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才通天- 第48部分

第59章　往昔如梦何处寻1
周略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这是苏宓早便知道的。
他若有心思不想叫你发现。你即便如何敲打他，如何探寻他。他亦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正如，他如今不想让她知晓自己的身体情况。她便真的，什么也探究不得。

自从两人私定了终身后，苏宓几乎整日与他腻歪在一起。他办公，吃饭，疗伤，睡觉，她都陪着。在苏宓面前，男子一如既往的温雅从容，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病重之态。可他愈是这样，苏宓只是愈加不安。可是，他若不想让她担心。她便不能担心。她的担心，只会加重他的压力和内疚。于是，他强打起精神，言笑晏晏。她也便要装出松了一口气，满脸幸福期盼的样子。两人且言且笑，却都避而不谈周略的病情。

八月二十那日，他带了苏宓面圣。
那个少年天子端端地坐在紫宸殿中，饶有趣味的打量着苏宓。默了片刻笑道：“略哥，你终是下了决心成家。这也是好。想我比你小上七年，孩子都几个了。你们的婚事早些办，也好早让我安心。”他在他们面前并不称朕，而是像个邻家的弟弟般，满脸笑意。

苏宓一听懵了。想不到这皇帝十六七岁的模样，竟然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不由得满眼惊讶的模样看了他半响。
周略自是知道苏宓所想。有些无奈有些好笑地点了点她鼻子，凑到她耳边解释道：“皇家约莫在十二岁左右大婚。皇上十岁时便娶了斐王张敬的爱女。七年夫妻，有三两个子嗣也是正常。”

郁衍看着座下两人亲密，也很是高兴。在汨罗夫人过世后，周略愈发性情寡淡。如今，却是为了这样一个女子，而重新鲜活起来。他有些恍恍惚惚地看着他们，嘴角一直蔓延着笑意。在周略和苏宓告退后。郁衍颁布了册封旨意。封苏宓为‘清河郡主’赐婚于本朝的大都督上官略。两人将于九月初二大婚，颁诏昭告天下，普天同庆。同时，将皇宫南角的长生宫划为都督府，赐奴仆随送三百人，黄金珠宝无数。
九月初二的婚宴，还未举行，便已得到所有人的关注。

一时间，滁州传遍了两人的美谈。大家感念大都督护国救主之恩，也叹红颜神医心慈貌美，两人正可谓是天作的一对。酒肆坊间，大街小巷，不少人对此津津乐道。
*

明月楼，滁州最大最奢华的酒楼，以酿酒出名，其中以桃花酿最为闻名。

一男子独坐在雅间上，撑着脑袋，一瓶接一瓶地喝着桃花酿。斜挑妩媚的凤眸里迷离沉醉，似乎极为享受此时此刻。他歪在桌边，一个人独酌着。直到天色渐暗，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雅间外，候着的小二立马迎了上来，笑道“秦将军可是要走了？”
“嗯。走了。走了。不早了。”男子摆摆手，留下一定银子便摇晃着要离去。
“将军，这是主子吩咐给你捎上的。主子见你这么喜欢这桃花酿，特意给你留了几坛子存了好些年头的。”
“噢。多谢了。”他让随从接过酒坛，然后在小二的搀扶下跨上马车。精美贵气的马车没一会便绝尘而去了。店小二张望片刻，嘴里嘟囔了句‘也不知这怀素公子怎么滴？长成后竟是这样嗜酒。’
马车内，秦禹歪在榻上。
头依旧胀痛，他掀开车帘子，让夜风吹打在脸上，才缓了那股难受劲。他的眼迷茫地望着大街，随即空洞的眼中却聚起一个焦点。市集张贴的皇榜上，那刺目的写着赐婚二字，让他心头一跳。
噢，他早便知道了才是。前几日，宫里不才发下喜帖吗？
可是每次收到这样的讯息，还是让他忍不住心头一跳，堵得慌。

将军府快到了，马车渐渐停稳。
府门牌匾上赫赫然地写着秦府。他并没立即下车，而是定定地看着牌匾。他如今已经恢复了秦禹的身份，为秦家洗去了冤屈。这座秦府原来便是属于他的。

他眼眸微眯，跳下马车，大步走进府邸。
似乎找寻着什么似的。他在府邸四处走着，将所有的风景与记忆中的比较。一山一水，一楼阁，每处都按照过去那般布置。但是，是什么不同了呢？为何找不回昔日的景象？

