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可能会害你和我一起受罚。”程梦淡淡地打断他的话，“所以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我绝不勉强。”
“……那，我问你一件事。”白乃瑞忽然认真地凝视着程梦，“这样，你就可以满足了吗？从此，你就可以不再终日忧思、夜不能寐了吗？”
“……………………”程梦沉默了片刻，才道，“练星月剑法的确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虽然现在程西只告诉了我第一式的剑诀，但我很了解他的性子，他输给我后一定不会甘心，这样就会和我们一直比下去，直至我可以练完全套……
“那叶雁澜呢？”白乃瑞忍不住插嘴道，“他要是向师父告你一状怎么办？”
“他不会的。”程梦对此胸有成竹，“我看得出来，他现在已经对程西动真情了。这件事若是被爹知道，程西一样会受罚。”
“这么说倒也对……”白乃瑞点了点头，“这么说，刚才我的问题，你的答案是肯定的？”
“……这……”程梦嘴角的浅笑化为了一丝苦笑，“坦白说，练星月剑法是我的心愿，但却不是全部心愿，也不是最重要的心愿……不过，若是能练过星月剑法，就算当不了庄主，我心里多少会好过一些吧。”
“……呵，你肯对我说实话，我很高兴；你肯让我陪你练剑，我更是受宠若惊。所以……”白乃瑞温柔地一笑，“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努力帮你实现你的心愿。”
第23章 第 23 章
艾屏秋决定提前自己的行动。
因为，他发现他在叶家堡呆得越久，就会越来越沦陷——最近，他甚至就连一闭上眼睛的时候，面前也会浮现出叶雁沧的影子。
他生怕自己有一天会彻底沦陷到放弃这个计划的地步，所以他要快刀斩乱麻。
打定主意后，艾屏秋像往常一样，给叶雁沧做了几样下酒的小菜——从前在凤凰教时他不曾下过厨，但自从到了叶家堡，为了实现某种目的，他特意学了做菜。
这个目的，就是下毒。
所以艾屏秋在菜中添加了凤凰教特制的一种无色无味无嗅的毒药，然后又拿了两壶酒，去找叶雁沧。
“秋儿，你来了啊？”叶雁沧见他进门，对他一如既往地温柔笑着，“今天也做了吃的给我？呵呵，真是辛苦你了。”
“为师父做点事是应该的，有什么辛苦的？”艾屏秋脸上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何况又不是给师父一个人吃的，我也很喜欢和师父一起边喝酒边聊天呢。
“呵……”叶雁沧接过碗筷，夹了一口酒肉就要往嘴里送。
“……师父！”艾屏秋却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他拿着筷子的手，“……等一下……我……我有个问题想问师父。”
“……哦？”叶雁沧笑问，“什么问题啊？”
“……………………”艾屏秋想问“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那么信任我”之类的，但又觉得类似的问题已经问过很多遍了，也已经得到答案，何况这也只怕会露出马脚，只好换了个问法，“……在你眼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们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叶雁沧不假思索地笑道：“你当然是个温柔的人。至于我们之间，是师徒，是朋友，又像是亲人，还像是………”他又猛然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大概就是这些吧。”
“温柔的人么………”艾屏秋苦笑了一下，“那如果我并不像师父你想象中的那么温柔吗？”
“呵呵~人都是有很多面的，不是吗？”叶雁沧仍旧微微笑着，“我坚信，你一定有温柔的一面。而且你的本性一定是个温柔的人。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错。”艾屏秋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端起装着毒菜的盘子站起身来，“说了那么久话，都凉了，我再去热一下吧！”然后，他不等叶雁沧回答，就逃也似地飞奔出门。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把菜全部倒掉，重新换上一盘没毒的菜。
可是，不可以。
这样一定是不可以的吧！
自己又怎么能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男人背弃自己的信念，背弃自己的家人？！
只要能杀掉叶雁沧，自己就一定能成功向家人证明自己的价值，也能够回报家人的养育。
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吗？！如今这个目标就在眼前唾手可得，自己怎能轻易放弃？！
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碟子发了很久很久的呆，艾屏秋终于只是到厨房稍微加了一下热，就回到了叶雁沧处。
“哎哟，你刚才走得可这快！”叶雁沧笑道，“本来还想说，冷一点又有什么要紧的，就当吃凉菜了，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你都跑得没影了……快坐下吧，我都一个人喝了好久的闷酒，你赶紧来陪我一起。”
