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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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欢-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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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禄全咽了口口水,实在憋不住心中的好奇,便挑了挑眼睑,小心翼翼地将视线从地上,开始慢慢往上挪。
    “禄全。”尽欢帝的声音逐渐低沉起来,年前看着后宫的妃子们,不都安然地待在殿里,差遣各色宫人来殿里暗示着,欲要召唤自己过去的么,到了现下真有用了,却一个个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还有,该死的,自己的控制力什么时候已经差成这样了?这么多年了,后宫中不要命的妃子向自己下药,除了洁妃那次的春药过于特殊,自己明明都能克制住啊,怎么这次……
    等等,这次发生了什么?
    季节?是寒风瑟瑟的冬季。
    时间?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就用晚膳了,离那容易兴奋的日上三竿时分已经过去很久了,夜晚却还早得很。
    事件?
    尽欢帝狠狠皱起眉来,午膳只是甜品糕点,没沾染半点刺激性的东西,现在没有美人在侧,永溺殿的大堂里也规整得很,天钺走了之后偌大的地方只剩了自己和皇儿两个人,能发生什么事件?!
    “唔。”尽欢帝突然从咬紧的牙关中吐出烦闷的声音,胀痛感不断从下腹涌上来,几乎扰乱了尽欢帝的事件回忆,却也逼迫地尽欢帝承认了某些难堪的事件。
    难道,是皇儿那几下蹭蹭?!
    几下蹭蹭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皇上,”禄全在某个高度,迅捷地将眼神从心不在焉的尽欢帝身上收了回来,而后不动声色地建议道:“宣风宫里的宣美人在老奴耳边念叨了许久了,心心念念着皇上呢,老奴见着皇上今日得空,不妨去看看?”
    “好,摆驾。”尽欢帝心烦意乱地转身,顾不得看禄全眼里遮掩不住的困惑和偷笑,更顾不得回忆那‘宣美人’是何许人也,只专注而努力地挥斥走脑海中浮现的逝水温文淡雅的眉眼,然后向着许久未临幸而有些生疏了的宣风宫,銮驾而去。
    ————————————————————————————————————————————————————————————————————
    与此同时,逝水心绪不宁地回房,斥退所有宫人,而后从已经收拾好了的房里找到了睡得昏天暗地的小栗子。
    小东西蜷着身子,顾自琅琅地打着呼噜,在床底下乐不思蜀着呢,就被逝水一把揽过,胡乱安抚了起来。
    一边‘享受’着不人道的安抚,一边还听着主人不人道的念叨:
    “怎么了,我又没有做什么,干什么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斥退人啊?”
    “好歹我也是他儿子,再怎么戏耍也要有个限度吧?好歹也给个借口啊,比如什么要去御书房批奏折,或是前日答言了左丞的接见,都可以嘛,再怎么不济,想哪个妃嫔了也行啊,比现在这样毫无理由地打发人好多了!”
    “哼,三百遍,孝经孝经,他以为很好抄啊?”
    “小栗子你说是吧?”
    “小栗子?”
    “喵——呜——”小栗子在逝水怀里伸了伸爪子,在虚空中挠了两把,而后咂了咂嘴,就要往地上跳。
    “连你都不肯给我个理由啊?”逝水松了手,看小栗子轻盈地落在地上,而后抬头,将尾巴绕在脚边,对着自己忿忿地‘喵喵’起来。
    “哦,饿了啊。”逝水呆滞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便开门向着廊道里的宫人道:“让万竹用小碟子盛点猪肝来,随便炒的几分熟的都行,但是绝对不能加葱花和香料,再舀小碗水,如果有晚月泉的水最好,如果没有的话,用宫里常用的沏茶用的水也可以,还有,要用白釉的碗盛水,碗上不许有装饰的。”
    将头缩回来,逝水又看着小栗子,佯作生气地道:“早知道就不把你这只小破猫捡回来了,哼,更不该给师傅代养,把嘴养的这么叼,要放在三个月前,你每餐吃的东西我还得出宫给你寻呢。”
    骂完后,逝水泄了气,慢慢蹲下身来,把手钩成爪状在小栗子脸颊上轻重有度地挠起来,明润的双眸黯了黯,很轻很轻地道:“小栗子,今天晚膳要我一个人吃了。”
    小栗子配合地侧了侧脸,停了一段时间的呼噜声重新响起来,盖过了逝水接下来那句更细碎的话:
    “还有,其实,如果他是以想哪殿的妃嫔为借口的话,可能还是不要的好。”

第四十一章 浮生小记(一)

    翌日清晨,是明媚的天儿,冬季的晴朗透着浅白色的雾气,安静祥和又无限美好。
    书房,尽欢帝拈着毛笔,浓墨重彩地绘下了前日未竟的梅花,眼角却不时偏过去,偷觑着慵懒侍立一旁,有一下没一下磨着乌墨的逝水。
    皇儿无精打采的,是昨儿个没有睡好么?
