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然可以不告诉别人。”元捷并不死心，这些年的佣兵生活让他知道，只凭着身手拼命有多危险，如果瓦妮的血液真的如同他所设想的那样，那就是多了好几条命。
〝总之不行。”大书斩钉截铁，不得不说，虽然大书有时候滥好人了点，操守上的确值得尊敬。
〝那你最近到底在想些什么？”元捷只好退让一步，没有大书的支持，他自己也打不过瓦妮。阿酷对这种事情绝不会喜欢，他比大书还要坚守心中的道德跟原则，而且还很固执，不像大书这般好说话。
〝小玉跟我说，或许我们该试试看建立一个只属于异能者的城市。”大书迟疑的说：〝虽然我并不信任小玉，可是我觉得她说得很吸引人。你也知道，虽然异能觉醒以后，我们的身体机能有了一些改变，但异能的种类愈来愈多了，魔兽也渐渐变得厉害，我们根本是拿命在拼。”
说到这里，大书渐渐理清了思绪，话也顺了：〝政府重视的也不是异能者，他们更重视普通人。对政府来说，异能者虽然不像魔怪那样被感染，丧失理智，可是我们可以吃魔兽的肉却没有影响……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我们的身体内一定多少也带着病毒。所以只有那些完全没有异状的普通人才是‘干净的’。
普通人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他们瞧不起我们……我们这么辛苦，在外面寻找物资，把干净的资源让给普通人使用，保卫城市的安全，有时候要护送技工去水库维持城市的运转，狩猎魔兽的晶核提供发电机能源……我们这样拿命在拼，可等我们有一天打不动了怎么办？政府会不会根本不管我们，把我们直接扔到一边去，让我们自生自灭？”
〝……”元捷看着大书满脸的不甘跟担忧，其实大书说出了所有异能者的心里话。
对异能者来说，普通人有时候是负担。
普通人不能吃魔兽的肉，所以他们只能吃确认毫无危险的植物，不管是被病毒感染过与否。
植物目前还好，已经有一些变异过的植物目前肯定了可以抑制病毒的散播，未被感染的植物也有种子可以种植。
可主食跟肉类就没这样简单了。鸡鸭什么的，现在只有私人养殖的一点点，牛羊很多在末世以前放养在牧场里的，都已经被感染了，想要找未被感染的幼仔养大根本难上加难。
现在普通人就像是珍稀动物一样被保护在城市最中央，政府大部分的资源都用于研究〝如何驱逐病毒”，异能者已经被认定为〝被病毒影响”的一类，虽然目前还看不出危险，可所有的政府都把希望放在普通人身上，程度上来说，异能者已经是政府想要放弃，但又不能放弃的武力。
如果有一天，普通人可以得到免疫病毒的能力，并且不用靠异能者保护的话，异能者说不定会被当做第一个需要消灭的对象。
虽然所有异能者都不知道政府凭什么认定异能者是〝被病毒影响”，可既然政府已经认定（而且是所有城市的政府），那其中一定有其依据跟道理，异能者自己，也会因此而觉得很心慌阿。
〝建立一个城市，需要的不仅仅是武力。”元捷说不出反对的话，他自己也不想过着表面风光暗地心慌的日子，普通人的敌视跟畏惧让他也不好受，政府的态度更让他有危机感。
〝异能者里头一定也有人才的。”大书说：〝小玉或许不值得信赖，可她说的没有错，我们难道要等到事情无法收拾的时候才来想办法吗？”
他们是保护人民的英雄，不该被当做肮脏的东西对待。
〝异能者……没那么好说话。”
元捷已经心动了，可是异能者大多心高气傲，超人的能力带来的是更恣意的作威作福，对未来惶恐的异能者很多是放任着自己的欲望在过活的。即使大书这一片心是好的，也不见得会得到尊重，更有可能是城市一建立起来就得面对内部对领头地位的争夺。这样岂不是比原来状况也好不到哪去？
〝如果瓦妮可以出来呢？”大书说：〝如果她真的能够驱散所有的异能负面状态？那她会不会是异能者的克星？或许只要有她……”
说到这里，大书像是醒悟过来似的又摇摇头：〝不，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不能这样的。或许我们可以牵个头就好，谁当头对我们来说无所谓，瓦妮还小呢，不到二十五，我们都是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能这样利用她。”
元捷没有说话，脸上的阴郁似乎又沉了一些。
无论如何，瓦妮现在对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如果大书不愿意这样做，元捷觉得自己来当那个坏人也没什么不可以。
与此同时，瓦妮正懒懒靠在远处的树上，闭着眼睛像是在假寐。可如果靠得够近，便能发现她均匀的眉毛正轻轻拧着。
这种距离，以大书跟元捷讨论的音量来说，根本不可能有谁听见的，可瓦妮从来也不是普通人。
第十九章 病毒真相
