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光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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煦光梦回-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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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棱还没有回来吗?我想调查的事能不能先处理?”
所谓调查,是伊莫色斯在探望缇依那天突发奇想的念头,虽然缇依就任神座,似乎一切已成定局,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查一查。
这种事情当然只能委托暗部,不过棱不在,处理起来不太方便,不知道谁比较适合做这个任务,所以便暂时拖着。
“如果陛下您急的话。案子我已经放在暗部了,不过还是保险处理会比较好……”
“那就等棱回来吧,妥当点比较好。”
他这么决定后,西优席文就没有再提这件事了,公文已经批改完毕,是该告辞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不太想离开。
说是预感,又不太真切,只是他真的觉得不想走。
仿佛走了,就会和什么错身而过似的。
仿佛离开了,就有什么要永远失去了一般……
“国师,你还有事吗?”
瞧他呆愣着没有动作,伊莫色斯喊了他一声,他才从失神中清醒。
他是怎么了呢?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陛下……接下来要休息了?”
“嗯,再躺躺,然后在这里等薇薇吧,今天说好了一起吃饭的,看我没精神,她又会难过。”
国王要和自己女儿吃饭,他当然是不便打扰的。
原本他也想试着问问看,要不要一起用餐的。
“你怎么了,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看着他,伊莫色斯露出了有点无奈的笑容,盯着他的会色眼眸,融化出了少许温柔。如同以往的,带着温暖的柔和。
“不愿对我打开心扉,就别对我好吧。这样子,会让我又忍不住抱持希望的……所以,还是维持这样就好了。”
从他那无奈中带有哀伤的语气,他听不出他是否已经不在意从前的事情。
或者是即使在意,还是迫使自己原谅了呢?
他一瞬间说不出来,仿佛喉咙被什么梗住。
“你回去吧,我累了。真有什么要说,也不一定要在今天,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的。”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西优席文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不过,他还是询问了一句。
“克薇安西亚公主来这里之前,属下在这里陪着您,好吗?”
对于他说出的话,伊莫色斯有点讶异,但还是笑着摇头拒绝了。
“公文还要送回去不是吗?有人在旁边,我也无法好好休息,你还是先回去吧。”
话都这么说了,找不出别的借口,他只能应声离去。
直到很久以后,他还是一直记得。
在他转头离开之前,伊莫色斯漂亮的脸上,那温柔的、美丽的……
最后的笑容……
章之三十一  光之息泯
照熔寒雪的熙光不再,
而你心的门扉,终于冰封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呢?
习惯了他的微笑,
习惯了他的温暖,
习惯了有他的,世界。
一夕之间的失去,茫然之下竟不知从何彷徨起。
无论到哪一个角落寻找,离逝之人,又怎么寻得到他的身影?
于是他失声痛哭了,如同要撕扯开他的灵魂。
只是听不见的仍旧是听不见。
唤不回的也还是唤不回。
叶片仍沾着薄露的清晨,以一名侍女的尖叫声为始,割破了宁静的空气。
当西优席文赶到向历殿时,现场还一片混乱,卫兵挡住了入口不让人随意进出,心中的不安让他急欲弄清楚事情,最后,是一旁哭泣着的侍女告诉了他答案。
陛下驾崩。
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他难以置信的用力抓住那名侍女的肩膀,颤抖着又问了一次,也许是他的神情太骇人,对方一时吓得说不出话来,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眼见待在这里无助于了解情况,他立即决定上楼查看,然而,他一样被挡了下来。
“让开。”
慑于他的气势,卫兵有些微的退缩,这时候宫部司上前来说话了。
“国师大人,您不能上去,里面还在处理一些事情……”
一声清楚利落的金属声响,是长剑出鞘的声音,那把剑现在就抵在宫部司的颈子上,让他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叫他们让开,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
采取如此粗暴直接的办法,是平时的他不会做的,对方被吓得不轻,连忙指挥要卫兵让出一条路来,西优席文没再多说什么,收剑之后立即进入。
他不相信。
他不愿相信。
昨天还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生如此状况?
思及伊莫色斯的宿疾,他内心隐隐作痛,如果是这个原因呢?如果这一次……他真的醒不过来了呢?
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只是因为宿疾发展没有了呼吸,一时还没恢复,所以惊动了大家而已。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
这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伊莫色斯的房子中没有人影,他看见一名侍女就将之叫住询问。
“陛下的遗体安置在落烟房……”
侍女告诉了他位置,但这样的用词,他无法接受。
但来到落烟房看了之后,他终于必须承认自己是错的了。
无法接受又能如何呢?
