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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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旗-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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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盯了柳宇一眼:“若不与我大清一心一意,日后自有苦头吃。”

    柳宇入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晦光养韬的准备,可是一吃这话也不由勃然一怒,但是终是忍了下来:“受教了。”

    那黄桂兰又看了一眼柳宇身侧的叶成林:“这是何人?”

    刘永福赶紧缓和道:“这是乌鸦营管带叶成林。”

    旁边徐延旭当即泼了一盆污水:“这叶成林是钦州洞利人,并不是什么明乡人。”

    赵沃当即说道:“此数典忘祖之辈是也。”

    叶成林的明朝衣冠,成了他们最好的攻击对象,那边黄桂兰更是盛气凌人:“你既是清人,非是前明遗民,为何数典忘祖,忘我大清之恩义。”

    “你虽出身于草莽,但是数代先祖,皆受我大清恩泽,今日竟学越夷服冠,居心十分不良。”黄桂兰的话里可是藏着杀机:“本统领问你,留发还是留头?”

    隔了二百多年,同样的话在一个汉人统帅中问出,柳宇不由一阵心寒,他给叶成林打了一个眼色,那边叶成林却是出奇地强硬:“柳营官让我留头便留头,柳营官让我留发便留发。”

    黄桂兰当即是喝道:“柳营官,你给我个话,留发还是留发。”

    当真是话不投机两句多,柳宇当即顶了回去:“此事要从长计议。”

    那边徐延旭可不是什么宰相肚量,他当即落下了两个字:“当诛。”

    听到这两个人,黑旗军诸位营官都是甚是愤怒,倒是黄桂兰头脑还算清楚。

    他知道这是越南之地,比不得镇南关内,这些流亡域外的叛贼残部,一向是天高皇帝远,南国管不了,大清管不着:“柳营官,我给你半月时间,半月之后,你给个答复。”

    赵沃也想利用刘永福的这支武力:“柳营官还是戴罪立功,看他能不能在陆之平之役中立下战功。”

    他加了一句:“柳营官,叶营官,这一次剿办陆之平,是黄统领奉了张部堂大人的意思办的,如果办得好,你们想要蓝翎功牌,就给功牌,想要记名游击、副将的头衔,也可以给你一个。”

    刘永福当即是代表黑旗军谢过了,功牌、记名的官衔对于他们来说,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柳宇肚里倒是没把这当作一回事,黄桂兰和赵沃说了些激励的话之后,黄桂兰拍着手说道:“留下用个便饭吧。”

    这顿便饭倒真是奢华之极,柳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见过这么奢华的宴席,何况这是在十九世纪末的越南。

    柳宇前面是两张并在一块的八仙桌,已经摆上了四十多个菜色,不少菜色柳宇以前都是只闻其名,他也只动了几筷子。

    几十个颇为美貌的越南青年妇女在宴中陪侍,只是以柳宇的审美观,总觉得她们与美貌关系不大。

    黄桂兰尤其夸张,他没有了中军账中的威风,左拥右抱,调弄着六个越女,嘴里也不干不净起来了:“柳营官,你在山西享过这福分没有?”

    “要不要今日叫几个娘们让你开开荤,见见世面。”

    对于喝花酒,他似乎很在行,再一看徐延旭和赵沃,也各处抱了一个越南女子,倒是黑旗军诸位,都还算规矩。

    黄桂兰喝了两口酒,舌头也大了:“这南国是蛮夷之地,比不得大清繁华,只不过这一点还算不错,你瞧瞧咱们两员道员,也是花从老手。”

    大清朝对官员嫖娼管理甚严,虽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北京城内甚至还养了不少相公,但是现在既然出了境,那一切规章制度皆成空谈。

    因此这便饭成了花酒,两个六十多岁的道员放荡无忌,赵沃还笑道:“我这不算什么,几位,听说了没有,萃亭又纳了位如夫人,还给他添了个儿子。”

    对于冯子材,赵沃没有多少尊敬的意思,他不遗余力地开始攻击:“这是第五还是第六个如夫人了?听说他这些年,在镇江留下的老毛病又犯了,走路都有些困难了,可是没想到这方面还是如此生龙活虎。”

    徐延旭哈哈大笑:“难道就不许别人代劳?红杏当然可以出墙了。”

    黄桂兰讽刺地一句:“你们说冯军门的好事,就不怕传到他耳朵去?不过我跟着李鸿章大人从征江南的时候,知道冯萃亭这个人,守一守还是有把握的,若是让他去攻,那可是要败得一溃千里了。”

    他的话还是离不开冯子材,他们相互说些黄段子,气氛倒是不错,可是黑旗军的诸位营官却是有些坐立不安。

    他们看得出来,现在这位广西提督明显是失势了。提督只是个二品武职,现在两广最紧要的职务便是两广总督,无论是前任的刘坤一,或是现任的张树声,或者是其它要人,都是被湘淮军出身的大佬把持了。

