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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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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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再也没有比痛苦更有效的控制手段了。

经过这样惨无人道的折磨,他觉得无论是谁,第二天晚上同样会乖乖回到阁前等待,绝对不会逃走;极度的恐惧会使人放弃希望,放弃抵抗,只想依从单一纯粹的命令,远比黄金或毒药的控制更为彻底。

耿照在残酷的疼痛折磨中保护精神的方法,就是使用“入虚静”的法门,将意识抽离肉体之外。他一度觉得自己似正居高临下,看着黑衣人恣意刑虐地上那团蜷起痉挛的瘫软肉球,一点都不觉得那就是自己……

最后,黑衣人把他拖到松林里弃置,连他藏在腰带里、已被踢得扭曲变形的金件也搜刮一空,笑得扬长而去。

“明日子时,我在阁子前等你!”

恐怖的笑声令人浑身战栗,宛如恶魔。耿照不知昏迷了多久,才慢慢醒转,拖着伤疲之躯挣扎而回,所幸从娑婆阁到转经堂沿途皆僻,并未被他人撞见。

他将阁楼中所见,以及对黑衣人就是显义的怀疑,一五一十告诉了明栈雪。

“显义必然会武,但我不觉得他武功很高,起码远不如我。”

明栈雪将他褪得一丝不挂,用湿布擦洗全身,替胸前的伤口裹好金创药后,再于瘀青处点上跌打酒,细细搓揉。她手掌幼嫩细滑,肤触本就极佳,按摩之中又运上了碧火功劲,耿照只觉玉手所到之处无不舒适温暖,似乎平白挨上这一顿,也不算太过冤枉。

明栈雪却没理会他这层心思,专心替他按摩着,一边歪着千娇百媚的小脑袋沉吟道∶“除非他修为远胜过我,那么以我的眼力,或许便看不透他的深浅。这可能性不高,依我看,他的武功至多与雷门鹤在伯仲间,我不会接连走眼,一口气看错了两个人。”

隔了一会儿,轻笑道∶“明晚我同你一块儿去。将他抓了起来,让你吊着毒打一顿消气。”

耿照摇了摇头。

“你一出手,这条线索便断啦。那娑婆阁的神秘机关、黑衣人的真实身份,他的目的为何,还有莲觉寺与日莲八叶院的牵连……你不觉得,这里到处都藏着秘密?”

目光往几上一瞥,从书架上削下来的秘文薄木还搁在那里。黑衣人搜身之时,并未搜到他鞋里。

“那上面的文字——我觉得它像是某种文字——你见过么?”

明栈雪随手拿来端详着,轻轻摇头。“没见过,奇怪得很。”

“那黑衣人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若杀了他,我们仅有的线索就断了,便再也没有机会知道。”

耿照移开目光,枕着蒲团望着房顶,像是在对自己说。“明晚,我自己去。若明晚解不开这些谜团,后天晚上我还会去,一直到我觉得可以了为止。”

说这话时,他的身体正簌簌发抖着。明栈雪轻抚着他结实身躯上的惨烈瘀青,明白他何以这般坚持——那是因为恐惧。

黑衣人的恐怖手段,像蛊毒一样侵蚀着少年的神经,逃避只会留下永难磨灭的巨大创口,一生都再也无法痊愈;除了面对、并将其打败,没有其他的办法。现在的耿照非常害怕,或许他的人生至今,从未如此刻般觉得自己弱小不堪,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他曾面对过像岳宸风那样强大而恐怖的对手,挫败并不能毁灭他的自我认同,但黑衣人却是玩弄、摧毁人心的好手,他控制痛苦的手段与武功高低无关,而是关乎人性。