躺在床上的伊莫色斯,看上去没有多大的改变,面容依然年轻,若是笑起来,样子也一定一样美丽。
只是理智明白告诉他,这具连微温都不剩的躯体,不可能是活着的。
触在冰凉的脸颊上的手指移开后,他艰难地退了出去。
伊莫色斯是怎么死的呢?
如果昨天他留下来,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这些问题都是现在的他无法思考的,他只想离这样的纤细离得远远的,最好能惊醒过来,发现只是场噩梦。
现在置入他脑中的只有一件事。
就是这个人不在了。
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没有丝毫的预兆……
从房间退出来的短短几步路,他只觉得走得漫长,目光瞥见伊莫色斯的房间时,他下意识走了过去,好像有什么牵引着他似的。
房间里面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跟他昨天看到的一样。
伫立在这空荡的房间里,好似还能看见昨天记忆的残影。
伊莫色斯带着无奈的笑容。
轻轻的话语,说着要他回去。
猛然想到了什么,他走到床前,翻开被子,昨日他进来时伊莫色斯藏起的,竟还是那架琴。
其实,还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吗?
还是在乎着,重视着,却不想让他发现?
呆立在那里,他一个字也说不出,一滴泪也流不下来。
充斥室内的是沉寂的冷清,而充斥他内心的,是恒长无声的空洞。
或许那空洞中有着悲伤,有着痛,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无形的泪碎在心中的角落,随着失去,通通被带走。
回到敛宁居,用的应该是自己的双腿,只是他没有感觉。
他只知道自己坐下来后,没有发呆,没有沉思,而是向下人催讨今天的公文,然后坐在桌前,开始如以往每一日的工作。
这样子究竟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他也说不上来。
就算按部就班下去,今天也不会跟昨天一样的。
跟过去的每一天……都不会一样的。
他就算送公文去,也不会有人收了。
那么他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设法维持自己的冷静?
借由忙碌,填补那一片空洞?
王死了。王死了啊。
他难道就不能表现出一丝哀痛?
表现给谁看呢?
再怎么样,都不是这样无动于衷般的,闭锁在这里,什么也不去理,只想顾好自己,封闭自己。
他这是无心,还是失心?
现在的他好像分成了两个,一个想着这些无解的疑问,一个继续手边的工作。
无论是哪一边做的事情,都于现况无益,没有任何意义。
但他还是继续做着,外面的人如同再也与他无关,他们计算的事情,筹划的事情,也进不了他这里。
那些事情怎么样都好。
那些事情……从来就跟他没有关系……
那些事情……
握在手中的笔,让他感觉到了一丝疼痛。
不过他在顿了顿,放松手指的力量后,还是没有停下来。
今天的会见是临时召开的,负责联络处理的人似乎是宫部司,这点他也没有弄得很清楚。
他是被邀请出席的,这次会见的讨论事宜,包含了先王的丧礼,以及王位的处理。
大家只是想解决问题与麻烦,或许还有人想从中取得利益。
没有几个人为了伊莫色斯的死而感到难过,就连列席的立因斯亲王也是。
他的心也没有因而产生什么特别的想法。
空荡荡的一片,就算投入了什么,也不会产生涟漪。
正在争辩的臣子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应该调查清楚伊莫色斯的死因,再商谈由谁继位的问题,另一派则认为立因斯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理当可以直接即位,毕竟王位空下来太久也不好。
两方的论点他有听没有入,从头到尾他只是平静地坐在他的位子上,没有站出来主动发言,也没有驳斥谁的话语,就好像个旁观者一般,一切事不关己。
不知过了多久,话题突然转到了他这里来。
“国师大人,您认为呢?您的看法是?”
其中一位大臣询问他的意见后,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
众人等着听他的答案,就等着张唇之后,表态支持哪一边。
他知道他说的话有绝对的影响力。
他知道他的发言,可以左右局势,甚至是对现状做出决定。
但是那又如何呢?
就算他握有权势,拥有他们这些想要的、羡慕的,决定的权力,那又如何呢?