他忽然觉得。即便自己得回一切，复仇成功，也是不快乐的。

他失去的，是一些挽不回的事物。例如他儿时的灵气。他如今是写不出那样轻逸淡然，潇洒不羁的文章了。他浑身充满了戾气。那是长年在外厮杀中带来的。这种戾气时常让他狂躁，让他失去清净的心。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或者说，他早已在复仇的过程中，失去了自我。
即便仇恨已了，他却依旧不能从中解脱。
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翠绿的身影。他微微侧眸，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那是周略身边的一个使者，名唤青蓉。她主子的喜帖，也正是她送来的。秦禹下意识便不待见她。
“你来做什么？”他沉声问道，语气不大客气。
青蓉见自己偷偷摸摸的被捉了个现行，有些无措的站在男子面前。
“我。。。我。。。见公子。。喝了好些酒。。。所以。。特。。特来送些。。醒。。醒酒汤。”她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脸更是愈发的红。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在练剑，而她躲在树后偷偷瞧他。他一问她名字，她便结结巴巴地连个字都吐不出。可是，现在他定也不记得她了吧。。。都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秦禹瞥了她一眼，嘲弄的笑意漫上眼角。酒后微醺地脸颊，透着迷人的色泽。他靠在亭子上的红柱边，远远地朝青蓉道：“小结巴，送个醒酒汤你躲躲藏藏做什么？”他朝她勾勾手，示意她过来。
青蓉乖顺地走过去，低垂着头，将汤举在前面。
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某人。秦禹眼眸透过复杂。对，尤其是那双眼。此时低垂含羞，潋滟明媚，像极了苏宓。
“公子，趁。。趁热。。喝。。喝了吧。”她结巴道，打破了男子的思绪。
他忽地燥怒入心，挥手打碎了瓷碗，满眼狠戾地瞪着青蓉。
“滚，回你主子身边，别烦我。”
青蓉一个踉跄，被推倒在地。她不知他为何突然发怒。只是看见他被汤水烫红的手，觉得心疼。
她站起来，倒不是像一般女子那样，被秦禹的怒气吓走。而是大胆的凑了上去，不由分说的捉过那只烫红的手，用自己的手巾仔细擦拭。说话时，竟也不怎么结巴了。
“我给你包扎好就走。”不顾男子怒意横生的脸和满脸厌恶的神色，她硬着头皮，细细动作着。她低垂着眼眸，温柔仔细地给秦禹包扎，并不敢看男子的脸。所以，她也没有发现。在她细心包扎的时候，男子眼眸中复杂的神色，以及微微攒紧的拳头。

还没等手巾绑好，青蓉一阵惊呼，被男子拦腰抱起。秦禹将青蓉放倒在亭子中央的桌子上，不顾女子羞怒的脸，吻上了她的脖子。他躁动着，痛苦着，在她身上寻求抚慰。

他武功高强，身形高大，她自然是挣脱不得的。很快，衣衫大开，露出大片的白腻肌肤。青蓉微微颤抖着，极力用手掩住胸口。
“不。。。不要在这。”她近乎哀求的说。
他要她，她应是欢喜的。可她并不想这么随便，在这样一个亭子里行房事。这若叫人看见，让她怎么见人？
“去房间吧？好不好。”她急得泪都流出来了。男子却恍若未闻，眼中闪过嘲弄。他的手掌在她腰腹抚过，将她最后的衣衫扯开。

整个秦府都是他的。在房里又如何，在亭子又如何？他要在哪行房，还得看人脸色不成？就算这里有下人经过，远远地察觉到动静，也都懂得避开了，免得惹祸上身。秦禹的家规，向来严厉得近乎残酷。府邸的人个个都是谨言慎行的，哪有谁敢干涉主子私事的？

而青蓉却那么怕，生怕被人发现。在极致的欢愉和痛苦中，还得分神去留意路口。怕一个拐弯，一个小路便冒出第三个人来。

“看什么？不会有人的。”秦禹低哼不满道，咬了青蓉一口。身下白腻的身躯满是青紫爱痕，微微的颤抖着。
青蓉脸色微微发白，却依旧紧紧攀附着他，迎合着他。他将她要狠了，丝毫也不怜惜。一个少女突如其来的蜕变成一个女人，让她有些吃不消。腰肢仿佛都要被折断，四肢都酸软得不行。而且。。。真的很痛很痛。这个臭小子，怎么就这么。。。可是，尽管他不温柔，她还是感觉心底涨得满满的。这也算是她得到了他吧？

欢爱后，女子在桌子上蜷缩成一团，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睡沉了。秦禹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慢悠悠地穿戴好。
临走前，微一沉吟，还是吩咐了婢女将昏睡的青蓉安置在别院里，好生照看。

*
青蓉在醒来后便回了都督府。她走时还特意将脸蒙起来，鬼鬼祟祟的。可是秦家一众奴仆哪个不知这个是公子的女人呀？她这么遮遮掩掩，不也正做实了昨夜的传闻吗？丫鬟们更是肯定，这就是那个在亭子里勾引将军的女人。。。

秦禹当时正好从外头回来。蒙着脸的青蓉便与他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啊。。。公子。。。你回来了。”青蓉讷讷地，小脸立即红透。本想与他道别几句，秦禹却已经大步走进府邸，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青蓉一怔，心底涩疼，却是明白的。怀素心底有人，她怎会察觉不出？说到底，昨日种种只是她的痴心妄想而已。可是，他的身影太过孤独，太过寂寞。秦家也就剩下他了。他爱的女子不在身边，又没有亲人关怀。她便忍不住想呆在他身边。想着，那么孤独，有个人陪陪也是好的。待他爱的女子回来，她便将他还给她。这样，青蓉也算圆满了。她向来求的不多。

