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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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明- 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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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大寿惊得手一抖,毛笔掉在了公案上:“来了,又来了。”

    他实在是叫皇太极吓怕了,被俘过一次,中后所又被围一次,这次又会怎样呢?突然间,他觉得这几年的布防如同虚设,只要皇太极轻轻一撕,就能将其撕个稀烂。他快步登上城头,烟尘滚处,八旗兵的旗帜,已看得十分清楚。真个是刀枪如林,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边,不知有多少人马。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众将,一个个都露出惊恐之态。

    清军在距城三里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再前行,留下一部分后,其余的分成东西两路,一路奔东边的宁远门,一路奔西边的广顺门。

    祖大寿立刻意识到,皇太极要故伎重演了,他是想把锦州变成第二个大凌河,果然,到黄昏时分,锦州城四门布满了清军,锦州城被团团包围了。

    祖大寿慌了一阵子后,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召集众将议道:“看来,皇太极是在用老办法来对付我们,可这次他打错了算盘,锦州城内兵精粮足,足可与之相持一年,至于防守,更是铜墙铁壁,他胆敢来攻,便叫他有来无回。洪经略正在关内征调大军,不日就将开到关外,到时,咱们内外夹击,必可大败清兵。尔等要安抚好士兵,不得惊恐。无故呼噪散布流言扰乱军心者,军法从事。”

    按济尔哈朗的围城方略,三个月一换防,头一批已经到期,第二批轮到了多铎,他毕竟还很年轻,血气方刚,年轻气盛,对如此围城,颇不以为然,围了几天就不耐烦了。他恨不能立即组织人马冲上去,将锦州城攻下来。城上城下对喊时,他正在巡营,听了一会,他灵机一动,吩咐身边侍卫苏纳海道:“传令各营,每营选出两个嗓门大的,到大帐来见。”

    一个时辰后,共选出了十六个。多铎打量着他们,一个个肩宽头大,憨头憨脑,心中暗自发笑:“知道本王让你们来干什么吗?”

    一个蒙古士兵摇摇头:“不知道。”

    多铎一听,笑道:“好嗓子。”

    “王爷,奴才在家放羊时,喊上一嗓子,狼都不敢靠前。”

    多铎拍了拍他的肩:“那就为本王喊几嗓。”

    “王爷,你们可都得捂上耳朵。”

    多铎笑道:“你就喊吧,红衣大炮如何?我们都没捂耳朵。”

    “那可不一样,红衣大炮声脆,我这声闷,传得更远,也更震耳朵。”

    “好了,你喊就是了。”

    “王爷,请听好了。”只见他一提丹田气:啊!啊!啊!连喊了三声,大帐中的所有铁器都被震得铮铮作响,地上的灰尘震得飘了起来,人们的耳根都感到发麻。

    多铎一摆手:“停,停!好,够用,够用。这几位都试过了吗?”

    苏纳海道:“王爷,都试过了,差不多。”

    “本王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到城下去喊话,喊些什么,一会苏纳海会告诉你们,好好喊,大声喊,到时本王有赏。”

    第二天,十六位分成四组,每个城门一组,每组又分两班,他们选择靠城最近的高处,手执薄木板做成的喇叭:“祖总兵,快投降吧,你的儿子、侄子、部将们都在大清国,都很想您,都在盼着你早日归顺。袁都堂被崇祯活剐了,去年崇祯又一下子处死了三十六名大员,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早晚也得被他杀了。这样的昏君还值得为他卖命吗?”

    “你们就是有粮草,可你们有柴烧吗?等柴禾烧光,你们烧什么,烧大腿吗?还像大凌河似的烧人骨头吗?”

    这几个大嗓门儿,声传得很远,城上的士兵听得清清楚楚。刚开始喊时,城上的还能对喊几声,后来喊不过城下这几位,便没动静了。多铎一看这样架势:“光喊不行,还要来点真格的,把红衣大炮驾好,瞅准机会就轰它一顿。”

    一喊一轰,明军人心果然浮动起来。但城里面的事城外并不知道,多铎还是觉得不过瘾,一天天的急得在大帐中来回转。

    城里的明军还是不见动静,众将士都沉不住气了。阿巴泰不知从哪搞来了一坛子酒,他暗中约多铎、豪格、杜度、硕托、叶克舒等人到帐中喝酒解闷。

    喝到兴起,硕托道:“皇上真是邪门儿了,就知道围,这也不是打野猪,围了大凌河,又来围锦州,就不能让咱们痛痛快地打一仗?不是我夸口,要是让我打头阵,不用三天,定能攻克锦州城。”

    阿巴泰虽然年长,但更是个急脾气,他一扬脖,将半碗酒喝了下去,然后将碗往桌上一墩,吼道:“这是打得什么鸟仗,再这么围下去,就把人憋死了。”