惨遭凌虐、难以想像的疼痛等,从今夜开始,将成为耿照的永恒之梦,每一晚都会令他从恶梦中惊起,冷汗直流,旁徨无措,直到他可以正眼相对,视之如常为止。

一如果当年,她也有这样面对巨大创伤的勇气,愿意承认自己的弱小与不堪,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明栈雪轻摇螓首,彷佛要驱散某个不切实际的荒诞念头,对耿照笑道∶“好罢。但我们现下是合伙关系,你若有个什么万一,世上哪来第二副青璃赤火丹?我要跟去瞧瞧,那厮若起了杀心,算他倒了八辈子霉。”

耿照也笑了。

“不过,”

片刻她低垂粉颈,轻声道∶“依我看,就算明晚你去,他还要毒打你一顿。这种以痛苦控制他人的手段就像放蛊喂毒一样,必须逐次增加剂量,才能获致效果。你……还能受得住么?”

耿照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微微颤抖着。他是身体先作反应之后,心中才涌起害怕的感觉。意识到这点时,耿照不由得面色惨白。

这只代表黑衣人的手段非常有效,若非耿照以“入虚静”的法门抽离意识,抵抗崩溃,说不定现在已经丧失自我,成为任黑衣人予取予求、不需以锁链缚之也绝不敢逃跑的傀儡。

“还好我们练了碧火神功。”

他勉力止住颤抖,苍白一笑。“不止内力保护了身体,入虚静的法门也可以暂时忘却疼痛。若非如此,说不定我早就疯了。”

他这才发现,一说到“我们”两个字时,心头竟有一股暖流淌过。他一点都不讨厌这种感觉。

明栈雪对着他顽皮一笑,两人显然都想到了同一处。

她静静地跪坐在他身边,轻抚着他缠满白巾的胸膛,低声道∶“不只如此,碧火神功还能加速身体自我回复,锻链你的身心内息,让你今天晚上再面对他时,只会比昨晚更加强大,更不易击倒。”

耿照会过意来,面红耳赤,喉头“骨碌”一声,浑身发热。

“我……我今天这样,还能练碧火功么?”

明栈雪含笑解开衣带,漆黑的丝绸尼衣与内里的雪白单衣自浑圆的肩头滑落,里头一丝不挂,尖挺浑圆的雪白美乳骄傲地耸着,嫩红色的乳蒂早已高高翘起,轻颤一如风中蓓蕾。

她饱满的阴阜覆着一片细细的乌卷黑茸,支起的大腿不仅浑圆修长,更充满紧致优美的肌肉线条。内外两件衣裳“唰!”

滑落在榻上,现在她全身上下,只剩下那双雪白的罗袜而已。

“你忘啦?修练碧火神功,只有一个非如此不可的条件。”

她握着他狰狞滚烫的雄性象征,温柔地跨坐在他腰际,浑圆的雪臀高高翘起,手中细腻地抚着持着,彷佛怜惜他一身狼籍,满眼都是不舍。

“现在,我满心里都只有你啦……你呢?”

再醒过来时,已是四个时辰以后的事。

耿照精力充沛,全身真气流转,毫无窒碍,身上的青紫竟如明栈雪所说,痊愈的速度令人不可思议;除了腹侧等少数较严重处,其余部位已大致化瘀,连胸膛上的五爪伤痕都收了口子,痂皮脱落,露出淡淡的五条粉色疤痕。

这固然是碧火神功的妙处,却也得益于青璃赤火丹的惊人药力甚多。

用过午饭之后,明栈雪针对如何运动真力护体、化解内外冲击的法门,又特别为耿照进行讲解,并亲自示范演练。“来!”

她眨了眨眼睛,作势拉高袍袖,将半截鹤颈似的雪白皓腕搁在几上,狡黠一笑∶“咱们来扳扳腕子,比一比气力。”

耿照凝着她修长滑润的腕臂线条,只觉美不可言,除了以指尖轻柔细抚、感受雪肤上的娇匀酥颤之外,就连粗鲁地多碰一碰都是亵渎,更遑论蛮力相向。

“明姑娘,我力气很大的。”

他摇了摇头,露出微笑。“你武功虽然高,但身子骨毕竟是女孩儿家,比这个不好。一个不小心,会弄伤你的。”

明栈雪咬着唇,娇嫩的雪靥红彤彤的,神情既是狡狯,又似有些羞喜。

“你舍不得了,是不是?”

