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龟于尽- 第6部分

　　
　　抱著自己，他竭力保持低头的姿势，数著地上的草，等待即将到来的天明。





☆、ＮＯ。１１

　　太阳公公不负众望，或者说，不负李李可望，一个多小时之後就照亮了天边。
　　
　　“天气真好啊~”李李可猫一样用力伸了个大懒腰，左伸伸，右拉拉，“太阳都显得特别大。”
　　他偷偷摸摸地回到农庄石屋，扒在门边探头探脑地往里看：里德好像走了……呼，真是吓死，那人怎麽就不懂“从朋友做起”这句千年古训呢？
　　
　　李李可放心地迈进石屋，磨蹭到柜台後面，一支一支地把竹筒拿下来，看看闻闻，拔开塞子尝尝，挑出几支在柜台上排成一列。他趴在手臂上，侧头看过去。看了一会儿看腻了，就翘著兰花指，一戳一戳地把竹筒当不倒翁玩。
　　
　　终於也戳腻了，他转进一个类似厨房的地方，从干净的水桶里舀水洗脸，用一根挑来的树枝刷牙。打点好自己，他以崭新的心情走出石屋，继续在小农庄里寻宝。
　　
　　左拐右拐来到一个小水池边上，和这个地方的其它水池差不多，似乎都是来自同一个源头。李李可一下子就欢快起来了，不为别的，他又看见他的神龟小队啦！
　　
　　他想都不想就三级跳跳进了水池里──咕噜噜噜噜！入水的瞬间他就後悔死了：这水池也太深了吧？！
　　
　　李李可的泳技非常糟糕，只在大学体育课上囫囵学过几天，充其量只能在风平浪静毫无障碍的前提下划拉个十几米。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惨、不、忍、睹。
　　
　　幸而，神龟小队们非常机灵，一见它们的大队长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在水里要沈不沈的，就知道出事了，严肃紧张地无声交换了意见，十二只小龟一字型冲过去，团结地将李李可围在中间，默契十足地张开小嘴……
　　
　　李李可挣扎中扫见神龟小队对自己张嘴，还非常白痴地用一秒锺的时间思考它们是不是饿了。
　　被拖著拉著扯著拽著，好容易回到岸上，李李可支起上半身，大喘了几口气，甩了甩头发。眼睛能重新看清事物的时候，他发现小乌龟们身上都脏兮兮的，回头看水池，里面很干净，不知道小乌龟们去哪里玩弄得这一身邋遢。
　　
　　“好吧，我就用这个报答你们！”李李可嘻嘻一笑，冲回石屋，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块粗布。
　　小龟们你眼看我眼，还没反应过来怎麽回事。
　　
　　李李可坐在池边，大腿以下都泡在水里，一边踏著水花，一边抱过一只小乌龟放在大腿上。
　　小龟觉得大队长的大腿很嫩很滑，就是有点太热了，幸好不停有水涌过来，凉了一点，暖暖的可舒服了。再加上大队长温柔地在它的背上刷刷，虽然壳上没什麽感觉，但一下一下的柔柔的力度，让它舒服得都想打呼呼了。
　　
　　就在他快要睡著的时候，四爪忽然悬空了，再落地的时候它难过地发现，它的刷刷已经结束了，大队长正抱著另一只小龟刷刷。
　　
　　一个早上过去，十二只小龟干干净净、神清气爽，翠绿的龟壳在阳光上闪闪发亮。李李可长吁一口气，笑容灿烂得快炫花了小龟们的绿豆眼。
　　
　　洗好澡，小龟们饿了，排好队走向菜田。李李可发现了一种跟大白菜很像的菜，但是修长版的，高度差不多，就是瘦了一半。小龟们齐心协力地推倒了一颗，再众志成城地拖到了水池里，小乌龟们哗啦啦地冲进水里，划著水凑近瘦白菜，一龟一咬，使劲地扯。
　　
　　李李可蹲在旁边看小龟们和看起来十分坚韧的菜对战，忍不住凑过去，趴在岸边把瘦白菜拨到自己的面前，那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小龟们被夺食的熊熊怒火。
　　
　　“别生气嘛，”他努力让眼神羞涩而水汪汪，但显然无龟能懂，“咳咳，我只是想帮你们。”
　　
　　他跑回石屋拿出一把石头磨成的粗糙刀子，一边用力把白菜撕扯成一小片一小片扔回池子里，一边怨念这个地方根本没人，不，没龟懂他的楚楚可怜攻势，在学校的时候至少还有个死党会吐槽一下，这下连吐槽都没，他做著做著都没动力了。他默默弄完整个白菜，看著兴高采烈地吃白菜且扑腾得很可爱的小龟们，笑著决定以後再也不装可怜了。
　　
　　“嗯嗯，其实，不装可怜也没什麽嘛！哈哈哈！”他一高兴就又跑进菜田，拔了一颗不知道什麽菜，继续投喂他的神龟小队。
　　
　　十二只小龟一边大吃特吃一边嚷嚷：
　　‘李李哥哥好厉害嘎！’
　　‘呜呜呜，好久没吃饱了……’
　　‘大哭包你别哭啦！好烦哦！’
　　‘我有点想想想想想──吃肉了。’
　　‘哼，你就想吧。’
　　……
　　
　　想吃肉的，又何止这几只小龟呢……李李可习惯了里德照顾他时的一天一小块肉，现在连熟的蔬菜都吃不上，他已经快受不了了。
　　
　　石锅石板之类煮食用具他连蒙带猜的找全了，但是，万事俱全唯欠东风。他不会生火。
　　捶胸顿足啊！他开始後悔以前跟著外婆的时候不学学怎麽用灶煮东西，怎麽外婆说危险不让靠近他就不继续争取学习了呢！太後悔了！
　　
　　可是想想，就算学会了用柴木生火，但顶多也就能煮个清汤寡水的蔬菜汤──他不知道圈养的那些化了特效妆的动物能不能吃啊。
　　
　　委委屈屈地再挖来一颗白菜，他在水里洗了洗，深呼吸了几口气，一口咬了下去。
　　
　　有点硬和难扯，但在嘴里含一会儿，它就会慢慢变脆变甜，没什麽土腥气，反而有种淡淡的清香，还挺好吃的。李李可一直都是吃的那种像花瓣的水果和肉，第一次吃这里的改良蔬菜，印象出乎意料的不错。
　　
　　他属於少吃多餐的类型，所以吃了半颗就撑了，把剩下的剁吧剁吧也扔进了水里。
　　
　　到最後，一人十二只龟，都撑得趴在大石头上晒太阳。
　　
　　水池子那边，一只背上有凹凸图腾的大乌龟慢慢踱入了池子里，池子的水溢出了一点。他嗅了嗅李李可刚才亲手切的白菜，还剩下好些漂在水面，它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地含进嘴里，好像吃的是什麽珍馐美馔。吃完了爬上岸，左边的爪子抹了两把脑袋。