这明明不是他想要的。
只是,或许……曾经是他想要的吧……
“新王即位,没有什么不妥。”
他轻描淡写地给了个答案,一旁的立因斯听了,神情顿时舒缓了下来,而认为该延后即位事宜的臣子们,脸色则转而灰败。
“没什么事的话,我想退席了,对这件事,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坚持。”
说完这句话,他便无礼地转身离去。
殿堂上的人虽多,却也没有一个人敢拦下他。
每一夜不知如何入眠,每一天亦不知如何清醒。
浑浑噩噩的,没有多少活着的感觉。
行尸走肉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即使在别人眼中,他看起来跟过去没什么两样。
依然的冷静,依然的冷漠,依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些日子来,到他这里来征求支持的人不在少数,最后他以不想被打扰为由,拒绝了这些烦人的会面,还是照样一个人,关在他的敛宁居内。
不要有人再来烦他了。
他只是想要宁静而已。想要绝对的安宁。
说他是缩在自己的壳里也好,说他不想面对现实也好,这些说起来,也没有错。
处理这些事情,就是要面对伊莫色斯已死的现实吧。
明明已经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为什么他还是要逃避?
这么久以来他什么都接受了,什么都接受了啊。
相较于祭灵族覆灭时,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的状况,现在的他完全不同。
没有梦境,没有回忆,没有哪一件事,特别地浮现。
仿佛说服自己忘记,不要去想一样,只是因为难以承受那样的伤口,再赤裸裸地撕裂开来。
所以让一切由无接收。
不要去想就不会痛了。
没有情感就不会伤心了。
然后,就可以说服自己,是真的不在意了吧?
这样,就是他想要的吗……?
丧礼举行的日子,和新王即位的佳期都出来了。
帖子送到了他这里,看见的时候,心还是难免抽动了一下,视线也不甚清楚。
即位仪式是一定要去的,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丧礼,当然也是。
无法再想更多,他只匆匆答覆会照时前往,便将帖子收到了他看不见的角落。
需要有个理由,让他振作起来,是不是?
需要有个目标,需要有件事。
例如许久以前,他未能完成的,那个支持他活过所有煎熬的……生存目的。
就好像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浮木般,他伏在桌上,茫然看着前方,黯淡的双眼深沉了下来。
死沉的头脑自行运作着,就这么任由其想下去,哪怕最终陷入的是万劫不复之地。
是啊,谁也不能阻止他了。
他拥有所有的优势,除了那个淡化的强制约。
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世了,没有人会疑心他有何意图。
除了……
思绪转啊转的,一个小小的声音唆使着,蛊惑着他。
破坏哪个维持现状的锁吧。
然后,距离自由,就只有一步了。

丧礼进行的前一天夜里,他待在自己的房里,怔怔盯着孤零零悬挂空中的月亮。
举起的手在眼前比着,只是希望月亮能圆起来,就算是幻觉也好。
残缺的月,看着心中也是不舒服,不过人心终究无法扭转一些办不到的事。
他连那些理当把握得住的事情都无法顺心,更何况是让月亮化缺为圆?
而在他望着自己的手呆呆发愣时,一个鬼魅般的影子忽然出现在他的房间。
没有等对方出声,他就知道是谁了。
只是,为什么要是他呢?
为什么要比他预计的还早呢……
“国师大人。”
能这样私自造访的人,自然只有接到消息后从外地赶回来的棱。他连披在身上御寒的黑色风衣都没有脱下就直接过来了,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先回过暗部。
西优席文应他的呼唤回过头,面向他,没有出声。
郁然的脸孔,也没有出现任何一丝变化。
“陛下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调查过吗?有结果吗?”
棱询问的声音带点急促,他则是摇了摇头。
“没有。”
而他这个答案,显然是棱无法接受的。
“没有?这件事情难道不可疑?您的知觉这么迟钝吗?连其中只怕大有问题都看不出来吗?”
那张秀丽的脸孔,透着几分难以置信,就着他已经知道的事情,棱继续问了下去。
“您没有调查清楚就支持立因斯亲王就任?明明您可以阻止的!”
“我没有支持他。我只是没有反对。”
他回答棱的问题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静。
就好像情绪已经不会因什么而产生波澜,不会受什么而影响了。
“陛下最后交付的委托,是调查殿下被选为神座的事,您不是也知道吗?而陛下没有重伤重病就突然猝死,您完全不觉得有问题?”
棱的质问已经逼近凌厉,但他的回应还是淡然。
“陛下……从先王以临神之镜的力量挽救了他的性命之后,就一直有后遗症发作,这一次,或许也……”
说到这里,平静无波的口吻出现了十分细微的裂痕,只是没有被棱察觉。
那只不过是一瞬间,一下子就被他隐没过去了。
棱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因而错愕了一下,这分惊讶过去后,他还是问了原本要问的问题。
“就算如此,您也不能肯定陛下不是被人谋害的啊!”
“……”
对于这句话,他的回应是沉默。
因为无法去想,无法去想。
怎么样也无法去思考那些事情,怎么样也……
“请您阻止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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