“……呵呵，好。”艾屏秋将手中的菜放在桌上，依言重新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师父，这杯酒我敬你。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厚爱。你的情谊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好！干！！”叶雁沧拿起手中的酒杯和他一碰，然后就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
艾屏秋也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他平时并不太擅长饮酒，也很少这么个喝法。霎时间，他的喉中满是苦涩与辛辣。可是，这又如何比得上他心中的苦涩与辛辣呢？！
然而，他终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雁沧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口中。
这一次，他没有阻止。
“……师父，我头有点晕。”艾屏秋费力地保持着平静的表情。“我能先去休息一下吗？”
叶雁沧笑道：“哈哈，明明不胜酒力，却非要逞强敬我酒？好好好，那你就回房去吧。”
“……是。”艾屏秋以比上次更快的速度转身跑出了房门。
在走出房间的一刹那，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中的泪珠如同断线般地涔涔而下！
他想起叶雁沧头一次知道自己曾被男人强行占有的过往时，连着说了好几次的“对不起”，还费尽心思地思索找什么人给自己上药的问题；
他想起自己提出以后都要做回一个正常的男人时，叶雁沧郑重地承诺：“你放心，叶家堡绝不会有人再对你做出那样的事！就连起色心也不行！若有人胆敢冒犯你，你告诉我，我一定重罚他！”
他想起叶雁沧事无巨细地关心自己的饮食起居，为了让自己吃得惯，还特意允许自己和他同桌吃饭；
他想起叶雁沧因为其他几个叶家堡弟子对自己的非议而大动肝火，狠狠地教训了那些人一番；
他想起叶雁沧为了让其他人对自己心服口服，尽心尽力地指导自己练剑，终于让自己取得了比武中的胜利；
他想起叶雁沧在谈起自己的家庭时说过的那句“以后叶家堡就是你的家。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当成你的亲人。”
他想起叶雁沧在面对久别重逢的弟弟叶雁澜时，竟然毫不犹豫地为了自己给了他一耳光；
他想起自己依偎在叶雁沧怀中的时候，他那句“但是现在，你可以尽管依靠我……我愿意当你一辈子的依靠。”
他当然也不会忘记叶雁沧刚才斩钉截铁地断定“你当然是个温柔的人”，以及告诉自己“我们之间，是师徒，是朋友，又像是亲人，还像是………”
像是什么？
叶雁沧就算没说完，他也明白。
叶雁沧高兴的样子，愤怒的样子，忧伤的样子………全部都萦绕在艾屏秋的眼前。
最后一面见到的仍旧是自己这段时间最熟悉的叶雁沧的笑脸，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只是艾屏秋看不到，在他刚一踏出房间之时，留在原位的叶雁沧，也瞬间变了脸色。
第24章 第 24 章
程梦和白乃瑞这一开始练剑，就不知不觉地整整练了一晚上。
整体来说，他们配合得还算默契，比程西和叶雁澜一开始而言可谓要进展得顺利很多。
“呼，就到这里吧……”程梦收起剑，“我去吃个早饭，然后就得去练武场继续练别的剑法了。”
“……什么？！”白乃瑞眉头一皱，“你不睡觉了？！这怎么行？！”
“哎呀，没办法，一不小心就练到天亮了……”程梦无奈地笑了笑，“白天不做平常该做的事不行啊……以后就每晚只练两三个时辰好了。”
“什么叫每晚只练两三个时辰就好了？！”白乃瑞仍是愁眉紧皱，“睡眠时间一共也就才差不多四个时辰而已！”
“……那，要不你以后白天多睡一会儿？”耽误到白乃瑞休息，程梦也很抱歉，“反正现在大夫又多了一个，你也可以稍微偷下懒了吧？”
“……我担心的人不是我！！”白乃瑞语气少有的严厉，“我倒是无所谓，已经习惯睡得比较少了，以前也常常熬夜看夜书……可是你的睡眠质量本来就不好，如果连时间也不能保证的话，身体如何能受得了？！”
“……我……这……”虽然被白乃瑞僭越身份地训斥了一番，但程梦也并不生他的气，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
“……抱歉，大师兄，是我太激动了……”白乃瑞这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这样好了，我们就说你生病了，需要卧床休息……我还可以装模作样地帮你开开方子，如何？”
“……嘻嘻！”程梦闻言不禁抿嘴一笑，“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呢！”
正在他们说话间，只见赵合走了过来，“大师兄！你还真是找这个人一起练剑啊？！他一个大夫出身的，怎么能………”
“够了！”程梦把脸一板，厉声打断他，“我行事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轮得到你质疑？！何况白师弟虽是大夫出身，现在剑法却练得比你好多了，你承不承认？！是不是要和他比试一番你才服气？！”