☆、ＮＯ。１２

　　小乌龟们爱上了李李可服务的刷背，回家之後终於忍不住爆出了自己私下找这个外来人玩的事，还要在妈妈们面前嚣张地得瑟自家大队长的刷背技术，其後果……可想而知有多惨烈。
　　
　　妈妈们本就糟心一直保持兽态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被这麽一撩拨，顿时怒火澎湃，修理了自家的孩子一顿之後，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李李可每天都去洗脸的水池边。
　　
　　这天早上，李李可一边看自己的指甲一边走到水池边，不看路的结果就是被那十二只碰碰车大小的乌龟给吓到了。他干笑著蹲过去，拍拍其中一只的龟壳，道：“神龟小队你们长得挺快的嘛，吃了什麽激素见效快成这样？哈、哈哈……”
　　
　　显然，他没有收到往日里小乌龟们用扑腾展示的爱意，十二只乌龟同时转身，正面对著他，眼神凶狠。
　　
　　“好像，有点糟糕……”他终於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那个，能坐下来谈谈的吧，对麽？”他努力展现最亲切最甜美的笑容。
　　大乌龟们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它们心里忍不住咆哮：我们只能趴著，坐什麽啊坐你个蠢货！
　　
　　这时候，被爸爸们偷偷放出来的神龟小队风驰电掣地赶来了，它们的身影一出现在小路上就被急於寻找盟友的李李可发现了。十二只小龟并驾齐驱，跟跑马似的抢闸而出，爪子划动之快让人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最後冲出小路尽头，来了一个整齐划一的飘移，齐齐在李李可面前刹住了车。
　　
　　李李可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十八，不，十二铜人阵，虽然跟对面的十二大铜人阵比起来实在有点寒碜，但聊胜於无，他觉著自己的底气也回来了八分。
　　
　　又是在他听不到的频道，神龟小龟与阵势截然相反，嘤嘤嘤地跟它们的妈妈求饶说情。一只小龟能掀翻屋顶，十二只小龟绝对能毁灭世界……
　　
　　在七嘴八舌的说辞中，妈妈们勉强能捕捉到一个重中之重的信息──李李哥哥的刷背技术真的很好嘎妈妈一定要试试嘎！
　　
　　别以为这种疲劳轰炸是徒劳的，其中的语言暗示的作用往往超乎你的想象。妈妈们开始觉得後背有点不舒服了，味道也不太好……说实话，自从变回兽态以来，不止它们，所有的乌龟都很难清洗後背，力量越强大的龟族化为兽态时动作就越慢越不灵敏，同样的，体型越大的龟族动作也如此，这也算是大自然的平衡的吧。
　　
　　反正大的龟族高度够给小点的龟族刷背，但动作太慢太迟钝，要麽用力得连壳里的身体度觉得闷痛，要麽就手一滑给刷到眼睛上去；小点的龟族是合适了，但要压到大龟的後背上甚至要整只龟趴上去，这一点，和龟族的规矩有关：
　　小龟能凭自己的力量在“风的路”上爬到终点之後，就不能再轻易爬到别人背上或者背别人了，那是给伴侣的位置。
　　
　　总的来说，不刷背不会痛痒，但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而且容易有异味。
　　
　　就在妈妈们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只比它们大一倍有多的乌龟从树上爬下来，大家转而去看他，看著他以近乎没速度的慢动作爬过来。这中间等待的时间如此之长，以至於什麽剑拔弩张的气氛都被消磨掉了。
　　
　　大乌龟在水池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望著李李可。
　　
　　李李可从刚刚就觉得这只乌龟非常眼熟，尤其是它背上阴刻的图腾……他眼睛一睁，记起来了。
　　