青蓉回到都督府时，还未入青玉殿便听到琴音缭绕，如流水叮咚。这是主上的琴音！她心底的那几缕惆怅便都消散了，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有多久没听到主上弹琴了？乾渊古琴一直存在身边，几乎都忘了它的存在。
殿内，男子含笑抚琴。一头乌黑的发丝垂顺在腰际，白衣翩翩，如谪仙临世。他身后站着一女子。眉眼含笑明媚如春光，正静静地听琴音。两人眉眼相望，尽是情意绵绵。

青蓉看得好生羡慕。不由得想。。。怀素哥哥，也是会抚琴的吧？

“死丫头，又去哪里偷懒了？”老鬼的声音不和谐的传来。青蓉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老鬼往里头瞄了一眼，随即压低声音道：“嫁衣已经在东阁里放着了，一会你过去看看，还有哪里不周全的。都好了之后再叫夫人去试，知道了吗？”

“噢。已经制好了吗？我现在就去。”青蓉不管老鬼的唠叨，撒着脚丫就跑。她是十二宫里速度最快的，驾着轻功跑起来就像飞空了一样。没一会就消失了身影。

东阁里，华美精致的嫁衣挂在衣架上。青蓉原本就知道那嫁衣定是极美的。只是没想到会美得这么让人痴迷。
环翠绕金丝，凝碧染芙蓉。衣裳上的每一朵花，每一只鸟儿，全是珍贵的首饰，一针一线的缝制而成。衣裳的下摆，衣袖，每一道折叠都似水波荡漾般可爱。看着却是高贵典雅，不失气质风度。

青蓉细细地查看好物件，见时辰差不多了，主子们应该都用完膳了。这才着人请苏宓过来试衣服。

苏宓来到时，青蓉还是呆呆地看着嫁衣。早些日子便知道这个女孩儿率真活泼，却不想也是有这么小女儿态的时候。

“青蓉，嫁衣好看吗？等哪日，你相中了男子。我也让略给你置办一套？”她打趣地说着。哪知青蓉脸竟红得通透，一脸慌张地直摆手。
苏宓估摸着，这丫头估计也是开了情窦，有了心上人了。瞧她那紧张的样子，倒是有趣。忍不住便又打趣她几句：“怎么？没有看中的公子？我倒听说侯博渊家的小公子不错。前些日子他还和我提起你呢。要不。。。”她还未说完。青蓉已经急急否认了。
“不不不。青蓉。。已经有心上人的了。夫人别拿青蓉开玩笑了。那候家的公子的事，莫要提了。”青蓉红着脸，见苏宓一脸诡秘的笑，不禁瑟缩了下。
“唔，倒是不知哪家公子这么好福气，能娶到青蓉。”苏宓忽然叹了口气。她一边换衣裳，一边慢悠悠地道：“你嫁出去以后，略想必也少了许多乐趣。”
“青蓉。。。青蓉不嫁的。而且，就算嫁了，主上有夫人便是乐趣无穷了。怎管青蓉如何？”说着，竟带了些酸酸的味道。
苏宓笑了。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相处虽是不久，但她极喜欢这个少女。她轻灵干净，仿佛离世间的苦难都很远。曾几何时，她也是像青蓉般，能笑得这么轻快。
“你自幼便跟在略身边，他从未把你当下人看，而是把你当妹子。难道你感觉不到吗？青蓉若是受苦，他想必是不允的。又怎会不管你如何呢？”她方说完，一个转身，发现青蓉竟红了眼睛。

苏宓不知，在青蓉心中，亦是当周略为唯一的亲人。她自幼丧父丧母，是周略的母亲收留她的。后来便一直放在周略身边养着。她曾以为自己是要被主上收房的。可是，心底里总是放不下曾经的盼想。于是便成日将自己扮成男孩子，言语间也不似大家闺秀般温柔，反而大大咧咧的。而主上，他虽是冷漠寡言。可青蓉知道，他尊重自己，甚至有些纵容自己。他在她心中，一直是亲人般的存在呀。如今，听到苏宓如是一说。青蓉终是忍不住落泪。

她在心底悄悄的唤了苏宓一声嫂嫂，感觉心底甜滋滋的。

在青蓉知道那个真相前，她是那么喜欢这个嫂嫂呀。甚至想着，在他们身边当一辈子的丫鬟，侍奉他们一辈子，也是好的。为了他们，她甚至可以抛弃童年的梦。
可终究事实太过残酷。它将这个女孩心底的盼想一一击碎，让她再也无法笑得纯真灿烂起来。






第60章　往昔如梦何处寻2
午后，苏宓像往常一样来到湖心亭散步。
她每日都坚持让周略午睡，待他睡熟后，她便在四周闲逛。她的膝盖在这些日子的调理下，已经可以走动了。只是每每走动，还是有一股刺骨的疼。周略开头不允，总劝她多歇息。苏宓便开始唠唠叨叨地讲述，自己这散步是理疗，通过运动来达到治疗腿伤的效果。周略便没辙了。只好被她按着午睡，然后随她欢喜，爱逛哪逛哪。
苏宓进行所谓的理疗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