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武- 第56部分

李启明依旧负手，噙着几分冷笑站在一处高坡上，他仰起头望了望天色，喃喃道：“只怕是要下雨了啊！”

他丝毫不去管他的护卫死了多少人，也不理会燕虎是不是死了，他怔怔地站在苍穹之下，负手眺望云霄间划破天际的电光，还有如大海狂潮一般的怒涛浓云。眼中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眸子里又闪起那种兴奋的光芒，搓了搓手掌，舔了舔嘴唇，冷笑道：“就让你们再喘息一会儿好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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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虎冷漠的话语引得卫一三人心中怒火中烧，三人纷纷站起，眼中似乎要喷火一样睖睁瞪着燕虎，继而便再无言语。再多的话语，也无法熄灭这场战争了不是吗？既然如此，无需多言，战吧！

燕虎手中拿的还是卫三的刀，刀锋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他单手持刀，傲然挺立在三人身前，他的眼中根本不见一丝慌乱或者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有冷漠，冷彻肺腑的冷漠深深地占据了他的眼瞳。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卫一三人从悲痛到愤怒，从愤怒到疯狂的攻击。

就在那刹那之间，卫一三人就已冲至燕虎身前。三个人，三把刀，同时出手，刀刀攻向燕虎要害。刷刷刷，三把狭长的雪白钢刀，眨眼间已分上中下三路齐齐攻来，就像三条充满了剧毒的响尾蛇一样，迅捷，辛辣，狠毒，他们心中的怒火已经转化为手中的刀，黑色的劲装，雪亮的长刀，倏然出手。

直到卫一三人齐齐动身的时候，燕虎的眼波中才看得见一丝兴奋，那种对战斗无比渴望的兴奋，瞬间充斥着他的大脑，这一刻的燕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的战斗意识几乎达到了平生的最巅峰，这种从未有过的热血燃烧的感觉，使他脑中无比清明，战斗意识更是凝练无比。

三把刀齐齐攻来之时，只见燕虎脚下轻点，微微后撤一尺左右的距离，旋即如猛虎扑虓一般朝着左路的卫二奔去，身形如天际中无声的电光一般，咻的一声掠到卫二近前，只见燕虎腰腹一拧，整个人侧身穿过了卫一的攻击，卫一的刀几乎是贴着他的胸膛过去了，燕虎近乎可以感受到刀锋上那冰凉的杀机，他闪得刚刚好，幅度大一分浪费，少一分的话就一定会被卫一伤到，所以说燕虎现在的战斗意识是凝练无比的。

闪过了卫一的刀之后，他前冲的身体倏地向后一仰头，就在那一瞬间，卫八的刀也从他的鼻尖上飞掠而过，当他回过身来之时，一道细微的血丝从他的鼻尖上滑落而下，这细微的疼痛还有血腥的味道对此时的燕虎来说更是一种刺激，他就像被打入了兴奋剂的运动员一样，鼻中喘着粗重的呼吸，手中长刀一挑，正好将卫二的刀挡飞而开，旋即暴喝一声，虎刀连绵如暴雨一般，疯狂地冲击着卫二双手横握的长刀。

当当当……虎刀本就刚猛，何况现在的燕虎每一击都已达到了九级武者的力气，连续近十次的九次武者全力之下的密集攻击，饶是卫二也承接不了，毕竟他也只是一个一级的战斗士而已，战斗士最大的好处并不是肉身力量的暴涨，而是战气！超出肉身之外的战气！八卫之中只有卫一对战气的运用还算熟练一些，其余的连入门都不算。

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连串兵器相争时的铮锵之声爆响在空气之中，声音密集如滚雷一般，简直叫人透不过气来。至少卫二就已透不过气了，他本就处于劣势，攻出去的刀被人破开之后几乎是连停顿的空当都没有这一连串的攻击就已到来，他双手横刀而立，但是却不想燕虎的力气就算是跟自己比也差不了多少，五六次攻击的时候他的两条手臂就已经麻痹了，到第七八次的时候他几乎是咬着牙撑下来的，到第九次攻击的时候他两条手臂就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这时候就见燕虎厉声一啸，啸声如山中猛虎一般刺人耳膜：“嗬啊~~给我开！”第十次的虎刀燕虎抡圆的手臂，钢刀的手柄被他的双手捏得都微微凹进去了，双臂上更是的汗珠更是滚滚而下，他手臂上的肱二头肌就像花岗岩一般的坚硬，青筋暴起如青蛇，手腕挥动如掣电。

长刀怒劈而下，伴随着这滚滚如怒雷一般的啸声，朝着力不从心的卫二一刀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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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卫二看到燕虎那如远古魔神一般的身躯，听到那高亢得震耳欲聋的啸声之后，双手就已颤抖得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了，燕虎的刀还未劈至身前之时刀就已掉到了地上。卫二回神之时害怕得尖叫了起来，已生不出再战之心了，他转身要跑出去的时候，燕虎的刀，就已经到了。

