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大唐女法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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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大唐女法医)-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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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他每一分神色变化,“当初我想就这么便宜阿裕了,可是天不怜她,那个短命鬼居然婚后一年三个月便死在了胡地。”

    净惠的每一个字都入利刃,狠狠地刺进怀隐的身体里,比他之间寥寥几句话,更加剜心。

    “不管是把你和阿裕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是杀了那些狗男女,从来没有失手过。”净惠平静地看着怀隐,忽然很有兴致地道:“我平日趁着化缘的机会告诉他们,云从寺后山有个求姻缘灵验的破庙,破庙前面有一块姻缘石,只需在月圆的晚上,在破庙前剪发为盟,私订终身,便一定会心想事成。你不知道,当他们海誓山盟,欢好之后,面对生死选择,却总是各奔东西。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会在阿裕活着好好的时候离开,却不会丢下危难之际的她。”

    “只有一个人最像你,他死也要护着那个娘子。他皱眉的样子,他奋不顾身的样子,他宁死不屈的样子,真真都像极了你。我把他的血放在了阿裕的坟里,阿裕肯定以为是你去陪她了。”净惠抚着额角,轻轻笑着劝他道:“她又有了别人,虞郎,你忘了她吧。”

    听到这里,刘青松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萧颂和刘品让也都站起身来。

    净惠却恍若未见,伸出手轻拂怀隐的面容,温柔叹息,“虞郎,我出家是为了你,杀人也是为了你,你如果对我不这么狠心,我又怎么会将那些事情说出来伤你的心呢?”

    怀隐紧紧拧起眉头,他一直以为净惠即便再阴险,也不过是耍些小手段,出家之后也淡薄了许多,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着实小看了这个看起来十分平淡的女子。

    净惠笑着,唇角溢出一缕鲜血,身体顺着柴堆滑落下去,她伏在地上,仰头看着凤眸微垂的怀隐,面上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阿裕她比不上我,除了生的比我好看,什么都比不上我。我会等你,永远等你。”

    刘青松冲过来,捏起净惠的脉搏,不由脸色一变,“她服毒自尽了。”

    刘品让提了许多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管净惠是死是活,方才她承认自己杀人,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个大案终于可以了结,这是最好的结果,至于过程,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师父!”幻空挣开冉颜,跑到净惠身边,抓着她的手恐慌地晃着,“师父!”

    冉颜心里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却一时又寻不见缘由。

    “不应该呀!”刘青松抓着头发叹道:“不是应该回忆完之后,再把自己疯狂的罪行一一数给怀隐听,让他知道自己有多爱他,然后拉着他一起死吗?”

    萧颂皱着眉头,沉声道:“去帮其他人解毒。”

    地上,幻空死死的巴在净惠身上,任凭衙役怎么拉扯,都只是嚎啕大哭。她不知道这个她视作依靠的师父,是让她亲生母亲郁郁而终的罪魁祸首。

    “这么执着疯狂的人,怎么都得做点什么疯狂的事才对啊?”刘青松一边给和尚们解药,一边嘟囔道。

    冉颜喃喃道:“是啊……”

    恐怕就算到了此时此刻,净惠还是喜欢怀隐的,即便死也不忍心伤害他。可是她不忍伤害怀隐,却让那么多无辜的年轻生命丧生……

    想到这里,冉颜忽然觉得自己与苏伏相识也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她不是什么正义之士,但是也绝对痛恨那些因一己之私随意夺人性命的凶手,苏伏是一个杀手,而不是满怀正义的侠客,谁能保证死在他剑下的人就一定该死?

    冉颜叹息一声,正准备回影梅庵收拾行李,却听身后一阵骚乱,“怀隐大师不可轻生啊!”

    冉颜一转头,恰看见怀隐将一把长刀刺进自己心口。

    鲜血如喷泉一般溅出一丈之外,他垂下头,面上绽开一个灿然地笑。白皙如玉的面,鲜红的血,一半妖异一半纯净,这一笑真真令人眼花。

    冉颜分明看见他薄唇微动,叹息般地吐出一句话。

    他说,迟了十三年,阿裕,你有没有等我……

    冉颜愣了半晌,垂眸看着地上净惠带着笑意的面容,忽然觉得不寒而栗,这个女人轻而易举地便让怀隐心甘情愿地交出生命,她了解怀隐,那一番话,足够让他活不下去。

    疯狂,不一定要歇斯底里。

    刚开始净惠以为怀隐真的死了,所以事先服毒,打算过来与他同归,然而却未曾想,怀隐只是诈死,于是她便设下了这个局。

    她说:我会等你,永远等你。

    原来指的是等他一起共赴黄泉!

