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丝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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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丝劫-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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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隔着透明的琉璃盏看里面的蝶迷,轻声地低喃,“她做这一切,无非只是为了能够一直陪着我罢了……”
司命的这句话竟是让重华不自觉地想起雪络与自己来,他看着司命凝望蝶迷,摇了摇头之后叹息,“若我当日及得上你半分坦诚,兴许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许多事了。”
驾着祥云的司命只是笑了笑,留下一句“后会有期。”便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里。
重华将隔在空中的结界撤去,回过头便瞧见雪络坐在树杈上,怀中抱着已然醒来的笑璋,伸手逗弄一只停在她指尖上的引魂蝶。
她见他重新朝着自己走过来,却半点不问方才的事。
重华将手中的那颗精元托在掌心递给她,雪络探身接过来,指尖刚刚触到他掌心炽热的一小块皮肤便猝不及防地被他旋了手握紧。
“你怎么不问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他仰起头盯着她的眸子。
“道长不想我知道,所以便不问了。”她虽是笑着说这话,可说完之后便不动神色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重华愣了愣,移开了视线不自觉地苦笑。
只怕她真的知道了多年之前的事,恐怕是连话都不愿意同自己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无心
姽婳与魑魅二人一路跋涉总算是到了山脚下据说最近出了许多人命案子的村庄,刚刚走到村口便看见和尚们围成了个圈席地而坐,圈子正中间层层叠叠地摆着用草席卷起来的尸体。旁边站着不少的村民,香案上供奉着不少瓜果。
和尚们正在做法事,虔诚的佛音伴着清净的鱼磐之声绕在村庄的上方。阴郁的天色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总算有雨丝落下。二人寻了棵树之后躲在树上偷偷地看村里的动静,只见那堆尸体砌成的小山上盘着阵阵黑气,四周也散发出一股腐朽的尸臭。
“好大的怨气啊……”姽婳蹙眉,她本是觉得无趣了才想要下山来找些乐子,可等到真的下了山才发现,这次找的兴许是大麻烦……
迎面忽然来了什么人,手中执着一柄艳丽至极的红伞,想不惹人注意都难。伞沿将那人的上身也遮去了大半,但是从那婀娜的走姿与摆动的柳腰看来应当是个女子。
那女子行至树下后便停下了步子,“二位看着面生的很,恐怕不是本地人罢。”说罢将手中的红伞收了抬起头来望树上的二人。
那女子体态婀娜就连眉目之间都透着一股子难以言明的妖媚,不过是这么一句寻常问话都被她撩起无限的风情万种引人遐想。
姽婳一个纵身便跃下了树,“姑娘眼睛好尖。”
那女子笑意盈盈,“客人过奖了。”
“姑娘是村里人么?”姽婳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却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寻常来。
“客人可以叫小女子‘无心’。”
“无心?”姽婳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她的名字,只觉得这名字有些奇怪,凡人们从来只喜欢写喜气的名字,这样晦气的自己还是头一次听见。
似是看出姽婳的疑虑,女子继而又道,“是出自《道德经》中的‘圣人常无心’,因而小女子名叫做‘无心’。”
魑魅不知几时亦下了树,站在姽婳的身边问,“敢问无心姑娘,村子里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心朝着和尚布的法阵望了一眼,“是一个月前开始的事了。”
“村子里头一个死的,是村长的大儿子。那是个有雷雨的夜,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第二日大伙去看的时候,他就与往日一样躺在自己房里的那张雕花木床上。死状也没有骇人的地方,房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唯一的特别之处在于,他的心口……”
无心说道这里,声音渐渐低下去,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心口,“他的心口开了个大洞,心的位置,是空的……”
不知道是不是无心说的太过吓人,姽婳听完后居然觉得慎得慌,稍稍朝着后边靠了靠便抵在魑魅的胸膛上,这才觉得安定了些。
“后来便是一个个年轻人相继死去,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心都被挖走了,一个不剩。”
“那……他们的心脏后来找到了么?”
无心摇了摇头,“死的人有男有女,而且惨剧总是半夜时分发生,一丝动静也不让人察觉。村里人心惶惶,许多年迈的父母半夜不睡,就为了守着自己的儿女生怕出什么岔子。”
“守着便没事了么?”
无心仍旧摇头,“村头的李婶半月前也守着自家的女儿,没想到第二日那姑娘还是去了。李婶说她半夜不知怎么的先是觉着眼皮子重得很,忽然眼前一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晨光将屋子照的亮亮堂堂,那个文静的姑娘就静静地伏在床上,胸口溢出来的血流了一地,褥子都被染成了红的。”
“大家听说了之后都说村子里头来了专吃人心的妖精,眼见着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村长便派了人上迦叶寺请高僧来降妖超度。”
看见姽婳点点头,无心转而又笑道,“瞧我这记性,还没请教客人为何会途径此处,又该怎么称呼。”
“我们是听闻迦叶寺的菩萨十分灵验才长途跋涉前来参拜的。”魑魅面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谎。
无心又细细打量二人一番,“两位是……夫妻么?”