嗤啦！长长的一道刀锋划开皮肉的声响蔓延在空气之中，伴随着漫天鲜艳的血雾，久久不散。燕虎这一刀正好砍在了卫二欲要逃去的背上，卫二前一刻还在为自己成功逃离这个杀人魔王的毒手，下一秒死神的召唤就笼罩在他身上了，一道迅疾如电一般的刀光，像一片雪亮的光幕一样，瞬间从他的脖颈处，怒劈而下，将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卫二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死里逃生的窃笑，却再也迈不开步伐了，这一刀足足将他劈飞出去两丈远，空气中满是腥臭的味道，地上足足留下了一道两丈长的血路，都是卫二的血。

又一个人死在了燕虎狂暴的刀下，刀依旧是八卫的刀，杀死他们自己人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刀！只是，人已不再是昔年那个淳朴的燕虎了，他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冷入肺腑的杀机，在杀了两个人之后面容不改，长刀染血，傲然挺立，双臂虽然也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地颤抖着，然而他依旧紧紧地握着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刀柄因为受力而凹陷。

卫二的死更是让卫一二人疯狂了起来，这八人本就是情同手足，现在眨眼间就死了两个，滔天的愤怒只有用鲜血才能解决。二人就在燕虎落地的那一刹那，就已欺身而上，两个如刀锋般凌厉的人，两柄如毒蛇般狠辣的刀，齐刷刷直刺而来。

此时的燕虎早已是强弩之末，一记超强度爆发的虎啸，接连十次超强度的攻击，他的身体已受损得极其厉害了，看着卫一二人的刀他忽然没有了动作，他想动，只是他就像已经放弃了生存的希冀一般绝望地站立着，任凭着这两把刀朝自己刺来。

噗嗤，噗嗤！几乎同时响起的两道声响，几乎同时没入燕虎左胸膛和右肋骨的两柄刀，几乎是一模一样怒气横生的两双眸子。卫一他们似乎从未想到过会如此轻易解决燕虎似地，微微怔了一下神，他们仰起头瞥了一眼燕虎，倏然间一股从尾椎骨迎之而上的凉气，窜到了脑门。




