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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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欢-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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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逝水一愣,冥想?
  师傅那么个一会儿不歇人,竟然耐得下心来冥想?
  说到底,自己虽然与师傅相处了十余年,但是对师傅的一切还是知之甚少,否则得知师傅是父皇选中的仙师时,也不会惊讶至此,没有半点心理准备。
  “天色晚了,仙师在冥想,也不便打扰,逝水要不随父皇回永溺殿吧?”
  尽欢帝回首看着面色恍惚的逝水,用满是央告的语调询问着意见,仿佛他已不是掌控天下的王者,而只是背上之人的所属一般。
  逝水因为一心想着一品红的蹊跷,一时竟没有察觉到尽欢帝的语气,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夜幕低垂,永溺殿。
  尽欢帝轻轻搂着逝木,仿若怀中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不言不语,连呵气都是小心翼翼的,动手动脚更是半点不敢。
  逝水惶惑,想着尽欢帝怎的如此安分,却无论如何问不出口,局促不安间轻轻挪了挪身子,登时面色火烧火燎。
  两人皆是侧卧,逝水背对着尽欢帝,这一动间,挺翘的臀擦到了一样火热的物什。
  逝水听着尽欢帝一声倒吸凉气,立刻猜到了那是什么,心中羞赧之余更夹杂进了不少莫名的情绪。
  父皇明明心生欲念,何故不越雷池一步?
  今日早晨起,父皇便有些不对劲,万般宠溺百般依赖,将自己牢牢锁在视线范围之内,晚上却开始轻手轻脚,如履薄冰。
  ——到底发生何事了?
  “逝水不要乱动。”
  尽欢帝的嗓音有些喑哑,紧紧皱着眉,浑身燥热难耐,却不肯松开逝木,也没有要欢爱的意思。
  不欲欢爱,是怕逝水本就反感与血缘至亲的XX,而不肯松开,则是带着几分小孩子的心思了。
  尽欢帝早晨的梦境中,天地皆空空茫茫,暗色的夜幕下空旷无边的原野,尽欢帝立于其上,寒风猎猎,看着逝水不分青红皂白,不眷恋任何事情,没有前因后果地拂袖而去,任凭他如何阻挠,如何软语相劝,如何呼号哀求,逝水都不肯回头。
  梦是假,但情是真,尽欢帝眼见逝水衣袂翩飞,只觉得心中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空寂,难耐,更甚于当年年幼时独处一殿,更甚于批阅奏折后独自踯躅于城墙间,更甚于听暗卫报告的,朝臣和民间关于自己所作所为的怒斥,更甚于羊谷中见上万将士由于他的失误,横死当场。
  尽欢帝害怕梦中情形再现,故而紧紧攥住逝水的手,虽然心里很清楚,若是逝水真的想要离开,凭着逝水的聪慧,和这些时日展露的武功修为,这般举措估计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尽欢帝还是下意识地便做了。
  尽欢帝极尽宠爱,只是想让逝水对他,便像是对皇位和墨雨那般,生出哪怕只是一点的眷恋而已。
  所以,即使是怀抱爱人,呼吸相闻,忍耐已经接近极限,尽欢帝却仍不愿勉强逝水。
  ——今晨的梦,今晨在脑海里影印的从此永不想见,自己再也不想体会,再也不想……

卷四 江山拱手请君留 第十五章 必要你众叛亲离
  “腥风,义父也不想瞒着你。”
  “什么?”
  “我是你爹身边的谋士,但是你爹从来没有听过我的劝告,先帝死的那会儿更是强行入京,我留在了你娘亲身边,十七年前你母娘顺利将你和血雨生出来,是我一掌劈死了她,然后把她的尸体悬挂在城墙上,用她的血写出‘血债血偿’四个宇,然后毒死了稳婆。”
  腥风沉默了一下,然后看着站在面前的驼背老儿,冷静地说道:“我不怪你,那是我娘亲的意思,而且那个皇帝一直在派人查探我们的去踪,你若是不这么做,无论是我娘亲,还是我和血雨,都难逃一死。”
  “不错,只是你没有看见你娘亲的尸体,实在是太可惜了。”
  桀桀的阴笑声响起来,驼背老儿突然伸手,从侧脸边慢慢撕下脸皮,从喉头传出嘶鸣:“所以,我带来给你看看来了。”
  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驼背老儿撕下的脸皮倏然贴在了腥风脸上,薄薄的肉质皮肉粘糊糊湿漉漉,灼热的赤红液体顺着腥风的两颊缓缓流下来,腥风皱了皱眉,屏住呼吸抖着手揭掉了脸皮,还没来得及抹掉血,就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驼背老儿把手指掐进头顶的皮肉里,然后死命地往外扒拉,随着阵阵的‘撕拉’声,血沫不断地往外涌,粘连着白红色肉的皮从上到下撕裂到脖颈,卡在了两肩,驼背老儿好像是犹豫了一下,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刀,寒光毕现的刀刃绕着上臂割了一圈,将手臂上的皮和肩头的分离开,然后顺势继续往胸口剥。
  “你在干什么?”
