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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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指柔-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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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大人,风某乃江湖草莽,说话不动听,还望王爷海涵。”
我没那么小肚量来跟你计较!但是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离仲的好兄弟风大侠!
“离仲早有心上人,当日他给我写信,字字句句说得清楚。他有一位义弟,生性活泼,不染世尘。”
风尧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无罪一身轻了,他与离仲感情果然不错,拼着得罪我下死牢也要让我知道,离仲早心有所属,好叫我这个仗势欺人强取豪夺的王爷知道,不要再试图妄想去破坏离仲的生活。
我怔怔看着他,才明白红蜻是要我来听什么。
果然好玩,好笑。
“风某奉劝王爷一句,权势滔天,好像这天底下什么都可予取予夺,只唯有人心这一样,抢不来,夺不走。王爷莫要再自欺欺人,画地为牢,平白害了离仲终身不得快活。”
我像个木头人一样不能动,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问:“他有没有说,他的义弟是谁?”
风尧看我的眼神变成了戒备,还带了点后悔,他是以为我是想知道那人存在,然后除掉他?我没那么疯!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许他不过说着玩,不能信的……他就只是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也想你知道而已,什么心上人,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个?他怎么会说那是他心上人?有什么好喜欢的,有什么好的,那么蠢……不是好人……”
我从来不敢告诉任何人,那些最美好的想象。我知道说出来会显得我很可笑,痴心妄想,谁听都会觉得我是在臆想,在恶心地拿离仲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可是我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面对面的时候,那些交换的笑意,对上的目光,碰到的指尖,克制不住的在意担心,那些没有明喻却隐隐流动的东西,它们不是虚像,不是我的妄想。可是这一切都还只是一个开始的时候,我就狠狠把它们全部抹去,用最粗暴的方法重新去碰触。
来不及发生的,就这么永远成了没有;强自拔起强行偷来的,也要归还回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

如意(二)

禹翎生了一场气,说我不听话乱跑,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也没能再见到红蜻,估计禹翎过阵子才能气消放他来见我。我不知道红蜻知道了多少,也许他猜到了那个所谓义弟是谁,也许他不晓得。我不关心这个。见完风尧之后,这世间也没有改变什么,日子还是一样,心里也很平静。也许是现在,很多事情终于能够放下来,我可以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害怕,只是心平气和慢慢想着,想许多年前,想那些忘不掉的日子,想我偷来的五年。
我跟小安说,我果然值得。
当初疯了一样,没头苍蝇般惶恐着急,想要把他藏起来,谁都看不见找不到,那些刀剑锋芒就落不到他身上。我能有的东西只这么一点,每一样都要好好珍藏,豁出性命保护好来。之后一直都咬牙嘴硬说不后悔,也有那样的夜晚,整颗心放在锅上细火煎熬了整晚,睡不着,不能想,就怕自己会后悔。那个时候也会有小小的不甘心,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毛病,偏偏要遇到他,偏偏就舍不得他。
也许换个身份,换个时间,我知道了人世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与情意是怎么回事。然后我再遇到他,喜欢上他。也许运气很好能够在一起,那就跟他好好走下去。也许由于种种原因,我们不能长相厮守。可能会有阵子难受,然后慢慢放下想开,然后再遇到其他人。——总之,哭完笑完之后,顺其自然就有了结局。世间的故事,大多都是这样。
我们之间,也许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不过幸好,到最后他还能有一条路可以走,还可以过自己想要的日子。至于有没有我在其中,已经不重要了。
我把自己养得又白又胖,然后再跑到上书房去。老三不在,老四一看我就皱眉,音量却降低了许多:“你来做什么?太医不是说了你要卧床静养?这里又没有你能做的,瞎添乱!”
老六来蹭我:“二哥二哥你吓死我了父皇还不许我们去探望,急得我连画笔都握不住。你这心疾毛病真是麻烦,在陪都养了这几年都不好,那些太医都是做什么吃的?真是吓死我!”
除了禹翎,他们都以为我这五年在陪都。禹翎他阴着脸看我,他知道我的所谓心疾是幌子,现在又拿来骗他们。
我说,你们继续做正经事,我来看着你们,就安心许多,不然还要想着蛮族的铁蹄而担惊受怕。然后就躺在特别安置下的巨大太师椅上,抱着我的暖炉,缩在被子里看他们傻笑。
老三从外头风风火火进来,十万大军开拔出发,现在第二批军队正在整合,调兵遣将的事情忙得他不可开交。看见我他也没说什么,转身吩咐人再起了两个火炉摆在我脚底下,也不嫌弃这屋子里已经热得让他们直冒汗了。
“对了,那个离仲是什么来头?”老三突然问禹翎,“今日在兵部看到他的名字,平白无故从县令升了都尉。我记得你之前有跟他来往?”