第十九章　　燕虎身死（下）
燕虎真的如此轻易就放弃了所有的希望？是的，然而他放弃的却是自己的希望，想要换来燕雯和炎武二人的生还，他用自己的身体，燃烧了最后的生命。
燕虎眼中的冷漠不曾减少过一丝，然而他的嘴角分明噙着一丝笑意，一丝满足的笑意。这也是让卫一卫八毛骨悚然之处。燕虎的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精光，似乎是在燃烧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点希望，他本该脱力颤抖的手臂这个时候竟充满了力量，爆发的力量。
燕虎的两条手臂几乎就在长刀刀尖刺入自己身体之时就已举起，右手长刀高举，鲜艳的雪光在这昏沉的天地之间诡谲一亮，犹如一道电光一样怒劈而下；左手握拳高举，左臂狰狞得像巨蟒的腰身一样，所有的汗毛根根竖起，青筋凸起得吓人，像小蛇一样的扭曲盘绕在左臂上，如有碗口那么大的拳头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一样，带着刺耳的锐啸声，那声音犹如虎啸那样刺耳逼人。
一刀一拳，燃烧了生命的一击，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得妻子孩子的生还，这就是这个燕家庄的男人的血性，这就是燕虎所说的男子汉，他用自己的性命，用自己的行动，像炎武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他的那句话——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不屈！
正是这样不屈的信念，使燕虎强撑着意志坚持到了现在，直到这最后一刻。燕虎右手长刀怒劈如电，看看在卫八愕然的那一瞬间砍在了他的脖颈之上，他犹带着生前迟滞神情的脑袋，像一个带血的不规则球体一样，高高抛飞了起来；燕虎如出膛火炮一般的左拳，用出了他生命中最后一记虎啸，用尽了他生命最后的力量，又是一记超强度爆发的虎啸，一千八百斤的力气，瞬间轰击而去。
卫一的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在燕虎面容上浮现出那种诡异的笑容之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好，他看到了那足有碗口那么大的拳头，在他眼中就像巨蟒狰狞的血口一样，朝着自己轰击而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双臂，格挡在自己的脑袋上，瞬间用战气给自己罩上了一层保护膜，然而，他永远想不到的就是，燕虎这一拳的力度，竟然是接近二级战斗士的实力，一千八百斤的力气，如果死神狰狞可怖的血口一样，摧枯拉朽一般轰击在他的抬起的双臂上。
那无形的战气凝成的光膜，几乎连一瞬间都没有阻挡到，就已像碎裂开的鸡蛋壳一样，密密麻麻地崩散而开，旋即这股强大的力量，更是将卫一的双臂一拳打得变形了，两条手臂就像断了一般无力垂下，紧接着这股巨力，重重地轰击在了卫一的脑袋上。
噗！漫天血雾，卫一的整个脑袋都被砸个稀巴烂，白的红色混杂在一起，两具没有脑袋的尸体，噗通两声，重重地砸在了黄土之上，漫天都是扬起的灰尘。
燕虎终于笑了，他脸上的冷漠犹如冰川消融一般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足的神情，他转过身来的时候，衣服已被血染得红艳无比，两柄长刀还贯穿在他的身体上，他看了看炎武，听着炎武那怒雷一般的怒吼，‘不！燕虎叔！！’，看到了燕雯犹疑惑到惊恐的表情，最后一次咧着洁白的牙齿笑了出来，对着远处高坡上的李启铭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道：“我……我……赢了，放……放他们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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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最后一个‘走’燕虎的声音已低得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噗通一声，燕虎庞大的身躯终于如墙一般瘫倒了下来，重重砸在了地上。燕虎赢了？燕虎当然赢了！只是这代价，着实太大了，他用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生命，换来了燕雯和炎武生还回庄的机会。
燕虎死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想起了那个和自己一样憨傻，和自己一样爱笑，和自己一样虎头虎脑的燕小虎！
在这个时刻，他多么想看看燕小虎，用他颤抖不已的双手，轻轻地摸一摸他粗*黑的眉毛，用自己涣散的眼光，近近地看一眼燕小虎的龆牙，用自己僵硬无力的脸庞，最后一次咧嘴笑着说：“小虎子，你要是敢像个娘们一样蹙眉垂眼，老子一定打你屁股！小孩子就是要多笑笑！”
他似乎还有说不完的话，道不清的情愫，他对儿子的想念从未这样深沉过。他终于明白了燕雯为何一路来一直念叨着燕小虎了，在这一刻，他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然而他却死了，燕虎死的时候似乎还带着满足，因为他做到了一个男人该尽到的事情，就是责任！一种比生命还要重要的责任！他甚至为此付出了性命，他就算是死也不能把燕雯交出去，也不能把炎武留下来！
不能！不能！既然不能，那就用生命来发出最后的呐喊！
燕虎阖起眼帘的时候，似乎模糊看到了魏宗贤狰狞丑陋的脸，带着一种释然解脱的表情，倒在了自己哥哥的身边。燕虎从心中发出了笑声，至始至终他都未曾怨恨过魏宗贤，他只是气，只是怒，却没有恨！
当他将魏宗贤当成自己兄弟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曾恨过他半丝。他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魏宗贤！这两个兄弟生前固然斗得反目仇杀，但是死的时候还是这样安之若素，和平以处，谁的脸上都是一样的释怀的表情。
死了，死了，人若是死了，再大再多的怨恨愤怒，也会云消烟散不是吗？死了，死了，我们摆脱了这一具腐朽的皮囊之后，在那死的睡眠中，我们心头的创痛，以及其他无数血肉之躯锁不能避免的打击，都可以从此消失，也许这就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局。
燕虎还是燕虎？燕虎还是燕虎！他还是那个耿直的血性汉子，他虽然有时候憨傻固执，但是他明大义，懂大理。一个人只要将这些东西都装进了心中，那憨厚一点又有何不可？一个男人最要紧的就是捍卫自己的家人，妻子，孩子，家园！只要明晓了这些道理并以生命去奉行恪守，那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去责备人家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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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武和燕雯就像两道流光一般，飞驰而过带起滚滚尘烟，终于来到了燕虎的身前。泪水已似决堤洪水一样倾泻而下，燕雯清秀亮丽的脸庞犹如带雨梨花一般，泪水簌簌直落，啪嗒啪嗒落在手背上，衣襟上，她却自顾自地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燕虎的脸庞，她尖锐高亢的声带此时却带着一种孱弱无比的沙哑，嗫嚅着说道：“虎哥……虎哥……你不要吓我……”
燕雯的声音像是一道隽永奇妙的泉水一样，淌过了燕虎死灰一般的心间，然而燕虎却再也没有办法睁开眼帘，再看一眼自己的妻子了，他睡着了，沉沉地睡着了，睡得那样安详，安详中仿佛带着一丝丝令人心疼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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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虎，燕虎，你在遗憾什么？你是否忘了，再深情地望一眼燕雯？你心中最瑰丽夺目的宝贝！
燕虎，燕虎，你的眼帘竟沉重如斯，连再睁开的力气也没有了吗？
燕虎，燕虎，你为何就这样死了？为何就这样从容地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燕虎，燕虎，一场席卷古风的血腥，将在一个荏苒的五年之后，为你划响它死亡的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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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雯像抓着大海中最后一根浮萍一般，不停地摇晃着燕虎渐渐冰冷的身躯，她哭得哽咽，哭得哀恸，哭得叫人心酸，哭得叫人不禁泪下。
她哽咽着，啜泣着，哭得歇斯底里，哭得像个小孩一样。不管燕雯平日多么坚强，在这个时刻她却终究还是哭得像个小孩，像个小孩一样的无助！
天地间阴暝一片，电光如银蛇一样纵横天际，间或发出几声怒雷轰然巨响，黑云翻滚如大海之中的怒潮一般，给这阴森死寂的死亡罩上一层绚烂得叫人心碎的华裳。
所有的仇恨，似乎已不可能轻易结束了。
所有的愤怒，似乎只有用鲜血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