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块玉插屏!据白衣少年讲,嵬名睍命人带玉插屏出城的四支人马,
已被蒙古骑兵冲散,其中有一支人马被迫返回城中,城破之时,有一妇人将一
件包袱托付给白衣少年,白衣少年背着包袱逃到贺兰山中时,背后身中数箭,
后面还有蒙古骑兵追杀,好在没藏家族所在的村庄隐蔽于贺兰山峡谷之中,蒙
古骑兵一时未能找到没藏家族的村庄,当白衣少年打开那个包袱时,众人才发
现里面是一块玉插屏。等到晚上,追杀的蒙古骑兵退去,族长便决定带着这块
玉插屏举族离开贺兰山,离开美丽富饶的宁夏平原。”
“从此,你们这支党项人就踏上了回家之路。”唐风不禁唏嘘。
“不错,回家!贺兰山,宁夏平原是我们的家,但那里已不属于我们,就
像当年党项人为了生存,离开故土,迁徙到这儿一样,为了生存,我们这支党
项人再次踏上迁徙之路,这就是游牧民族的命运,黄河首曲,白河之源,这是
我们党项人最初的故乡,回家的路遥远而漫长,许多族人抛尸荒野,在翻越阿
尼玛卿雪山时,又遭遇了暴风雪,就在全族人要被冻僵之时,他们在冰川下的
山坳中发现了一个山洞,不,准确地说,那是一个石室!”
“‘黑头石室’!”唐风和韩江都惊叫起来。
大喇嘛似乎也难掩激动之情,明显提高了嗓音,“黑头石室,我们祖先的
发祥之地,全族人都拥进了石室,外面冰天雪地,石室内却是温暖如春,石室
救了全族人的性命,这时,族长和白衣少年才想起来那块玉插屏,那块玉插屏
上写的是什么?白衣少年拿出玉插屏,大家仔细辨认,发现玉插屏上刻的是几
句晦涩难懂的诗句,族人都不明白,这几句诗是什么意思,只有白衣少年读出
了诗句的含意。”
“这块玉插屏的第一句诗是不是‘长弥药人国在彼’?”唐风忽然想起罗
教授之前做出的判断。
“玉插屏上究竟刻得是什么诗句,我根本不可能知道,总之,白衣少年辨
认出了玉插屏上诗句的含意,并声称:‘这块玉插屏本来就是应该存放在黑头
石室的,我们因为躲避暴风雪,来到了黑头石室,这是长生天的召唤,神的旨
意。’族人听罢,皆伏地跪谢长生天的庇佑,从此,这块玉插屏便安放于黑头
石室中。”
“那后来呢?”马卡罗夫问。
“后来我们翻过阿尼玛卿雪山,一路南下,回到了这里,也回到了川西北
的大山中,隐姓埋名隐居下来,就这样,过了一百多年,隐居在大山中的族人
才听说已经改朝换代,蒙元王朝早已灭亡,于是,族人陆续走出大山,和当地
的羌、汉、藏各族杂居在一起,明朝皇帝还册封我们这支党项人为土司,一直
延续到民国初年,后来,因为战乱,再加上人口减少,我们放弃了经营多年的
羌寨,全部来到这里,七色锦海,我们的世外桃源,党项人最后的乐土。”
“这样一说,所有事就都对上了,我们在大山中见到的那座羌寨就是你们
遗弃的,怪不得还保存那么完好。”唐风道。
“羌寨?你们去过那座羌寨?那座羌寨还好吗?我的童年就是在那儿度过
的。”说着,大喇嘛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唐风欲言又止,他实在不忍心说出那座羌寨已经被追杀他们的人炸毁,大
喇嘛一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只得搪塞道:“哦!那座羌寨……还好!就是
年久失修了。”唐风忽然又想起了羌寨中的那条地道,好奇心促使他向大喇嘛
请教:“您还记得羌寨底下的那条地道吗?地道里面怎么会有那么多尸骨?”
“地道?尸骨?我小时候曾听长辈说过,那些尸骨是我们族人战胜敌人后
,收集的敌人尸骨,至于为什么那样做,我想也许是为了显示战功吧!”大喇
嘛解释道。
“我们在地道中,看见那些尸骨堆积如山,堵住了地道,您知道地道的尽
头有什么吗?”唐风又问道。
大喇嘛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听族内的长者说地道的尽头,和一
个竖井相连,除此之外,我就再没听说什么了。”
“竖井?”唐风脑中马上浮现出史蒂芬跌落竖井时的恐怖一幕。
这时,大喇嘛对三人缓缓说道:“我所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了你们,你们
要发誓为我们保守这个秘密。”
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听完,互相看看,他们谁也无法保证,因为要去黑
头石室找到第二块玉插屏,就难免会让外人,特别是那些追杀他们的人知道这
个秘密,说不定那些人很快就会找到他们,唐风心头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
唐风不知如何回答大喇嘛,韩江却开口问道:“可我们还有件事不太明白
,我们在溶洞中见到了两具白骨,根据他们留下的物品判断,这两具白骨似乎
是上世纪四十年代进入洞中,然后发生了意外,死于洞中,关于这两个人,您
能提供一些线索吗?”