  腥风想往后退,却发现身体完全动不了,双脚好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双手耷拉在身侧,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把你娘亲的尸体带来,给你看看啊,好弥补当年你没有亲眼看见的缺憾啊。”
  驼背老儿的声音已经有些变调,语调却分外的柔和,他嘴一张吐出一口泛着白气的肉沫沫,然后例开嘴角,血肉模糊的脸上扯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
  皮已经剥到脚底,驼背老儿古脚尖踩了一下左脚跟,像是脱鞋子一样,把明明应该与肉长得很牢固的皮踩在了地上,然后浑身倘着血,慢慢靠近不能动弹的腥风,布满血丝的双眼里灼灼地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你到底想做什么?!”
  腥风终于有些胆寒。
  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她也不是没见过丑态百出的尸体,虽然她奉行出手狠厉一击致命,但不可避免地见了不少支离破碎让人反胃的尸骸,所以她从刚才起,只是觉得困惑和少许的恶心,直到驼背老儿抱着不可能还有命的身体靠近她,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反击,甚至连闭眼的动作都没办法做出的时候,她才开始惶恐。
  ‘呼’的一声。
  两颊生风,驼背老儿把唯一还覆盖着皮肉的双手搭在了腥风的肩头。
  “你放开我!”
  腥风感觉肩头的双手很热,抓得很紧,驼背老儿的眼神更加熠熠生辉,以为自己被点穴了,便想提起气来冲开穴道,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半点内力。
  腥风瞪大了眼睛。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儿啊,儿啊——”
  驼背老儿开口了,嘴角还流着血,面部疙疙瘩瘩地还分布着规律跳动的青筋血脉。
  驼背老儿的声音很柔和,很温婉,像是少妇在轻声呼唤她的儿女。
  驼背老儿说的,是‘儿啊’!
  腥风错愕了。
  突然,驼背老儿大声嘶吼起来,紧紧地根住腥风的衣被,不要命地把指甲抠进腥风的肉里,嗓门大得像是夏日暴风雨中的惊雷:“’啊,要替为娘报仇啊!要替你枉死的爹爹报仇啊!要替你的其他困厄边疆而死的兄弟姐妹报仇啊!”
  “让那个狗皇帝死无全尸!”
  “让那个狗皇帝身边的所有人不得好死!”
    ……
  驼背老儿不断地晃动着腥风,血沫沫不断地涌出来,原本柔和的声音像是垂死前马的悲鸣,腥风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不断冲进鼻子里的臭气在四肢百骸疯狂地流窜,好像要把她大卸八块。
  这是,难道眼前这具,是娘亲的尸体?
  娘亲的骸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腥风正昏头昏脑间,突然听到‘嘶嘶’的声音,然后感觉脸上身上疾风骤雨般泼洒了灼热的液体和固体,抓在肩头的力量倏然消失了,驼背老儿,或者是腥风娘亲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裂了开来,冲击得表皮和内脏呈喷射状撒溅到了腥风的身上,脖颈上,和仍然血迹斑斑的脸上。
  ‘砰’的一声,终于打入脑海。
  腥风大骇,杏眸圆睁,黑褐色的瞳眸里陡然影印出了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带着张大的嘴,猩红的唇,和像是被打爆了的硕大眼球的头颅,以飞快的速度向着腥风的脸飞过来。
  “啊——”
  腥风终于一声大吼,紧紧闭上眼睛,让自己脱离可怖又不可思议的黑暗,浑身抽搐了一下。
  “风丫头,风丫头?你醒醒。”
  琴瑟合奏的悦音,带着清浅体香的怀抱,温和有力的双手,腥风电光火石间,便感觉自己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温暖,和煦,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沁人心脾。
  “风丫头,做噩梦了么?”
  宠溺的,带着忧色的语调,腥风再睁开眼睛时,看见正上方银发红眸的妖孽脸庞,困惑地一扭身,发现她自己浑身是汗地窝在一品红的怀里,青色的道袍上干净明澈,没有丝毫鲜血的痕迹。
  “梦见什么了?”
  一品红和煦地如冬日的暖阳,慈祥地如年过花甲的祖父,修长的手指拂过腥风的额头,细细抚去了她光洁皮肤上的汗水。
  腥风愣了一下,然后挣脱开一品红的怀抱,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原本狰狞的脸又恢复了面具一样的了无表情,淡淡地说道:“没什么。”
  “没什么么,风丫头刚才浑身颤抖,紧紧揪着我的衣被,大喊着‘放开我”堂堂的罗网网主,惊恐成这样,算是没什么么?”
  一品红不顾腥风虚软的挣扎,牵住了她的手,温柔地问道:“告诉我,梦见什么了?”
