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等功什么的我就不想了，优秀士兵总能给个吧？实在不行，党员申请能不能优先考虑一下？”吴正丹也不想让这些新兵们什么都没有，虽然说没有受伤是真的，但是功劳这东西不能和是否受伤划等号吧？
“优秀士兵倒是可以考虑，党员申请嘛……这个事儿要问问指导员，不管怎么说，入党这事儿是组织领导批准的，回头我和指导员商量商量，你们几个排长再商量商量，这事儿回头再说好不好？”连长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回答道。
“好的，现在天气转好了，我们将按照计划到芦山县去，我们的位置在什么地方呢？”吴正丹想想也是，现在申报优秀士兵和党员的话不太合适，申请党员还行，说不定可以让这几个小子来个火线入党，虽然说这只能算是精神奖励，但是总的来说对于新兵而言应该是一种激励了。
“连部位置在芦山县的龙门乡，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也是地震中心，基本上咱们团都在这里，除了前期散出去的部队之外。你们来了就知道了，很好找，这边儿全给震平了。奶奶的，让你的兵做好心理准备，我听说宝兴那边没死多少人，但是这边儿尸体可是很常见的，到现在为止还在进行挖掘搜救工作，你们都有个心理准备，打恶仗的心理准备。”连长的话音里面透着严肃和悲伤。
“明白！”吴正丹断开联络之后很严肃的转过身对着一群兵们：“你们都听到了？这边儿咱们一个死人没见到，但是那边儿死人似乎很多。也就是说，我们将要面临比现在危险的多的环境，而且更恶劣。如果谁觉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过不去的话，我可以把你们组成一个班留在这里帮助医疗队工作。”
“来都来了，还有挑地方救灾的道理么？”一班长笑了笑背起背囊：“一班的，起立，准备蹬车。”
“就是，还能怎么糟？那边都平了，咱们这边儿还要钻坍塌的楼呢！哪边儿更危险呐？二班的准备走了。”二班长也笑着站了起来。
“我就不说什么了，一个班出两个勇士，不去那就丢人了。三班的起立！”三班长耸耸肩站起来，这次他可觉得自己脸上特别有光，三个新兵勇士，两个都是他班的，换谁当班长都有那种倍儿有面子吃得开的感觉。
“上车！出发！”吴正丹无奈的摇头，这兵啊！就没有不争的时候……
第十五章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有的时候当人们真的面对残酷的现实的时候，往往很多人还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适应。战士们一下车就看到了满眼的废墟和很多很多头上系着白色布条的人们，这都是在地震中失去了亲人的家属，他们披麻戴孝，表情漠然的坐在那里，死者的尸体有些已经被运走火化，而有很多还在这里没有来得及运走……
当这些人们看到从他们身边默默走过的战士们的时候，很多人弯下了腰，对着经过的战士们磕头，嘶哑着声音说谢谢救命恩人。吴正丹的战士们纷纷走过去将他们扶起来，但是他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些人们，仅仅只能用手拍了拍这些人的后背，然后毅然的站起来，大踏步的赶向集合点。
战士们都记得吴正丹在车上的时候就说过的话：“当你们到了受灾最为严重的地区之后，你们会遇到很多失去家人的人们对你们行礼。但你们要记住，他们根本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他们只是对所有曾经救出他们的战士行礼，在他们眼里面，所有军人都是恩人，而你们现在还不配接受这个礼，因为你们什么都没有做！就为了这个礼，你们也要豁出去！这不是要求，这是命令！”
战士们很多人没把这段话当回事儿，因为大家都做好了来这里救灾可能就会受伤甚至是壮烈的思想准备，至于说老百姓对自己行礼？那多正常啊是不是？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大礼，天哪！跪在地上对自己磕头道谢！这是多么大的礼节？！战士们看着这白花花的孝服，看着这些扶都扶不起来的人们，顿时明白了自己身上这身军装代表着的含义…………在遭受了灾难的老百姓眼里，军人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就是他们的救世主！这身军装不仅表明了穿这身衣服的人是个军人，在这里还有另一层含义：无所不能的神！
