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民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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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小民簿-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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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王只对亲族下手。所以士兵们那里一点问题也没有。而王的功绩也是显而易见的。可以说,除了在追求长生这一点上过于疯狂以外,他都是一个称职的王。虽然王族的势力很大,但兵权只有王一人拥有,亲族以内虽然有官,也只是闲职。这一点所带来的好处就是,当王这么做的时候,几乎没有遭到任何反抗。除了个别逃跑的,能抓的都抓来了。”
  “……”
  “由于有麒麟脂。这些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上的变异。除了外观的些微改变以外,能力上也有所增强。与此相对的,副作用变得很强烈。但凡种入一种能力相关,与之相对应的另一种能力就会极快的减到最低。在最开始的时候,种入耳识的会变成瞎子,种入眼识的会变成哑巴。医者们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七禅蛊这种东西。其实只是两桶水之间的一个水瓢而已。”
  “什么意思?”沐雨不由紧张起来。
  “水的总量永远不会发生变化,所变的只是从一个水桶到另一个水桶里而已。”那人淡淡地说着,眉目间若有似无地伤感,“那些并不是副作用。而是被舀走的水。所以种入体魄的孩子虽然拥有比常人快数倍的成长速度与力量,但他的一年也相当于常人的十年。他会在三年内达到常人的鼎盛期,然后,在第六年步入垂老的暮年。
  而王最想要的长生,也就是那个能迅速治愈身体的蛊,其实也不过是一桶水罢了。〃
  〃你的意思是……〃
  〃它只不过是制造了一种错觉。让身体产生时间上的混乱。这个人从种入蛊的那一刻起,就停留在了种入的那一刻。起初大家都不知道的,但是麒麟脂加入到某一个临界值,大家就立刻看到了结果。种入这种蛊的那个孩子,他的时间永远停在了那一天,不管是记忆还是身体。但是他身边的人却不是,于是他每一天都在怀疑自己的眼睛,后来,他疯了。
  这种蛊并不是在提高人的自愈能力,而是在不断不断的将人往种蛊那一刻的状态推而已。这种情况在宿主与种入时差不多状态时不会很明显,而一旦发生大的变动,比如这个人种蛊时很健康,但他突然得病了,那么还原的速度就会立刻提升好几倍。换一句话说,若是这人是在受伤的状态下植入的,那么这种蛊所带来的,就是不断不断的痛苦。〃
  〃那后来有解决办法没有?〃沐雨顺着问下去,而心里已经明白,解决方法肯定有,不然涟漪每天都会在吐血。
  〃后来?后来医者们发现,这种蛊的记性很奇怪,它只会记一次。所以只要之前那个宿主是健康的,那么它所记住的就永远是一个健康的身体。而且它不但会记住这具身体的健康与否,还会记住这具身体的年龄。
  当时王逼得太紧了。他那时已经六十多岁。虽然有之前那只延缓了衰老的速度,但仍是呈现老态。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养蛊人和医者给王种上了一只记住了六岁少年的蛊。
  王从那天起,越活越年轻。而大家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当他活到那个人年纪的时候,会怎么样。而这种蛊到底能不能长生不死,谁也不知道。”
  “王一点也没有察觉么?”
  “有的。那天起,他的记忆出现不同程度上的混乱。当时,为了抵消长生蛊,啊,就是那只时间混乱的蛊。医者们给各种蛊起了名字,以七禅的眼识、耳识、鼻识,舌识,体魄,心魄,命魄对应蛊的广目,听风,碧海,净坛,巨灵,乱神,长生。但其实,在那些之外,因为麒麟脂的作用,到达临界点后又分出了几只,其中有一只,可以让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虽然两蛊齐下,还用人试验过三年,记忆上的混乱却仍是出现了。