    可惜怀隐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和震惊里,根本不曾想到这仅仅是一个阴谋,也许她那番话是真,也有可能是假,已经无人可知。

    院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被方才血溅一丈的场面惊住,一时都忘记了动作,只有秋叶飘飘荡荡地落下。

    净惠从来没有失算过,可就是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局,让她失了方寸,立刻服毒前来与怀隐共赴黄泉。她最后,输就输在,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放手。

    “写案卷吧。”萧颂淡淡道。

    刘品让才回过神来,连续下了几个命令,让衙役敛尸,收拾现场。

    火葬没有停止,和尚们醒来之后看见这样惨烈的场景,先是惊骇,旋即便又盘膝坐下,为怀隐诵经超度。

    熊熊烈火里,那张出色的容颜唇边带着血迹,微微垂着头,冉颜看着他,觉得仿佛风吹起柳枝的时候,他还会抬起那双淡漠尘世的凤眸,清越的声音吟一声佛号。

    隔着火,冉颜看见萧颂向她走来。身后同时响起冉云生的声音,“阿颜?”

    冉颜目光从怀隐的面上收回来,冲萧颂微微颌首,转身迎向冉云生。

    “出了什么事?”冉云生还站在门外的阶梯下,看不见里面发生的事情,只是见冉颜几人身上都沾染了泥土,又听闻里面一遍遍的吟诵大悲咒,心里觉得有些不太踏实。

 第134章 施主,你想多了

    “十哥。”冉颜道。

    冉云生在阶梯下仰头看着冉颜平静无波的神情,不知为何,竟察觉到一丝低落,遂敛起笑容,一边往上走,一边问道:“怎么了?”

    “怀隐大师圆寂了。”冉颜走下阶梯,拉住冉云生向下走。人在火葬的时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场面,尤其是像怀隐这样刚刚死去不久的人。

    “圆寂?怀隐大师正当壮年,如何会圆寂?”冉云生虽满心疑惑,但看见冉颜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便也不再过多探究。

    冉云生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一袭紫色圆领常服的男子站在门前,不禁停下脚步,回身朝他拱手见礼,“见过萧侍郎。”

    “十郎无需多礼。”萧颂淡淡一笑,目光复杂地看了冉颜一眼,却只是冲她微微颌首,转身回了寺中。

    冉云生看着冉颜有些郁郁的神色,笑道:“听说冉居士的名号是净郁,怎么我瞧着眉间的郁结不散,反倒更深了?”

    净郁,是庵主给冉颜取的俗家修行的名号,庵主说她眉间有郁色,希望她净心修行,驱散心头的郁结。

    “莫要皱眉,十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伯已经答应了,过完中秋让你与我一并去长安。我此番过来就是接你先回主宅住两日。”冉云生满是欢喜地道。他心疼这个妹妹,为此做出了不少努力才得到冉闻和高氏的一致同意。

    冉颜也能猜到一些,心里感动的同时也确实十分高兴,去长安,感受一下盛世大唐,也不枉穿越一场,遂笑道:“我听了一个故事,听完之后就心里闷得慌,不如我讲给十哥听听吧?人家说,悲伤是可以被聆听者分担的。”

    “好!”冉云生拍拍肩膀,笑靥如花,“十哥身强体壮,扛得住阿颜的悲伤。”

    原本晚绿她们还在刚才的惊吓之中,听见冉云生这么一说,不禁笑出声来,晚绿道:“十郎,膀子粗不粗,可跟心情没有多大关系。”

    冉颜看了一眼缩在晚绿身边的幻空,开始将怀隐与阿裕的事情娓娓讲来。

    冉颜从怀隐的叙说中,能感觉到杨裕是一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每每有疑惑,都会跑去怀隐那里质问。而怀隐亦是个实诚的性子,有什么答什么。

    其实事实就摆在两个人的面前,他们都不笨,都隐隐猜到事情的真相,然而,怀疑就像是一颗种子,被埋进适宜的土壤里就会生根发芽,即便努力忽略,却总会不知不觉地影响人的选择。

    譬如怀隐,并非如他自己所说,是个懦弱的人,他带着杨裕从战火纷飞里逃出来,仅仅比她大一岁,却已经能作为一座山让她依靠。他临阵脱逃,无非就是以为杨裕变心了,而他不能承受这样的结果。

    譬如阿裕,也非是如净惠所说的那般坚定如一。悲剧的起因就是因为她的怀疑和动摇,当怀隐告诉她“我不知道头发怎么会又少了一缕,但我从来没有和其他人私订终身!”,她潜意识里是不相信的,所以后来的一切解释都是枉然。

    他们之间的爱情太纯粹,所以抵不过丝毫的猜疑。

    世间终成眷属的情侣,纯粹相爱往往只占极少的一部分,与你白首偕老之人,往往不是你最爱的,却是最合适你的。

    “其实杨裕是害怕吧。”冉云生听完整件事,叹道:“杨裕是炀帝之女,亡国公主,听说炀帝虽然荒唐,却对每个女儿都很宠溺。杨裕从高高在上、万人瞩目的地位,落为平民,且是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平民,那种恐慌非是所有人都能够了解,可能……她对宣义郎的感情和依赖,也超出一般吧。”

    通俗意思便是,杨裕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子,所以她敏感又多疑。

    冉颜道:“宣义郎?”

