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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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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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平不想瞎猜,便问张天瑞:“刚才进店里的那个官人是谁?是你找来吓走那个小黄门的吗?”

    张天瑞笑道:“那是正监着在京榷货务的张惟吉大官,一向与我友善,把他找来,先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内侍吓上一吓!”

    原来又是个内侍,不过这个有地位多了,有实权的。

    张天瑞话声刚落,徐平就见到周青这个小黄门从自己店里冲出来,低着头只管走路,隐约还能看见在抹着眼泪,也不知张惟吉骂了他什么。
………………………………

第5章 岁除

店铺的事情有老爹在打理,又有李端懿这个靠山,徐平不想多管,看着周青哭哭啼啼地离去,只是与秀秀觉得好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黄门,如果没有人给他当靠山,那还真什么都不是。

    顺手给秀秀买了个糖人,让她拿着,两人便转回庄客下蹋的旅馆。

    刘小乙得了吩咐,已经赶了过来,看着庄客。他在徐正手下使唤得久了,觉得顺心,便带到京城来,帮着家里管些杂事。

    徐平到的时候,一帮庄客正围住刘小乙,七嘴八舌,各自诉说着自己到了京城想做的事情,让刘小乙带自己去办。

    看见徐平,刘小乙上来见了礼,出口气:“小官人来了就好了!”

    徐平看着一群热情洋溢的庄客也头痛,对刘小乙道:“小乙哥,明天就是冬至,今夜依例守岁,京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刘小乙心领神会,忙道:“家家回去守岁,有什么好玩?京城里面今夜是最冷清的了!从明天皇上带群臣郊祀回来,才一下热闹起来!”

    徐平便对众庄客说:“听见小乙哥的话了吧,今夜没什么好逛,大家都不要出去了。对了,附近酒楼不少,让小乙哥带你们去包上几桌,家里带来的好酒也拿上两坛,欢欢喜喜吃喝一场,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游玩!”

    又转身对刘小乙道:“小乙哥一会回家里领钱。”

    刘小乙急忙应了。

    听见今夜不能出去游玩,有的庄客就泄了气,在那小声嘟囔,也有的听见能在京城里的酒楼吃上一餐,觉得不虚此行。

    安抚了庄客,徐平便带着秀秀向家里行去。

    下了汴河边的大路,穿过几条小巷子,才见到一座小小院落,徐平对秀秀道:“紧走两步,前边就到了,这是我们在东京城里的新家。”

    秀秀一路上不停地回头看,听见徐平的话,带着哭音道:“这七扭八拐的,如何能够记住路?官人,到了京城里,秀秀可不敢出门了,没人带着一定会迷了路,回不了家了!”

    徐平见她说的认真,笑着安尉:“没事,家里还有其他人,每次你都跟着人出去就好了,多走两次也就熟了。再说,我们也在这里住不了多少日子。”

    秀秀哪里肯信,只是不停地回头看来时的路。

    家里新讨的小厮保福正在门口张往,见到徐平急忙招手:“小官人,快回到家里来,夫人早等得不耐烦了!”

    徐平带着秀秀快走两步,到了门口对秀秀道:“记住家门。这是新来家里的保福,你要出去可以让他带着你。”

    秀秀见个礼,只是躲在徐平身后偷眼看保福。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让秀秀这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小姑娘很不安。

    保福只有十二岁,也没有什么细腻心思,只是催着徐平快进门。

    过了小院,到了厅里,张三娘在里面看见徐平,喊道:“我的儿,你可算是来了!快过来让娘好好看看,这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徐平走上前,笑道:“妈妈说得夸张,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张三娘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就是一天不见也觉得少了什么!”

    母子在那边说话,保福和秀秀站在一边,也不知该干些什。

    张三娘把徐平仔细看了一遍,才对保福道:“去让豆儿点盏茶来,我儿这一路上辛苦了。”

    不一会,一个小丫环端了茶上来,放到桌上让徐平喝。

    这是家里新讨的女使豆儿,今年十三岁,虽然也收拾得利落,但看起来就比秀秀少了一番灵动。豆儿是从另一家转买过来,原是三年的雇约,到了徐家只剩下两年了。不同于秀秀是第一次雇于人家,价钱就便宜很多。

    此时雇佣家里使唤的男女仆人,大多都是这种十岁左右未成年的孩子,有时候徐平也感叹,怪不得后世要禁绝童工,这种制度对孩子不好,对整个社会也不好。对于穷人来说,这么大的孩子养在家里也是耗粮食,不如雇出去让别人家养着,还能得几贯钱使用。所以这些只能算童工的奴婢价钱极便宜,京城里只要稍微像样的人家,都会雇上两个收拾家务。

