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同赏by:闲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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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同赏by:闲语-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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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帆见他言语轻佻,心中虽是厌烦,却还是强笑着敷衍道:“怎敢劳烦凌公子?”说完抱了抱拳,又径自往前走着。 
         
        那凌汇目光灼灼盯着他的背影,待他走出十几步外时忽扬声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只是义兄弟?我一向欣赏二公子,所以特意提醒你一声,你好自为之罢。” 

         
        顾帆闻言心中“咯噔”一跳,转回头时凌汇已掉头走了。他立在原地呆呆站了一阵,待回过神来时衣衫已经湿透。 
         
        他虽因凌汇的话感到有些不安,回到家后还是同往日一样过去探望顾明楼。跨进门槛后他立即做出个欢喜的神情,朝顾明楼道:“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今天早晨出门时碰见李家的陈伯,说是汝嘉高中状元,不日将去通州赴任。再过一阵他会路过隐州,到时会停留一夜。” 

         
        顾明楼低低“哦”了一声,沉默了片刻,他转头看向窗外。墙边的那丛杜鹃花已有了星星点点的花骨朵,娇嫩的红色在风中细细颤栗——再过几日应该就会开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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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日,这日清晨顾明楼正坐在床上喝药,忽听见一声门响,转过头去一看,竟是离家多日的大哥顾明祯。瞧他风尘仆仆,头发衣衫犹带露水,明显是刚踏进家门不久。 

         
        “三弟你看我把谁请来了!”顾明祯边走边道,面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紧跟其后,一个男子跨进门槛,长发垂肩,俊秀儒雅,一身素色粗布蓝衫裹着停匀的身躯,别有一番清绝飘逸。看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模样,一双眸子却是海纳百川,深邃幽远,全无半点少年人的浮躁热切。 

         
        顾明楼盯着那人瞧了片刻,蓦地惊呼一声:“拂尘大师!” 
         
        在他十四岁那年,一名法号拂尘的年轻和尚来顾府化缘时,医治好了他的心疾。七年岁月匆匆而过,忽又见救命恩人站在眼前,不禁有些惊喜。 
         
        可瞅着拂尘的装束,他又忍不住觉得诧异,那时他虽年少,却也看出拂尘乃是颇有修行的高僧,怎么突然间蓄发还俗了? 
         
        这么想着,不觉间脱口问了出来,拂尘听后淡淡一笑,道:“修行既在红尘里,又何必拘泥于一个身份?更何况我从来没想过成仙成佛,之所以修行只为忘却过去,但求宁静无扰,安度此生。”说到尾句,唇角虽是依旧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苦涩无奈,不过旋即便释然了。 

         
        说话间他走到床边坐下,注目看了顾明楼一眼后道:“七年不见,三公子已长大成人了。” 
         
        顾明楼听了这话甚是别扭,也许拂尘比他年长了十来岁,可七年光阴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如今看起来两人竟是年纪相仿,此刻听他用着长辈对晚辈的口吻对自己说这番话,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时顾明祯插言道:“烦劳阁下先为舍弟号脉,顾某出门多日,想先去拜见一下家母,去去就回。” 
         
        拂尘点头目送他出了门,之后便开始为顾明楼号脉,结束后他轻叹一声,起身走到书桌边,开始写药方。顾明楼见他不发一言,猜是无药可治,不知为何,竟然不觉得如何难过。 

         
        写好方子后拂尘走回床边,将药方递给他看。俗话说久病成医,顾明楼多少懂点药理,见上面全是些平心养气的寻常药物,先是一愣,旋即暗忖道:他这张方子大概是叫我听天由命的意思了。 

         
        拂尘看出他心中所思,忙解释道:“三公子莫要误解,其实你的病本身并非那么严重,调理一下即可。”见对方面上露出迷惑惊讶之色,又补充道:“不严重并不代表没有性命之忧。所谓心病还需心药治,三公子因心思郁结,才导致旧疾复发,想要痊愈,须得解开心结方可。” 

         
        见顾明楼眼中瞬间波澜起伏,显是诸多挣扎,拂尘柔声道:“三公子可愿将心中难解之事告知于我?兴许我能为你稍解愁烦。” 
         
        顾明楼抬起头,见他青郁郁的眉毛下,一双秀目清若潭水,其中俱是关切之色,不觉心中一动。踌躇半晌,终于道:“我的确有些难解之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夜里醒来,仿佛一脚踏空,陷在一个无底深洞里,一直往下坠落,心里头空荡荡的,不知想要什么,可是总是心痛,难忍的心痛,象是马上要断气一般——又恨不得立即断气……” 

         
        他喘了口气,低下头,伸出手按紧前额,似是恨不得把里面的东西揪出来看个清楚。隔了好一阵,才重新抬头道:“小的时候,我很喜欢一只蝴蝶风筝,可惜一直求之不得。有一天,那只风筝飞走了,我也打算将它忘记。渐渐地,我很少再想到它,我以为自己已经放下,甚至以为也许……” 

         
        拂尘静静接口道:“甚至以为也许已经喜欢上了别的东西,是么?” 
         