“一个认得的人而已,想要功名,哭着求我给个门路让他挣军功。也不熟,怎么好使怎么使便是,不必看我面子优待。”禹翎肆意贬低着,转头看我笑,一撇嘴,“养病就养病,傻笑什么!”
渐渐他们的声音都小了下去,我累极了想睡,闭着眼模模糊糊想着一些很小的事情,来来去去虚虚实实的影子自己涌上来:许多年前御花园,温柔的银色天地里站满胖胖的雪人,青石板上传来不断的小小脚步声,我站在一片冰天雪地里,也不知道冷。渐渐长廊的转角处多了许多影子,裹得严实的一群小包子,撒着欢向我跑过来。我慢慢碰到身边那人的指尖,带着细微的不安和欢喜,他会反手包住我的手,我们就这么并肩在雪地里站着,鬓角眉间都沾惹了白雪,风从指间懒洋洋划过去,一切都正当时候,我们就这样,等待着所有过去以及未来的到来。
这一年过得很快。战事,政事,朝里宫里,纷纷扰扰。三弟禹翎和红蜻三人之间一团乱麻闹得不可开交,六弟突然脑子犯傻一定要跟个老道士去出家,父皇身体好好坏坏,以及那群阴魂不散杞人忧天的太医,许多事情乱哄哄揪成一团,把我的日子就这样塞得满满的,一天挤着一天往前走,连停下来回头看的时间都没有。过完年人还有点混沌,着实不知道这半年何以一眨眼就没了。
不过好事倒是不断,丢失的边塞城池不断被收回来,大军压在边境,不断往前推进,蛮族的铁骑逼得不断往后退。前方得利的消息不断,宫里头的年自然也过得热闹,连父皇都精神了许多。几兄弟坐一起守岁看灯,说一夜的话,看大雪里那新年的晨光慢慢亮起来,照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温和的笑。我渐渐也不会整夜合不了眼,噩梦做得更少,天天等到的消息都是报平安,自然也能安心。
那一日起来我就知道不好,外头的梅花被大雪压得低下身腰,我在花树下路过,好好的就摔了一跤,被他们七手八脚扶起来的时候,破了皮也不知道疼,人还愣愣的。他们害怕起来,当做天大的事情急急忙忙去告诉了禹翎,禹翎叫了太医给我看诊,背着手只皱眉不说话。
渐渐知道痛了,才晓得自己这一跟头摔得狠,然而心里头的慌张却更厉害。我问禹翎:“怎么今天没看见有消息来?”
“天天不过就是那么几句,你还没看厌烦?”
“今天的消息呢?”
“你放心!他那条命是你千辛万苦换回来的,自然不能出什么差池!”
我盯着禹翎不放,“你骗我……”
禹翎黑着脸,一甩手,“你自己安排的探子,问我做什么?”
我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心里一片空荡。
“他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那个字怎么都说不出来,脖子被狠狠掐住,就是吐不出来。就怕一说出来,就成了真。可是我忍不住要张嘴。
“殿下!殿下!”太医叫起来,完全失了风度,“五皇子!”
禹翎扑上来,脸都白了,拿着袖子就给我擦脸,胡乱哄我,“好了好了,他没死,他还活着,小伤而已!”一边又骂太医,“废物!全都傻了不成!拿药来!”
我问禹翎,再次确认清楚:“他没死?”
“没死没死,他好好的,立了大功,就是被暗箭伤了,没有性命危险你放心……”禹翎低头看看他那被染红的衣袖,抬眼看我,眼圈又红了,哽咽着,“哥……你能不能别吓我了?”
“我就是怕你知道了,一下子受不住……那个人,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了他这样,你就知道他一个,你怎么不想想我,想想父皇?”太医们退下之后,禹翎坐在床头,握着我的手,低头闷了半天,才小声跟我说话。我知道他心里又气又怕,自己也懊悔吓着了他,“太医不都说了么,我这是急火攻心,不妨的。”
不说还好,一说,禹翎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我吓一跳,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还有点小骄傲,我这辈子就没看他哭过几次。
“你别骗我了……我翻遍了纳典阁和藏书楼,一直查到了太祖那时候的秘典……低眉根本不能解,那所谓的解药本来就是毒药,你吃得越多,身子,身子就……那天你吐血,我就知道不好,可我没想到是低眉,我查了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不是的,不是的。”
“太医说你心力衰竭,他们都以为这就是你的心疾。你哪里有过心疾!陪都养病的五年你不是一直在即安,怎么真的生出了心疾来?”禹翎恶狠狠看我,满脸的泪,“你骗他们,骗不过我……我就说,当年你梦里喊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是为了离仲,可你对他做了什么,你还说你抗旨欺君……你抗了什么旨欺了什么君!”
