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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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 第7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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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方方面面。

    等到庞籍到了没烟峡,徐平与他会合,一起前往镇戎军见韩琦。

    设立军法司,就是要单独出来这么一个相对中立的机构,不要一切都由前线主帅一言而决。这个时候,这样做的好处就显出来了。

    战争结束,总要论功过,如果由徐平和韩琦来总结谁对谁错,事后总有人不服气。军法司不隶陇右都护府,偏向台谏系统,由庞籍出面,徐平就轻松多了。不管是谁,包括三衙的将领,对此次战事的总结有意见,自己去找台谏官员,不要来找徐平。以台谏官员的尖牙利齿,三衙将领有没有勇气去跟他们争是非实在难说的很。哪怕他们不说话,只怕台谏官员也不会放过,这次葛怀敏的表现实在太过恶劣。

    对徐平来说,对于参战的将领哪个该罚,哪个该赏是次要的,照章办事就好。最重要的,是对此次战事进行总结,特别是两位管军大将和耿傅的死,一定要理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按照战前安排,这种事情是不应该出现的,根本就是一场闹剧。

    吕夷简札付两路,一起出兵合围元昊没有错,最后的结果也达到了原先的预想。惟一不足的就是又陷了两位管军大将进去,不过这两人却不是在前线拼杀而死,而是被葛怀敏活活坑死的。

    在徐平眼中,葛怀敏这种人为什么能够做到一路主帅不能深究,也无法深究,不管到了什么年代,这种事情都无法避免。要搞清楚的,是为什么他一个人犯浑,就能牵连这么多高级将领陷进去,制度上为什么无法避免。如果葛怀敏是在陇右军中,他是没有如此胡来的机会的。以他的身份,在制度的约束下,还是会成为一个中规中矩的将领。

    徐平所要的军制改革,改的就是这一点,让制度约束住人。用制度选拔优秀将领固然重要,但用制度约束住将领,不致于一将头脑发昏,连累全军,同样重要。


………………………………

第240章 身后殊荣

    镇戎军官厅,韩琦与徐平和庞籍叙礼相见,面上有些尴尬。此次天都山一战,陇右军杀敌最多,战果最大,结果损失大的,反而是泾原路和环庆路。王沿没来,韩琦只能硬着头皮把角色担下来,与徐平相见他的心里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众人落座,韩琦对徐平拱手:“都护远来,未能远迎,怠慢莫怪。”

    徐平笑了笑,说道:“稚圭,我们相知多年,这些客套话就不必讲了。战报肯定已经到了朝廷,我们的表章如何上,也要尽快定下来。”

    庞籍在一边神情严肃,一言不发,让韩琦的心里有些打鼓。其实不是庞籍对此次战事有什么意见,他管了近一年的军法司,养成了这个习惯而已。按在陇右的规矩,军法司不参预战事和日常的军队管理,只接受大大小小的各种案子,再就是针对一些特别的事情进行调查。此次徐平让庞籍来总结战事,最重要是他这种中立的超然地位,其实战事总结没有什么论军法的地方,除非徐平和韩琦把案子交到庞籍那里。

    想了一会,韩琦问徐平:“如今只剩番贼残部被围在天圣寨和乾兴寨间,全部剿灭指日可待。此战功过是非,何人该赏何人该罚,诸事纷杂,都护以为当从何处着手?”

    “我觉得,有三件事必须做。第一件,厚殓任福,让其子任怀亮扶柩回京。别派大将护送,耿参军等无家人在西北的,一并运回京去。他们不负朝廷,朝廷也不能负他们,以劝忠贞敢战之士。第二件,尽快歼灭山中残贼,整顿兵马,为后面的战事做准备。我们两人要商量出一个方略来,下一战如何打,报与朝廷,等枢密院宣命。第三件,便是此战的是非功过,总得有一个说法。不能仗打完了,是一笔混涂账。”

    韩琦愣了一下,他以为徐平来镇戎军,就是要在战后秋后算账的,没想到论功过却排在最后面。厚殓任福自不必说,有刘平和石元孙的例子在前面,任福力战而亡,朝廷必会厚赐。不过徐平没有提葛怀敏,意思很明显,他的是非功过还要再论,最少前线没有给他力战身亡这种待遇的想法。最后怎么处置,前线不拿主意,朝中大臣看着办。至于下一战怎么打,韩琦心中明白,说是商量,其实现在就是徐平自己拿主意。

    看庞籍还是板着脸一言不发,韩琦道:“那便这样,任福灵柩城中已经备妥,收殓之后由其子怀亮扶回京城。别遣本路走马崔宣带五百兵马,沿途护送,其余的阵亡将士也一起回京。环庆路的阵亡将士,我们还是与王经略商量过再作决定。如何?”