    天国败亡之后,湘淮军就把持地方,到处排挤其它军系出身的旧将。

    冯子材的出身不纯,历史上曾入过天地会,以后跟着张国梁在江南大营厮混,从来没有和湘淮军搭上关系,自然就成了他们排挤的对象。

    去年冯子材会同广西巡抚一同参过赵沃,可是因为刘坤一的关系,最后板子轻轻落下,让他们的气焰更加了。只要把冯子材挤走,一个实缺提督的位置就出来了,黄桂兰没指望自己能开府一方,作到提督这个职位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他大笑着说道:“萃亭既然有这精力,何不多多用心于军机大事上,浪费在这些小浪蹄身上确实是多余。”

    赵沃摸了身边女子一把,然后笑道:“错了!错了!如今风平浪静,他自然应当多享享福。”

    徐延旭这人坏水很多,他朝柳宇看了一眼,又说了句:“象柳营官这样的人,才应当多奔波奔波,叶营官,你还是早点回归我大清吧,我保你一个功名。”

    “你是钦州洞利人吧?多少年没回乡了?想不想衣锦还乡?”

    柳宇站了起来,看了这三个败军之将一眼,把杯子上的酒一干而净:“对不起,我醉了!先告辞了。”

    说着,他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倔强的后背,叶成林也站了起来:“我也醉了。”

    黄桂兰脸面铁青,他只说了四个字:“不知死活的。”

    柳宇走出大营的时候,只见天已大暗,伸手不见五指。

    抬头向南望去,乌云密布,看不到一点点星光,回想黄桂兰等人的嘴脸,他只有四个字的评语:“不知死活。”

    叶成林跟了上来,他询问道:“阿宇,我们是不是回山西去?”

    柳宇却是回头看了一眼,黑旗军诸人也跟着出来了:“我们也醉了。”

    他不假思索地说道:“不!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小战斗。”

    这应当是细柳营在中法战争前的最后一次练兵了。

 第六十九章 接战(上)

    听说细柳营开罪了黄桂兰,黄佐炎心中甚是欢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允平,这一回得好好筹画筹画,好让柳营这帮土匪吃上一个大亏不可。”

    尊室允平面色阴冷:“统督大人,以我之见,还得在赵道员面前再进一言方可。”

    黄佐炎的年纪和赵沃差不多,也已是个老人了,华发早生,现在他极是从容地说道:“有什么好进言的,我们只要把他赶到了陆之平的活路上去,他们就得斗个你死我活了。”

    尊室允平那是极滑头的人,他在一边冷笑道:“您别忘记了,柳营可是全操后膛的部队。”

    就这一点,整个北圻也只有法国人能办得到,越军那是全用鸟枪,便是防军这样的队伍,虽然号称全用洋枪,可是十二个营头,六千兵马也不过是三四百杆后膛枪。

    至于陆之平,他的前膛洋枪不少,可是论火力,怎么也比不过柳宇精心打造的这两哨人:“统督大人,这两哨人尽操后膛,火力甚强,陆之平虽然悍勇,但是正常情况下,绝非他们的对手。”

    “拆开来?”

    黄佐炎自己吃过这亏,当初就被尊室说调戏过一番,将他的队伍拆开好几块,哪一块都不顺手,而尊室允平就打着这个主意:“拆开来,让他们两哨互不呼应,甚至还可以拆开五六支队伍,每一支队伍都成了弱兵。”

    “此言甚善,我就到赵道员那进上一言,柳营居心叵测,不可让其同处一地。”

    赵沃那是极同意黄佐炎的意见:“此言不差,细柳、乌鸦两营有长毛余孽之嫌……对了,那柳宇是不是你们越国明乡人?”

    黄佐炎平时威风八面,可是在这个时候,却象一个极听话的小学生,一切尽听从赵沃的摆布:“不是!此人不是明乡人,而是清人。”

    赵沃冷笑一声:“还真反了,李扬材前车之鉴,他还敢视若未见。”

    下一句他又问了:“他的防区在何处?”

    黄佐炎不敢多说一句话:“在山西省。”

    “山西省?”

    这一下子赵沃可就犯难了:“山西省离河内不远?河内还有法国兵?”