是的，军人并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神，军人和所有人一样都是很普通的很平凡的人，甚至可以这么说，义务兵基本上都是十五六岁到二十一二岁的青少年，在很多人眼中，这个年龄只是孩子阶段而已。说他们是神位面过于夸张了点儿，但是就是这么一群孩子做出了超越他们年龄的事情！不管是守在几乎是冰天雪地的唐古拉山口还是在闷热的雨林中和犯罪分子玩儿命，甚至是在某些不为人知的战场上和敌人厮杀，还有抢险救灾的时候冲锋在前抢救人民生命和财产的，都是这群年龄上只有青少年的战士们在做！正是他们构成了军队的主体力量！
当看到一个个年龄都可以当自己父亲祖父母亲祖母的人披麻戴孝的跪在自己边上给自己磕头的时候，没有谁不会打心底感到一种震颤，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就那样很突然的浮现了出来，仿佛这些人就是自己的父母亲人，那种感觉就是仿佛自己家里遭了灾一样，眼前的这些人虽然不认识，但是那表情，那腔调，会让所有人想起自己的父母亲人！尤其是经历过白事的战士们更是深有体会，他们更明白为什么现在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怜悯之心人皆有之，只不过有些人藏得比较深，有些人藏不起来而已，仅此而已。
“报告连长同志，二排参加救援行动人员集合完毕，应到二十一人，实到二十一人，请指示！二排长吴正丹！”吴正丹将队伍带到了连部所在位置之后自己走进去向连长报道。
“你们到了啊，先去休息吧，战士们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连长一脸的疲惫，两眼布满血丝，胡子拉碴的一脸颓废大叔的形象说道。
“没有受伤的，大家精神面貌都不错，我们在前面的任务中也没有人员损失。”吴正丹先是回答了连长的问题，然后迟疑了一下才又问道：“但是，连长，似乎这里比宝兴县那边要严重的太多了吧？宝兴县可没有这么多披麻戴孝的人呐，战士们刚过来的时候都差点儿给吓住了。”
“已经被确认身份的死亡者超过五十人，超过四十个家庭……”连长点上一根烟，深深的将烟气吸进肺中又吐出来才说道：“上百戴孝的人呐……”
“这是我们无力改变的事实，连长，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吴正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他明白连长现在的感觉，因为他也经历过这些，虽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但是这样的场景不管经历多少次，都会有感觉。所谓的人定胜天根本就是一场笑话，人永远不可能掌握得了大自然的命脉，最多只能在大自然发怒之前有个预防或者在它发怒之后来收拾被大自然砸的一团糟的烂摊子，想要操控自然，人现在的能力还差的太远……
“都是人呐！”连长两口抽完了一根烟，然后就着烟头又点了一根，然后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说道：“你去问问其他连长，有几个晚上能睡好觉的？这不是抗洪啊，抗洪这会儿基本上就是差不多都忙着堵窟窿了，人给冲走了，尸体看不到，心理上还好点儿。这他娘的地震，去把人挖出来……”连长说不下去了，眼圈儿直发红，他仰起脸，看着帐篷不吭声。
“我明白，连长，我经历过。”吴正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连长，他深深的感觉自己不是指导员那块儿料，如果指导员在的话就好了，他一定可以开导一下连长的，想到这里，吴正丹却奇怪的发现连部里面居然没有指导员的身影，他不由得奇怪的问道：“连长，指导员呢？”
“指导员去村里了，很多老人舍不得家里那点儿家什，宁可守着废墟也不肯转移，唉！”连长回过头无奈的苦笑着说道，看来他已经压住了自己的情绪。
“那我们排有什么任务安排？”吴正丹只能把连长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或者往工作上引，要不然他担心连长一个人闷在连部不一定出什么事儿，虽说连长经历过98抗洪，但是地震和抗洪真的不是一码事。
就像连长说的那样，抗洪被洪水冲跑了，人还有个念想，最少水有浮力，聪明的抓点儿什么东西运气好了不说受伤的问题，活下来的几率还是相当高的。但是地震不同，地震被埋在下面的人只能通过挖掘的方式才能将其救出，当然，具体救出来的人是活着还是已经去世，没有人可以保证。毕竟人是需要空气才能生存的，而且人这种生物生命脆弱的程度完全和其进化的年代成反比…………鳄鱼上亿年来进化出厚实的装甲用来抵御危险，鸟类上亿年来进化出羽翅和空心的骨头从而可以飞的更高和更远来逃避危险，而人类呢？只有脑袋进化了，身体却一直在退化……误以为自己用聪明的脑袋就可以掌控世界的人们总是会被纯粹用力量来说话的大自然所击败，每次只能在大自然肆虐之后替它收拾残局……
