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宫春- 第52部分

而未及进到来凤殿，子矜便是早早迎在了外头：“子矜给婕妤娘娘请安，皇后娘娘等了您许久了。”皇后竟然一早便料得我会来吗？我遂颔首跟着子矜步入来凤殿。

彼时皇后正逗弄着笼中的鹊儿，当我进屋时她只是玩味的看着我：“本宫等了你许久了，婕妤必是为小蛮来求情的吧！”我想她之所以能说出这番话来，必定是不知我与小蛮之间的种种吧，既然如此那么小蛮难道就是玉姐姐的人吗？

“蛮丫头她平时虽然粗枝大叶的，但不至于做出这种扮鬼吓皇上的荒唐事，她也不傻为什么要给自己惹祸上身呢？臣妾恳请皇后娘娘彻查此事，还小蛮一个清白。”我倒并不奢求皇后会真的看在我的面子去彻查此事，这么说只是不想皇后对我与小蛮间的关系转变有所怀疑，在皇后面前我必须要扮演好一颗自以为聪明。却有听话好用的棋子。

皇后闻言却是轻声一叹：“小蛮这丫头寻常我见着倒也觉着是个机灵地丫头，想也不会做出这等傻事，但是。”皇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不曾搭话只是在一旁垂着头继续听着，皇后抿了口茶道。“但是凭借着我们的关系，有句话我不妨提醒你，此事难免不是冲着你来地，其中的曲折本宫不理，但如今既有小蛮替你背了这个黑锅。菀婕妤若是个聪明人就该静静站在一旁。不知皇上为何这样急着处理了此事，小蛮是再留不得了，本宫自会将此事办妥，婕妤你也不用担心谁人会在背后兴风作浪。”

小蛮毕竟是我暮菀宫地人，即便她是要陷害我或是茗曦，最终我这个暮菀宫的主位都再难撇清了：“毕竟是主仆一场，臣妾恳请皇后娘娘准许臣妾再见小蛮一面，也当，是送她最后一程吧！”

皇后沉吟半响。终是对子矜点了点头，再见到小蛮是在来凤殿的密室里，宫里的太监婢女们犯了错自是交由司礼太监处置的。而今将小蛮囚于来凤殿密室中，也足以见得皇上不想令太后知晓得太多地用心憔悴下去了。只是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看起来她除了精神不济外倒也没受什么外伤。看来皇后对这个将死之人还是很客气的，我转过身自腕上取下一个玉镯塞给了子矜：“我想和小蛮单独聊几句，还请姑娘行个方便。”子矜倒也没有推脱，领会的朝着外间走去。“你还来干什么？是来看看我的下场究竟有多凄惨吗？”见到到来小蛮也是冷语相向，她还真是不知悔改，纵然她不是主谋，然而在她心中对我对茗曦就没有半点歉疚吗？毕竟是一同甘苦过来的姐妹，我当她是姐妹，那在她眼中的我又算是个什么呢？

我便也径自在她面前坐下：“我今日前来，只是想问你一句为什么，我平素待你如何你应该清楚，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要背叛我，我只想知道我们这一路走来，在你眼中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地，我想知道你心中有没有存过一丝一毫的后悔？”

“若不是因为你，我说不定也能像昔日的余常在一般青云直上，早在你出现之前皇上便在紫宸殿地内堂临幸过我，就在我以为暗无天日的生活终于有了丝丝光明时你出现了，你不仅夺取了皇上停留在我身上地所有目光，更是将我要了去使得我再无蒙受圣恩地机缘，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会沦落至此，甚至，还要为你陪上性命，我的恨是你无论如何也无法偿还地。”兴许是连她自己都意识到大限将近，便也不妨将她所有的恨倾倒于我，没曾料想昔日我看中她的伶俐可人要了她来暮菀宫，却是打破了她飞上枝头的梦。今日听闻小蛮说起这些，没来由的想起当日与茗曦回宫时，所感受到的景桓与小蛮之间的暧昧，毕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吧，也从未见景桓对哪个婢女如此殷情，哪怕是对茗曦平日里也只是浅浅一笑，如果不是因为我，小蛮会不会过上那种她所预想的生活呢，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们或许能成为亲密无间的姐妹吧，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那她今天是不是可以不去死，这都是我欠她的，又或者生活在皇宫，本就没有谁欠谁的。

“如果你早些说出来，我定会成全你，又何至闹到今日这般田地呢？为了自保我不能救你，为了自保你身后的那个人更不会救你，我们都只能静静站在一边，小蛮啊小蛮怪只怪你从一开始就站错了边。”同情敌人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必须要牢牢记住这句话，用来压制内心深处是不是便会冒出来的怜悯。

“主子，主子，小蛮知道错了，小蛮知道错了，求您念在我们曾主仆一场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啊，奴婢的爹娘还在家乡等着奴婢回去，奴婢不想死啊。”小蛮哭喊着抓住我的衣襟，像是想要抓住生命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救她就会连累到自己，正如皇后所说小蛮是我的替罪羔羊，而我绝不能有事，我有事的话有朝一日又有谁来保全远在南疆的父兄呢！