    “是文散官官职,隋朝内史侍郎虞世基的两名次子都是此官职,当年大兴城大乱,虞汲劝说虞世基的次子虞柔、虞晦一并逃走,两人严词拒绝道:弃父背君,求生何地?感尊之怀,自此诀矣。言罢,兄弟二人争相先死,此事一度传为佳话。没想到虞晦竟然未死。”冉云生回头看了看云从寺中冒起的烟雾,又道:“他带着杨裕逃出大兴城,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生是为了杨裕,如今杨裕的女儿也已长大,他已经了无牵挂。”

    “虞世基不怎么样,却也生出了几个有骨气的儿子。”冉云生末了随口评价了一句。

    “十哥这么评价他,恐怕有失公允啊!”冉颜对虞世基此人也略知道一些,隋朝著名的书法家、文学家,是个十分有才华的有城府的人,城府深不可测,精通仕宦之道,又有权臣手腕。

    冉云生饶有兴趣地道:“他在炀帝前的谄媚之状,浮华成性,完全丧失了一个名士和素士的风骨,毫无气节可言。”

    “十哥说也对,我只是看一些史书上对他的记载,觉得史官个人情绪太重,会影响后人对他的判断。虞世基此人有治世之才,只可惜没有遇对明主,隋炀帝喜欢听谄媚之言,他也不过是投其所好,这是为官之道,于个人来说,也无对错可言。于国于民来说,正如十哥所说,他的确不是个好官,逆天下之大流,不顾民生。至于风骨……”冉颜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那样的姿态,她印象里,只有如魏晋嵇康、阮籍那般的洒脱才算是名士风骨,然而至今不曾见过。

    冉云生怔怔地看着冉颜,静默了片刻,忽然抚掌一笑,“阿颜的心胸,恐怕能令许多郎君汗颜啊!”

    冉颜笑道:“只是说我眼睛看见的罢了,谈何胸襟?”

    “天底下哪有几个人能不偏不倚的评价一个弄臣?便是那些名流大儒,但凡提到虞世基,无人会夸赞一个字。”冉云生心底也开始重新地认识冉颜。这个以前只知道泡在闺怨诗集里的顾影自怜的妹妹,竟然心中有丘壑,怎能令他惊讶。

    歌蓝跟在后面,也一直听着冉颜的话,不禁抬头看她,那个秀美如初的侧脸,已经不复往日那般楚楚之色,笑起来也没有以前灵动,但显得那样坚韧,却正是以前娘子所欠缺的东西。

    冉颜不敢说自己胸襟如何,她能不偏不倚,只能说这件事情离她太过遥远,无关痛痒,如果说到日军侵华,冉颜多多少少是有些气愤和恨意的。

    回到影梅庵,冉云生令人尔冬和浅雪一并帮忙收拾东西,准备搬下山。

    而冉颜则在邢娘的陪同下,去向庵主拜别。

    庵主是个喜静之人,平素也只有净垣在身边服侍,净垣死后,换了一个文静的小尼姑。

    冉颜在影梅庵住了一个多月,算起来也只见过庵主四五次。她每四五天才讲一回经,有时碰上下雨,讲经就会取消。

    “居士来得正巧,庵主刚刚用完午饭,在树林里观景。”小尼姑将冉颜领到院子后面一片枫树林。

    冉颜远远地便看见一袭缁衣盘膝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静如一株枯松,若非她时不时地拨动手中的佛珠,看起来根本不像活物。

    红叶翻飞落在她的肩膀上,没有滑下来。

    冉颜在立她不远的地方止住脚步,静静地看着这幅宁静的画面。

    约莫过了一刻,庵主才道:“既然来了,何不一起赏赏这片枫林?”

    “儿正赏着呢,庵主坐在这里,枫林平添了几分禅意,分外静心。”冉颜说这话,的确不是恭维。

    庵主干哑地笑了一声,“禅意一直都在。”

    冉颜道:“但是如儿这般凡尘的眼眸,平素很难看得到。”

    她向来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就譬如这片枫树林,若是平常看了,冉颜也只会觉得很清静,压根不会觉得它有什么禅意。今日看见庵主如枯树的静坐,幽静之余却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直觉告诉她,这就是禅。

    “你可知道……人的一生会面临无数次选择,我猜你是一个但凡发现自己真心,便不会有丝毫犹豫的人,这样,也好也不好……”庵主含糊地说了一通。

    冉颜道:“您是说我命里的数个良人?”

    庵主怔了一下,旋即转头冲她笑道:“你这个孩子,忒是较真,与你打禅机也不能稍稍露白,不过,这是你自己猜出来的,老尼可没有泄露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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