姽婳没来得及否认,却被魑魅搂在自己怀里,“无心姑娘好眼力。”
被山精抢了白,姽婳只能装作配合,面上笑容不改眼睛瞟着他甩了好几个眼刀,一只手绕到后面去暗自用力掐魑魅的腰。“无心姑娘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罢,他姓甄,名字叫范剑。”
真犯贱……
魑魅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无心姑娘姓什么?”
无心有些讶异似的睁大了眼睛,似乎很是意外魑魅会这么问她,俄而又笑着掩唇,“我姓秦。秦无心。”
僧人们的法事已经做完了,原本围着的人群现在正准备散去。
无心见状对二人道,“现在天色也晚了,山中岔路多,夜里容易迷路。客人不如先到无心家里留宿一宿,明朝再上山也不迟。”
魑魅听着“夜里容易迷路”几个字不自觉有些惭愧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哪里只是夜里容易迷路……明明早上也挺容易迷路,否则他当时也不至于走不出去成了山精……
姽婳心中暗喜,来这里无非就是为了探个究竟,如今总算是等到了无心说出留宿的话来,她又看看自己身边的路痴,笑着应了。
无心家里是寻常农舍,两人一进门便这里蹿蹿那里瞧瞧——魑魅是怀念,姽婳是好奇。
在无心家中转了一圈,竟是不见无心的家人,魑魅好奇问道,“无心姑娘的父母呢?”
“客人不知道,我本不是此地人,十岁时家乡发生瘟疫,双亲带着我颠沛流离到此处却不想双双染了病,双亲病故后便从此只剩我一个了。”
无心这话说的很平淡,却隐隐生出些悲伤来,二人见状,也便不再多问。
入了夜,姽婳酒足饭饱地躺在床上,手按着自己的肚子意犹未尽一般打了个响亮的饱嗝。魑魅很是无奈地看着她,“你吃的这么饱做什么。”
姽婳半眯着眼睛,活活一幅土财主模样,“难得吃点人吃的东西,当然要吃个够本。”
“吃的这么饱,一会该困了。”
他话还没说完,便发现姽婳开始连着打哈欠,这不,已经困了……
姽婳看看天色,“到了子时你喊我……”一边说一边就要睡着,朦朦胧胧地只感觉到魑魅在给自己盖被子。
她迷迷糊糊地哼唧几下,彻底没了意识之前心里还在想:身边这人除了路痴与长得不怎么样之外,其他地方都挺好。嗯?长得不怎么样么?兴许是自个儿太挑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故梦散(1)
此时正是一日之中最为安静的时刻,村庄里的人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因而到了快要子夜之时,大多数人都已经入了梦。
秦无心亦在梦中,今日做的这个梦,便是自己最常梦见的那一个。
暖意融融的寝室里亮着灯,蜡烛外头罩着的是考究的鹅黄色丝绢灯罩,烛光投射出来变成昏黄暧昧的灯光,并不让人觉着刺眼,反倒是衬得一切都很是柔和。
重重叠叠的绛红色帷幔里睡着两个人,俨然是一对结束了鱼水之欢后相拥而眠的男女。一旁香炉里还燃着方才助兴所用的香,不知加了些什么在里头,熏出来的烟竟是微微泛着紫色。男人皱皱眉头似乎是要醒过来,他慢悠悠地睁开眼看着床顶仔细回想着昨日自己是留在何处过的夜,寻得又是哪一位与自己相熟的花娘,想了好一阵子却还是没能想起来,于是便挑了挑眉头作罢。
他稍稍收紧自己的手臂想阖眼再睡个回笼觉,猛然之间觉得手中触感有些不同。他下意识地低了头去看,自己怀中方才还搂着的软玉温香不知几时竟然变成了一具粉骷!
男人此时又惊又惧,却见那具骷髅也有了反应,抬起头来将自己两只空洞洞的眼睛对着他的脸。
他一下子心中大骇,几乎是将那具骷髅扔出自己怀里的,动作太大连带自己也摔下了床去。想到自己昨夜还与之共赴巫山,他胸中隐隐泛出恶心来,他捂住自己的口唇,差一点便要吐在铺着厚重波斯地毯的地上。
那具骷髅却只是揉着自己肘骨,“公子弄得奴家好疼。”说罢便爬下了床来。
“咯嗒咯嗒”,骨头相撞时碰出声响,在安静的寝室中变得格外清晰。
他几乎半条命都被吓了去,想要拿着自己的衣裳逃出去,却不知为什么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维持自己双肘撑着地仰面的姿势。
“昨夜公子还哄奴家,说不论奴家变成什么模样最喜欢的都是奴家,不过一夜,公子就变心了么?”
