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民簿- 第48部分

　　
　　离塔渐渐近了。涟漪想起那时在决定去飞廉之时与沐雨的对话。
　　“别离我太远。”
　　“嗯。”
　　“视线里要一直有我。”
　　“嗯。”
　　结果，最先说起这话的人，是主动离开的那一个。说好了要一直一起的走下去，结果她却离开了她。涟漪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在这个她应当无比熟悉的地方，忽然感觉到了害怕。仅仅只是因为身边没了那个人。
　　她不喜欢她这种脆弱的样子。她想，沐雨会不会也在想她？但她无从得知沐雨的想法。
　　忽觉手上一紧，涟漪知道是沐汀，心中一暖，侧头望去，小丫头的表情并没有变化。是不是与沐雨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她总能在她身上看到沐雨的影子。也许那时应该让她随沐雨离开的，这般的看着，总在想着那人现如今会在做什么呢。
　　会如她这样，在想念着对方么？会如她这样，面临着困境么？会如她这样，仍是固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么？
　　她是不会去寻她的。但……
　　沐雨的话，没问题的。而她自己，当然也是如此。离别只是暂时的，她们只是意见不统一罢了。等到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不管那个人在哪里，她都会找到她。
　　涟漪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然后狠狠教训她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校稿工作，第一次连续的从头开始看到尾，以前的文笔和想法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吐槽……
已经完全十万八千里了。跟最初的构想。码字果然是一件刺激的事~　
　　　　　　　　　　　　　　　　　　一半
　　仍旧空荡荡的临江塔七。
　　上次来到这里，是和沐雨一起。这一次，是和燕七跟沐汀。
　　涟漪眯着眼，视线里一个男子背对她扶栏远眺。云英冠，一身道袍绣金勾边，足履祥云踏。
　　端木齐。隐在华梨分坛的坛主。这只是身份之一而已。事实上他是隐四位高层之一，直接听从桑迁王的命令，同时手下还有一支专属的暗。与竹林牵扯甚多，与沐天风余迹楼心月皆有不浅的干系。想要知道真相，来找他是最快的。
　　但真的到了。涟漪忽然又生出了一丝怯意——凭她的资历，根本不足以在这人面前保持镇定。
　　端木齐并不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燕七抱拳，看了一眼涟漪，退了下去。
　　
　　沐汀握紧了涟漪的手，涟漪一惊，才发现端木齐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惊到了跟前。但他并不看她，而是蹲下身去，轻轻摸了摸沐汀的头，淡淡道：“……真像……”
　　涟漪登时就出了一身冷汗。她想过很多，还是没有算到二人的实力竟然相差这么多。但端木齐此举，似乎并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她稍稍放下心。
　　“她求我了。”端木齐忽然道，“她从来不曾对我低头。但她求我了。”他说着站起来，退后几步，定定看着涟漪，“因为你。”
　　“什么？”涟漪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楼心月。凌儿的娘亲。”端木齐仍是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情绪起伏，“她说。给新月族留点血脉吧。那是她第一次求我，我并没有反驳的机会。但即使是这唯一的一次，她还是没有当面来说。”
　　“……”涟漪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但可以知道的是，端木齐不杀她是因为楼心月。
　　“新月族的人。一生都会纠结于七禅蛊。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这是种在血液里的诅咒。就像七禅蛊天生就会亲近新月族人一样。”
　　“……”涟漪紧了紧拉住沐汀的手，她知道她将听到一些至今一直在追逐的，但也许并不太好的事实了。
　　“这是楼心月让我告诉你的。她担心你因为这种莽撞丢了性命。事关重大，我仅说一次。”端木齐背过身去，“这仅是我和她的猜测，加上一些调查得出的推论。并不代表最终事实。但我相信也相去不远。
　　新月族的血是会与七禅蛊相互吸引的。在七禅蛊诞生的最初，就是以新月族的血为引。而七禅蛊虽然对宿主多般挑剔，但即使这样选中的宿主也不能发挥出七禅蛊最大的威力。唯有新月族。而七禅蛊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以新月族的血为引而培育成功的七禅蛊，唯有在新月族的血液里，才能成功存活。而在那些被选中的人身体里，至多不过三五年，就会陷入沉睡，倘若强行植入，不出一月，人蛊两亡。
