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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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明-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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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儿能够发现,为父心中甚喜。”张献忠赞许的点了点头:“丁云毅如此做,不过是诱我追击,为颍州减轻压力而已,可我纵然看穿却也必追不可。颍州只有这股官兵,早就破了,也不必太在意。可这股虎贲卫,先在信阳败我,又在颍州城下接连取胜,我军心已乱,将来再碰到他,他势力若再大些,我义军如何还敢与其正面交锋?眼下他被困在临泉,正是一举歼灭的大好机会,错过这次,恐怕以后都再无这等机会,我义军再见其只怕闻风而逃的了。至于颍州,等我取了丁云毅的首级,倾我之力,一日之内便可拿下!”

    李定国恍然大悟,义父原来深谋远虑,自己倒是多心了。

    这股官兵虽然能怔惯战,但毕竟人少,就算三头六臂只怕这次也跑不出去了……

    ……

    “皇甫云杰,贼军到哪了?”一到临泉,丁云毅忽然大声问道。

    “回将军,已至临泉!”

    “弟兄们!”丁云毅忽然调转马头:“再跟我杀回去!”

    骑兵们当自己听错了,才杀出重围,本该寻找合适防御才是,但将军现在怎么又要杀回去了?

    看出弟兄们的顾虑,丁云毅笑道:“我军六百,贼寇数万,便是防御再坚固,如何能够抵挡?眼下贼寇才到,立足未稳,正好杀他个出其不意。弟兄们,何必害怕?我视贼寇如草芥,虽六百骑,亦必破之!”

    这些骑兵早已折服丁云毅,一听这话,再无迟疑。丁云毅厉声道:“皇甫云杰,你领三百骑在左,我领三百骑在右,左右冲突,杀他个措手不及!”

    “愿随将军死战!”

    “段三儿,把旗给我打得高高的,让反贼看看我大明的好男儿!”丁云毅意气风发,看一眼那面大旗,一催战马:“弟兄们,随我杀!”

    六百骑兵才到临泉,马不停蹄,人不卸甲,竟又是重新掩杀过去。

    张献忠哪里会想到官兵凶悍如此,他初到临泉,料定官兵竟日厮杀,一路奔来,早已疲惫,此时想来在那安住营寨,扎稳阵脚。带这几个义子,来到军前观看。

    正在那里议论,忽然看到远处尘土飞扬,不由皱了一下眉头,看看周围,只当是起风了。谁想到却是一丝的风也都没有。

    尘土飞扬,战马的嘶鸣声和马上骑士的呐喊声忽然传来。

    艾能奇站得高,仔细一看,面色大变:“不好,是官兵重新杀回来了,义父速走!”

    众人听得大惊失色,张献忠也是面色大变,但当着那么多的义子和部下,不敢流露出惊慌:“怕什么?官兵只有几百人,我身边亦有几百人,难道还杀不过吗?众将,随我杀官兵去!”

    这么一耽误,大股骑兵已经冲至,领头那人,右手挥舞战刀,凶悍无比,正是杀得贼军闻风丧胆的丁云毅!

    丁云毅本是要杀贼军个出其不意,没有想到张献忠就在对面军中。连挥两刀,砍死两个不知死活冲上来的贼军,厉呼道:“虎贲卫在此!挡我者死!”

    六百骑士“荷荷”大呼,见人就杀,逢人就砍,直杀得这股贼军大乱。

    丁云毅杀得兴起,一抬头,忽然看到前面一队贼军在那护卫着什么,边打边撤。再仔细看,战场上交过说的艾能奇、刘文秀等都在,也是紧握兵刃,神色紧张的护卫着正当中的一个首领。

    那个首领身材长瘦,最是奇特的留着长须,足有近两尺长,非常好看。如此奇特漂亮的胡须,贼军中只有一人留着!

    丁云毅一怔,随即大喜,厉声道:“张献忠!”

    那人正是张献忠!

    这时弟兄们都在厮杀,丁云毅身边竟然两骑,他也根本不去考虑:“张献忠,丁云毅在此,拿命来!”

    狂催战马,疯了一样的直取张献忠!

    若是能在这里杀了张献忠,胜过斩杀十万贼军!

    那边张献忠眼看着丁云毅不管不顾,如猛虎朝着自己扑来,呆若木鸡。李定国见机的快,急忙大叫:“放箭,挡住他!”

    一排箭矢射来,身边两名骑兵应声落马,丁云毅却根本好像没有看到一般,摘下盾牌,一边挡着箭矢,一边竭尽全力冲向对面。

    单骑冲敌!

    丁云毅单骑冲敌,他即便是再勇猛,也只有一个人,排着队让他杀,也能把他累死。但这时贼军早已被他的名字吓怕,他一个人在贼军眼中也似千军万马,见他单骑奔来,竟然纷纷避让。

    李定国见到大事不好,急忙道:“带着义父快走,我挡着丁云毅!”