  混乱是在被实验的人身上第四年出现的。也就是说王迟早也会这样,为了把漏子堵上,医者们费尽了心思。但是毫无办法。时间的跨度太大了,当年的医者因为年龄和压力,已经去世了一批,现在新的一批也是分两个批次。王等不起,医者们也等不起了。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医者们只得使出了最后一招。在当时也已经算很古老的一种祈愿长生的阵法。安放王的石棺里的药水是长生蛊本身炼制的,加上王身上种的蛊,医者们向王保证这个仪式会成功。被拿去实验的那个孩子在石棺里躺了一年,出来的时候还活着。王于是相信了,并且做全了一套仪式。使用的人祭是三族以内还没被他折磨死的血亲。仃澪不但是血契的关键,也是仪式的道具之一,为了那场仪式,所有的仃澪,一个没剩下。
  王总算躺进了石棺。下一刻,石棺封死,他的时代也就彻底结束了。”
  “他死了?”沐雨下意识问。
  “对。”那人仍是淡淡的,“不堪忍受的医者与国中本就有野心的臣子串通好了。但仪式是不能被破坏的,祈祷长生的仪式被破坏了,会给自家带来血光之灾。整座仪式被原封不动的搬入当初王圈养自己试药人的地方的一处石洞,然后封死。
  医者原本以为,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但新上任的主君,却希望继续下去。并且已经不再信任他。”
  “长生真是人人都想着的么……”沐雨略有感慨,同时,也注意到这人没有提到三生,而是用了另一个称呼。
  “饲养七禅蛊的一族人自觉无望,为了让悲剧停止,这族人破坏了所有七禅蛊的培育物什。新王大怒,但是又不好直接杀掉,于是给这一族的人下了毒,不按月服用解药的话,身体会慢慢溃烂而死。
  但唇亡齿寒。医者们自知死期将近,在一次祭天的仪式里,买通了死士用了几乎炸掉一座山头分量的药把他给炸死了。这里边涉及的政治阴谋我并不是十分清楚。但这场爆炸之后,王朝大洗牌,从此一蹶不振渐渐走向没落。”
  
  单凭医者确实是有些难以置信。这里边的曲里弯拐当然是有的,但是具体是什么,那就不是沐雨能知道的事情了。也许眼前这人是知道的,也许他不知道,总之,只要他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了——而且,过去那么多年的事情,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况且,对于沐雨来说,新月族或是那个月烛的王如何了都不是她关心的,她想要知道的唯有七禅蛊而已。
  关于那个逝去的王朝。故事在这里告一段落。
  男子停了话语,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仍旧沉浸在七百年前的事里。
  沐雨知道自己很冷静。她的思维头一次如此清晰。她属于那种非要在事情后期才开始头脑清醒的类型。少时与人对弈,沐天风就因为这个缘故叫她自己注意过,因为她总是在棋局的一开始乱走,直到中后期才开始进入状态发挥正常水平。
  ——虽然这男子说了很多。但真正让沐雨记在心里的只有那几个关键词而已。
  
  ——凤羽。
  传说凤凰是重生的象征。虽然那人后来说的蛊是长生而不是三生,但三生和凤凰联系在一起,又是什么?
  ——新月族。
  新月一族果真是王族。那么并封村是怎么回事?那七百年的等待到底是为什么?新月一族又是怎么延续七百年的?
  ——此生未了。
  种在关青身上的蛊。看来七禅蛊似乎真的不止七个。
  ——七禅蛊。
  七百年前的七禅蛊和现在的七禅蛊虽然相似,但仍是不一样的。这七百年,是谁在改造它们?又是谁在饲养它们?
  ——眼前这个男子。
  他究竟是谁?他是真的经历了七百年前的事,还是仅仅一个只是知道了七百年前事的人?
  ——真假。
  这人说的所谓七百年前的事,究竟有几分是真?
  
  时间过了很久。但也许也没多久。
  距离那个男子说完这段故事过了多长时间,身边没有计时的器具,她脑子虽然清醒,到底紧张,分不出多余的闲暇去注意这些。
  沉默得太久,薄冰一样的平衡就会显出裂纹。
  沐雨绷直着背。
  她总觉得这男子在期待着她继续问下去。
  ——问他是七百年前的谁。问七禅蛊后来怎样了。
  ——这也是她心里最想问的。可她却把这些放到了最后。
  ——沐雨心里顾忌,这些问题一旦问出口,这层冰,就会真的破了。
  这地方。天时无有,地利无有,人和无有。她要怎样能确保全身而退?
  ——或者,眼前这人一脸轻松地与她谈论这些,是一开始就没想过她走的可能性?
                  故事
  “那么。七禅蛊后来怎样了?”稍稍犹豫,沐雨仍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越是重大的事件,越是犹豫,下决定的时间反而会越短——对于沐雨来说,更多的则是追寻了太久的答案仿佛就在眼前,等待的时间太久了,她等不下去了——和大多数人一样,等待刚开始的时候,是很容易过去的,离目标越近,反而越焦虑。
  那人闭了闭眼,回了沐雨一个让她说不出感觉的笑:“但是,今天的故事已经讲完了。好孩子就该乖乖睡觉,明天才有故事可以听哦。”说着他起身,出了石室。临关门前对沐雨道:“晚安。”  
  ——晚安你个茄子!