　　我们尝试过以其他人的血为引培育，但不知道为什么都失败了。楼心月之所以后来会被我藏起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是除了沐汀唯一一个在我们手上的新月族人。而我并不愿她成为试验品。
　　这世上仍是有新月族人的。在丹朱村的那片竹林里。你就是从那而来。”
　　
　　涟漪心里一紧，这些她都知道了，但她仍旧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听端木齐继续讲下去。
　　“当楼心月的事情被竹林知晓后，很奇怪的是并不要求交还楼心月，而是把沐雨带走了。当年我们都太年轻了。余迹知道后很冲动，但他去了就没再回来。沐天风追着他去了，一身是伤的回来后，就要我帮他调到曲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若是我也走了，楼心月一旦暴露，桑迁不会放过她。所以我把楼心月藏了起来。后来桑迁对七禅蛊不死心，要我抓一个新月族人，我做不到，就扯了个谎让涟漨去了。我私心里是希望涟漨借此机会退出隐的。发布追杀令的人是我，保住她没有问题。
　　涟漨果然没回来。但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把你带出来了。她去找了沐天风，沐天风给了她一颗避毒的药。我没想到这一点。
　　至于沐天风和余迹。那个二人小队的事，涟漨应当已经与你说了。”
　　见了涟漪吃惊的模样，端木齐才道，“线报说，涟漨与你同时出现在跂踵。我便猜是这么回事。看来果然如此。”顿了顿，他又道，“面对敌友不明的人，喜怒不形于色是最重要的。你资历还是不够。把凌儿交给你，我不放心。”
　　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沐汀突然拉紧了涟漪的手后退了一步，涟漪也警觉地盯着端木齐：“楼心月既把汀儿托付于我，我就有责任照顾她。”
　　端木齐却摇摇头，“凌儿如此年纪，定力便在你之上。固然是托了听风的效用，这孩子受的苦还是太多。我并不希望她也搅进这趟浑水来。但跟着你和沐雨，并不能使我放心。”
　　“你又比我们好到了哪里去。”涟漪冷笑。心里对端木齐的话有些认同，但她并不觉得沐汀跟着端木齐就比跟着她们要好。凭他这个当年就丢了沐汀一次的人，要她怎么能够相信？
　　“七禅蛊的宿主一辈子无法挣脱的除了七禅蛊，还有新月族。他们体内的七禅蛊无时不刻不在想着靠近新月族人。凌儿之所以亲近你，除了你与新月长相相似以外，还因为你是新月族人。沐雨之所以亲近你，也是因为你是新月族人。对你产生好感的不是她们，而是听风和三生。而对她们有亲近之感的也不是因为你，或者说，那仅是因为你身上流着的，是新月一族的血罢了。
　　我不想知道你和沐雨之间的事。但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她毕竟不是新月族人。你们应当去过丹朱村了。如果沐雨进去了，那么她身上的三生就会因为新月族的刺激而苏醒。三生会抹掉她的记忆，等到你下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你？”
　　“不对！”涟漪打断他，“如果这样，那么为什么我之前和她在一起，三生却没有苏醒？！”
　　“因为血不够。因为她脖子上挂着的封神石。”端木齐仍是淡淡道，“我看到你没死，我就知道你身上有三生了。”
　　涟漪骇然看向他，却听他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三生除非宿主非自然死亡，否则一辈子不会离开宿主。但这点在新月族人上有不同。若然新月一族的宿主死去，七禅蛊会随之死去。七禅蛊一生只认一位宿主。之前我们一直在怀疑记载的错误，但后来证实，确实如此。因为七禅蛊从来不承认非新月族的人是它的宿主。那只是个暂时的容器罢了。”
　　“不。”涟漪摇头，“还是不对。她一直有那块封神石。”
　　“你错了。”端木齐道，“我说的这块封神石这世上目前仅有一块。而它并不是封神石的残渣。而是几百年前最初的最初，炼蛊所用的药引之一。麒麟脂。麒麟脂的制作方法现今仍有流传。但制作费时，要不断熬制五年以上，期间还要辅以极其昂贵的药材。制成之后，虫兽不近。我虽不知什么药物可以克制七禅蛊，但麒麟脂定然是可以的。麒麟脂其中一味药材是凤羽。一种传说中生活在水里的鸟的翅膀，目前尚无此种鸟儿被发现的迹象。所以我才说，麒麟脂这世上仅此一块。”
　　“我看到你没有失忆。我就知道，麒麟脂定然是在你身上的。三生之所以在你身边时没有苏醒，原因无他。七禅蛊只对应一位宿主。你身上已经有一个三生了。”
　　涟漪默然。伸手从怀里掏出锦囊。打开一看。
　　里面装着的是沐雨那块麒麟脂。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种终于写到这里了的感觉　
秘密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撞桌
原则是谁都不知道完整的真相，所以不存在剧情冲突（应该　=　=　
总觉得会写得狗血（或者说其实已经狗血了……　