    战场上有些可笑荒唐的一幕出现了,张献忠身边还有几十亲兵,若干义子,可在疯虎一般的丁云毅面前,竟然只有李定国一个人敢上前迎战,其余人都护着张献忠,落荒而逃。

    丁云毅眼看就要追上张献忠,却被一员贼军挡住,那贼军也是疯了一般,不顾一切的纠缠住了丁云毅。

    几乎就能杀了张献忠,可惜功败垂成,丁云毅心里叫了一声可惜,架住了对方刺来的长矛,厉声道:“你是何人,敢挡我的去路!”

    “我是八大王义子李定国!”

    李定国?那个临敌陷阵以勇猛著称,文武双全,死不降清,以微薄之兵力,和十万八旗劲旅死战到底,磨盘山一战,大败优势清军,让满清伪皇顺治大怒,导致满清两个郡王、一个贝勒,无数都统、副都统、将军遭到处分的李定国?

    丁云毅大喜,杀不了张献忠,便是抓一个李定国也是好的!

    李定国十岁加入流寇,深受张献忠的喜爱,今年只有十五岁,虽然勇猛,但经验尚缺,尤其是面对丁云毅这样虽然大不了他几岁,但却经历了无数恶战、血战,临阵经验丰富的将领更显稚嫩了些。

    丁云毅侧身避过李定国恶狠狠刺来的一枪,两马相交,他不杀人,龙牙落下,一刀便砍下了李定国坐骑的马头。

    战马倒地,满地鲜血,李定国也从马上栽下,滚落到了血泊之中。

    此时王威、段三儿等人也已赶到,正想杀了地上贼将,丁云毅急忙大叫:“不要伤了他的性命,抓活的!”

    李定国尚未起身,已被十多名官兵围住,自知今日必死无疑,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看着狼狈逃窜的张献忠,丁云毅大笑,知道今日这一场杀,已把张献忠杀怕了。贼势虽众,但今日却无论如何不敢攻击临泉。

    第五日应该可以平安度过了吧?

    可是援军现在到哪里了?

    五日,自己在洪承畴面前,答应过坚守颍州五日,现在颍州还在朝廷手里,自己率六百骑吸引住了张献忠的主力,援军究竟到哪里了?

    丁云毅和他的弟兄们苦苦等待着援军,但死里逃生的张献忠却并不知道这一情况。

    这次本是想杀了丁云毅,以振军威,但却没有想到被丁云毅忽然掉头一阵砍杀,自己几乎没了性命不说,连自己最喜爱的义子李定国也都生死未卜。

    “鸿远还没有回来吗?”惊魂未定的张献忠环顾左右问道。

    几个义子一齐摇了摇头,艾能奇大着胆子道:“义父,鸿远孤身挡敌,恐怕恐怕是凶多吉少的了……”

    张献忠身子一晃,几乎跌下马来,过了会,几滴眼泪落了下来。

    他的部下一见大惊,慌忙下马,连称死罪,张献忠抹着眼泪道:“我自举义军以来,虽然也有小挫,但却从未遭到如此羞辱。信阳战场,我被几百骑杀得大败,到了颍州,又是被这几百骑挡了我整整四日四夜,好容易把他们赶到颍州,非但没有拿住敌人,自己却还几乎身死,就连鸿远也都丢了。罪不在你们,罪都在我。罢了,你们都四散去吧,这义军也不要了,义旗也不用再举了。我自己去和官兵拼命也就是了。”

    一听张献忠非但没有自备自己作战不力,反而把责任都揽到了自身,部下无不感动,艾能奇、刘文秀、孙可望这三个义子跺着脚道:“义父放心,今日不可再战,明日点齐大军,我三人当亲身士卒,死战官兵,必然把丁云毅的首级献上!”

    张献忠嘴角露出了一丝不为人知的笑意。

    惨败如此,军心混乱,眼下正是要重新收拾信心的时候,自己几滴眼泪,一番自责的话,果然起到莫大效果。

    明日战端重开,这几个义子必然奋不顾身,身先士卒,和官兵死战到底。

    如此,自己在那么多部下面前的这一番表现也算是起到效果的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李定国

    “杀!杀!杀!”

    呼喊声响彻着战场,整个战场,都已经被血和火包围。

    一大早开始,贼军便一反常态的发动了最凶猛的进攻,那些反贼中的各级头目,全部冲在了最前线。似乎他们接到了什么死命令,全都不顾生死的一浪一浪冲了上来。

    反贼今天是来玩命的?

    所幸丁云毅选择的防御地形非常好,让贼军的兵力无法充分展开,也让自己的弟兄最大程度的抵消了兵力上的严重劣势。

    可是,今天的厮杀也是颍州之战爆发后从来未有过的。

    贼军们一次次的被杀退,又一次次的冲了上来。铺天盖地,山呼海啸。

    丁云毅和弟兄们在奋战着,他们不知道这样的战斗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但只要他们中还有一个人在就会依然奋战到底!

