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散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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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散仙-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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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逸真听得心中一动,却也没多说什么,上前将仍旧抽噎不止的巫灵儿拉了起来,送到了后面,众人与神魂不属的武令候站到一列,一起静观在侧。

九玄仙子给练无邪服下金丹后,登榻盘膝坐到了她身后运功相抵,只听她低叱一声:“你们先出去。”

在外间大厅,杨逸真拉住巫灵儿道:“你还是跟你们的人离开,你练姐姐暂时不会有事了,你留在这里未必是好事。”

巫灵儿怯怯地望了望一脸凶光瞪着她的武令候,赶紧缩回了杨逸真身后,固执道:“灵儿要等练姐姐好转再走,到时候任凭姐姐责罚。”

坐席上,众人默默静待,武令候一脸烦躁不安,洛水府未定,内外交困,王府接连不幸,一向浪荡不羁的他,情绪低落到了谷底。

赵启英见状劝道:“此行兄弟带了陛下御赐金牌,不必去担心那些跳梁小丑。洛水府不可一日无主,令候可要振作起来,整军备战,京师的援兵很快就会发至,你大可安心。”

武令候摇头自嘲一笑,心灰意冷道:“纵然如家父一般耗尽毕生心血,这城池征伐,在你们这等仙家手下却跟小孩子扮家家一般,我武令候与天下的凡夫俗子一样,不过是一群可怜虫,一群可被随意摆布践踏的虫豸。”

赵启英与杨逸真相顾一眼,皆暗自苦笑。

赵启英劝慰道:“令候,若有机会,我带你到中南山看看是否有机缘拜到太一门下。”

武令候目光一亮,旋又暗淡下去,摇头道:“我武令候有自知之明,我跟你们,还有我那妹子都不一样,若有那资质和仙缘,我早就作为悬空观遴选的种子送上了昆仑山,何须今日。”

巫灵儿翻了翻有些红肿的眼睑,低声不屑道:“在云梦大泽,只要在巫洞里待得上七日,就能拜入巫门下学得巫法,哪有你们汉人这么多花花肠子。”

见武令候怒眼又瞪了过来,巫灵儿赶紧闭口不言。

四更时分,下了一整夜的大雪终于歇息了下来,天际一轮明月从轻云中浮现,皎洁的银光带了未去的寒意,笼罩着白茫茫的大地山川和城池。

坐等不及的杨逸真等人都来到院落中,观赏月下雪景。

片刻后,一身孝衣的练无邪,和仍旧戴着斗笠的九玄仙子师徒两人,一起步出了阁楼。

“练姐姐,你没事了。”巫灵儿本抢在最前面,看到练无邪淡漠的眼神,一下子打住了脚步,黯然垂下了头。

九玄仙子道:“无邪,这丫头不可放过,拿住她兴许能从巫门找到解毒之法,你刻下全凭那九转金丹压下了奇毒,九成修为不得用,随时可能爆发。”

巫灵儿闻言,娇小的躯体微微一颤,怯怯抬头瞧向了练无邪,小脸煞白一片。

练无邪此时看起来虽然是气色红润,但落在赵启英这等修士眼中,却是灵光黯淡,元气浮动的散功征兆。

“你走吧,练无邪当从没认识过你。师父,您也不要为难她了。”

“无邪,你……”

杨逸真观练无邪师父脾气古怪,怕再生是非,拉了一把巫灵儿,强行将她推走。

巫灵儿红着眼,万般不舍回头看了练无邪一眼,飞一般奔了出去,府上一路无人阻挡。

练无邪轻轻抬起螓首,望着天上的银色圆盘,幽幽道:“义父不在了……在他生前,无邪还很小的时候很敬重他,在心里也当他是生身父亲一般,尤其喜欢那温暖厚阔的怀抱和那双粗糙大手,还有那慈爱的眼神。

“可自从无邪开始修习仙法后,渐渐的仿佛什么都不再放在心上,亲情也渐渐变了滋味,可有可无。

“义父眼中的军机大事,还有他所做的一切,无邪都瞧不上心,只觉得这王府中的生活碌碌无为,根本不是无邪想要的。

“无邪很孤独,很苦闷,可师父却长年难得来见上一回,昆仑派和巫门中人的接连出现,让无邪很振奋……”

练无邪淡淡的声音,仿佛在讲述旁人的故事,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引出一丝丝共鸣,连她师父都听入了神。

“一直到了昨天城楼上,直到义父被人当面一掌击毙,无邪眼睁睁地看着无力阻止,那一刻才醒悟过来,义父是无邪害死的,甚至这场战争本早该结束的。”

武令候失声道:“无邪,你在说什么?”