　　　　　　　　　　　　　　　　　　两边
　　“这是麒麟脂？”把那块黑乎乎的石头掂出来，涟漪皱眉。无论怎么说，这东西都只是石头吧？怎会是熬药熬出来的？
　　“我也没见过。”端木齐脸上一闪而过的讶然显示他也对这块麒麟脂小惊一下。
　　“没有药味，质感也与石头无异。”涟漪将东西收好，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麒麟脂，但沐雨既然瞒着她把这东西塞到她这里，就说明确实有用。
　　“但若你身上无麒麟脂，你早该失忆了。”端木齐道：“这一点并不会因为你是新月族人而改变。”
　　涟漪摇摇头，没有说话。沐雨之所以把这东西放到她这，她大概猜得出原因。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的。但在在丹朱村这东西肯定就已经不在沐雨身上了，而之后她身上的古怪也得到了解释。
　　涟漪想起那时她遮遮掩掩的左手，大概是害怕自己会发现她的伤已经全好了吧？
　　
　　“如何？”正思虑间，端木齐道，“你可考虑清楚了？”
　　“汀儿会与我一道。”
　　“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了你。你可是要去找沐雨？”
　　“……”
　　“我不能让凌儿与你一道涉险。”
　　“……”涟漪不说话，她在想她要不要现在就去找沐雨？她以为还会有别的什么发生，但似乎并非如此。涟漪忽然后悔起来，若是那时留下沐雨……摇摇头，她们终究还是对对方有所保留。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俯下身，涟漪拉着沐汀的手：“汀儿，你想跟谁走呢？”
　　沐汀本是默立着不言语，听她这么一说，惊了一下：“娘？”
　　
　　涟漪那边发生的事沐雨并不清楚。
　　但过了半月余她的思想已经清醒很多。从丹朱村回来后开始，很多事情变得古怪了。
　　丹朱村回来确定三生在身上的事实之后，事情开始朝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一瞬间有一种恐惧要她把封神石换回来，但她终究没有这么做。
　　不知道是为什么。
　　或者是那时她拿到言邱的封神石，不久便发现那和自己那块完全不一样，是以担心涟漪。或者是，她身体里的三生，根本不愿意。
　　沐雨不清楚这虫子对自己的影响有多少，她甚至不愿承认它能左右自己的思想。但一切的一切要怎么解释？
　　这些她都没有对涟漪说，但无论是对新月族人莫名的亲近感还是七禅蛊间无形的呼应，它们似乎，真的能左右她的想法。对于七禅蛊与新月族人的联系，沐雨还只是猜测阶段，之前发生的事，到后来的并封村，只是愈加的怀疑，直到楼羽死在她眼前。
　　沐雨有些害怕。她或许真的不应该离开涟漪太远。
　　
　　抵达丹朱村的时候，现场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连气味都已经淡得几乎闻不出。只有焦黑的残骸，能找到的尸体的已经被鵸鵌方面的人葬了。
　　火是从一件房子的厨房开始的，因为房屋都连成一气，所以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过沐雨并不相信这个讲法。甚至她怀疑，这场火即使与鵸鵌没有关系，但在收拾残局的时候，鵸鵌方面肯定马虎得不行。也许这事本身就是飞廉干的，鵸鵌只是听从指示随便敷衍一下了事。又或许是这地方实在没什么往来，飞廉到底是联盟而已，索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沐雨在村子里走着，但没有发现任何牲畜或者人的尸体，留下的似乎只有房屋，连屋内的器皿都没有完整的了——这个可能是灾后被人顺走的，到底已是无主的东西。
　　从残骸的损坏程度来看，起火点绝对不止一个。一场火灾没有一个人逃生，全部烧死。这一点怎么看怎么可疑。尤其是丹朱村里住着的可不是普通人，全是练家子。但若是杀人之后制造火灾现场，要做到这一点，行动的一定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小队。他们屠光丹朱村后制造了一起火灾。　　
　　——他们为什么要杀掉丹朱村的人？
　　沐雨此刻绕着丹朱村后的竹林走着。
　　没有被砍伐的痕迹。
　　——如果是为了丹朱村后的新月族，他们是怎么进去的？伐竹开路无疑是在没有轻功支持下唯一的途径。
　　——或者可以这么说，他们不但轻功卓绝而且战技高超？
　　沐雨停住步子。不管是哪一个假设都是建立在他们进去了的基础上，但若是他们没有进去呢？
　　沐雨眯起眼，微蹲了身子足下发力，一个纵跃踩在了竹子尖端。不管怎么说。先进去探探情况。
　　
　　已经靠近那座崖壁。但路上仍是没有丝毫被人入侵的痕迹。也许他们真的没有进来。
　　但丹朱村又为什么会被屠村？
　　沐雨正想着，忽然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她放慢了步子。
　　这种味道她似曾相识，但一时间却想不起到底是什么。
　　仔细在脑海中搜寻，沐雨顿了顿，心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