    这边母子说了一会话,徐正才过来。明天一早要祭祖,徐正忙着收拾一应事务,一是这种事不好假手下人,再者现在家里也没什人使用,徐正就格外地忙,比不得在白沙镇时那么逍遥了。

    跟父亲见过了礼,一家人便坐在那里说话。

    保福和豆儿都去忙自己的了,只有秀秀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张三娘看见,便叫豆儿过来,带着秀秀去包馄饨。

    秀秀眼巴巴地看着徐平,徐平知道她是到了陌生地方觉得惊慌,便温言对她道:“你只管随着豆儿姐姐去,以后就是一家人,早点熟悉一下。”

    此时的冬至,过节的程序与过年差不多,今夜一样要守岁,晚了要吃馄饨。虽然叫馄饨,但徐平总觉得与饺子差不多,并不像后世的那么精致。而此时的年节,也不吃饺子,而要吃片儿汤,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规矩。

    说起来中国的春节,最早就是以冬至为年,传到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改了也有一千多年了,但很多习俗还是与过年相同,弄得两个节日是也分不大清。不过开封城里,因为朝廷冬至郊祀大典的关系,过得比其他地方隆重。总地说起来,冬至更加注重礼仪,而过年更加注重娱乐,尤其后边连着上元节,就是一场全国上下的大狂欢。

    周围没了下人,一家人围着火盆说些闲话,徐平便说起来的时候去过李用和家,见到段老院子,让父亲没事多去找老人家聊聊天。

    李用和公务繁忙,李璋是个半大孩子,老人其实有时候也挺寂寞的。虽然也有几个老兄弟,但由于以前工作的特殊性,来往的也不多。

    皇城司的正式职责是卫护皇宫,但由于是皇上最贴身的侍卫,还有很多隐蔽的事交付在他们身上,有很多实际上是脏活,见不得光的。皇城司以前的名字是武德司,就是由于打小报告乱抓人在京城的名声太恶劣,太宗皇帝时改名为皇城司。但这个组织的地位在那里,尤其是历代皇帝都倚仗他们治理贪官污吏,虽然有正面效果,但负面效果更大,一向是大理寺和开封府的眼中钉,在民间的风评极差,算是后来明朝锦衣卫的前身了,只是在宋朝没有膨胀起来。

    入内院子又是皇城司里很特殊的一指挥,宋朝一指挥基本是五百人,入内院子比此数多,但少于两指挥,在五百到一千人之间。入内指的是入大内,这两个字已经说明一切,正式说法是为皇宫处理杂事,没有什么具体的职掌。但越是没有明确的职掌,越是无所不包,除了真正明面上为皇宫里的人买点东西跑跑腿之外,大多做的都是刺探消息,打听京城里大臣的**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尤其被当朝大臣忌恨。

    宋朝东西两府的权力极大,除了特殊的时期,对皇上都有极大的限制。比如这个时候,皇上的圣旨必须经过中书,没有宰相副署,臣下要拒绝执行,执行了会被宰相追究责任。最早在太祖朝时,赵匡胤皇位稳定下来后,把后周留下的宰执罢免一空,要任免赵普为相,圣旨写完,却找不到宰相副署了,最后不得已,让带着使相的弟弟赵光义署名才算走完程序。

    这种情况下,段老院子的身份便很尴尬。由于李用和争气,他已经除了军籍安心在家养老,但以前工作的关系,忌讳他的人可不少,必须在家里老老实实不要出去招惹事非,不然被开封府抓住把柄可不是玩的。实际上也是因为后来李用和在文人中的风评不错,这个老院子才留下个正面的名声。

    听完徐平的话,徐正叹口气:“自从来了京城,我也时常想着去找这个老哥哥喝两碗酒。只是铺子新开,诸事繁忙,哪里抽得开身?只好等过些日子,铺子里诸事顺遂,才抽时间去看他。”

    徐平便道:“阿爹做了一辈子生意,总是计较在一个钱字上。我们家里现在不是卖酒,卖的是白糖,这种生意得的利息要多少酒楼才能赶上!京城里豪门贵族数不胜数,见到赚钱,不知有哪家就盯上了我们铺子。就说今天,我刚好转到铺子那里,就有不知什么豪门差了一个宫中的小黄门去铺子里寻事,以后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段爷爷在宫里服侍了几十年,这些豪门贵族的恩怨他装了一肚子,阿爹常去听他讲一讲,做起事来才有眉目。”

    徐正怔了一下,问道:“那个小黄门找我们什么麻烦?最后怎么打发走的?有没有什么后患?”

    徐平道:“是张天瑞主管,去找了京城里监榷货务的张惟应大官,把那个小黄门吓跑了。有没有后患哪个能知道?”