    “咳咳。”
    尽欢帝轻轻咳了几声,然后等待着逝水的问询。
    逝水却仿若没有听到一般,挪着手,垂着头,时而转眼看看紧闭的窗,落在木几上的精神都多过了落在自家父皇身上的。
    尽欢帝手里一抖,笔下含苞的一朵冬梅就染开了硕大的墨迹,一副好画生生成了败笔。
    比起无精打采来,好像更像是爱答不理,约莫不像是没有睡好,倒像是起床了在生什么人的气。
    说到没睡好,自己昨晚才真的是没有睡好了。
    昨儿下午去了宣风宫,当即屏退了宫人就拥一头雾水的宣美人去了寝房,原本想着泻泻火就开溜的,哪晓得那宣美人死缠着不放,大概是年纪轻,怕了冷宫寂寞,自己好不容易去了一趟,倒是热情如火如狼似虎的。
    没奈何,又无法解释自己突然的心血来潮,只能在宣风宫留了一宿,对那宣美人的舞袖相引,盛乐相邀,还有时不时的殷勤献身,只能露出色眯眯的样子一意对待。
    真是身倦心乏,今日早晨好容易回了永溺殿,见了皇儿,总算是拾起了一点清闲安生的心思,想着要画完前日的梅花,却摊上了皇儿一整早的淡漠。
    “逝水昨日睡得可好?”
    尽欢帝叹了口气,终于憋不住抢先了开口。
    “劳父皇费心,儿臣睡得很好。”
    “那何故今晨有些倦怠了?”
    “父皇错眼了,儿臣好好儿休息了一夜,今晨神采奕奕,倒是父皇,幸了宣风宫一夜有余,该有些倦怠了。”
    逝水抬起眼帘,酸溜溜地放了一番‘大不敬’的言论。
    尽欢帝有些诧异,正思量着此刻应该生气拢眉喝斥呢,还是乐得见着皇儿一副受了冷落的样子冷嘲热讽,就见得逝水探身看了看桌上的画,续了一句:“父皇若是累了,合着就休息半晌,看这雪里冬梅,都染成乌墨了。”
    尽欢帝凝神看着逝水,半晌没有答言,然后索性坐下来,撑着下颌认认真真地端详起自家皇儿来。
    “父皇这是做什么?”
    逝水被看得心里发毛,虽然有心气自家父皇昨日的喜怒无常,夜宿妃嫔宫殿整晚不归,后又想起这是帝王常像,也由不得自己不情不愿,便侧了侧身子,打起精神来轻声问了一句。
    “父皇听逝水的话,在休息啊。”
    尽欢帝好像看出了兴致,舒舒坦坦找了个侧靠的姿势,狭长的凤目定了神儿,像是将视线牢牢粘在了逝水的脸上。
    微拢眉,眼帘半垂,刚才像只被踩了七寸的蛇,肆意攻击人,现在倒安静了。
    什么‘幸了宣风宫一夜有余’,也不用去想皇儿是怎么知道此事的了,重点是皇儿提这个做什么?
    还真是觉得受了冷落么?
    “呵呵。”
    尽欢帝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再仔细揣摩了一下逝水的表情,觉得比起翘首等待父皇归来的大皇子,逝水倒越来越像是个深宫小怨妇,见着了一朝得势的相公洋洋归来,不好大肆撒泼又不好口舌相争,只能维持了矜持,淡淡地嘲讽。
    “父皇笑什么?”
    逝水丢下手边的砚台,随即便又不知手往哪里搁了,只能随便在袖子里绞着手指,强忍住心绪不宁,问自己笑得愈发灿烂了的父皇。
    “嗯,没什么,想起来可以画什么东西了,有样比白雪红梅还要好看上千倍万倍的东西,搁在眼前已经很久了,却到现在才想起来,来,逝水过来坐。”尽欢帝把刚画的冬梅撇到一边,伸手招呼逝水。
    “父皇不是要作画么,儿臣不便过去添乱。”
    “逝水不是让父皇先休息一会儿嘛,父皇也要先想想怎么构架才好啊。”
    “那儿臣就更不好过去打扰了,儿臣画业不精,也没什么好提议的,儿臣倒是听说宣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父皇不妨请宣美人来磨墨看画,比儿臣一个万事不通的人傻站在这里好多了。”
    “逝水怎么知道宣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呃,宫人夸的,儿臣听到的。”逝水别扭地别过了头去。
    “呵呵。”
    “父皇——啊——”
    逝水只觉得手臂被人紧紧抓住,而后那人一使劲儿,自己的身体就整个儿扑进了眼前笑得有些意义不明的人怀里,不觉便轻轻叫了一声。
    “嗯,逝水不要乱动哦,父皇构架的时候不能分心了。”尽欢帝搂紧了逝水,有些后怕地提前说道。
    逝水晃了晃神,背对着尽欢帝撅了撅嘴,见尽欢帝果真静默了下来,好像真的开始认真构架起要作的画来了,又不好明里挣扎起身,只能放松了身子,兀自打量起被尽欢帝伸手丢到桌子一角的画来。
    遒劲的枝桠,分枝上簇拥了几朵梅花,本是收放自如,栩栩如生,好好儿的突然染开了一片墨迹。
    哼,果真是昨晚在宣风宫流连忘返,心思都不在这儿了,才把往日里信手拈来的东西搞得一塌糊涂。
    昨儿还说让自己告退,原来就是急着去见宣美人。
    真是这么喜欢那个妃子,就不要回来了嘛,人家温婉大方又会弹琴作画,伴在身侧又好看又实用,干什么回来啊。
    还把自家皇儿当暖炉用,冷了就抱抱,还不准乱动,一个大活人怎么能不乱动呐?