    豪格也有些不耐烦,他端着酒碗,自言自语地道:“是呀,这么围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要是城中的粮食真够吃两年的,咱们还围上两年不成。”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多铎却道:“你们说那些个话都没用,皇上定下来的事你们还敢违抗?咱们得耐下心来,围,好好围,但可以换个围法嘛。”

    众人听出他话里有话:“怎么个换法?”多铎压低声音将主意说了一遍。阿巴泰头一个赞成:“行,不耽误事,我看行。”

    豪格笑了起来:“十五叔鬼点子就是多啊。”

 第三百九十六章 皇太极和他的兄弟们

    豪格笑了起来:“十五叔鬼点子就是多。”

    多铎也笑着道:“我这也是为了大伙着想嘛。”

    阿巴泰没个哥哥样:“得了,别尽说些个漂亮话,我看你是想家里那几个小妖精了。”

    多铎撇了一下嘴道:“你就不想,快两个多月了。”

    “没出息。”阿巴泰也同样一撇嘴。

    多铎急了:“你有出息,在永平府逛妓院,你以为我不知道?”

    阿巴泰发火了:“你还在家里蓄妓呢。”

    座中就他们二位是长辈,偏偏他俩闹上了,豪格毕竟是皇长子,他喝道:“好了,说正事呢,胡扯些什么?十五叔,你刚才说的主意是不错,可谁去跟十一叔说呀?”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阿巴泰身上。

    阿巴泰道:“你们别瞅我呀,我可没那个胆。”他刚和多铎吵完,厚着脸皮说道:“要我说还得十五弟去,十四弟最疼他,多铎,你就辛苦一趟。”他的口气已经近乎于哀求了。

    多铎冷笑一声:“瞧你那点胆,哼。我去也成,得罚你一碗。”

    “成,哥哥就喝了这碗酒……”

    ……

    远在盛京的皇太极生怕围城的将士们懈怠,几乎三天便是一封劝谕,告诫巴布海等,一定要严加围城,要步步靠近,逐渐缩小包围圈,形成渐逼之势,万万不可功亏一篑。

    巴布海正在看皇太极的谕旨,多铎来到了中军大帐:“哥,皇上又来信了?”

    “嗯,你看吧。”

    多铎接过来草草看了一遍:“还是围,步步紧逼。围,围,围,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这仗打得真没劲。再这么围下去的话,兵就不好带了。”

    “是呀,我也正愁着呢。”

    “哥,要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也来个轮换。”

    巴布海心中一动:“怎么个轮换。”

    “反正城中的明军也跑不了,咱们每牛录抽出五十人来,轮着回家,一来误不了围城,二来也可慰将士们思家之苦。”

    巴布海低着头心中琢磨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他有些犹豫:“皇上是要我们步步紧逼呀。”

    “祖大寿还能长翅膀飞了?过了年咱们再步步紧逼就是了,反正皇上也不让攻……”

    巴布海对这个小弟弟格外偏爱,他知道多铎是受不了这份苦:“这与皇上的谕旨可是背道而驰呀,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们这么作也是为了保护士气。”

    巴布海还是不放心:“豪格他们怎么想?”

    多铎一拍手,众人一齐涌了进来:“睿亲王,我们都同意这么办。”

    巴布海笑道:“原来你们都把豆腐作好了。好吧,那就每牛录先抽出五十人,每天回去一批,每批限期八天。不得拖延。”

    八天后,围城的兵力少了五千多人,而且大都是小头目,巴布海担心为敌所乘,悄悄后退了三十里远。

    城上的士兵发现清军后撤,急忙报告祖大寿。祖大寿登上城头,向清营眺望:清军又耍什么花样?看后,他未动声色,派了十几名哨探出城侦察,后半夜,哨探们回来报:三十里之内没有发现清军。

    祖大寿暗暗惊喜,他正在为城中柴草将尽而发愁,苍天有眼,每到紧要关头,便有天公助我。

    他立即命两千士兵出城,抢割小凌河湾一带的柳毛、芦苇,刨田里的庄稼茬子,凡是能用来烧火的东西都要收拾进城。一些胆大的士兵竟上了红螺山,砍回了不少真正的柴禾,不到一天的功夫,竟搞到了近半个月的柴草。将士们无不喜笑颜开,大营中的烟筒又冒烟了,有了火,人们心情也暖了起来。

    最先得知巴布海他们搞小轮换的是在义州城的济尔哈朗,城内的谍工送出信来:不知何故,围城之军后撤了三十里,城中柴草将尽,人心浮动,正是用间的大好时机,然一日之内柴草又充足了。

    济尔哈朗看罢怒气冲冲:“巴布海搞得什么名堂,竟然给敌人以喘息之机?”他和巴布海都是亲王,不好直接对话,只好上奏给了皇太极……

    皇太极看罢大骂:“巴布海这个混帐东西,竟敢坏朕大计。”