  沐雨满脸呆滞地看着那人把门带了,终于瘫软地倒在了床上。
  ——这种蓄力良久的拳头打到空气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有。但是却一次比一次无力。
  稍稍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她想,这人是在给她时间,还是在给自己时间?不过不管是为什么,现下只能接受现实。
  而好好利用一下这段时间整理一下信息,也是不错的选择——反正——沐雨跳下床,手放在门把手上——纹丝不动——她既出不去,也睡不着。
  不过——
  沐雨重新躺倒在床上,手臂贴在额头——已经是晚上了吗?而这一天,又是几月几——
  翻了个身,心里浮起一股焦躁感——山中不知日月去。若那人说的是真的,七禅蛊真的能让人一年不吃不喝还不死。那么她要如何确定她是到达竹林不久后就醒来的——而这段时间里,外面的世界又变成怎样了?沐汀和涟漪……
  整个趴在床上,把脑袋埋进枕头。沐雨不愿去想这个可能性。她只能默默祈祷她们的平安,然后,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如此的。无力。无能为力。
  
  涟漪已经拆开了那封信。此时此刻,她与沐汀在帘筝关的下一座城里,听到了让她们惊了一下的关于桑迁的消息。
  而关于那封信。很意外的一件事是。她没料到这竟然是一封道歉信。
  ——她的病。确实是叶莘的过失。
  涟漪叹息。她曾怀疑过叶莘,却是她小人之心了。叶莘是一个很有医德的大夫,即使是为了沐雨好,也不会动她的病人一分一毫的。不过即使真的叶莘想要害她,她也已经释然。让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她当时的确中毒了,但恰恰是那毒延缓了她的病。沐汀没有听错,不和谐的韵律的确存在,但沐汀并不懂得医理,所以虽然明白健康身体的节奏是如何,却不懂的涟漪当时虽然中毒,却恰恰处在一个边缘地带——毒发与病发巧妙的平衡点上。而叶莘,不慎打破了这个平衡点。
  这并非是那两人的错。涟漪眯着眼,她大概猜到下毒的人是谁了。
  ——是楼心月。那天晚上,她喝过楼心月的茶。
  但楼心月怎么会知道那晚她会去找她?涟漪猜测,这也许是因为燕七的缘故。从燕七的话来看,燕七与楼心月是认识的。她那晚之所以会被卷进去,可能也是楼心月拜托燕七做的。仔细想来,那晚的巧合实在太多了。巧合的最初,很有可能就是她去见楼心月这件事,被比她脚程更快的燕七知道了,楼心月在她走后不久就与燕七商议——或者在见她之前就商议好——于是当夜燕七在将王义引出隐时捎带上了她——燕七的计划里也许并不是那夜,也许并不包括她,但因为楼心月,所以时间和参与人都变了——而楼心月,也早就想好了自己的死。
  不过那毒大概也是不能撑多久的。所以楼心月那夜还拜托她去寻找沐雨,那时她必然已经知道沐雨与她相识,沐雨和沐汀的关系她肯定也明白。事实上,确实是因为楼心月这番话,涟漪才会稍稍坚定一下一直在摇摆的心的。不可否认,有时候,人的确需要某些理由。
  ——但就不知道这些消息是燕七还是端木齐告诉她的——如果是端木齐的话……
  这些想法让她困惑了起来。楼心月究竟还知道些什么?她在隐的禁地里的事,其实早就被隐高层所默认了吧?端木齐究竟……
  涟漪猛然想到了什么。她突地转头去看沐汀,明白了一些事。
  ——这两个人,大约,只是想保护沐汀而已。
  端木齐那夜不知是有没有早就知道涟漪会出现的,或者说楼心月已经做出了选择,而端木齐也默认了这个选择——仔细想来,那时她会出现在沐雨沐汀途径的边城,恰恰是因为端木齐的安排。端木齐也许已经做出这样的安排不止一次了,也许只是第一次——但不管怎么说,新月血和七禅蛊的吸引,她们终究会见面,涟漪终究会发现千里神行,终究会上报上去,终究会得到跟踪的命令——一切的安排,只是为了使这个刻意的相遇变得顺理成章。
  而在临江塔上,端木齐本身就是想要将沐汀交付与涟漪,并且希望她们走得越远越好——所以那次会面是私底下的会面,若没有猜错,端木齐应当是瞒过了隐的其他人。整个华梨里,只有端木齐的人在。
  ——尽力做出一种沐汀必须离开父母的假象。尽力让沐汀讨厌必须活在人世的亲生父亲,唯一的目的只是想把这个孩子努力的推离自己身边,让她心甘情愿的跟着别的人走——因为待在她的父母身边,已经成为一件危险的事情。
  涟漪转头看着在自己身边很乖地坐着默默吃着东西的沐汀——他们两个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能离开这样可爱的孩子身边——
  以如此自私的一种做法。但她无法怪罪他们。从叶莘墨浅和师父那里得到的消息,都显示出端木齐为了她们牺牲了很多——不管是为了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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