    这么呆着好无聊啊……

第四十二章浮生小记(二)

    书房是清浅的古书味道,自逝水来了之后便再也没有燃香,卷轴的气息很浅很淡,只有安静下来方才能嗅到,然后像喝了沉寂千年的冰泉水一样,齿颊留香。
    尽欢帝深吸了一口气,还未等嘴边的笑意荡漾开,便觉得肩窝里好像沉重了几分。
    低头看看,自家皇儿的脑袋搁在肩窝里,微闭了眼眸,稍稍颦起眉来,抿着嘴好像睡过去了。
    不是说了昨晚好好儿休息了一夜么,才坐下不半会儿就睡过去了,太贪睡了吧?
    尽欢帝对着逝水的脸轻轻吹了一口气,拂了拂他额头上规整柔软的发梢,逝水在睡梦中若有似无地‘嗯’了一下,蜷了蜷身子,索性半侧过来完全倒进尽欢帝的怀里,手臂一伸就环住了自家父皇的腰。
    又在尽欢帝衣襟上蹭了蹭,逝水满意地‘唔’了一声,皱着的眉头慢慢地舒展了开。
    皇儿看来睡得不浅,毫无顾忌地把自己当床,当枕头,当暖炉,还当被子了。
    这么看来,昨晚说的好好儿休息,是骗人的吧?
    尽欢帝咬了一下唇,吞回了就要出口的‘呵呵’声,然后很小心地往书桌那边挪了挪,拈起了毛笔,又回头看了看逝水:
    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呼吸越来越平顺了。
    呼出一口气,尽欢帝用唯一行动自如的一只右手,流畅地在下一张宣纸上挥洒起来。
    闹气的清晨已经过去,快晌午的时候,没有外人打扰的书房里,时间好像是静止的,但随着宣纸上的人像逐渐成形,时间又好像流逝地过快了。
    不知过去多久,画似成,似半成,又似不成。
    此番无景,画上无星无月无气象,画上人儿一袭白袍,眉眼如画,半侧着身子偏头浅笑,温润雅致地仿佛能一笑笑到亘古。
    尽欢帝思量着应该在空白的地方衬些什么景致,梅兰竹菊,枫林海棠,或是添些什么风霜雨雪,飘飘忽忽地落在画上人儿的身侧,好合了作画的章法,但是本来顺滑的笔却停滞在半空中,怎么也想不到要画些什么。
    尽欢帝又思量着要题些什么诗词,却突然地,被脑海里浮现的一句话吓了一跳:
    为君一笑万里江山拱手相让。
    ——这是什么词啊,韵律不通又没有出处,得失之心过于偏颇,除了‘笑’字用的上之外毫无可取之处。
    但是,自己怎么就想起了这句话呢?
    “嗯——”
    尽欢帝冷不防听到逝水轻轻呻|吟了一声,好像是睡足了,终于想要醒过来,连忙收敛了心神,低低问道:“逝水醒了?”
    “嗯。”
    逝水拢了拢眉,下意识地在尽欢帝肩窝里拱了拱头,突然清醒,睁大眼睛,收回环住尽欢帝的手,两脚撑着地,双腿伸直一气呵成,然后字字铿锵地说道:“父皇,儿臣没有睡着。”
    “是吗,那逝水为何留口水了?”
    “什么?口水?”
    逝水连忙举起袖子溜到嘴边,揩了揩,只觉下巴上干净得很,旋即意识到被自家父皇骗了,双颊顿时就染上了红晕。
    “呵呵,逝水是看到画上有什么好吃的了么?”尽欢帝看着逝水从自己假设存在的口水中收回袖子来,笑笑着问道。
    “画上?”
    逝水扭头看了看桌上的宣纸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个白衣人,眨了眨朦胧的睡眼,定了定神细细看了一番,然后俊雅的脸更为精彩了。
    “逝水是觉得自己很好吃么?”尽欢帝挪揄着搁回了毛笔,笑得狡诈。
    “没,没,儿臣大概只是饿了。”逝水支吾了几声,觉得好像掉进了自家父皇的坑里,然后被耍的团团转。
    早知道刚开始就干脆利落地承认自己睡着了,也不用被骗得去擦口水,也不用假装真的擦了口水,也不用看着自己的画像被人用‘好吃’形容……
    等等!
    这个画画画……父皇怎么会画自己?
    逝水眼巴巴地看着尽欢帝,再看看桌上的画,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
    “饿了啊?也好,时辰差不多了,先去用午膳吧,逝水还记得前日里父皇说的那件东西么,下午再拿给逝水看看。”
    尽欢帝撑了撑身子想站起来,然后很突然地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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