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凌嫣酝酿良久，只憋出了两个字。
“你是嫣儿？”对方蓦地转过头来，热切地望着她。男子大概有二十来岁，眉目英俊，气宇不凡。眉间隐隐有股煞气，让他看起来有些冷漠。
“嗯。”凌嫣不置可否地回答着，心里也在猜测对方的身份。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应该是友非敌吧，毕竟她现在的身份，知道的人也有限。
“我是你的皇兄，我叫杨圣熙。”男子微微一笑，作了自我介绍。
“圣熙皇兄？”凌嫣不禁讶然。
早听青嫂说起过，当年的那场大火，使美仑美奂的倾城宫，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而当晚夜宿于此的光和皇帝，仁惠皇后，太子殿下，以及所有的宫女太监侍卫，无一幸免。而当年只有一岁的长公主杨圣嫣，却也由此不明不白的失踪了。
新晋继位的光昭帝，为先皇先后举行了无比隆重的葬礼，并派出大批的人马，全国找寻失踪的长公主殿下，可惜一直音讯全无。
如果圣熙皇兄真的死了，那眼前这人是谁？
想到此，凌嫣不由得再次打量这位英俊的年轻人，他的眉毛眼睛，分明与自己的本貌有七分相似。难怪初一见面，就有那样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啊。那年我才五岁，正是承欢父皇母后膝下撒娇的年龄，可是他们为什么那么残忍，那么狠毒，要夺去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害得我们兄妹分离如此之久？”杨圣熙说得咬牙切齿，眼里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
凌嫣也觉黯然，不由想起了因为难产而死去的母亲，还有那待她如珠如宝的父亲，以及这一世里她那未曾谋面过的父皇母后，于是眼眶红了又红，哽咽道：“皇兄，事已至此，您也不必伤心。只要咱们兄妹合力，一定能查明真象，告慰父皇母后的在天之灵！”
想必杨圣熙也很少流露出如此真实的一面，片刻之后就已恢复正常，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琐大的方形翠玉递给她，并以无比郑重地语气说道：“嫣儿，这翠玉你要拿好，它不但是咱们杨家祖传的信物，更是东黎国皇室权威的象征。有了它，你便可以号令群臣。他日一旦有变，你便可以凭借这方翠玉，继承皇位。”
“啊！”凌嫣大大的吃了一惊，本来伸出去的手也跟着缩了回来。
“怎么？”杨圣熙诧异地望着她。
“皇兄，那你呢？”凌嫣直觉地问道。
杨圣熙自嘲地笑笑，笑得很凄凉，“东西在你那里，我就放心了。”
“可是——”凌嫣根本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推脱，一时竟是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杨圣熙又解释道：“我马上要去趟南文，带这么贵重的东西上路，实在不方便。你既然呆在王府，就替我好好好保管它吧。”
凌嫣想了想，终于伸手接过这方沉重无比的翠玉。只见这玉晶莹剔透，幽幽地闪着绿光，就连一向不懂玉的凌嫣也觉着这是玉中精品，真正地叫人爱不释手。
“对了皇兄，你信上不是说你已经查到当年惨案的某些线索了吗？”
“是啊，所以我才打算去南文。因为我查到当年倾城宫里唯一的幸存者，也有可能是唯一的知情者，现在就在南文。我必须见到他！”
“嗯。千万小心！”
两人都是相当冷静理智的人，也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也不客套，当下两人拟定详细计划，又接着聊了这些年各自的境遇，听得彼此都是唏嘘不已。
第十九章 又是嫁人
原来，从那场大火里逃出来的不止是青嫂和长公主杨圣嫣，还有太子杨圣熙。他因为瞒着父皇母后，跟随一位江湖异人在房顶打坐练功，所以才逃过一劫，而后被师父带离中原，在关外潜心修匀武学，直到去年师父病逝，他才重又返回京城，伺机而动。几经周转之下，搭上了皇朝会，这才得知了这一切。
回到王府，已是中午，秋菊正满院子的找她，说大夫人找她有事儿。
凌嫣微感诧异，来了萧府这么久，这还是大夫人第一次主动召见她。抱着“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凌嫣回房换了衣服，又把方形翠玉藏好，然后才往大夫人的锦华院而去。
“哟，微儿，去哪了？”大夫人快步上前迎住了她，脸上挂满亲切的笑容。
“闲来无事，到花园里走了走，劳夫人费心了。”
大夫人顺着她的话道：“呵呵，是该多走走，老是闷在房里，会闷出病来的，身子要紧啊！”
“微儿省得，夫人的大恩大德，微儿会铭记于心。”
“其实今天叫你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噢，什么好消息？”
“呵呵，是这样的，今天去了方府，闲谈中说起你来。方夫人有意要与萧府联姻，我也就顺水推舟，替你应了这门亲事。”
“亲事？谁的亲事？”凌嫣还是有些糊涂。
“就是你与方家的大公子方野城的亲事。”
“夫人，这不太好吧。”凌嫣吓得够呛，当即婉转地表示拒绝，“微儿出身寒微，怎能做方家的媳妇儿？”
“你能，你当然能！因为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儿了。”大夫人微笑地看着她。