    徐平点头:“如此最好。下一战怎么打,事后我们再商量。天都山一战的是非功过,我和经略都是当事人,不好参与太多,便由庞军法主持。另外我们再上一章,让朝中别遣官员来,一起处置此事。仗虽然打赢了,但不能就把在战事中指挥不当、作战不力的事情就此遮掩过去。事情,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做成一笔糊涂账,该赏的不赏,该罚的不罚,必失军中人心。而且不知道对在哪里,错在哪里,以后的战事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们觉得如何?”

    庞籍看韩琦,韩琦略一沉思,拱手道:“便依都护说的办,如此最好!”

    庞籍这才拱手道:“既然两路帅臣把此事交予我,我必禀公而断,不负所望!”

    “好,那便如此定下来,我们一起去看一看任福。”徐平说着,站起身来。

    任福的尸身已经运回镇戎军,停在城中的一处小寺里。他的儿子任怀亮守在那里,等决定了之后扶回京城。由于刘沪到的及时,任福的尸身完整,包括他的盔甲、武器以及旄节等一应俱全,全部收在那里。这是一个大将最后的尊严,斩将与夺旗,是最能打击军队士气的。任福虽死,他的这一套仪仗还是完完整整。

    见到徐平等人到来,任怀亮起身行礼。

    徐平上前看了任福的遗体,现在是冬季,没有腐坏,依然还是当时的样子。转身安慰任怀亮:“马帅不负朝廷,朝廷必也不负马帅!你准备一下,这两天便就起身上路,把马帅运回京城。都护府和经略司会行文沿途州县,一路迎送,泾原路也会别派兵马护送。”

    任怀亮含泪谢过,有了前线两位帅臣的这个态度,任福身后待遇的基调便就定下来了。

    韩琦和庞籍一一上前,看过了任福遗容,安慰任怀亮。任福的丧事会由朝廷安排,让他一切无忧。韩琦当即表示出五百贯公使钱,让任怀亮路上使用,一应封赏,回京由朝廷决定。仿刘平例,任福身后封使相、赠谥号是必然的,可以获得武将的最高荣眷。

    不算爵位,这个年代官员的最高荣眷便是使相。不只是武将如此,文臣也是如此,即文职转武职中的一个特例,文极转武。文官升到了顶峰,便转武职,建节为节度使,同时兼侍中或者平章事,即使相。文臣中这是现任或者前任宰相的待遇,武将反而容易一些。

    因为任福死得窝囊,连带着韩琦也觉得窝囊无比,在任福身后给予了他超格待遇。给钱让其子扶柩回京是正常的,但派兵马沿路护送非比寻常,是前线的将帅表现出来的强烈态度。无枢密院令,沿边兵马不得入内地,哪怕是走马承受崔宣带着也不行。泾原路的五百兵马,只能送到本路边境,再向前走就要等枢密院同意才可以了。不过不管是徐平还是韩琦,都不相信枢密院会把这五百兵马打发回来,不然边帅与枢府的梁子就结下了。

    看过了任福,徐平又一一看了安放在这里的耿傅等人的遗体,只有葛怀敏和刘贺等人尸体被党项抢走,只有几具空棺。

    一一看罢,徐平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些悲伤,又有些愤怒。禁军将士上阵参战,临战观望甚至望风而逃的有不少,但还有更多的如任福和耿傅这样的将领,在阵前哪怕一死,也绝不后退。但事实就是这样无奈,能战敢死的人就真地死了,那些临阵脱逃的将领却活了下来,还只是被略施薄惩,不耽误他们在未来登上高位。

    一支军队如果这样打下去,还能指望什么呢?军事制度,首先要保证这个系统内的人在制度的约束下,少犯错,甚至不犯错,其次还要把优秀的人选出来,把不合适的人淘汰掉。现在却做不到这样,淘汰只能靠敌人的刀枪,这怎么能行呢?


………………………………

第241章 羁縻还是郡县?

    吕夷简摘下老花眼镜,揉了揉额头,对一边的章得象道:“泾原路和陇右一起来文,说是派了五百兵马运送任福和一众阵亡将士灵柩回京,让我们给宣命。”

    章得象道:“此事不好吧,先例不可擅开。此次若是枢府同意了,只怕日后为成例,再有战事前线主将纷纷如此做,后患无穷。”

    吕夷简苦笑:“我何尝不知道?可他们的奏章里一句不提葛怀敏,却对任福如此大费周章,意思已经是摆明了的。我们若是驳回,必惹前线将士怨恨。此事驳不得啊,无非是宣命上加一句,以后不得援引此例罢了。”

    战前吕夷简札付两路,让泾原和环庆两路兵马去支援天都山战事,任福一路立功,而葛怀敏一路则惹出了天大的麻烦。吕夷简做得当然不错,但造成如此后果,事后必须要理清楚。此战到底哪里错了,哪里对了,各人功过,糊涂起来吕夷简也受牵连。前线帅臣已经表明了态度,要重赏任福,追究葛怀敏的责任,吕夷简自然要慎重。