　　小哈老大呼啦呼啦爬到图腾乌龟的旁边，一大一小两只龟对看著，一只不停拍手伸脖子，另一只则时不时配合著点头。李李可一时间心情很复杂。
　　
　　小哈老大估计是聊完了，呼啦呼啦又爬回来，转到李李可脚後，用前端的壳顶李李可的脚踝。
　　李李可不明所以，脚被顶得向前走了一步，其他十二只小龟都欢脱起来了，一拥而上，全都这麽顶他的脚。李李可被迫无奈地继续向前走，直到来到图腾乌龟的面前。
　　
　　小哈老大用爪子在大乌龟的背上拍两下，做出刷背的动作。
　　
　　……敢不敢更通人性一些！李李可觉得这个地方养的乌龟实在太灵了，竟然懂得让他帮别的乌龟刷背。
　　
　　视线和图腾乌龟对上，李李可心里咯！一下，觉得有别样的熟悉感，但实在想不出来是跟谁相似，只得作罢。
　　
　　仔细想想，这只大乌龟其实是救过他的啊，虽然可能只是主人指挥它做的，但手下也有手下的苦劳，李李可决定要好好报答它！
　　
　　图腾乌龟又朝水池爬了爬，半个身体都浸在水里。李李可从旁边的树杈上解下晾著的布块，开始勤勤勉勉地擦拭了起来。它的图腾似乎是用了什麽工具刻出来的，然後才用金色的颜料染色，也许是很久以前弄的吧，看上去自然得仿佛是天然生成的。
　　
　　李李可有点心疼，本来就是好好的一只大乌龟，因养自己的人的喜好而不得不改变，那些人是觉得很漂亮很有趣，但谁又想过，被改变的它是不是乐意，是不是会难过或者痛呢？
　　
　　想著想著，他的动作不由得温柔了下来，仿佛那些图腾是一道道还没痊愈的伤痕，清洗擦拭得很轻而又很仔细。洗干净泥土污垢之後，他又小跑著给大乌龟的壳从头到尾地刷，估量著大乌龟喜欢的力度，充分调动全身的力气和韧性，来来回回地跑。
　　
　　刷完了，他又跑回石屋拿出来一个木勺，舀水给大乌龟细细地浇。
　　
　　或许是李李可实在太认真，眼神和动作都太温柔，十二只乌龟妈妈都觉得有点动容了：这孩子虽然蠢了点，但对我们一族是真的用心。
　　
　　图腾乌龟从水里爬出来，动作太慢，李李可还尝试著从背後帮忙推，不过可能踩到了人家的尾巴，它的动作很微妙很不明显地顿了一下。李李可放弃了帮倒忙，乖乖坐到旁边放松手脚。





☆、ＮＯ。１３

　　等他休息结束，大大小小的乌龟已经把他围了两圈了。
　　
　　他的兰花指抽了抽，扶额深深叹了一口气，捧心望天：我果然太受欢迎了。
　　
　　然後认命地抓起布块，走进水池，模仿想象中执事的模样，左手背在身後，右手展开，露出门牙微笑，道：“欢迎光临。”
　　
　　乌龟妈妈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不妨碍她们领悟个中意思，商量好了顺序，陆续游进水里。
　　李李可虽然有点咋咋呼呼的，但一旦要做某一件事，那是相当的认真和专注，放上百分之二百的心思，务求做到最好。
　　
　　他起先是前後前後地刷，但凭借高度的关注，他发现了，有些大乌龟并不喜欢这种模式，所以他就换著角度和手法，直到那只大乌龟露出满意的表情。
　　别问我为什麽他能看出来乌龟的表情，这可能是某种同类（？）的感应。
　　
　　在乌龟的频道上，妈妈们对这位小夥子赞口不绝，他在不知道的时候被冠上了类似“满分刷背师傅”之类的称呼。
　　满分百分百的刷背师傅勤勤勉勉，这一洗，就是一整个下午……
　　
　　晚上，李李可没有骨头似的瘫软在农庄石屋的外沿长廊上，气若游丝地嚷嚷：“救命……这里……有人……要……饿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呻吟体了吧，李李可总算体会了一番个中感受，虽然原因完全不是一码事。
　　
　　里德从远处走来，手里捧著一个盆状物。李李可倏然弹了起来，但马上又被酸软击败，哎哎哟哟地趴了回去，心里面条泪乱飘：明明闻到了肉的香味。
　　
　　里德来到他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了起来。李李可是很想挣开的，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