练无邪脸上滑下了两行泪珠,她双手掩面泣声道:“义父是无邪害死的。”

不仅九玄仙子,连杨逸真和赵启英都大为惊愕。

练无邪凄楚地笑了笑,继续道:“当初无邪和昆仑派的杨师兄一起南下,洞察了巫门的秘密,却没有将消息传到修真界,不知天高地厚地以为自己能一力对抗他们。

“若非杨师兄的师尊出手,还不知会如何收场,无邪对不起大哥,更对不起义父,对不起那些无辜惨死的洛水城军士。”

九玄仙子轻轻将练无邪揽入怀中,手上轻轻摩挲着她披散在背上的秀发。

杨逸真听到这里,心中也翻起了浪涛,若非到后来实有抵挡不住的窘况,他也不会遣青鸟回去求援,想来自己竟跟练无邪一个性子,都那么倔强和固执。

练无邪很快平静了下来,轻轻离开了九玄仙子的怀抱,道:“师父,徒儿想问您,您既说无邪是您拾来的弃婴,您又为何将无邪送到凡尘受这离别之苦?”

九玄仙子猝不及防下,闻言明显怔了一怔,这才道:“为师有不得已的苦衷,等你有足够的道行,传承师门法统之时,自会让你知道一切真相。这次师父来,就打算带你离开王府,替你觅一个修行去处。”

练无邪坚定地摇头道:“不,师父,请再给无邪一段时日,无邪想帮助大哥度过难关,修真人岁月无穷,日后无邪自会追随师父左右。”

“无邪。”九玄仙子声音强硬起来,“这个尘世已经不再适合你,凡俗之事也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你好好想一想,再作决定不迟。”

武令候缓步上前道:“无邪,听你师父的话,这里养不下你这条龙凤之身,你日后有暇来看看大哥,给你义父上炷香,大哥就知足了。”

“大哥!”练无邪凝噎无语。

武王府正门府阶大道上,撒满了一地散乱的白纸钱,一名蓝袍青年孤身一人步出了府门,左右一望,迈步转向了南面的巷道。

出府的人正是杨逸真,武令候和练无邪带孝在身,没有出来相送,倒是赵启英亲自送了他一程。

走了一阵,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府门一眼,总觉得丢失了什么在那高墙大院之中,想起离去前,练无邪那欲语还休的眼神,心中闪过一个若有若无的念头。

转瞬之间,眼前的现实又压倒了他纷乱的念头。

悬空观生还的一众道人在战事结束后,就匆匆回城北的邙山去了,让他有所失落,也不好恋栈不去。再则王府已无他能插手之事,且练无邪的师父对昆仑派的敌视态度,也让他大感不自在。

更有一个他不怎么愿意承认的缘故,那就是赵启英的出现,令他成了多余的人。

这已经是洛水城战事结束后第七日,在武令候竭力挽留下,他才多留了些时日。武阳王下葬后,王府大事抵定,他也该继续上路了。至于去向,他还没有想好。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与屠方的约定,身内蛊毒犹未发作,现下该去找那老儿,了结这笔帐。

这样一想,他脚下步伐不再犹豫,转眼就走到了王府最后一段外墙。

“杨兄。”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落入杨逸真耳中。

杨逸真僵了一下,心中没来由的涌上一股惊喜,回身正见到一身素白的练无邪合袖身前,俏立在干净的青石巷道上,高大的红墙下,显得分外娇柔。

“你要去哪里?”半晌,还是练无邪先开了口,她目光中含着不易察觉的羞怯。

杨逸真仿佛有所感觉,心下怦怦乱跳一阵,“我打算去云梦大泽一趟。”

“啊!”练无邪惊呼一声,雪白的俏脸飞上一抹嫣红,半晌,神色有些惴惴道:“那千机散是没有解药的,你法力尽失,一人前去那等险恶之地,只怕、只怕凶险得很。”

杨逸真楞了一下,才省悟自己的话让练无邪误会了,当下更加不好解释,只好硬着头皮道:“我虽是不济事,但总算顶着我师父的名头,想来他们也不敢拿我怎样。”

练无邪噗哧一笑,打趣道:“说得也是,杨兄不仅有昆仑派这大靠山,更有多情剑仙、当世一等一高手做师父,谁要动你,也得先思量一番。”

杨逸真顿时一脸尴尬,他本无仗恃师门之意,如此给练无邪一说,好像倒真有那么一回事。

练无邪收敛了笑意,仍旧担忧道:“巫门人阴险毒辣,不择手段,你这一去要出了事,无邪可就愧煞了。”说着,她微微垂下了螓首。

话到了这上头,杨逸真也只能将错就错,道:“我已经决定了,你好好养伤,若能取得解毒之法,我定会回来找你。”

练无邪忽然直视着杨逸真,丹唇轻启道:“杨兄对我这么好,无邪可不知如何报答。”

杨逸真忽然觉得口舌有些干燥,这女子虽是秉性刚强,一旦温情下来,却是百炼刚也要绕指柔,他更惊骇的发觉,自己心中隐隐有了她的影子。

他不由在心中庆幸,幸好白纤情多时都在潜修,否则还不知怎么取笑他。

练无邪被杨逸真呆盯得有些发恼,抿嘴故作生气道:“怎么不说话?不说话,我可要走了。”

杨逸真张口欲言,却有些东西在喉咙里打转不休,就是吐不出来。

第三章云梦

“无邪,为师的话你当做耳边风?”

幽冷的女子声音传来,练无邪眼神一慌,目光瞧向了杨逸真身后,杨逸真回转身去,头顶斗笠的九玄仙子,正伫立在他身后七步外。

九玄仙子继续咄咄逼人道:“你竟私下跟这昆仑门下来往,是翅膀长硬了,还是不把为师放眼里了?”

