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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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明- 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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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舫靠了岸边,丁云毅几人下得船来,告辞时候,就见三个女人三双妙目看着自己,就像重新认得了这人一般,倒弄得丁云毅大是不好意思……

    ……

    次日一大早醒来,张溥早已在那等着,便如他当日在台湾时候丁云毅待他一般殷勤。

    眼下的丁云毅在张溥心目中的地位大不一样,他先是被张溥引为自己知己,随后又救了张溥性命,而昨晚的一篇“日知录”,更为张溥赏识不已。

    张溥此时心情,倒觉得自己认得了丁云毅是天大荣幸一般。

    用早餐的时候在那随口聊了几句,说钱谦益早就来了,看到丁云毅没有起身,陪张溥说了些话也就泱泱而去。

    丁云毅善意道:“西铭先生,有些话我原本也不该说,但我看钱谦益这人先生还是少交往一些的好。”

    张溥大起同感:“不错,本来我一直认为他是个人物,谁想到昨日种种拙劣表现,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丑态必露。这种人张溥实在不屑与之为伍。可大家到底是老相识,抹不开颜面那……”

    在那聊了一会,段三儿走了进来,报说为张溥请的贴身卫士已经请好了,都是在南京城里重金聘请来的。

    段三儿办事,丁云毅是放心的,仔细交代他挑选卫士需要谨慎,千万不要让来路不明的人混了进来,又说这笔费用全部由台湾方面开销,弄得张溥更是感激。

    随即说道“江南书院”,张溥说算着日子,大约还有一月左右时间便可落成,请丁云毅务必在此多逗留一些日子,到时候一起去苏州参加书院落成。

    丁云毅本来归心似箭,可既然张溥邀请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先生,阮大铖在外求见丁大人。”

    张溥门生进来的话,让张溥和丁云毅互相看了一眼,丁云毅冷笑一声:“这样的人来做什么?不见。”

    “项文不必着恼。”张溥在边上劝道:“阮大铖这人虽然品行上大有问题,但还是有些影响的,项文无妨见见,到时候随机应变看他说些什么也就是了。”

    丁云毅无奈,勉强答应,不一会阮大铖进来,一进来便长长一揖:“阮大铖见过西铭先生,见过丁总镇。”

    “圆海兄请坐。”张溥不冷不淡地道:“不知道今日圆海前来有何赐教?”

    阮大铖屁股才坐下,一听这话又站了起来:“昨日多有冒犯,今日特来向丁总镇赔罪。”

    “赔罪?赔的哪门子罪?”丁云毅一头雾水。

    这话听到阮大铖的耳朵里,便又大不一样了,还以为是丁云毅出言讥讽,惶恐地道:“昨日阮大铖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以一副字帖和总镇争锋,该死,该死,还请总镇千万饶恕了阮大铖……”

    丁云毅听了哭笑不得,昨天的事情自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可阮大铖却牢牢记得,只怕他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丁云毅淡淡地道:“那件事啊,本镇已经忘记了,圆海先生不必忧虑。”

    他越是这么淡然语气,阮大铖心里越是害怕:“总镇心胸开阔,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大铖总觉得愧疚于总镇,带来一些小小薄礼,还请总镇笑纳。”

    说着让人把“薄礼”抬了进来,银五千两,珠宝一批,绫罗绸缎数十匹,出手豪绰,可脸上表情却分明是担心丁云毅不肯收下一般。

    张溥原也以为丁云毅看不起阮大铖为人,定然不肯收下,谁想到丁云毅笑了笑:“那就让圆海先生破费了,来人,收下。”

    一看到丁云毅收了下来,阮大铖长长松了口气。这既化解了昨日之危,又讨好结识了丁云毅,可谓一举两得。

    等到重新坐定,丁云毅微笑道:“听说圆海先生家境富裕,大户之家,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丁某有一点小事想要拜托,不知道先生可愿意帮忙?”

    阮大铖听了心中大喜,丁云毅居然有求于自己,若是能帮他办成,将来好处必定不少,他是皇上信任的人,松一松口什么事情办不到?因此一听之下,立刻一迭声的应着。

    丁云毅缓缓地道:“眼下各地灾祸依旧不断,大量灾民涌向台湾,我台湾愿活天下之灾民,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算来算去,总还差着一些银子。”

    一听只是银子那么简单,阮大铖立刻道:“总镇请说,需要多少银子?”