然而毕竟是这样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照皇后的语气来看小蛮恐怕是过不了今晚了吧，两全的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正所谓隔墙有耳我虽给了子矜些好处，但想必皇后之前定是嘱咐过她的，是以眼下说不定她正附耳在门外呢！“蛮丫头你糊涂啊，怎能做出这等事来，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了我，不是我不顾及昔日的主仆之情，只是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桌上白绫毒酒皆已备齐，清明重阳我会多烧些纸钱给你的。”原本对于我突然说出这些话来小蛮却是十分不解，但当见到我的眼神往门外轻轻一扫她便立刻会意过来，便更大声的哭喊起来。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蛮却突然抹乾了泪淡淡的问道：“主子，今时今日你恨不恨小蛮？”

“恨，我恨你不早些对我说实话，若是你早些对我说了，说不定就。。。。但如果有来生，我还会选择和你做姐妹。”不是宽慰的话，我原是当真打心眼里喜欢这丫头，无奈我们之间纠葛的最后终是逃不过一个“恨”字，如果不是身在皇宫我们会不会都快乐许多。说着我便将一颗药丸塞到她手中，渐近的脚步声已容不得我再多做解释了，但我相信小蛮她该是懂得的。

一梦如逝似水长　第一一零章　罗衾不耐五更寒（13）
小蛮并没有多问，方将药丸收入袖中便只见皇后进到了密室中，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想来是要尽快把事给了了吧，她行至小蛮身前，用一种无限怜悯的语气说道：“如果有来生，那就祈愿永世不要进宫吧，哪怕颠沛流离哪怕饿死在街头！本宫念在与菀婕妤的情谊，就让你死得有尊严些吧，桌上的白绫匕首你自己选，或者本宫这里还有一杯毒酒，保管你一喝下去立时毙命没有半点痛苦。”

我不知道为何小蛮会用那样怨毒的眼神望向皇后，兴许是怨她太过无情，那样的眼神中包含着太多太多的东西，是不甘是怨恨是无奈是绝望。一个人一杯毒酒终，结了一生，没来由得又想起凌烟阁内被勒死的宣嫔，为了权势玉姐姐的身上究竟背负了多少人命？令人欣慰的是我瞥见小蛮在喝下毒酒的同时，也十分巧妙的吞下了那颗药丸，我不知道她是凭着什么相信了我，但我知道至少她可以不用死了。药丸是来这里之前特意带上的，那原是喧哥哥特意为我留着防身的，这药丸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刺激穴道神经，从而使得人体的各大要穴尽快封闭，不受任何侵害，只要处理得当服药之人能在十个时辰之内醒转过来。后宫之地危机重重，兴许有一天就会送上性命吧，这样的药丸或者可以保我一命。来之前我便想好，不管小蛮因为什么要背叛我，但只要她的心里还存着一丝歉疚，我便可以让她死而复生，虽然娘亲说我一向看人不准。然而小蛮毕竟没有让我失望，她的本性并不是我们所看到的样子，但此事还需要喧哥哥的配合。

所以从来凤殿出来。我便嘱了茗曦去找喧哥哥，并告诉她无论怎样我都要见到喧哥哥。茗曦似乎也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便朝着漱景宫去了，现在地喧哥哥呆在那的时间远比留在太医馆多的多。

一路上我也不断地回想着，当茗曦的“尸体”被抬出密室时，我却在不禁意间瞥见桌案上正在慢慢干去地水迹，那是个六角形的雪花图形。小蛮在喝下毒酒前立在桌旁好一会，难道她是想告诉我些什么吗？六角形的雪花？会代表着什么呢，也许这一切等小蛮再醒过来，我便能知道了吧！

通常那些老死宫中的太监嬷嬷，又或是意外死亡的宫婢都是直接被运出宫，而后再由专人处理，但听茗曦说这些尸体大都是被丢弃在乱坟岗，但倘若有亲戚来认尸，那尸身倒也有专门地存放地点。只是日子不能超过一日，此事自然是不好由我直接出面的。

无奈等了这许久都不见喧哥哥来，想必玉姐姐见到茗曦去寻喧哥哥定是要多加为难的。只是小蛮的事是分秒必争的，我又怎好坐在这里苦等呢。然而正在我欲动身前往漱景宫时。却远远的见着茗曦和喧哥哥走来。

茗曦退下后，喧哥哥压低了声音道：“郁儿你又想做什么。我虽说不想干涉你太多，但我听玉说这次你又闯了大祸了，即便为了权势你可以豁出性命去，但你好歹也想想赫连家上上下下。”

“这件事说来话长，如今我有一急事要喧哥哥你帮忙，我想求你救一个人。”当听我粗粗的把计划说完后，喧哥哥却是愣在当场，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其实我只是想要他找个人去给小蛮“认尸”，当然最重要的是将小蛮“死而复生”，药丸本就是喧哥哥弄出来地，当然也只有他有解药。