“……不用了。”赵合其实也很清楚这个事实，“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大师兄您别生气。”
程梦“哼”了一声，“正好，你去告诉爹和其他人一声，就说我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需要好好休息，就不去练功了。”
“哦！我知道了！”赵合本也是个极聪慧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程梦的意思，应了一声，就转身去了。
“……呵呵~！”白乃瑞见赵合走远，忽然笑了起来，“你可真有大师兄的样子~”
“……白师弟，你就别取笑了。”程梦的脸微微一红。
“……………………”程梦在自己面前真情流露的样子，让白乃瑞看得不禁有些痴了。平常，他的脸上总是不太有太多表情，最多不过是有时客套地笑一笑。
“白师弟，你怎么盯着我看？”程梦注意到了白乃瑞发直的目光。
“……咳，没有没有！”白乃瑞慌忙掩饰道，“我只是在想这假方子要如何写……我现在就开始写！”说罢，他果然转身回了屋，拿出了笔墨纸砚。
程梦也跟着他走了进去，“对了，这边还有两个大夫，如果他们看了你写的方子或是见了我的样子，识破我们怎么办？”
“呵，这个你不用担心。”白乃瑞微微一笑，“我只说你是伤风着凉，有点发烧。只要不说成什么天大的毛病，我诊断过的病人，其他人是不会随便来再诊断一次的。否则不是显得很不尊重我吗？这也算是行规了吧。”
“嗯，原来如此。”程梦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赵合忽然又去而复返了，而且还一副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大师兄！你赶紧准备一下！！师父听说你病了，说要去看你！！他本来刚才就要马上过去，我说你昨晚烧了一整夜，刚刚好不容易才睡着，你的觉又浅，怕是听到声音又被吵醒了，他才同意晚一会儿再去！”
“……啊！”程梦一惊，“好！我现在就回房去躺着！”
白乃瑞忙道：“我也跟你一起吧！如果师父问起你的病情，我正好向他说明。”
就这样，两人急急忙忙地准备了一番。
还好当程柏前去探望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爹……”程梦睁开眼睛，对程柏“虚弱”地一笑。
“哎，还是吵醒你了么？”程柏坐在了床沿边上。
“没有。”程梦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正好刚睡醒一觉。”
“那就好。”程柏柔声道，“现在还难受吗？”
“好多了，谢谢爹关心……只是还稍微有点头痛而已。”
“是吗？”程柏伸出手在程梦的额上探了探，“的确还有点烫……有没有用湿毛巾降温过？”
一旁的白乃瑞插嘴道：“请师父放心，我一直都在照顾大师兄。”
“是啊！”程梦也附和道，“已经都处理过了。”
事实上，程梦的额头的确是用湿毛巾处理过了，不过不是降温，而是升温——他在程柏进门之前还一直顶着一张滚烫的毛巾呢！
程柏问白乃瑞道：“他没什么大碍吧？”
“师父不用担心。”白乃瑞答道，“只是一般的着凉而已。不过因为发热比较严重，所以最好多静养一段时间，不要急着恢复日常行动。”他说这句话，自然是为了那一个月之约。
“梦儿，听到你白师弟的话了吗？”程柏看向大儿子，“这段时间可不能再逞强练功了，知道吗？”
“是的，孩儿明白。”程梦对此当然是求之不得——自己的基本功自认为已经足够扎实了，现在能练天下第一绝学，何必还浪费时间在普通剑法上呢？
“好，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程柏温和地笑着起了身，“明天再来看你。”
“好。爹慢走。”程梦怔怔地目送着程柏远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
“…………………”见程梦的嘴角一直挂着幸福的微笑，甚至还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父亲刚才摸过的地方，白乃瑞心头不由得百感交集，“……有一个问题的答案，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什么问题？”程梦茫然地望向白乃瑞。
“我一直在想，既然你心中有那么多不满，为什么不直接对师父表达出来呢？刚才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因为你太在乎师父对你的评价，你生怕他怪你小肚鸡肠，是不是？”
“……是啊。都被你看穿了么？”程梦苦笑着点了点头，“我一直都那么努力，让自己各方面都无可挑剔，可爹最在乎的仍旧是他的宝贝程西……如果我还为此斤斤计较，不懂得识大体，爹不是更会对我彻底失望了吗？”
“……大师兄……”白乃瑞爱怜地看着他，“我……以后私底下能叫你阿梦吗？”
“当然可以。”程梦一口应了，“你本来就比我大，那我叫你一声白大哥，好不好？”
“好！”白乃瑞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阿梦，我是想跟说，没有人会要求自己的儿子十全十美吧？你何必让自己活得这样累？又何必非要去比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