不等练无邪应答,九玄仙子袖指杨逸真,森冷道:“你便是萧云忘那个贼人的弟子?”

杨逸真早就对这女人一再辱及师门,心有不豫,当下冷冷道:“在下姓杨,名真,就是你口中那贼人的关门弟子。”

九玄仙子冷笑一声,点头道:“好,本仙子倒要称称这个贼人的弟子有多少斤两。”

“师父,不可”练无邪惊呼一声。

杨逸真方结印护体,眼前一道淡淡的掌影就到了胸前,根本无暇反应,一股透彻肺腑的阴柔力道袭来,就直跌飞了出去,只觉撞在一个软软的躯体上,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生死两难。

练无邪负毒在身,能驱使的法力微弱,这一下抵挡不住,跟杨逸真一起成了滚地葫芦。

“师父”练无邪手忙脚乱地爬起,护在了杨逸真身前。

九玄仙子见此怒意更盛,她斗笠上的轻纱向上飘动,大袖宽袍鼓舞不休,一步一步走向墙根下的两人。

“师父您不能这样。”练无邪苦苦哀求道。

“这小子有什么好,你偏生要护着他,昆仑派上下没一个好东西,萧云忘的弟子更不会是好东西!”九玄仙子的声音仿佛从地狱里挤出的罡风,凛冽逼人。

“师父……”触动了师父的逆鳞,练无邪也一时失了方寸。

“练姑娘,不要管我,这蛮女人好不讲理!有本事找我师父撒气去,欺负后辈算什么能耐?”杨逸真挣扎地爬了起来,倚在墙壁上。

他挨了一记劈空掌,看似伤重至极,实则肺腑震荡,还要不了命,九玄仙子已是暗中留了手。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辈!”

九玄仙子拂袖左右一荡,袖面随着狂风飞涨,练无邪被迫往一边急退,同时大袖如浪涛回卷,一把拍在了杨逸真身上。

“砰!”杨逸真仿佛像面饼一般被拍在了墙面之上,随着九玄仙子大袖缩回,缓缓滑了下来,坐倒在墙角,口角鲜血缓缓溢了出来,滴在胸襟上。

退开的练无邪抢身上前,将杨逸真缓缓扶了起来,看在九玄仙子眼里近乎要喷出火来,肩膀不住耸动,显是生气到了极点。

“真是反了你,为师这么多年白白教导你了?”

“师父,您该明事理的,萧前辈纵是有错,可与他门下何干?”

“不收拾这小子一顿,难泄我多年心头之恨,你退开!”九玄仙子大袖狂舞,嘶嘶张扬在两人身前,波荡出一片红影。

“不要管我,我倒要看看她能把我怎样?”这时杨逸真开口说话了,一双眼睛死死回敬着九玄仙子。

练无邪看着杨逸真的惨状,咬牙对九玄仙子道:“师父,师门戒律里可有一条不伤无辜?”

九玄仙子悚然一楞,瞧了练无邪半晌,重重闷哼一声,怒道:“好!为师今日就不为难他,只是你须得答应为师,以后不再跟他来往。”

练无邪哑然无声。

九玄仙子何等人物,一眼看出练无邪不屈之意,连声称好,袖影狂舞张扬,风声急骤,杨逸真和练无邪的衣衫被激荡得猎猎作响。

眼看师父又要爆发,练无邪背身给杨逸真打了个眼色,匆匆探手往他怀里一塞,放开了站立不稳的他,退了开去。

“师父,我们走罢。”

九玄仙子见练无邪突然转变,怒火无处可泄,一把拉过练无邪,腾身跃入王府高墙,就此消失不见。

杨逸真伸袖抹抹嘴角血丝,强忍肺腑剧痛,缓缓贴着墙面,站直了身躯,心中暗叫:师父啊师父,莫非您老人家惹了什么风流债,做你的弟子都要祸及。

此刻天空风舒云卷,明亮澄澈,正是初晴的好天气。

杨逸真的心情却是乱作一团糟,他忽然想起,练无邪先前悄悄塞了个什么东西在他衣襟内。

伸手摸了摸,竟摸了个血红的玉镯出来,入手温润,一股若有若无的温凉气息流转全身,镯身上隐有金色咒文深铭,仿佛无数游丝内嵌,这应该是个奇门法宝,他暗暗想道。

练无邪给他这么一个血镯,究竟有什么深意?

忽然一个古怪的念头浮上脑际,杨逸真不觉暗自好笑,怪自己太过多情,练无邪对自己有惺惺相惜之意倒是真,若说有情,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摇了摇头,杨逸真收起血镯,略微收拾一下衣襟,踉踉跄跄地走上街头,他眼下第一要务,是找个地方疗伤,回王府是不能了,找个客栈?

他刚泛起这个念头,身后一阵香风飘来。

猛然转身,正好跟一个黑衣裹身的绝美女子碰了个正面,险些撞上。

杨逸真大是戒备道:“巫羡鱼,你还没走?”

巫羡鱼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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