    “本镇算来算去,总还亏着二十万两……”

    阮大铖和张溥都被吓了一跳,原只当是几万两,谁想到丁云毅一张口便是二十万两。老天爷,张溥为周延儒谋得内阁首辅也不过花了那么多的银子。

    几万两银子阮大铖不会眨下眼睛,但二十万两却让他大费周折。

    丁云毅早知他的心思,微微笑道:“本镇也不会让你白出这笔银子,我台湾虽然是个小地方,但却有个位置空着,这位置非同小可,不但受人尊敬,而且门下极多,我算了下,先生到时候总有几千上万门下样子……”

    阮大铖听得呆了,几千上万部下?这是何等威风的职位?只是丁云毅没有说明究竟是什么官职,阮大铖也不好多问。

    心中盘算半晌,虽然拿出二十万两银子,非得让自己变卖了家产田地才可以凑齐,但若用二十万两银子换来这么一个威风凛凛的官职,难道还怕以后没有银子来吗?

    这么一想,便不再有任何的犹豫:“总镇救黎民于水火,阮大铖焉能袖手旁观?这便回去,便是毁了这个家,也一定为总镇凑足!”

    说着哪里敢耽误片刻,匆匆告辞,回去准备银子去了。

    “项文这是何意?”等他一走,张溥不解地问道。

    丁云毅笑了起来:“这样人的银子,我不贪他一笔实在对不起自己,他拿二十万两银子出来,总也算是为那些灾民做了一个好事,算是为他积德了吧。”

    张溥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些不满:“但你答应他的那个职位,你可知道这人秉性?他若当官,必是贪赃枉法,祸害百姓之徒!”

    “我哪有不知道此人的?”丁云毅笑着道:“这人人品虽然卑劣,但才气还是有的。”

    这点倒说的丝毫不错。阮大铖人品低下,但从文采而论,的确称得上“精英”二字,文甚至在后世有“有明一代唯一之诗人”的称号。尤其是他写的杂居《春灯谜》、《燕子笺》、《双金榜》和《牟尼合》更是名动一时。

    丁云毅这时笑道:“我让他去台湾,替我教那些孩子读书去,这难道不是受人尊敬的职位吗?我台湾学子何止万千,我说几千上万门下,可一点没有骗他那。”

    张溥一怔,接着指着丁云毅大笑起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媚香楼里丁云毅

    媚香楼在南京的大名无人不知。

    媚香楼的妈妈是李贞慧,待养女李香君视若己出,她自己本身就是秦淮名妓,为人极其豪爽。

    丁云毅几人来到媚香楼的时候,只见正堂中高高悬挂着一副字: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八个字正是丁云毅在画舫之时所说的。

    李贞慧带着媚香楼里的姑娘丫鬟,一起迎了出来:“名满天下的丁虎贲来我媚香楼,媚香楼从此后亦名满天下,今日总要使总镇满意而来,满意而归才是。”

    “不敢,不敢。”丁云毅急忙道,随即向李贞慧后面看了看,李贞慧一见便知他是什么意义:“丁总镇,姑娘们都在里面等着你了。”

    丁云毅有些不好意思,身后的张溥和钱谦益却是相视而笑,这位丁虎贲怕是看中顾横波、王月和李香君中的哪位姑娘了。

    他们可做梦也都想不到,丁云毅是三位姑娘一起看上了。他的想法非常简单,与其让三位姑娘将来嫁为了大汉奸、软骨头,还不如都让自己收了,这也是“救她们于未来水火”。

    丁云毅这等“雄心壮志”,若是被南京城里那些风流才子知道了,只怕一人一口口水也可以将他淹死了。

    李贞慧将随着丁云毅一起来的皇甫云杰、侯鲁、邓长贵三人安排好了,又叫姑娘陪了,自己带着丁云毅等人上了楼。

    来到楼上雅间,李香君、顾横波、王月果然已经在那等着了,一见丁云毅进来,一齐站了起来,张溥和钱谦益此时都成了可有可无的人。

    两相坐定,李香君脸上带着迷人笑容:“丁大人可曾看到那八个字了?”

    “啊,看到了,看到了。”不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八个字还好,说了,丁云毅实在决定自己有愧于顾炎武。

    李贞慧也在坐陪,听了笑道:“我们家香君昨日一回来,便魂不守舍,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特意请人写下了这八个字,做成匾额,悬挂在那。”

    “姑娘盛情,丁云毅心领了,这杯酒借花献佛,敬姑娘一盅吧。”丁云毅举起酒盅,自己先饮而尽。

    李香君为人爽快,也是一口喝干。

    等两人放下酒盅,顾横波忍不住问道:“丁大人,我听说阮大铖那贼今日去找你了,你还收下了他的礼物?”