我真的呆了。五年前禹翎跟我说起来离仲的事情时,我只心惊胆战他为何会知道,全部心力都花在乞他替我隐瞒。却没想过,是我自己,告诉了他。
“哥你自己都不晓得吧,你做起噩梦来是什么样子的,喊得吓人。我问你,你只回答我一句,说不能说,说离仲要死了,你要救他,你拼得命都不要也要他在你身边,说你已经想出了法子!”
“是什么法子?我琢磨了五年,还是没有头绪。所有蛛丝马迹都已经被抹去了,那手法,不是你能做出来的……我就想,不过只是你要得到一个人而已,为何还要惊动父皇和先帝?”
我只觉得冷气从心口蹿到了四肢,真攥住禹翎的手了,才知道我自己有多冰:“你查出来了?你查到了什么?”
“哥你别怕,就我一个人知道,我当然是帮你的。只是……”禹翎把我的手包起来,“虽然现在没什么人知道低眉,可若是有心,也慢慢追查下来,就会知道,那该离仲喝下的低眉,现在毒发在了你身上……欺君之罪,可大可小,就是一座火山口在你脚下,哪日事发,你要怎么办?”他忧心忡忡起来,自己琢磨着,又问我,“父皇也不知道?”
“父皇他、父皇他知道。”
禹翎点点头,他静默了会,道:“哥,你又何必呢?”
“我不知该怎么跟你说……我不想骗你了。”
“好,我不问这个。哥你有没有后悔过?”
“没有。”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父皇?”
虽然是我自己选的路,我不后悔,可是想到伤了父皇和禹翎的心,我就恨不得我没从世上出现过,这样就不会惹得他们难受。
“他到底有多好,值得你这么喜欢?”
我该怎么说呢。说他很好,值得要好好的掏出心来喜欢,一辈子能遇见这么一个人,这么放手错过到底有多可惜?还是说,他的命运生生被我们改成了孤寡一世,没有至亲也不会有子嗣,他现在能大展拳脚已经是极致,他能拥有能得到的东西注定就只有这么多。这一切都是我们对不起他,是我害的。父皇还有儿子女儿,你还有其他兄长,日后还有娇妻美妾,可他什么都不会有,他只是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险恶世上举步维艰。所以我顾不得了,父皇和你,我的骨肉至亲,我只能把你们抛下,然后拼尽我的所有去尽可能弥补他哪怕只是一点东西。
禹翎狠狠抹掉了眼泪,偏过头去,依旧还是那个骄傲的五皇子。
“你们之间这笔烂帐我也懒得管,反正我就一句话,你有事,我只找他算账!”
我试探着拉拉他袖子,“你没生气吧?”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别想了,他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人,你好好养着身子——你放心,我会安排接他回京养伤,等他回来了你爱怎么看他就怎么看。”
“那你现在去做什么?”
“去看那群废物太医里能不能有一个有点用的!”禹翎恶狠狠甩开我的手,“躺着别动!”

醉乡(一)

我过了两天才知道,离仲领兵奇袭,将蛮族的帅帐给烧了,而且还杀了赫赫有名的老右贤王,蛮族内部自己开始闹起来,甚至有王子直接带着百姓牛马就向我朝投诚。前方战事几乎就已经到了尾声,朝廷的使者一拨一拨涌向边境,带去了赏赐的黄金美酒和嘉赏旨意,返京的时候则带回了身受重伤的武将。
离仲在京城没有府邸,兵部临时拨了一个小院子给他养伤,宫里则派了太医和一批药材给他送去,以示恩宠。其实离仲回京的时候就已经大好了,他底子好,随行的军医又厉害,听说回京才两天就能出门。
我趴在榻上听小安跟我八卦,他现在有正经事做,遇到离仲的事情还是会跑来给我当帮手,他把离仲的行程报了一遍,几时几刻用饭饮药,几时几刻沐浴休憩,什么时候会看书什么时候会练武,我惊:“他现在还练武?”
我知道在他的内力恢复之后,酒也不喝了琴也不听了,每日都会至少花四个时辰练武。可现在他身上还有伤,怎么能这么辛苦?
“武痴。”小安居然有点跃跃欲试,“能跟我打。”
……小安难道你想跟他打?
他冷冷看我一眼,做出判断:“你舍不得。”
居然因为我绝对会阻止他跟离仲打起来而给我白眼!
“小安你变坏了……我就知道大安会教坏你。”
小安问我:“去见他?”
“……算了,这里是京城,好多人。”
当然不能是闲王殿下带着人浩浩荡荡去探望他,还是偷偷摸摸比较安全。
小安给了我一个白眼。
“我不是怀疑你!”我赶紧辩白,“不过他现在武功都恢复了……好危险的……”
“他带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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