        见顾明楼面露惊讶之色,他微微一笑,道:“这是人之常情,稍加推想便知。”又道:“看三公子不似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该不会为了移情觉得困扰罢?” 
         
        顾明楼茫然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那么执着的人。之所以觉得困扰,其实与我最近做的一个梦有关……数月前一夜,我又梦见了那只风筝。在我的梦里,当它飞走时,我依旧觉得很心痛……相反对于另外一件东西,失去后虽是痛心若狂,却从来都没有梦见过——难道说,其实我喜欢的还是那只风筝?” 

         
        拂尘思索了片刻,道:“非也,事实恰恰相反,这正说明你已经放下了那只风筝。” 
         
        这个回答令顾明楼很是惊愕,于是道:“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有话说‘梦是心头想’——难道不是因为思念才梦见么?” 
         
        拂尘道:“那只是常人的误解,我对催眠术稍有涉猎,而催眠与做梦又略有共通之处。在许多时候,梦见的都是你心底最深处、那些已被渐渐遗忘的东西,你梦见了那只风筝,这说明你已经差不多忘记它了。” 

         
        顾明楼大为震动,一时间心头百味交集,竟不知是喜是悲。隔了许久,才喃喃叹道:“原来如此……” 
         
        这时忽又想起一点,于是又问他:“在那个梦里,除了那只风筝,还有只绿蝴蝶。风筝飞走后我正觉得伤心,那只蝴蝶过来停在了我的手心,然后梦就醒了。这可有什么寓意?” 

         
        拂尘沉默了一阵,最后叹了口气,道:“那只蝴蝶也许才是你如今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罢。” 
         
        如今真正想要得到的……绿蝴蝶……顾明楼渐渐白了脸——难道竟是这样?他惶然将脸转向床里,颤抖着手打开那只木盒子,碧玉小人支离破碎地躺在里面,用没有五官的脸木然对着他。他的背后,是窗户外红彤彤的杜鹃花,风吹过的时候,花瓣飘飘洒洒落了一地——娇艳明媚不过是须臾之间。 

         
        顾明祯见过母亲后正欲去顾明楼住处,这时留意到顾帆从月洞门外经过。他忙叫唤了一声,随即疾步走了过去。到了跟前,见顾帆别过脸看着几丈外的葡萄架子,神情甚是冷淡,忍不住道:“我出去那么久,回来你都不高兴么?” 

         
        顾帆面上露出一丝自嘲之色,道:“你想走时便走,想回来时便回来,关我何事?” 
         
        顾明祯这才明白他是气自己不告而别,于是道:“我是为了三弟的病才出去的。” 
         
        顾帆强压着愤懑道:“这样的事难道事先说明,我们会拦着你么?你可知你离开后娘有多担心?你可知我……”他别过脸去,面色略略有些发白。自那日凌汇警告他后他一颗心终日七上八下,不知做了多少关于顾明祯出事的噩梦,眼下这人突然回来,竟似没事人一般,怎不叫他生气? 

         
        顾明祯有些愧疚地看着他,犹豫了一阵才终于告诉了他真相,“其实拂尘只是我在路上偶然遇见的,我出门是想去关外打听一下曲青罗是否还活着。” 
         
        顾帆一惊,脱口道:“你说什么?明明你把他的骨灰……” 
         
        “那是假的。”顾明祯截断了他的话,又解释道:“那日我的亲信在湖里的确捞到了青罗,不过当时他并没有断气,我便把他交给了曲红缎,是死是活全看他造化。之所以宣称找到了他的尸体,则是为了好对刑部交代。这件案子刑部已经盯了很久,不做个了结不行。至于后来骗三弟,既是为了让他死心,也是为了保密起见……” 

         
        顾帆急切地打断他道:“那么他到底是死是活?” 
         