大喇嘛听完韩江问题,冥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惊道:“难道是他们阴魂不
散!”
“什么阴魂不散?”韩江追问。
大喇嘛极力保持着镇定,缓缓说道:“这么多年来,也有一些误入七色锦
海的外人,但他们大多是旅游者,或是附近的猎人,在发誓替我们保守秘密后
,我们都把他们安全地送出了这里,这些人也都遵守了他们的誓言,没有说出
我们的秘密,所以我们才能平静地生活到今天。不过,几十年前,曾经也有几
个人像你们一样,为了玉插屏而来。”
“什么?您……您是说洞中那两具白骨也是为玉插屏而来?”唐风惊讶万
分。
“是的,如果我判断不错,洞中的白骨就应该是他们,但他们不是两个人
,而和你们一样是四个人,四个男人。这四个不速之客,是在一天傍晚来到我
们这里的,他们四人不像你们从洞中而来,而是翻山越岭,历经艰险才找到这
里,四人看上去文质彬彬,举止谨慎,对族长和我的师傅毕恭毕敬,他们自称
是旅行者,误入此地,并向我们献上了兽皮、人参、烟草等礼物,甚至还有两
根金条,于是,我们便留他们住了下来,打算过几日,再送他们出去。可是,
这几人似乎并不急于离开这,他们每天吃饱了饭,便四处转悠,还不停地找族
人问这问那,打听消息,其中,他们就提到了玉插屏……
他们的举动,引起了族人的怀疑,如果他们是不小心误入的旅游者,怎么
会随身携带那么多的礼物,更何况,当时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谁还有心思来
这么偏远的地方游山玩水,再加上他们在这里的种种反常举动,族长便将几人
找了来,问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到底为何而来?这次,那四人也不隐瞒,直截
了当说,他们是为西夏王朝的玉插屏而来,四人当中最年长的男人,还向族长
出示了他的证件。”
“证件?他是什么人?”唐风问。
“那个最年长的男人是四人的头,约摸四十多岁,不到五十岁的样子,证
件上显示他的身份是保密局上校,另外三个男人,一个约摸三十多岁,另两个
很年轻,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其中一个年轻人和年长的男人长得有几分相像
,这三人没有出示证件,他们的身份我们并不知道,但我猜测,他们跟那个保
密局上校应该是一伙的吧。”
“保密局上校?您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本来已经解开的疑团,又复
杂起来,让唐风大感意外。
“时间过得太久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那上校表明身份后,立即变了一
个腔调,不再像先前那样文质彬彬,而是对我们下达了最后通牒,他声称自己
是奉国民政府之命,前来搜寻玉插屏,要求我们交出那块玉插屏,说完,他还
给族长看了一份国民政府的公函。族长对公函真伪将信将疑,但他心里早已打
定主意,不管公函是真是假,在此兵荒马乱的岁月,决不能将祖宗传下来的珍
宝交出来,于是,族长断然拒绝了他们的无理要求,并派人将四人先软禁起来
。”
“后来那四人怎样呢?”马卡罗夫关切地问。
“这四人并未抵抗,老老实实被我们软禁了起来。族长和头人们商议如何
处置这四人,有人建议送他们出去,也有人建议杀了他们,送他们出去,害怕
他们卷土重来,到那时,后悔莫及;杀了他们,万一他们真是政府的人,保密
局追究起来,那……那也不保险;最后,还是我的师傅,出了个主意——师傅
和族长假装在关四人的屋外说话,言语中,透出玉插屏就藏在海子边的那个山
洞里……果然,第二天凌晨,四人全都逃走了,我们不知道他们最终去了哪里
?总之,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用问,那四人肯定听信了你们的话,到溶洞里去找玉插屏,结果在洞
中遭遇了意外,把小命丢在了洞里。”唐风推测说。
“可还有两人呢?我们只看见两具白骨。”韩江的话,让大家又陷入了沉
思。
整个上午,唐风都在思索溶洞中未出现的那两具白骨,韩江推测说:“可
能那两人死在了别的地方,只不过我们没看到,也可能他跑出去后,再也没回
来,那兵荒马乱的岁月,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风思索一番,摇了摇头,他不相信事情会那么简单。中午吃午饭时,梁
媛终于苏醒过来,黑云又给她喝了一碗药,梁媛面色有了红润,看上去已与健