“小蛮就是那个替你背黑锅的人吗？”不知喧哥哥在漱景宫听到的是怎样地版本，但很明显他对我的误会却是越来越深，难道十几年地相识还抵不过几句流言吗？他眼中地我真的是那个为了权势而什么都能出卖地人吗？曾经我以为他会是最了解我的人。

“你不是曾说过只要我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尽管吩咐吗？喧哥哥可还记得当初你是为了什么才进了太医馆，可如今却又成了谁人的专署下人。”赌气似的说出这两句话来，对于喧哥哥我心中多少是有气的，虽然不知为何他对我的态度飞转直下，兴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总是认为无论什么时候喧哥哥总应该站在我这一边吧！

喧哥哥却是一愣，随即恭敬的一甩袖行了大礼：“婕妤娘娘交待的事，下官自当办得妥妥帖帖，下官所言也是一诺千金绝不反悔。”不等我再开口说些什么，喧哥哥便拂袖而去，进到皇宫我不仅失去了个温婉娴淑的姐姐，还失去了一个相交十数年的朋友，我不知道我究竟还拥有什么。然而不管怎样，我知道将事情托付给了喧哥哥，他总是能够妥当的处理好的，剩下的事已非我可以干涉的了，即便太后日后要追究下来，我也只能顶着，毕竟岁月不饶人，太后她已是垂暮之年，而皇上正值壮年，应该站在哪一边我自是清楚得很。突然只觉胃里一阵翻滚，今早似乎也没吃什么只是突然一阵恶心，茗曦进来见我这般模样急忙递了茶盏过来，一边还轻轻抚着我的背帮我顺气：“主子你这是怎么了？”这没来由的不适却令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依照我今时今日的处境，怎么能够。。。。

“主子您脸色不好，您是不是。。”我知道我方才的反应很容易让人误会，但这个时候我尚未在后宫站稳脚跟，单单凭着皇帝的宠爱是不够的，皇帝膝下荒凉这其中的原因想是也不简单，我还不想为此搭上性命。虽然未经太医诊治，但干呕的反应已不是第一次了，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茗姐姐我没事，兴许是早间的吃食有些不适罢了。”茗曦看来似乎并不相信我所说的，如果我连一直衷心陪伴在身旁的人都无法信任的话不是太悲哀了吗？我轻轻抚着小腹，真不敢相信我的身体里已然孕育着一个小家伙，但现在的我实在没有把握能护得他平安出世，“茗姐姐，你说郁儿该怎么办呢？”

“主子是否应该找项大人来看看，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皇上是日日都来，而主子的身子又要如何伺候皇上呢？”茗曦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即便我能瞒过所有人，但皇上这里又要如何交待呢，若是一味的回绝景桓的恩宠，那恐怕我在这后宫之中唯一的靠山都要失去了吧！

不知是否因为太后的年纪越来越大，而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渴望家庭的温暖，皇宫本就是一座华丽而冰冷的宫殿，住在里面的人即便仅仅是为了自保也必须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冷酷，想要在皇宫寻找丝丝温暖简直是难如登天。太后自然是晓得这个道理的，然而即便只是台面上的做作她似乎也就知足了，其实太后也同景桓一样，当一个人站得高了还是会冷会寂寞。

不管怎么说最近在太后殿摆开的宴席，次数是越来越频繁了，而今晚席上众人似是早就达成了共识一般，谁也不曾提起在暮菀宫发生的一切，想必皇后事先都已知会过了吧！姐姐依旧坐在太后身边，原先属于宸妃的位置，她朱唇微启似乎在对太后说着些什么，而我却不由得胆战心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只要姐姐坐在太后身边，我便会冷汗直冒。


一梦如逝似水长　第一一一章　罗衾不耐五更寒（14）
上座的太后轻轻咳了起来，兴许是今日天又转凉了，老人家上了年纪总会有些头疼咳嗽的，玉姐姐不知对太后说了些什么，太后却是有意无意地朝我这边望来，我低垂着脑袋，总觉得后宫中所发生的一切都被太后看在了眼中。这个经历过这许多事的女人，这个站立在大胤王朝权势的最高点的女人，总是没来由得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景桓还没有来，太后面前妃嫔们都显得很拘谨，后宫之中可以得不到皇帝的宠爱，那充其量也只不过是独守空闺，然而若是碍了太后的眼，结果远非你所能预料的。然而殿内唯有玉姐姐陪坐在太后身边，连皇后都只能够坐在稍远些的地方，现下因为怀有龙嗣而加诸在姐姐身上的荣耀，是任何人所无法企及的，然而却也正因为这样，我更对那张蹊跷的药方有所保留。喧哥哥不肯跟我说实话，但总会有人能告诉我实话的吧！

“哀家知道紫宸殿前那个叫小蛮的丫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