不管再怎样心智坚强，碰到这种事情总还是令人心凉。末世的惨况瓦妮已经有直观的了解，不只普通人，连异能者都在挣命。所有城市的政府利用异能者，连遮掩都不屑，也是，只要是人，就无法离开社会生存，在这种状况之下，异能者除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外，又能怎么样呢？
末世的唯一贡献，大概就是凸出了人性的丑恶跟高洁。
大书他们，已经是末世里头很难得的善良队伍了。成员之间彼此信赖，因为想要保护彼此而贡献自己的力量，团队的利益几乎等于个人的利益。
不过这也是因为队伍人少的关系，如果这个队伍不是三人，而是三十人，那中间的斗争也相对会变多吧？
瓦妮是真的很舍不得这个队伍的。
可是今天听到的……或许离抉择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当初只想着要遮掩自己可以学习他人异能的事情，却弄出一个自己的血液可以解百毒，根本是瓦妮自己的乌龙。她对人性终究还是不了解，与其弄出一个可以解百毒的血液，还不如直说自己的精神异能很强，或许会有人对她的异能忌惮，却也好过如今这般变成被觊觎的对象。
小玉就是因为这样才高兴的吧？瓦妮想。她对自己的敌意真的很深呢。
接下来几天，瓦妮没有继续从空间戒指当中拿出任何食物或者用品来给大家使用，只是在快要吃饭之前，就会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寻找一些容易猎食的小型魔兽。以她的精神力，想要避开大型猛兽的确很容易，一两次以后，大家都习惯了瓦妮会去帮大家捕猎这件事情。
也因为这样，瓦妮跟队员之间的互动渐趋冷淡。她本来就不是多话圆滑的人，现在心中有事，学不会当做若无其事，就只好避开。大书他们光是年纪跟阅历都能感觉到瓦妮的别扭，加上自己的确有一些算盘，几人之间的互动就这样凝滞尴尬了起来。
这日，瓦妮又要出去捕猎，正在准备的时候，阿酷突然站起来对瓦妮说：〝我陪你去。”
〝恩？喔。”无可无不可。
大书跟元捷两人看到阿酷跟着离开，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人都想要自己善良，可如果现状不允许你善良怎么办？
大书看着阿酷远去的背影，有种把所有盘算都放弃的冲动。大家都说他宽厚，其实他只是知道，人若是过度渴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会造成悲剧。
瓦妮跟阿酷两人到了离开队伍稍远的地方以后，阿酷突兀的开口：〝你不用介意，我想大书他们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瓦妮转头看着阿酷，脸上依旧跟以前一样平淡，她说：〝你知道他们在打算什么？”
〝不知道，元捷通常会等都决定好了再通知我。”阿酷说：〝但我看得出来你不高兴，而且跟他们有关。你的血液很珍贵，跟这个有关吗？”
阿酷再怎样一根筋，比起瓦妮他还是敏锐多了。
〝恩……他们不希望我走。”瓦妮保留的说：〝大书想要创造一个只有异能者的城市。”
〝只有异能者吗？”阿酷脸上也出现了迷茫，那种被抛弃的惶恐并不只有大书跟元捷才有。
〝你很高兴吧？这样你们就不会被普通人当成怪物了。”瓦妮讽刺的说。
〝你不高兴吗？你也是异能者，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其他人是怎么看待我们的？”阿酷疑惑的看着瓦妮。
这种疑惑让瓦妮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她自己还真就不是异能者。
病毒的事情她大概心里有数，那些病毒带着很强的精神力，这些天吃下魔兽的肉，她也有这种感觉，那是一种陌生的、具有侵略性的精神体，模仿力很高，那些被病毒感染的人跟动物，大约是被这些病毒夺走了意识，控制了肉体，病毒对肉体的掌控很全面，可以完全的激发出身体的潜能，甚至有限度的改造生物肉体，或者把原本在野兽身上所得到的能力镶嵌进吃了魔兽肉的人身上。
这才是为什么会有人说〝吃了魔兽的肉异能会变强”的原因。
只是原本存在于身体内的病毒会和外来的病毒斗争，所以异能者无法毫无差别的吃什么魔兽的肉就得到什么能力。当然，也是因为身体内的病毒会和外来病毒斗争，精神力偏强的人们才有可能完全压制住这些病毒的侵略。压制不住的……前车之鉴不远，都变成魔怪了。
瓦妮本身的精神力很强，她当然有办法完全的消灭掉那些外来的、想要侵略自己意识的病毒，曾经她也想过帮大书他们消灭掉病毒，可是消灭这一次，下一次呢？况且全部消灭掉了，外来病毒没有抗衡者，大书他们会不会一时间无法压制那些得自魔兽肉的新病毒？
即使从此不接触病毒吧，那大书他们就会变成普通人。