“啊！夫人，您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要认你做义女。你想，以咱们萧府的身分，难道还配不上他方家！”
凌嫣被驳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竟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来。
接着大夫人又道：“就这样定了。微儿，你得有个思想准备，只等老夫人的丁忧期满，到时老大老二老四，以及若儿和你的婚事，都得挨个儿的办了。”
听她提及到“云迪”，心里没来由地又是一痛，他就要娶别的女人了，只怕此生此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当下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起来，也懒得再跟大夫人争辩什么，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大夫人看她不再言语，只当她是认了，于是又笑着打趣了几句，就叫她退下了。
回了紫竹院，凌嫣坐在那棵大槐树下，双手托腮，望着围墙外的天空呆呆地出神，脑子里一个劲儿地叫嚷着：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触手一摸，不知何时已满面泪痕。
早就知道大夫人没安好心，可是没想到她的行动如此之秘密，竟连天天跟她呆一起的青嫂都没察觉。恐怕她心里早就打好如意算盘了吧，今天不过是寻了个藉口说出来而已。
谁都知道，方家的大公子根本就是个残废，下半身根本不能动弹，双腿急剧萎缩，常年都要依靠轮椅走动。据说是他十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就是这个样子。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嫁给太子呢，最起码他四肢健全，还有个当皇帝的父亲。
对，说什么也不能嫁给这个残废！
凌嫣紧咬双唇，心里坚定地想着，嘴唇差点被咬出血来，这时候她又变回那个任性胡为的凌嫣了。
想到就做，凌嫣当即站起，转身朝院外走。
不多时又来到锦华院，大夫人这会儿正好心情地跟几位夫人麻将呢，瞧见凌嫣不经通报就闯了进来，脸色马上一沉，“微儿，又来做什么？”
“夫人，我不要嫁给方公子！“凌嫣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你说什么？”大夫人疑心自己没有听清，手里的筒子打出去又捡了回来。
“我说，我不要嫁给方野城！”凌嫣再次大声说道，
大夫人冷哼一声，把牌扔出去老远，“别给脸不要脸，你能嫁给方公子，是你的福气！”
三夫人趁机插言，“是啊，微姑娘，凭方家的家势人品，配你是绰绰有余，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嘿嘿，嫁过去就是方家少夫人，运气好的话，来年再生个大胖小子，以后你的日子好过着呢！”五夫人也在旁劝道。
一时间夫人们七嘴八舌，倒把这事当成乐子了。
大夫人在众位姐妹面前，又不好过分发火，低声训斥了几句，也没心思打麻将了，连忙找了个理由打发她们离开。等到她们都走出了院子，回头就给了她两耳光。
凌嫣被打得眼冒金星，火气也跟着大了起来，反手两耳光就打了过去。记得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大夫人也是这样打她耳光，她也是在半醉半醒之间还了回去。现在历史重演，她们上演了同样的戏码。
大夫人没想到这丫头敢打她，脸上吃痛，忍不住“哎哟”了一声，愣愣地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破口大骂：“反啦反啦！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好心收留你，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恩人吗？死丫头，你这是找死！”
“来人！来人哪！”
“夫人，什么事？”听到夫人一声叫喝，从院子外匆忙奔进来两个小厮，恭声问道。
“这丫头不识好歹，把她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不准给她饭吃！”
两个小厮闻言，过来一左一右挟住她。
凌嫣一甩手，挣脱开来，沉声说道：“走开，我自已会走！”说完就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被关进柴房的凌嫣这时已经冷静下来，不由为刚才的冲动行为后悔不迭，心里正想着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来弥补这个错误呢。
这时青嫂闻声赶了过来，给看门的小厮甩了一锭银子，这才行了方便。青嫂一猫身钻了进来，连声埋怨凌嫣不该如此鲁莽行事，明里暗里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凌嫣皱着眉，苦着脸，流着泪，可怜兮兮地道：“哎！我真的不想嫁到方家去，我宁愿在王府里为奴为婢，也不愿嫁给这个残废！”