    公然称阮大铖为“贼”,只怕也只有顾横波说的出来,见丁云毅点了点头,顾横波语气里既是生气又是失望:“我只当丁大人与旁人是不同的,但却怎与阮大铖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丁云毅微微一小,也不解释,张溥却在一旁为丁云毅叫屈:“顾姑娘只怕是冤枉丁总镇了,丁总镇的眼里哪有这样小人?今日上午若不是我劝,阮大铖当场就要被他赶走。你道总镇为何要收下礼物?那是为了奔赴台湾的那几十万灾民那,这样狗贼的东西不收白不收。非但如此,总镇还从阮大铖那硬生生的勒索了二十万两银子。”

    几人一听便觉得好奇,张溥神神秘秘的把事情前后经过一说,几个姑娘无不掩嘴失笑。

    顾横波笑了一会,举起酒盅:“大人,我冤枉了你,是我错了,这盅酒我便罚自己喝了,还请大人恕罪。”

    说着真的一口饮尽。

    边上李香君冷冷地道:“只怕人家总镇大人不希罕你,总要把你的身子给了总镇,人家才肯平息心中怒火。”

    众人一怔,接着笑成一团。顾横波性情豪迈,脸上虽然绯红一片,却也没有恼怒,只是白了李香君一眼罢了。

    只这一眼,也让人看得心神荡漾。

    等到笑声稍停,王月道:“我心中有个疑惑很久了,今日既然总镇在此,还请解我心里疑团。”

    “王月姑娘请说。”

    王月在那想了下:“我曾听人说天下大灾,有人易子而食,有人母吃其女,我想着天下哪有这么残忍的事情,总镇大人以为呢?”

    丁云毅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地道:“不用以为,这些残忍的事情我都亲眼看过。昔日我奔赴边关,一路看到百万灾民,一个个都在那里等着饿死。我有一个义妹,她的弟弟,便是活生生被人给吃了……”

    一阵惊呼响起。

    金陵繁华之地,这些女子常年生活于此,见惯的是纸醉金迷,看惯的是灯红酒绿,哪里会想到人间真的有那么悲惨的事情?

    其实何止他们,就连张溥和钱谦益过去也只是听说,不太相信大明居然会有这样悲剧,此番听丁云毅说来人人心惊。

    人吃人,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不可想像……

    王月轻轻叹息一声:“到底还是我们见识得少了,人间悲惨,远非我们能够理解的。不过我倒忽然明白,我听说丁总镇活了二十万灾民之命,这分功德,比起剿灭流寇来可要大得多了啊……”

    张溥存心要在这些姑娘面前为丁云毅长脸:“我去福建的时候,一路上听到的,都是在传诵丁总镇的恩德,他台湾自己都不富裕,却不惜一切代价,宁可自己忍饥挨饿,也要活那些灾民的性命。古往今来圣人做的事情,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丁云毅叹了口气:“现在不止这几十万了,去岁今年,我大明又是连续天灾,灾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比以前更加多了,我看新到台湾的灾民,怕会有三四十万之众,台湾能否救到这些人,能否和他们一起渡过去,我心里实在没有底啊……”

    李香君、顾横波、王月这三个姑娘互相看了眼,一齐站了起来:“我们这些女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做,丁大人义动云霄,和活数十万灾民之恩相比,那些剿灭流寇反倒算不得什么了,丁大人在上,请受我等一礼。”

    丁云毅赶紧也起身道:“三位姑娘千万不必如此,这原是我能做的事。”

    等到重新坐定,李贞慧笑道:“都说丁虎贲杀人如麻,谁想到今日一见,却是如此和气,看来外界的那些传说只怕都不太靠得住。”

    丁云毅自己先笑了起来:“我的确杀人如麻,流寇都以‘屠夫’之名呼我,只是在这场合,难道我还举刀大呼小叫不成?姑娘们又不是流寇。”

    这句话说的几个姑娘都笑了起来,王月忽然眨着眼睛问道:“丁大人的那把刀还要吗?”

    啊……丁云毅一听到自己的刀,赶紧道:“要的,要的,姑娘答应过我,我离开南京时候会归还……”

    “小气。”王月嘟了嘟嘴,说不出的娇媚可爱:“送了人的又要要回,我也不是不肯给你,可总要让丁大人在南京多留一些日子才好。我们这些人见识短浅,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多少天大事情,丁大人若不全都告诉了我们,刀是一定不会还的。”

    张溥笑着在一边为丁云毅解围:“丁总镇还要在南京呆上一月,等我江南书院落成才回离开,这一月时间姑娘们可以天天听他说了。”

    李香君又在边上撇了下嘴:“小月姐若是要听,何不随丁大人回了台湾?便是要听一辈子也都是可以的。”

    王月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不过说句实话,这几个在座的女人,可从来没有见过丁云毅这样人物。杀伐决断,纵横沙场,却又文武全才,写得一手好文章,而且关键是心地竟然还如此慈悲。

    杀人时血溅十步,救人时毁家济难,这等的人普天下再到哪去找第二个?

    这时几人一边喝酒,一边听着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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