她瞟了他一眼,噗吓一笑。

“傻小子!你若是扳倒了我,差不多能单挑岳宸风啦。只管使劲罢,本姑娘若真是让你扳动了一丝半点,我‘明栈雪’三字从此倒过来写!”

“这个花红也不好。”

耿照笑道∶“你的名字就算倒了过来,还是挺好听的。”

明栈雪咯咯直笑。

结果却大出耿照的意料。纵使他天生神力,但明栈雪纤细的腕子却像铜浇铁铸一般,彷佛在几上生了根,任凭他扳得额际冒汗,最后用上了两只手,那只线条柔媚的雪腻皓腕仍一动也不动。

明栈雪指着他搁在几上的手肘。“咯,你这儿有块骨头,便是你支撑在几上的支点,你摸摸是不是?”

耿照依言而为,果然如此。

她再拉着他的手,摸摸她的肘子。

“但我这儿,却有两块骨头,再加上挪移而来的肌肉,肘上共有三处支点,稳如鼎足。你所使的每分气力,都被我原原本本导至方几四脚,再均匀地送至地面;就算你能把地面压出一个坑来,我的腕子仍是稳稳地立于几面,不是你气力不够,而是它根本不会倒。”

耿照仔细一瞧,果然她的手肘支撑处,正是整张方几的正中心。这一切早在明栈雪的算计之中。

“人体的肌肉、骨骼、筋脉,有很多是你一生中极少用到,甚至不会用到的,但它们并非没有作用。而碧火神功能让你将全身每一束肌肉、骨骼都练到随心所欲,能任意挪移,想怎么用便怎么用。”

明栈雪正色道∶“但要挪动哪一块骨头才能不被敌人打倒,要运用哪一束肌肉才夺走敌人的支点重心,则属于武功招式的范畴,碧火神功的心诀无法教会你这些。须得累积足够的临敌经验,扎扎实实地与人交手过招,体会过够多的武功招式之后,碧火神功所赋予你的自在如意之躯才能发挥最大功效。”

“明姑娘的意思是……如果我懂得方法,他便卸不了我的关节要害?”

“或在他动手之前,你自己先将关节卸了,随时能再接回来,伸缩张弛,如意自在。等你全身的肌肉骨骼皆可任意挪移之时,他便想弄痛你,你也能将疼痛处移动隐藏,让他流上半天的汗,全是白费功夫。”

将擒拿手法的诀窍一一传授。

“我本想指点你一路小擒拿手,但若习练不够纯熟,临敌时反是自误。”

明栈雪道∶“你把关节拆卸的擒拿原理记熟,稍晚练功时多挪移相关的肌肉骨骼,今晚便能派上用场。”

傍晚两人提早用了些细点,稍事休息,又练起碧火神功的日课,练足一个对时,耿照才痛痛快快地射给了她,两人同登极乐,快美无比,交颈相拥而眠;直睡到了月上中宵,才精神饱满地起身整装,依约前往娑婆阁。

他醒来时,明栈雪人已不见。

耿照心中明白,若两人一起出发,不但容易被黑衣人发现自己埋伏了人手,在内心之中更是摆脱不了对明栈雪的依赖,如此将永远无法克服对黑衣人的恐惧。明栈雪刻意避不见面,便是考虑到了这一层。

(其实……她对我还是挺好的。

耿照独自。一人前往那隐藏在松林之中的神秘书院娑婆阁。

黑衣人已非昨夜身披黑氅的打扮,而是刻意换了一身鱼皮密扣的黑衣劲装,一见他来便“喀啦、喀啦”拗动手指关节,邪气的碧绿黄瞳露出一丝残忍笑意,似是在唤醒他身心之上的恐怖记忆。