“姑娘，你的苦处我当然知道，可是即便这样，也不该跟夫人硬着来呀！看吧，吃亏的是你自己吧。”青嫂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夫人此时正在气头上，老身也不方便出面求情，只怕要委曲姑娘在这呆上一日了。”然后又安慰道：“再说夫人也只是说说，离出嫁还有好一段日子呢。来日方长，咱们不急，总会想出法子来的！”
凌嫣闻言，心里羞愧不已。
第二十章 打架的女人
（今天是情人节，祝大家节日快乐！）
青嫂当然是知晓她身份的，可是也不便在这个时候表现得过分心疼。当下明里暗里地又劝慰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青嫂刚走没多大会儿，许久未曾露面的二夫人忽然来了。凌嫣有些意外，赶紧收敛起心神，恭敬地给她道了万福。
二夫人满脸笑意，拉着她的小手“微儿微儿”亲热地叫个不停。
凌嫣不由得好生纳闷，想当初她刚穿过来的第二天，被大夫人打得半死，也是这个女人，好心地把她送回紫竹院，又着人细心照料。
如果当时是因为她的美貌，善待她好讨王爷的欢心，可是现在易容过后的她不过是略有姿色而已，况且王爷又不在身边，她犯不着这样吧。
“微儿——”二夫人叫住了她。
“夫人有何吩咐！”毕竟摸不透她的心思，凌嫣也只有继续保持恭谨的态度。
“嫣儿是个好孩子，你也是。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到方家去的。”二夫人说得相当肯定，眸子里的神色坚定，仿佛她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
凌嫣再次感到讶异，她真是不明白，这二夫人为什么要帮她。
像是看懂了她内心的疑惑，二夫人笑了笑，又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凌嫣可是一点也不明白，不过有人帮忙是好事儿，她当然不会拒绝，于是急忙躬身谢恩，说了好多感激的话。
接下来两人继续闲聊，东拉西扯了大半天，二夫人才在小厮的再三催促下出了柴房。
“哟，婉清妹妹！”
熟悉的声音来自门外，凌嫣心里一紧，立马意识到是大夫人来了。
“大姐——”二夫人当即被堵了回来，语气讪讪地叫着。
“看来妹妹是闲不住啊，才刚回府就忙着关心起家事来了，不过有我在呢，还轮不到妹妹插手！”大夫人说话火药味儿十足，摆明了是听到风声专门赶过来的搅局的。
“大姐，你别误会，妹妹只是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那你想有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自己生个女儿，代替她嫁到方家去吗？”大夫人这句话何其狠毒，明知二夫人无所出，却偏偏要用这样的话来伤她。
“你—你——”二夫人被她揭了短，不由得为之气结，“你”字出口，一时却又找不到同等毒辣的话回骂过去，脸色胀得通红。
“我，我怎么啦？”大夫人还觉得不过瘾，伤人的话继续脱口而出，“我有儿有女，若儿是郡主，指婚给了国舅爷的公子，儿子是殿下跟前的红人儿，将来娶的是国舅爷的女儿，义女如今是殿下的宠妃。反之你呢，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你就是只下不出蛋的老母鸡！”
二夫人没想到她会当着凌嫣的面这样骂她，而且骂得如此难听如此狠毒。就算她涵养再好，也忍不住脑羞成怒。
骂不赢，动手总可以吧。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啪”的一声，大夫人脸上立马起了一个巴掌大的红印，转头瞧见二夫人正满脸恨意地瞪着她，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
“好哇！你竟敢打我！”大夫人本来就窝着一肚子气，当然不肯善罢干休，二话不说，冲上前就和二夫人扭打在一起。
别看平素两人在下人们面前，总是互敬互爱和睦相处的模样，私底下却是暗生怨恨已久。大夫人早已不瞒王爷对二夫人的宠信态度，二夫人也很看不惯大夫人那副骄纵蛮横的嘴脸。
所以，凌嫣的问题，就成了她们战争爆发的导火线。
身份再尊贵的女人，打起架来也是件很没形象的事儿，跟大街上的泼妇没什么两样，大夫人显然在这方面比二夫人有经验得多，一上来就抓住她的头发，死劲地往脑后面拽。二夫人吃不住痛，被掀翻在地，趁机两腿一夹了，大夫人没觉察之下，也栽倒在地，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
“不要打啦，求求你们不要打了！”凌嫣在旁看了半天热闹戏，终于喊了起来，并蹑手蹑脚地上前去劝架。
其实以凌嫣如今的身手，要解决面前这两个寻常女人根本不在话下，不过她的身份是弱不禁风的凌微，那就另当别论了。
凌嫣这一喊不打紧，无疑是火上浇油，两个女人像是听到了战鼓声，竟是越打越起劲。大夫人嫌她碍事，随手把她甩出去老远，
“大夫人，二夫人，你们停手啊！”凌嫣嘴里叫得更急，心里却感到好笑极了。虽说这二夫人对她不错，但似乎热情得过了头，倒叫她心关不安呢。
王府虽然很大，柴房的位置也够偏僻，但人多，耳目也多，不多时远处已响起了说话声，伴随着“嗒嗒”的脚步。
“大夫人，二夫人，别打了，有人来了！”凌嫣再次凑上前去，低声劝道。
这话果然奏效，本来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