你叫一个原本拥有力量的异能者变回普通人，就跟让一个本来富贵的人变回穷小子一样。即使知道病毒的坏处，跟当异能者的难处，可到手的力量又怎么会有人轻易舍弃？
况且，经过血液的事件以后，现在的瓦妮也无法毫无保留的对大书袒露自己的底细。
先不说现在环境恶劣，异能者还不是时候消失，就光从上次来说吧，血液已经使得大书跟元捷对自己生出其他的打算，要是自己的精神力传出去，有打算的八成就不只是大书跟元捷了。自己真的会变成珍稀动物被所有人抢夺的。
况且瓦妮最近还发现，那些病毒有变强的趋势。
本来是各自为政，无法同化的碰到一起就会有一方消灭另一方，现在却变得双方迅速妥协达成共识——用这种语气说一群病毒感觉很奇怪，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的。
本来各自为政的病毒，好像突然学会沟通跟说话似的，懂得谈判、妥协、联合，然后把矛头调转起来一起对付寄宿的生物。
虽说不晓得这是病毒本身的进化，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瓦妮已经渐渐没有把握能够克制所有的病毒侵略，所以这些日子，她一方面是为了避开大家出来打猎，一方面也是为大家选择病毒比较虚弱的小动物来给大家食用。配合一些可以抑制病毒的植物一起，大书他们的神智才能的到比较完好的保护。
要知道精神力是可以锻炼的，大书跟元捷现在的精神力在长年战斗洗礼之下，一定比末世之前还要高，现在瓦妮只希望他们体内对病毒的抑制可以在这些弱小的外来病毒刺激之下慢慢变强，不然，瓦妮就得眼睁睁的看着昔日队友变成魔怪，或者只好不顾一切的夺走他们在末世中赖以为生的异能了。
第二十章 分手
瓦妮这边恍惚着想着关于病毒与异能者，阿酷则毫不放弃的盯着瓦妮。瓦妮的恍惚表情被他解读为被戳中心事的不安。
瓦妮回过神来，看着阿酷的眼睛，认真的说：〝为什么一定要得到认同？”
〝呃……”阿酷讶异的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得到更强的力量，难道是没有任何代价的吗？”瓦妮问：〝你要在大家崇拜跟认同的眼神之下才可以生存？”
〝也不是……可是……”阿酷整理了一下思绪，有点心虚的说：〝难道你不觉得普通人忘恩负义？异能者辛苦的建立起可以让他们安全生活的环境，政府却把我们当做刀子、当做工具……”
〝难道你喜欢自己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瓦妮打断他：〝如果真的发现了可以抑制病毒感染的抗体，谁会被拿来当实验品？当然不会是体内已经存有部分病毒的异能者。那只可能是那些被圈养的普通人了……于是，你宁可当被圈养的普通人，未来可能的实验品跟小白鼠吗？这种境地的普通人，他们的崇拜跟认同有什么价值可言？”
〝即使我不在意普通人的想法，那建立一个异能者城市对我也没有坏处阿……”阿酷退让了一步，不去纠缠什么忘恩负义的问题。
〝可是，抑制病毒的抗体，异能者也是需要的。”瓦妮看着阿酷，幽幽地叹口气说：〝无法承受病毒的普通人都成为魔怪了，异能的种类愈来愈多，我假设，病毒也一直在进化。身为异能者，很少有人会静下心来做实验，或许有一天，异能者也会需要那些抗体来平衡，或者适当的杀死超过自己身体承受程度的病毒也说不一定……”
〝你是说……”阿酷不太相信的看着瓦妮：〝不，这不可能，你的论点是异能者跟魔怪一样都是被感染的人，只是异能者比较……”
〝事情就是这样。”瓦妮打断阿酷：〝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吃魔兽的肉异能会增强？那些魔怪魔兽的异能也都很强。病毒出现后唯一发生的事情就是异能的出现，不管是魔兽还是魔怪。异能的确是病毒带来的。我可以这样推测，科学家当然也可以有同样的推测，这才是政府把异能者当成工具而不是功臣的原因。”
〝……你这样说，难道有一天所有的异能者都会成为魔怪吗？”阿酷抿着唇，这其实是一件很摆明的事情，又简单合理的让人不得不相信。可是身为异能者，又怎么会希望自己成为往日所猎杀的那种怪物？
〝也不一定，我可以感觉到病毒的强弱，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挑选体内病毒并不强势的魔兽来狩猎。”瓦妮说：〝况且有一些植物已经确定可以压抑病毒，还有就是，异能者在不断的战斗之下，本身的能力也会持续增强。”
〝所以，理论上，只要自己的能力一直强过体内的病毒，就可以保持自身理智吗？”阿酷不确定的问。
〝理论上是这样，但这样还是过于冒险，异能者如果不想要有一天失去神智，有一个绝对的保险是必要的。”瓦妮说：〝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