    “只有一连人,一百一十名。”黄佐炎在旁边推波助澜:“不是大问题。”

    “这是件麻烦事。”赵沃道:“他纵有十营兵力,也是好处置的,只是这山西离河内太近,惊动了洋人,那可不好。”

    在清朝的官员当中,他算是有见识的一人,知道洋人不好惹,更知道惹了洋人,老佛爷动怒他吃罪不起。

    “那先将这两哨人拆开,分别调用吧。”

    与此同时,高平七灵山。

    这是陆之平的大本营,他在这里盘据已经十多年了,清军也曾动用大兵将其赶走过,但是他很快就又回来了。

    经过十年的经营,这里已经成了一夫当夫,万夫莫开之地,到处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营垒。

    高平一带,原本就是山林密布,不利于大军运动的地带,七灵山一带,更是崎岖难行,地形极为险要,再加上陆之平修筑了无数营垒,以致于当年赵沃领大兵来攻,也吃了他好几个大亏。

    陆之平本人,也算是北越这些广西义军残部中较有见识的一个,他现在手上拿着的就是刘永福的书信:“渊亭这人不仗义啊,当年我帮了他不少人,可是没想到,现在翻脸来打咱们了。”

    “怕他个鸟,咱们不是吃素的,拼了便是。”

    陆之平的山寨里,几十个头目就坐在地上,半赤着身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一点都不把进剿的官军放在眼里。

    他们都是些标准的亡命之徒,他们混够了,也觉得自己活够了,很有些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之平,咱们五十个弟兄替你打前锋便是,他们来多少,咱们灭他多少。”

    陆之平却是极是小心:“这一回动兵,不比往年了。”

    “怎么不比往年,有多少兵马,数得数得出来。”

    陆之平消息很灵通:“大清这次是动全力了,一定要把咱们这千儿八百弟兄给平了。”

    “真的?难怪他们拿出对付李扬材那个劲头?”

    李扬材入越,就曾得到过陆之平他们的大力协助,但是后来清军发疯一样地找李扬材交战,那狠劲儿直让这些亡命之徒都为之心惊。

    “平李扬材,赵沃他们可是拼尽了全力,他们才一二十个营头,几场大仗下来,死的人就不下一千。”

    他们很难理解,清军找李扬材交战的那个劲头。这自然是有原因的,堂堂二品大员率众入越造反,对于清朝来说,那是丢尽了脸面。

    满清这些大员,甚至包括慈禧在内,都是有着极其脆弱的自尊,一方面招惹不起洋人,一方面又希望能保留着最后一点脸面,这面子问题便是国体问题。因此李扬材入越之后,他们便拼尽全力去追击李扬材,以致于付出了惊人的伤亡也在所不惜。

    现在他们又要面子,想要用一场对陆之平的胜利,来挽回自己的颜面:“大清说我们可能会勾结法国人,所以在法国人勾结我们之前,先将我陆之平灭之。”

    陆之平说到这句话,心中就颇为郁闷,人生在世,第一件恨事就是卖国无门啊。

    黄崇英的黄旗军确实是与法人勾结,卖国求荣,可是我陆之平却是想卖国,法国人都不愿理我,只是去同法国人联系,法国人都是敬谢不敏。

    可是大清却是用这个由头来找自己的麻烦,因此他恨恨得说道:“十二营防军,四五个营黑旗军,越兵还有数千人,全力使足了力气找咱们的麻烦,咱们顶不住啊。”

    几十个头目细细想了想,真顶不住:“那拼出一条血路来,之平,你说找谁的麻烦。”

    陆之平倒是胸有成竹:“我已经想到从哪突出来了。”

    “哪里哪里?”

    “南面黑山沟那一带,那里是平地,我们刚好可以从山上冲下去,何况那里摆着了一个新营头,战斗力想必不会太强。”

    “谁的营头?”下面七嘴八舌地说道:“我们把洋枪集中起来,把这些新兵轰散了。”

    “十洲老叶的,这厮不够仗义啊,一招安就来剿咱们。”

    一说到叶成林,陆之平那是直摇头。

    他和叶成林相交多年,双方关系很好,李扬材入越,他和叶成林便是李的左膀右臂,平时都是相互策应,没想到十洲一平,接下去就是轮到他陆之平的麻烦了。

    “老林?他不是投黑旗军了?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叶成林这厮混是混了点,可是这鸟人蛮能打,不如从越南那突出去吧。”

    大家都是一个意见,那便是叶成林即使率领的是新兵,也绝对不好打,倒是越南看起来更象是软柿子,可以考虑着找他们的麻烦。

    陆之平却是直摇头:“难,其余地方,不是上千越兵堆在一起,就是清军和黑旗的营头。”

    他仔细说明了形势:“我陆之平平时号称统率过万弟兄,那是虚数,真正贴心的,也就是你们这七百多号弟兄。”

    “现在围攻过来的诸路大军,据说接近两万,我们哪一路都不惹,只有老叶这一路,人数甚少,看起来好收拾一点。”

    “叶成林带了多少人过来?”

    “他那个营头只有一百多点,旗帜也很新,是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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