康人无异,唐风欣喜之余,迫不及待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对梁媛简要说了一遍
,听得梁媛一惊一乍,直呼不可思议。
吃完午饭,众人各自休息,可唐风躺在木屋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洞
中的白骨究竟是谁?下一步该怎么办?唐风满脑子都是问号,辗转反侧多时,
也没能入睡,索性起来,来到大平台上,他抬头向远处的雪山峰顶望去,早上
还清晰可见的峰顶,此刻,再度被厚厚的乌云笼罩,而且整个天空也都随之黯
淡下来,唐风心中瞬间被阴霾覆盖。
就在唐风诧异之时,大喇嘛又把众人叫进了佛堂,大喇嘛像是经过了一番
深思熟虑,对众人言道:“我已经考虑好了,现在就送你们离开这。”
“现在?这么快?”唐风有些诧异。
大喇嘛道:“其实,我上午便有此意,但看那位姑娘还没苏醒,就没……
现在,你们的身体都已恢复,是该离开的时候了,这里不宜久留。”
“为什么呀?我还想多住几天呢?”梁媛看着窗外的美景,恋恋不舍。
大喇嘛并不回答梁媛,而是又默默念起了那段晦涩难懂的经文,那像是某
种咒语,马卡罗夫心中随着大喇嘛的诵经声,又升起了那种不祥的预感。这时
,韩江开口了,打破了这庄严肃穆的诵经,“谢谢您的款待,并告诉了那么多
关于西夏玉插屏的事,但我还是有一件与玉插屏无关的事,需要向您请教,您
为什么反对黑云她妹妹的婚事?”
大喇嘛看了一眼韩江,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这是为了党项,为
了党项人最后的净土。我上午已经说过,西夏灭亡后,川西北,是许多党项人
逃亡的首选之地,不仅是因为对故土的感情,也是现实的选择,这是一条最便
捷的道路,所以,不光是我们这支党项人来到了这里,还有许多党项人逃到了
川西,可以说,这里是西夏灭亡后,最大的一块党项人聚居地,但随着时间的
流逝,在川西的党项人越来越少,究其原因,除了战乱,疾病,艰苦的生存环
境,还有就是和异族通婚……”
“可黑云妹妹和那男的都是你们这儿的人啊?”唐风插话道。
“请不要打断我的话,你说得没错,他俩都是本地人,他俩血管里流的都
是我们党项人的血,所以他们才会选择用那样壮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但
是,他们……他们这些年轻人已经厌倦了大山里的生活,厌倦了像我一样苦行
僧般的生活,所以不断地有年轻人要求离开这里,走出大山,那小伙子几年前
,偷偷走出了大山,这次回来,就想和白云结婚,然后带着她去见识外面的世
界,所以……”
唐风总算弄明白了黑云妹妹跳崖的原因,他不禁对大喇嘛的不通情理有些
愤怒:“怪不得你要反对他们的婚姻,而且还不让族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世,
可这是没办法的事,随着历史的发展,许多民族永远消逝在历史长河中了,其
实,党项人并没有消亡,他们已经融进了汉、回、羌、蒙等各民族中,这是历
史的趋势,不是你一个人能改变的。”
大喇嘛听了唐风的话,忽然激动起来,竟冲唐风吼道:“不!我不能容忍
你刚才的话,我毕生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了保持党项民族的延续上,这也是
我的恩师毕生追求的,我不能辜负他的期望,你……你不能就凭几句话否定我
的一生!”
众人,包括黑云都被大喇嘛失态的吼叫怔住了,唐风知道,他刚才的话,
刺到了大喇嘛的痛处,他刚想向大喇嘛赔礼道歉,韩江却理解错误,拉住他小
声耳语道:“别整那没用的,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
韩江拉住唐风,自己开口对大喇嘛说:“对不起,我们无意干涉你们平静
的生活,我们接受您的忠告,尽快离开这里,不过,我还想向您打听一些关于
‘黑头石室’的情况。”
恢复了镇静的大喇嘛,缓缓说道:“关于‘黑头石室’?你不用问我,因
为我也从未去过‘黑头石室’,我说过,那只是一个传说,黑头石室,是不是
真的存在,那都是个问题,虽然我们党项人对此深信不疑,并且我们这支党项
人还肩负着保卫黑头石室的重任,但这么多年来,谁也没有找到过黑头石室,
谁也不知道黑头石室究竟在哪?阿尼玛卿,那也许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
唐风听了大喇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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