    死,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了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贼军蒙受着巨大的伤亡,官兵同样也在蒙受着巨大的伤亡。连空气中都飘荡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而那些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则茫然失措的在战场上来回走着,打着喷嚏,似乎要重新找到自己的主人。

    整整一天的时间,两军就在这小小战场上反复厮杀着。贼军根本不给官兵任何喘息的时间,他们在以人命一波一波的冲击着。

    终于等到了苦盼已久的夜色,那些贼军这才停止了进攻,喧闹无比的战场,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弟兄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天的厮杀已让他们精疲力竭。一等贼军退去,方才还气势满满的精气神似乎一下就被抽去,躺在地上,怎么也都不肯起来。

    累了,从颍州杀到临泉,这些弟兄们真的累了。

    丁云毅同样疲惫,每战必先,所有的弟兄们都在看着自己,自己绝不能让他们失望。在人数如此劣势的情况下,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这些骑兵死战到底的决心了。

    突围?目前来看没有太大可能,这里虽然适合防御,但几乎就是一个死地。

    他搜索着战场,看看那些尸体中,还有没有幸存着的兄弟,尽管这是不太可能的。

    尸体中没有看到一个还活着的兄弟,丁云毅叹息了声,坐了下来。边上一个看起来还不满二十岁的士兵,给他递上了干粮:“将军,吃点吧。”

    “多谢了。”丁云毅掰下了一点干粮,放到嘴里仔细的咀嚼着,纵然现在他连一点胃口也都没有,但为了很快又会到来的战斗,他必须要补充上自己的体力:“你叫什么名字?”

    “侯鲁。”

    “多大了?”

    “十九。”

    “十九,不小了。”丁云毅笑了下:“我看你今天杀了起码有四五个人,勇敢得很,你不害怕吗?”

    侯鲁抬高了些声音:“将军有令,斩首不满三级者,杀!侯鲁宁可死在贼军的手里,也不想被将军砍下我的脑袋。”

    “好,好!”丁云毅忍不住大赞。

    侯鲁忽然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你不是说援军几天就到了吗?可是怎么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来?”

    这一句话,把周围的兄弟都给吸引了过来,这也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是啊,援军为什么还没有来。”丁云毅叹息了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弟兄们解释:“当日我离开信阳,督帅亲自向我保证,援军五日内必到,也许他们路上有什么事情被耽搁了吧。”

    这是解释时候的一个窍门。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丁云毅必然要把责任推卸到洪承畴身上,否则的话军心便有可能散了。

    侯鲁被鼓起了一点信心:“我想,督帅那么大的官,他总不会骗人的吧?”

    是啊,督帅那么大的官,他总不会骗人的吧?所有的弟兄心里一齐想道。

    丁云毅苦笑了下,这该如何回答弟兄们?

    “好好休息,等援军到了,我还要带着你们杀回去。”丁云毅拍了下他的肩膀,站了起来。

    巡视了下,他看到被自己俘虏的李定国被五花大绑放在了一角,低着头默然不语,偶尔抬起头来,和丁云毅四目相对,眼中很快流露出了麻木、仇恨的目光。

    丁云毅笑了笑,走到他的身边,解开了捆绑着他的绳子,接着在李定国的旁边坐了下来,把手里的干粮递给了他:“吃点吧。”

    李定国也不客气,一把接了过来,几口就都塞到了嘴里。

    十五岁,还不过是个孩子而已,抓住后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也当真是饿极了。

    “你到底还是个孩子,何苦跟随反贼做这杀头勾当?”丁云毅语气平稳地问了一句。

    李定国恶狠狠的瞪了他几眼:“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若不是官府把我们逼的没有活路了,谁愿意起来造反?杀头?我死也不怕,还怕杀头吗?狗官,今天你便是杀了我,早晚我义父也会为我报仇。”

    “你义父?张献忠?”被对方骂了一声“狗官”,丁云毅也不生气:“李定国,你义父只怕也未必是真心起来造反。他曾经是延安府的捕快,后来被革了职,便至延绥镇从军。因犯法当斩,主将陈洪范观其状貌奇异,为之求情于总兵官王威,重打一百军棍除名,从此便流落乡间。后来贼寇一起,他便也成了其中一员……”

    “你胡说。”李定国大声叫了起来。

    张献忠当捕快被革职,当兵又被打了一百军棍出名,这被他视为毕生奇耻大辱,从来不肯和身边人说,因此知道的人不多。丁云毅现在一提起,难免要引起李定国的抗议。

    “你不信?将来若有机会再见到张献忠,你当面问他看他肯不肯承认。”丁云毅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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