“你来啦。”

黑衣人嗓音嘶哑,风里只觉他的嘿嘿笑声直如鸱枭,令人不寒而栗。

耿照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发抖。在那双黄绿魔眼之前,他就像被毒蛇盯上的青蛙一样。青蛙的速度、力量未必便输给了蛇,但那样的恐惧却是上天赋与,深深印刻在心版上,无以抗之,故称“天敌”“今……今儿的黄金……”

他根本不必假装,一开口便不由自主战栗起来∶“须……须留给我。小……小爷不……不做赔……赔本的买卖。”

黑衣人笑道∶“这个自然。”

侧身一让,做了个“请”的动作。

耿照闭上眼睛打开大门,再度按前十六句诗的口诀来到阁楼上。

昨夜点过的莲灯里尚有灯油,他又从第四座书架上搬来了经书,正想着要先查经还是先四下探访一番,眼角忽然瞥见了一幅罗汉像。那并非是接邻的书架上所悬挂,而是书架阵列里的某一座,只是于他随意一站之处,刚好从书架与书架的缝隙问看到了画。

罗汉像似被其他书架的影子遮去下半部,因照明有限,幽暗中只见罗汉睁着铜铃大眼,一指戟出,或许是灯焰晃动之故,竟觉这一指气势逼人,凝眸望去,忽有股被指劲贯穿额头的错觉;那指风穿脑而过,直指身后的观音围栏,直没壁中。

耿照灵机一动∶“莫非这是暗示?有什么线索……藏在壁中?”

他兴奋转身,欲从前、中、后三排观音木像问,找出墙壁或阶台的异状,也想过要跨进围栏或挪开木像。整座阁楼里,还有其他的罗汉像……每帧罗汉所指,是不是藏有更多线索?

这一夜,似乎特别漫长。

直到寅时过后,他才按口诀走出了娑婆阁,模样看来极是疲倦。黑衣人照例从门后忽施偷袭,又结结实实将他打了一顿,携出的六部经卷搜刮一空。

耿照依明栈雪所传授的舒筋挪移法门而为,果然伤害大为减轻,不像昨夜那样几度晕了又醒、醒了又晕,但依旧疼痛得紧;他运起遁入虚静的意守心诀,避免精神在痛苦折磨中崩溃。

不知是身心较前夜有飞跃性的进步,还是黑衣人忽然珍惜起替自己搜索阁楼的好帮手,耿照觉得刑求的时间过得特别快,而且距离原本预期的程度略有落差,似乎再被打上半个时辰,又或落手重些亦不妨。

黑衣人抓着他的右踝,一路拖行至松林里弃置,前脚才离开,耿照便一跃而起,吐出口中血唾,运起碧火真气调匀气息,施展轻功回到了转经堂,房里却不见有人。约过半个时辰,天已薄明之际,明栈雪才又翩然而回。

“你跟踪他?”

“不,是他跟踪你。”

明栈雪笑道∶“我花了点儿时间与他兜圈子,教他知难而退。这人武功很高,决计不是泛泛之辈,他一决定抽身,连我都没来得及盯住。你昨天没被他给折磨死,足见我真是教得好。”

耿照忍不住笑了,片刻又微微皱眉。

“如此一来,他若不再找我,只怕线索又要断了。”

明栈雪摇头。

“那也未必,他没见到我,不知我是什么来路。下边儿的王舍、阿净两院都是外客,要混进寺里容易得很。那黑衣人若真是显义,也该先疑心院里的客人;若不是显义,便应该开始怀疑他了。

“至于他找不找你,就看他有多渴望阁子里的东西。”

她笑吟吟的侧首∶“人真要贪图起来,刀里火里都肯去。你没听说过‘饮鸩止渴’四字么?”

“是了,阁子开关时,明姑娘也在现场?”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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