    见了徐正的样子,徐平叹口气:“阿爹,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们与李防御太尉合伙做这个生意,这些事情都是由他们家去打理。阿爹,以后有这种事情你也不要管,我们家是什么身份?你怎么可能管得了这种事?多去听段爷爷讲故事,明白中间的门道就好了,万不可插一句话!对这些豪门不算什么事情的,对我们可能就是惹祸上身!左右不过是桩生意,又不是身家性命,铺子关了我们依然回白沙镇卖酒去,好吃好喝过日子。”

    张三娘听了徐平的话,忍不住就推了徐正一把:“老汉,多听听儿子的话,他是读过书的人,知道世道!你我两口儿虽然卖了一世的酒,什么时候见过这些王公高官?又怎么知道他们怎么想?”

    徐平道:“我们也不要知道他们怎么想,只是不惹他们就是了。”

    徐正一向精明,若是生意上赔了赚了他脑子一转就明白,但这些生意场之外的事却一时转不过来,只是惟惟连声。

    过不了多久,秀秀和豆儿端上馄饨来。到底是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两个小女孩呆了这么一会,秀秀也不那么恐慌了。

    一家人吃过了馄饨,安心守岁,等着热闹的明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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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买书

因为守岁,折腾到深夜,大家都有些因了。徐家是生意人家,并不怎么严守礼仪,张三娘便让大家都回去睡。

    徐平觉得自己刚躲下,就是一闭眼的功夫,便听见父亲在门外叫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起来,打开门,见徐正提了一盏灯笼站在外面,便问:“阿爹,这才刚刚睡着,深更半夜的有什么事情?”

    徐正道:“孩儿,马上就要寅时了,你也来给祖先叩个头。”

    看看天边,一轮半月已到西天,到下半夜了,外面隐隐约约传来鼓乐声。

    冬至祭天选的时辰是丑时快过的时候开始,可不正好下半夜。民间也就随着朝廷的时辰来,那到底是专业人才选出来的。

    打个哈欠,徐平随着父亲到了供桌前,恭恭敬敬行了大礼。作为家长,徐正今夜最操劳的,按说徐平也到了年纪,要全程陪着父亲做这些事,一是帮着父亲做事,再一个也是学习这套礼仪。中国数千年的传统文化就是这么一代一代传下来,父传子,子传孙。不过张三娘心疼儿子,只是让徐平去睡。

    祭过了祖先,徐正便算完成了任务,自己回去睡。只是徐平冬夜里折腾了这么一会,又没有睡意了,站在院子里发呆。

    外面鼓乐声越来越清晰,祭天的队伍开始接近州桥,向城门行去。徐平很有心出去看一看,可惜父亲特意交待,虽然开封城里平时已没了宵禁,但今夜不同于平常时候,必须等到天亮才出去。

    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外面乐声不绝,也不知这队伍是有多长。

    终究是受不了冬日的寒冷,徐平回了自己屋里,在床上躺着,稀里糊涂也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徐平刚洗刷完毕,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听见外面一个大嗓门在喊:“哥哥,你到了东京城里,怎么不去找我玩?”

    徐平听了,微笑着摇头,李璋这小子怎么大清早就跑来了,也不怕冬天的风冻掉了他的鼻子。

    出来见了,李璋道:“我听段爷爷说你昨天进城来了,到了我家怎么不等着我,我们一起去玩耍!”

    徐平道:“你也不小了,说话不过脑子。今天是什么日子?要我在你家等你!你也是你家里的长子,你阿爹不拉着你祭祖?”

    李璋还不到理解这些时候,只不过是磕个头而已,祭祖并不当回事。

    聊了两句,徐平问李璋:“吃过了早饭没有?”

    李璋道:“我一起床就来找你了,还没有吃。我在路上算着时候,到了这里应该刚好赶上饭点。”

    徐平笑着摇头,他还真不当自己是外人。

    吃过早饭,全家都要出门去游玩。秀秀本想跟着徐平的,但徐平要和李璋去相国寺附近书铺买些科举的参考书,如果在平时也没什么,相国寺与徐家的铺子只隔着一条御街,但今天御街封了,便很不方便,秀秀只好跟着张三娘和豆儿几个在家门口转转。徐正先要去铺子看着,抽空再去看段老院子。

    绕了不知多少路,徐平与李璋才来到大相国寺门前。

    北宋皇帝大多佛道并重,此时的相国寺匾额即是太宗皇帝所书。经历了周世宗的禁佛,佛家算是迎来了一个黄金时代,相国寺一扩再扩,占地广大,早已经不能用一座寺来形容,而俨然成了开封城里核心商圈之一。

    一到相国寺附近的汴河边大路上,就是人流如织,摊贩林立。尤其是游动零卖的人,由于朝廷明令不收这些人的税,更是比比皆是,诸如各种小吃,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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