        顾明祯摇头道:“我不知道。曲红缎大约是恨透了我,根本不肯同我说话。我躲在暗处悄悄打探了几日,曲家的确只有母女二人,周围的居民也都说没见过任何形似青罗的人,依我看是凶多吉少。这事我再继续打听着,你先别告诉三弟,若是他的病真是因青罗而起,只怕无法经历再一次的失望。” 

         
        顾帆“嗯”了一声,之后两人便无法可说,耳边只听见风吹动葡萄藤子的“簌簌”声,间或有鸟儿欢快鸣叫着飞到半空,化作辽阔的紫蓝间小小的黑点,自由自在地挥洒着生命。 

         
        静默半晌,顾明祯忽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道:“那日听你提起小时候的我,这些日子我闲来无事,想了许多。宦海沉浮,勾心斗角,对我而言已成习惯,不知不觉间迷失了本心,渐渐连自己也不能够了解自己。如今回想起来,也许我真的做过不少错事,甚至连那座矿山,我也开始不能肯定起初我究竟有没有觊觎过……” 

         
        见顾帆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着自己,他苦笑一声,又继续道:“这些日子在外游荡,简单过活,再不用争夺什么,操心什么,一旦静下心来,倒是看明白了许多——即便我报了仇,得了玉矿,可若是三弟没了性命,若是娘自此伤心,若是……” 

         
        他顿了一顿,注目望着顾帆的眼睛悄声道:“若是失去了你,那么我还怎么能够快活?” 
         
        顾帆震了一震,连忙别过了脸去,心头却是波澜起伏。顾明祯瞟了他一眼,略有些自嘲地道:“也许你觉得我这话很傻,不过我真的突然觉得,想要快乐其实并不需要拥有许多,若能得到最珍视的,也就够了……所以那座矿山,我已经不打算开采了——天下有那么多矿山,我又何必非要开采那一座?” 

         
        顾帆闻言霍然转过头来,吃惊地瞪着他。正欲开口时门外忽然喧哗起来,随即一大队官兵冲了进来,将两人团团围住。一个三品朝服的陌生官员紧跟其后而至,一声令下,那些官兵便上前将顾明祯抓了起来。 



      31 
      顾明祯朝那官员沉声道:“敢问大人这是何意?” 
         
        那官员冷笑一声,道:“有人举报你以权谋私,名为围剿月昭族,实为贪图玉矿。本官特来彻查此事,经证明情况属实。故而捉拿你归案。”说完不由分说命令官兵将他拖了出去。 

         
        过后的两日,顾帆花了重金四处周旋,最后辗转了解到那官员竟是保庆楼凌汇的新姐夫,这才明白此事是凌家在其中捣鬼,为的是报复五年前矿山被夺一事。之后他不得不去恳求那凌汇手下留情,最后凌汇摆出条件要顾家从此停止珠宝生意,顾帆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 

         
        即便如此最后顾明祯还是被罢了官,革去了功名,又被发配边关两年。然而他的心境却是意外的平和,临行时他对顾帆道:“以前我一直以律法为行为准则,如今我才明白律法并非完全,公道其实在于人心。从律法角度来说也许我是冤屈,可从人心角度我却是罪有应得,所以你不用为我难过。其实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因为我失去的都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两年时光转眼即过,正好我也需要多些时间自省,等我回来的时候,也许我们能试着一起重拾少时的欢乐——简单无所求……”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站在城外的长亭边,路边的树林子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牧童骑在牛背上慢悠悠经过,哼着不成调的山歌。远处起伏的群山一面是阴青,一面是亮绿,一团云彩挂在最高的峰尖上,似是朵洁白的百合,经风一吹,又迟迟地移到另一座峰尖上。蓦地朝阳从山后跳了出来,将那百合染成了一朵红色的杜鹃花,然而很快又被风吹散,不知去了哪里。 

         
        此刻顾明楼正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盛开的杜鹃花出神。团团簇簇的花朵“噼里啪啦”燃烧到墙角,又顺着围墙跃到天边,与五彩的朝霞连成一条绚丽的织锦,迷离人眼。 

         
        这时有下人进来呈上一封请柬。他打开一看,上面说李汝嘉将于今日傍晚抵达,届时韩生会在酒楼设宴为他接风,顺便也邀请顾明楼等昔日好友作陪。 
         
        当夜天福酒楼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昔日一班朋友见李汝嘉现时不同往日,自然全部来捧场,惟有顾明楼没有出席。 
         
        席间韩生忍不住朝李汝嘉道:“这明楼搞什么鬼?明明你们关系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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