    没有在奏章里直接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是徐平一贯的习惯,尊重主持战后清算的庞籍。他那里没有结论,徐平就只在自己职权内行事,对参战的陇右将士论功行赏。

    宋绶最近身体不好,请了长假,很多日子都不到枢府坐班了。枢密院现在只有三个人作主,日常就是吕夷简和章得象主事,王贻永备位,偶尔处理点无关紧要的事务。

    不过作为武将,提到了任福,王贻永道:“任马帅力战而亡,致所用铁锏都弯曲,真猛将!身后给以殊荣,即使破例,也不为过,可以允了他们两路。”

    吕夷简点头:“当然是只能允了,还能怎样?不然前线两位帅臣必然心中不满。只是此事重大,不好用札子,拟了熟状,各位画押,我去宫中奏事。”

    当下招了书手来,迅速草拟了一份熟状,吕夷简亲自带着,到宫里面见赵祯。

    天都山一场大胜,西北的局势已经明朗,元昊的叛乱已经败了,现在只剩下怎么败的问题。前线指挥的将帅大臣,徐平不用说,韩琦等人未来前途也不可限量。吕夷简刚刚六十出头,年纪并不算大,只是最近他的身体不好。他这一生宦海纵横,用的心思太多,透支了身体,自己也觉得只怕不能长寿。要为将来打算了,最少不能得罪徐平和韩琦两人。

    这几天赵祯很兴奋,一战而灭党项数万大军,还全部是精锐,自己取得了太祖之后最大的武功。从最初元昊叛宋的愤怒,到三川口一败时的惶恐,现在终于苦尽甘来,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这样一场大胜,让赵祯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很有意思,突然间就高大了许多。对周边的国家,凭添了无数信心,从此也有底气了。

    吕夷简到崇政殿的时候,李迪正在奏事。吕夷简没有说明要独奏,赵祯便让他进来与李迪一起,他现在满心的喜悦要跟众臣分享。

    赵祯见大臣依然不烧炭,但崇政殿里建了火道,里面温暖如春,大臣奏事终于不再像从前那样受罪了。行礼如仪,吕夷简把事情说了,交了熟状上去。

    赵祯正在兴头上,涉及西北将士的封赏,几乎全部答应。接过熟状,就当着吕夷简的面画了可,让小黄门拿了去用印,让吕夷简直接带回。

    给吕夷简赐了座,赵祯道:“适才与宰相正议论西北将帅,太尉来,正好同议。”

    见吕夷简自向自己,李迪道:“天都山一场大胜,朝中言论纷起,后边是战是和,众臣意见不一。接下来必有大事,我们还是先商量妥了好。”

    吕夷简连连摇头:“这个时候,本朝胜兵十数万,钱粮充盈,昊贼又精锐尽丧,岂有言和的道理?非杀到兴庆府,擒昊贼小丑问罪,尽复银、夏、兴、灵数州,不可停下!”

    李迪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朝中众臣言论各异,总不是好事。要灭党项,当朝廷上下一心,定下方略,才好行事。主和的官员,无非是想循前朝故事,只要元昊去帝号上表称臣,便依然羁縻。主战的官员,则是要尽灭党项,郡县其地。重要的不是战还是和,而是战后如何处置党项之地。是羁縻呢?还是广置州县?”

    赵祯道:“便是如此。适才我与宰相商议,便是定不下来方略。若要羁縻,则难防日后不再出一个元昊,到时刀兵又起,生灵涂炭。而若是郡县其地,则番胡民情与我们中原汉人不同,只怕多生事端。而且那里地瘠民贫,设州县后必然要有官员,徒费钱粮。”

    从太宗时赵继迁叛宋最后议和,到现在过去数十年了,很多官员意识里已经把那一带视为化外,认为直接统治是累赘,这种观念是有人主张议和的基础。大宋的官员很会算经济账,有时候走火入魔,认为占了党项的地方是赔本买卖,不值得去做。在这个年代很多人的心里,大宋疆土之外的地方,除了幽燕一带是汉人故土,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收回来,是一种政治正确外,对其他的地方兴趣不大。有唐朝的例子,普遍认为统治少数民族地区不划算,说不定还会惹祸上身,只要他们称臣便就万事大吉。

    李迪说的战与和,不是对元昊的态度,他已经得罪死了大宋的君臣,万死不足以赎其罪。而是以后的方略,对党项的地是个什么策略,对那里的人是个什么策略,只有这些定下来了,才能确定打赢之后如何收手。

    如果确定以后那一带还是羁縻为主,战事现在就可以大致结束了。只要让党项的大臣把元昊杀了,送人头到开封来,则封杀元昊的人为节度使,一切如旧即可。现在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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