“你们排……”连长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由于没有想到你们排的速度有这么快，所以暂时没有你们的安排。因为昨天你们还在宝兴县，而昨天又发生了一场地震，原以为你们参加那边的救援行动就不可能过来这边，毕竟我们都以为那边受灾很严重的。”
“其实那边受灾也的确很严重，但是人员伤亡却远远不如这边，那边人员伤亡较少，财产损失相当大。”吴正丹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话说，连长，这边看起来不管是人员还是财产的损失都远超宝兴县，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我看到这里几乎成了平地啊！”
“震中就在这里，这里是地震威力最强的地方，至于说为什么成了平地？很简单，因为这里的古建筑太多了，加上为了保证古色古香的氛围平时又不怎么修缮，再来这样的一个大震，房子被震塌完全可以理解。”连长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如果仅仅是一处两处也就算了，糟糕就糟糕在整个县古建筑比现代建筑还要多的问题上。加上现代建筑的抗震能力差就算了还建的高，震塌了之后，本来没事儿的古建筑也被生生的砸毁了不说，光这么高的楼，地震的时候跑都跑不及啊！”
“原来是这样的……”吴正丹算是理解为什么这边的损失比宝兴县要严重的多了，建筑密集，质量有缺陷，年久失修等问题造成了损毁严重，而至于人员伤亡的问题也比较容易解释，还是建筑密集的问题…………房子就是住人的，密集的房屋一定有密集的人群集中居住，而地震的时候么……自然人员伤亡也很严重。
“那么，连长，把我们派到最严重的区域吧。”吴正丹笑了笑说道。
“你们？”连长愣了一下也笑了：“下次请战来早点儿，咱们连都没混上被派往最严重地区龙门乡的名额，你们就更不用想了。”
“好吧，那么我们连现在的任务是什么呢？最少不能让我们过来当友情站街的吧？”吴正丹尽量的用轻松地口气说道。
“友情站街？”连长愣了，还真没听说过什么叫友情站街的。
“是啊，就是围观，看热闹，文雅一点儿叫友情站街，就是很有爱很有感觉很有参与感的样子站在一边观看，就像我现在这样。”吴正丹看了看帐篷上的窗口外面之后回过头笑道：“现在才中午，距离吃晚饭的时间最少还有四个小时以上，难道我们这个排现在排成一列纵队或者二列纵队去逛大街打发时间么？”
“你这是变着法子的请任务啊？行，也不是没任务派给你们。”连长真被逗笑了，他明白了吴正丹的用意，这小子就是想让自己从低沉消极的态度中挣脱出来而已，可惜这小子想多了，虽然抗洪和地震不一样，但是作为一名老兵，怎么可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过这样也好，既然他想要任务，那就给他点儿事儿干干。
“你们在宝兴县也经历了地震了，而且你们排还有个学土木专业的新兵，要说起来也算是个救灾的专业人员了。那么，芦山这边也有高层建筑倒塌，既然你们有专业人员，不如去高层建筑的地方进行辅助救援吧！”连长笑道：“一排和三排都请示过去那边救援的任务，但是由于他们都不具有救援能力，我只能让他们救援平房瓦房之类的地方，高层建筑那边现在一直都是消防武警们在救援。我还一直很郁闷这种事情没有咱们军队参与进去挺丢人的，正好你们过来了，这任务就交给你们吧！”
“连长……”吴正丹哭笑不得的指着外面说道：“这外面都一样平了，您说让我们去有高层建筑的地方？您这要求有点儿高啊。”
“高么？”连长看了一眼窗外很无辜的说道：“我说的那是县城中心，我们现在在县郊，位于城乡交界处靠乡村，你看到的自然是一片平，就算平时这边儿也是一片平，因为这边本来就是农田。话说难道我们来救援还要把指挥部扎在最高最显眼的地方？这里是地震，你脑子在想什么呢？”
“县郊……死了那么多人……”吴正丹很是无语，话说县郊外面都能看到披麻戴孝的那么多人，这要是县城里面会成个什么样子？
“啊？那不是……”连长一愣，听明白了吴正丹说的什么意思了，于是叹了口气说道：“县城危险性太高了，当地政府把活着的人全部安排到周边的乡村搭建帐篷居住。你看到的是那些家属吧，他们没地方祭奠自己的亲人，就在路边上搭建灵棚。一来是祭奠死者，为死者守灵；二来也是有着共同的遭遇，相互安慰鼓励才能不至于太过难过而出别的问题；三来……救援部队经常从那里来来回回的经过，他们想给部队磕个头，因为他们自己也是被部队救出来的。唉！这人呐！”
“我们可是也被行了礼的，礼都受了，不做点儿什么我们心里不安。”吴正丹陪着连长叹了口气之后说道：“我觉得吧，在哪儿救援无所谓，能不能救出人来才是有所谓，早一点儿救援，兴许就可以让一个家庭不再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