回去，再钓了半桶。
“看来我这两套鱼竿应该送人了。”威廉自嘲道。
“那这套就送给我好了。”
“你确定？”威廉看了看霍奇只有清水的鱼桶。
“只是经验的问题，多练习就可以了。Haley喜欢吃鱼，以后可以带礼物给她。”
“那就别忘记我送鱼竿的情谊，记得到时候顺带给我带一条。”
“你不是还有一套鱼竿吗？自己钓去。”霍奇面无表情道。这话潜在的含义是，大家还是一起去练习钓鱼吧。
威廉听懂了，然后为对方的别扭闷笑不已。霍奇是个说话不愿意绕弯子的人，不代表他脑子也不会绕弯子，他有一张很严肃的脸，不代表他不会闹别扭。
这是典型的“你带我来钓鱼，结果把鱼竿送我了让我一个人继续钓下去，然后坐享我的劳动成果，你想的美，所以我生气了”别扭心理。
不过，他可不能真当着霍奇的面笑出声来。恼羞成怒的联邦探员是很可怕的！
傍晚的时候，两人收拾了空空如也的水桶和钓鱼工具，为了弥补内心受到的“创伤”，他们跑到了一家有名的做鱼类料理的店吃晚饭。
“詹姆士小的时候最喜欢他那个迷你的钓鱼工具，但是妈妈不让我们两个靠近水边，然后，他就死命闹腾我，我没有办法，只能在家里的院子后面挖了一个坑，往里面灌了水，放了一条家里养的热带鱼……然后那鱼死了，詹姆士都没把它钓起来。我觉得大概钓鱼也是要看家族遗传的。”啊喂，威廉先生，您不要脸的程度真是……
“这只是练习的问题。”霍奇毫不为所动。
“不过那件事的关键不是他没有钓起来鱼，而是因为我破坏了妈妈的花苗，并且弄死了爸爸养的珍惜品种的热带鱼，我被罚了三个月的除草工作。而那个混蛋小子什么惩罚都没有！”
“那是因为他没有弄坏院子，也不是他从鱼缸里把鱼捞出来的。”霍奇先生对威廉先生奇葩的童年历史已经很淡定了。
一开始，霍奇先生还觉得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