他吓的腿软,双股战战,手抖了抖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子,马上便要躺在地上。那具骷髅居然一点点地爬过来贴上他的胸膛,“让奴家听听公子心中是怎么说的。”说罢便附耳在他心口的位置。
男人白日见鬼却也惊回了几分记忆。
昨天夜里……
是了,昨夜他并未留宿在花楼里而是不知在哪里遇上了一个美娇娘,两人一来二去便合了意,他便将人带回了自己家中。
那时候自己醉醺醺,不知跑到了哪里去,只记得那处有些荒僻,隐约记得有潺潺流水声还有个乔亭……
他想到这里脑中灵光乍现,那处恐怕是城郊荒野十里坡,专门安葬义庄里无人认领的尸首……
额角不知不觉便滴了一滴冷汗下来,他昨夜喝的大醉,看见个美人要与她相好自然是什么都好,变着法子哄着;若是早知道会是如今这样……
“公子反悔了。”那骷髅这话中竟还隐隐带了三分笑意让人止不住的不寒而栗,“奴家想要看一看公子的心是什么做的,怎的这般铁石心肠。”
她将这话说的如同开玩笑一般,语气却是冰凉且带着愠怒的。
他呆在当场,心里除了恐惧之外再没了别的什么,那骷髅用锋利的指尖将他胸膛上平滑的肌肤划开,顿时血珠子便自那创口之处渗了出来,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不觉得疼。
“公子愿意与奴家在一起么?”她将细长的手骨探进他胸腔温柔地包裹住正在有节奏地跳动的那个温热的器官。
他听了这话死命的摇头,莫说他根本不会同什么人在一起,就是勉强一起了,半夜若是转头看见黑洞洞的两个窟窿也难保他不被吓死。
“公子果然是在同奴家寻开心。”她显得很失落,“原来奴家只是公子的一个消遣罢了。”
她再没给他说话拒绝的机会,伸出自己的削尖修长的手骨直接将他的心剜了出来……
顿时满目的鲜血淋漓,骷髅的指缝里不断地渗出殷红色的鲜血。“嘀嗒”、“嘀嗒”,他的血一下下敲在地面上渗进了波斯地毯里,那颗刚刚被剜出来的心脏尚温热着,还在她手心里不断的跳动。
那具骷髅捏着手中他的心脏颤着身子吟吟笑起来,“真是颗美人心呐……”
而那男人躺在地上再没了声息,他心口的位置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就这么丧了性命。
她顿时惊醒过来,起身抚自己的脸,满手的凉,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眼泪。她在床上呆坐了一阵子,待到自己的呼吸重新平缓过来,起身披一件外衫。她点了盏油灯,独自掌着那盏昏暗的灯走到自己房中唯一一幅大得落地的美人图前面。
她将画稍稍往旁边挪了挪,画卷后本来掩着的暗门便露了出来。她轻轻地推那道门,一个闪身便进了那间暗室里。
这间房里并没有窗户也没有用于照明的灯烛,房中的布置也十分简单,唯独一张床一张桌子与一张凳子。她方才所带入房中的那盏油灯便是如今暗室中唯一的光源。
魏子游便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间密不透风的暗室的床上。那张床做的十分讲究,用的籽料是一整块取自极北之地的千年寒冰,正冒着丝丝寒气。
她将手中掌着的油灯摆到桌子正中尔后去看床上躺着的人。
他因长期没有晒过太阳而显得面色苍白,原本刀锋削刻出来一般的面庞瘦的深深凹陷下去,却隐约还能让人看出他原本俊朗的容貌。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浅葱一般的手指抚在那人凹陷的面颊上,她的手指一点点描绘他的模样,依次划过他紧闭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与一张失了血色的薄唇。
他仍旧是自己许多年前喜欢的模样,秦无心想到此际,微微勾起了唇角,笑了。
她的手渐渐来到他的胸前按在他心口的位子,透过微凉的皮肤传来他体内心脏的跳动,有力而坚定。她眼中泪光微微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哽咽着深吸一口气喊了他一声,“三郎……” 
她缓缓阖上眼,一滴泪顺着她面颊滑下来“吧嗒”一下坠在寒冰床上,烫的泪遇上冰凉的床,只看见一小撮白色烟气升到了半空中。
她拧着眉,在满屋的昏暗里沉默了许久,迟迟才又哽咽着开口“怎么会成了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故梦散(2)
当年名满离歌的少年风流人物——魏家三郎,魏子游,怎么竟会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离歌是座城。
秦无心当年初遇魏子游,便是在离歌。
那人一柄柚木扇骨的扇子,扇面上描着绯色的玄都桃花,扇缘上用小楷题的是许浑所写的《金谷桃花》诗中的一句“花在舞楼空,年年依旧红。”
他手中摇着一柄桃花扇,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一凛薄唇,一个回眸之间,便轻而易举地直直闯入了离歌所有女儿家的梦里。
可这梦归梦,离歌却没有一个姑娘的爹娘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和魏子游定亲的。
魏三郎生的太好,一副玉树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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