  腥风沉默了很久。
  丹药房通体木制,年久失修,夜间的凉风从墙缝里渗透进来,吹着腥风满满是汗的身体,绕是腥风内力深厚,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腥风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下定了决心般说道:“我要报仇,而且不管你一品红如何偏袒那个皇帝,不管你如何阻挠我的计划,我都要他,众——叛——亲——离。”
  从驼背老儿死后,腥风就反反复复地做着这个梦,梦见她自己浑身被禁锢,眼睁睁看着体无完肤,声音和煦地叫着她‘儿’的,不知是男是女的人扑上来,抓着她的衣襟,不断重复当年七皇子的内亲外戚在边疆所受之苦,重复她的娘亲惨死,重复着指责她这些年没有做任何复仇之事,然后叫嚣着要她开始施行复仇的计划。
  第一次做梦的时候,腥风深夜醒来潜入荔香宫,抱着睡意朦胧的墨雨颤抖了一夜,墨雨与腥风心意相通,虽然不知道腥风梦境的内容,却看透了腥风面上,好不容易露出来的表情的含义,于是反手接住腥风,狼狠咬出几个字:“那个狗皇帝,我必要他众叛亲离!”
  腥风记得自己那时候的惊魂未定张皇失措。
  腥风记得墨雨当时的咬牙切齿。
  腥风已经精疲力蝎。
  腥风虽然手握屠刀,却从未滥用过,这些年来,腥风深思熟虑,只为了要尽量少得牵扯到无辜之人,更不要在社稷中掀起轩然大波,但是现在,腥风迫不及待地想要复仇,因为复仇二字,已经不是她的权力,而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是拯救她逃出梦魇的唯一方法,是她不再苦苦挣扎于那该死的梦魇的救命稻草。
  “我没有阻挠过你。”
  一品红凝眸,思量了一下腥风的心情,然后细细地道:“墨雨混入皇宫,至今四年有余,期间已经被打探盘查监视不下三次,但从未露出马脚,还顺利封为贵嫔,你以为是墨雨当真做到了万无一失?”
  “那是当然。”
  腥风倍心十足。
  “风丫头太张狂了,你当小违的暗卫是吃干饭的么,我已经对朱雀一门的数个暗卫施了半成的摄魂术,否则墨雨就算身份不大白于天下,也会让小违起戒心。”
  一品红微微拢眉,见腥风将信将疑,又道:“风丫头认为,我偏袒了小违,当年任他斩杀你爹爹,放逐你全族,现下又不断阻挠你复仇,对此我无话可说,也不向风丫头滔滔不绝那些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陈词滥调,我只是希望风丫头不要太过激进,小违毕竟还是这一国之主,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风丫头要慎重些,而且雨丫头是没有分寸的人,你要稍稍管着她点。”
  腥风抿起了唇,冷冷地垂头想了一会儿。
  半晌,腥风抬头,似乎文不对题地说道:“证明给我看。”
  一品红有些不解。
  “你说了没有偏袒,那就证明给我看。”
  腥风扫清脸上惊魂未定的表情,任由一品红牵着手,眼里却露出了罗网网主的威势和睿智。
  一品红舒开眉心,紧了紧掌心还沁着汗珠的小手,和蔼地说道:“好,只要风丫头定下心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腥风展颜,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笑起来。
  “我要你,无条件同意我的一个交易,至于内容,我还没想好,所以日后再说。”
  一品红正要说什么,腥风就续言道:“放心,不会牵扯甚广,不会颠覆社稷,交易而已,而且只是‘一个’交易而已。”

卷四 江山拱手请君留 第十六章 若是棋差一着
  尽欢帝踯躅在逝水的小庭院里,东看看,西看看,时不时伸手去拍击毛毛糙糙的草木枝叶,揪下一片花瓣来,脸上露出无处发泄的恼恨。
  皇儿居然说要去荔香宫!
  前些时日莫名其妙地要去丹药房,自己没问缘由就让去了,今日又要去荔香宫,自己又许了,但是皇儿好好儿和自己待在一起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尽欢帝突然眼皮一跳。
  难道皇儿是心生厌恶了,再也不愿与自己待在一起了么?
  心随念转,尽欢帝陡然便想起了那个梦魇,想起逝水的衣角从视野中消失的画面,尽欢帝不由心头一颤。
  不管了不管了,绑也要把人绑回来!
  尽欢帝停住脚步,而后转身,正欲走上石阶顺着廊道出去,忽然眼前一花,面前已经无声无息地跪下了一个黑袍人。
  “宿尾!”
  尽欢帝吃了一惊,四下里看了看杳无人迹的小庭院,对宿尾使了个眼色,而后往回走去了逝水的房间。
  宿尾抬脚跟入,轻轻阖上了门,还未开口,就被尽欢帝打断:“宿尾来这里做什么?”
  “求见。”
  宿尾的语调有些无奈。
  若是依着以前的规矩,本该是在御书房求见的,但是昨晚尽欢帝与逝水如往常一般,同睡一床的,虽然近日里已经不再有大的动作,但是宿尾也不好打扰,好容易等到了今晨,结果尽欢帝一整早都在这小庭院里转来转去,丝毫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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