    他召礼亲王代善和范文程等人来议道,“二哥,你看看,你看看,朕命巴布海步步紧逼,他却步步后退,一退就是三十里。结果怎样,祖大寿又有了柴禾,朕本想抢在洪承畴援军到来之前拿下锦州,这样的话,义州、锦州、大凌河便形成了一道防线。他这一撤不要紧,整个布署都打乱了,岂有此理?他眼中还没有圣命,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

    在非正式场合,皇太极还是习惯称代善为二哥,代善见皇太极气成这副模样,料是巴布海闯了大祸,他拿过济尔哈朗的信看了一遍,也动了怒:“胡闹,要想享福在家搂女人算了,打什么仗,立即将他调回来,严惩之。”

    皇太极当即下令:命兵部参政超哈尔、潭拜火速赶往前线,替回巴布海等。巴布海、豪格、阿巴泰、杜度等立即返京,在盛京城外舍利塔处反省,没有旨意,不许进城。

    巴布海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与豪格议道:“皇上十分震怒,你看如何是好?”

    豪格经过几次挫磨后,沉稳了许多,他缓缓说道:“事已至此,咱们能挡就挡,挡不住就认罪认罚,大不了再降职罚银罢了。”

    “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

    豪格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巴布海想了半天,还真没什么好主意:“咳,听天由命吧。”

    返程的路上,巴布海一声不吭,众人也都默默无语,多铎知道这祸是他引头闯的,更不敢说话。行至舍利塔,天色已是黄昏。到了寺门前,发现范文程、希福、刚林等三位大学士正在门前恭候,众人急忙滚鞍下马。

    范文程等先行了叩拜礼,又寒暄了几句,便正色道:“睿亲王巴布海接旨。”

    巴布海率众人跪下。

    “口谕:巴布海,你胆子不小啊,打了几次胜仗,就忘乎所以,昏了头了?朕让你步步紧逼,你却步步后退,是何居心?你心中还有没有圣命,还有没有皇上?因尔撤围,贻误了破城之机,你该当何罪?你们几个混帐东西,包括朕的糊涂七哥,好好在舍利塔寺面壁思过,没有朕命,不许进城。”

    巴布海听着这番口谕,简直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连睿亲王和十四弟都不叫了,而是直呼其名,到最后又来了个混帐东西。皇上从来没这么骂过他,哪怕是那次大闹大政殿,可见皇上这次气到了什么程度。他叩了头站起身,眼泪流了下来。

    范文程陪笑道:“睿亲王把心放宽些,好生带着大家在这反省,要有个态度,臣好回去复命。”

    巴布海哭着问道:“文程先生,皇上怎么动这么大的肝火?”

    “皇上这次筑义州城兴屯田,目的就是要廓清关外,锦州被围多日,城中柴草已尽,谍工正想用间,尔等一撤,前功尽弃矣。倘若再围些日子,我们就会在洪承畴援军到来之前拿下锦州,你们误了大事了。”

    巴布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决定竟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他恳求道:“文程先生,我等知罪了,还请文程先生多多周旋。”

    “这个无须睿亲王吩咐,臣自当效力。”

    阿巴泰却不以为然:“皇上没必要这么小题大作嘛,我们让士兵们轮换也是为了整修兵器盔甲,调养战马,以利再战。”

    范文程脸色一变,当即顶了回去:“饶余贝勒要是这么认为,臣就无能为力了。事情出了不怕,怕的是没有个诚意,爷几个的心思还能瞒得了皇上?所以,臣以为还是好好反省为上。”

    巴布海道:“好吧,我们立刻商议,请文程先生也一块听听。”

    “爷几个反省,臣在一旁听之不敬,臣请回避。”

    巴布海道:“也是,那就请文程先生稍候。”

    挡是挡不过去了,只有老老实实认罪。于是结果很快就拿了出来:巴布海身为主帅,带头违抗上命,当死;豪格身为副帅,皇长子,同流合污,当死。杜度、阿巴泰、硕托削去爵位。

    范文程看着结论,点头道:“几位爷有了个态度,臣就好办了。”

    众人齐声恳请:“还望文程先生多多周旋。”

    第二天下午,范文程从城内返回,他宣谕道:“尔等既已知罪,当从轻发落,死罪免了,巴布海降为郡王,罚银一万两,夺牛录二;豪格降为郡王,罚银八千,夺牛录一;阿巴泰、杜度各罚银两千,格勒罚银一千……”

    巴布海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担心皇上一怒之下,将他高墙圈禁,当年阿敏就是在城外被捉的。夺爵位罚银不要紧,皇上经常是赏了罚,罚了再赏,打几个漂亮仗就又找回来了。他带头磕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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