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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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戈-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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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以行军。大帅立疑兵于南门,便是料定你会上当,将我大军当诱饵从而奔袭城西假营。此战大帅处处占了先机,阁下还以为是兵数之败?”

    徐梓合低下头,不说话。

    “倒是阁下,身为领兵大将,视兵士性命如儿戏!你出战前可曾算过?”我蹙眉厉声喝道。

    “你!”徐梓合两道剑眉一挑,眼露精光。

    “徐梓合,你还不知认罪吗?李彦亭乃是叛逆,本帅看你也是个人才,为何认贼作父?”

    “哈哈哈……”徐梓合突然狂笑起来,笑得我心中发慌。

    “伪帝窃九五之位,为时不久矣!”徐梓合恨恨道,“夏王殿下已统领雄兵,往阳关去了。我大夏天下,方是神州正溯!”

    “李彦亭乃是一介叛逆,居然胆敢称正?你可知‘正’字是如何写法!”大帅也怒了。

    “呸!我太祖开国,太宗立之。李彦勤享国以来,荒废朝政,四夷不服,南北有难,东倭相侵,实乃大昏君!夏王乃是太祖皇帝嫡孙,李永泰之叔父,驻守西域二十余年,深得民心,入关为华夏主又有何不可!”徐梓合死死盯着大帅。

    大帅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当下就要将他扔出令牌推出斩首。

    他的确不是浪得虚名,我已经知道为何他的声望不下李浑这等老将。能看破我的计谋,趁早出城击敌可算是良将,可惜,料敌不明,非名将之器。我现在担心的,并不是大帅的震怒,而是徐梓合说的阳关。

    不知山南守军是否已经接管了阳关。

    “大帅。”我轻轻唤了大帅一声。

    “拉下去。”大帅咬着牙下令。

    徐梓合被拉下去的时候还在狂笑。

    “大帅,贼子冥顽不灵,当斩之祭旗!”罗田上前一步道。

    大帅摇了摇手:“李彦亭之乱乃是内乱,敌将与尔等一般,皆是国本,本帅怎能轻动国本?日后与异族相战,大家都还是同袍。”

    我看到大帅的脸色苍白,显然被气得厉害,进言道:“大帅保重,切莫为无知小儿大动心火。只是,适才贼子所言,足以深虑啊。”

    “阳关稳固,不会有事。”大帅摆了摆手,道:“我军即日攻城!”

    “大帅!”我叫了一声。

    “军令已下,全军攻城!”

    “末将得令!”二十位将军毫无异言,虽然我看出有些人并非十分赞同。

    我有些不敢出帐,害怕看到杀人盈城的场面。

    “报!”斥候冲进大帐,“禀大帅,珐楼城城门大开,叛军副将张子东求降。”

    我松了口气。

    “哦?”大帅捻须沉吟片刻,道,“带他来见我。”

    一盏茶的功夫,张子东已经站在了帐外。

    “传张子东入帐!”传令兵喊道。

    帐幕掀开,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将领,蓄着三络长须,缓步走了进来,没有徐梓合的激动,只是沉稳。虽是敌军降将,我却不由对他心生好感。

    “败军之将张子东见过大帅。”张子东行军礼道,丝毫没有在意两旁将军们的鄙夷目光。

    “你可曾在本帅麾下效过命?”大帅仔细看了看张子东,突然问道。

    “末将曾在大帅麾下积功累至卫尉,后调赴西域,归李彦亭帐下。”张子东道。

    “你可是要降?”

    “大帅名震万里,末将本就是大帅属兵,且为城内十万生灵设想,末将不能不降。”张子东单膝跪下,“还求大帅赦免末将从贼之罪!”

    “早些日子为何不降!”大帅瞪眼喝道。

    “大帅明鉴!末将一直受李彦亭嫡系排挤,空有将军之名,实无将军之权。若非城守徐梓合被擒,末将怎能领城内兵权?”

    徐梓合比张子东年轻近十岁,却居正位,让张子东心生不满也是常理。我寻思着。

    “你能弃暗投明乃是明智之举,献城之功足以当从贼之过。你且回去,整理部署,城外缴械。”大帅的口气缓了下来。

    “末将得令!”张子东低头应道,转身往帐外走去。

    “可会是诈降?”大帅问我。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道:“李彦亭不得将心,非将将之人。此将又曾在大帅麾下效命,不忘大帅风采也是当然。”

    大帅点了点头,道:“前军拔营,准备入城。”

    张子东不能不算干练,不到一个时辰,珐楼城外就集结了全城的人马。

    “那些人怎么了?”我看到十几具被砍了头的尸体,皱眉问道。

    “布大人,那些人乃是铁了心要从贼的,被末将杀了。”张子东毫无感情地回我。

    我没再说什么,随大帅一起进了城。

    西域的城墙根本无法和中原的相比。若在中原,进了大门之后还有内城城门,当中相隔数丈,以备外门沦陷,是为瓮城,取瓮中捉鳖之意。重镇如京师或是金城,更有两层瓮城,哪儿像这里,入了大门便是街市。

    “都是些老弱……”韩广红轻声对我说道。

    我眼角一跳,有种不祥的感觉。

    “大帅……”我话还没有说完,城门突然缓缓关闭。

    “埋伏!”我用尽平生最大的声音吼道,心中充满了无限地恐惧。

    城外响起了战鼓声,继而是短兵相接的喊杀声和哀嚎。

    街旁的房屋中藏满了敌兵,朝我们射出一支支利箭。

    “先生!”韩广红突然挡在我身前,一支利箭扎进了他的右肩。

    他往后倒退两步,差点撞到我身上,可见力道之大。

    “韩兵尉,没事吧。”我有些不知所措,扶住韩广红,问道。

    “保护先生!”韩广红没有回答我,吼了一声,换手持刀,又冲了上去。

    到底进城的前军已经大半,短暂的混乱之后,我军已经摆脱了只是箭靶的身份。

    “屠城!”

    我听到了巨大而冰冷的声音,来自大帅。

    大帅下令屠城!

    太祖皇帝曾颁下《行军七要诏》,第一要便是不可屠城。

    大帅居然下令屠城!

    张子东一定是想玉石俱焚。

    守在我旁边的那班兵士,已经有好几个中箭倒下。箭雨开始渐渐弱了下去,其他人开始反扑,我看着他们冲进街旁的房子里,很快便传来阵阵呼声,不知是谁的。

    “龟儿子的,回来保护先生!”韩广红吼道。

    有几个缩了回来,持刀站我身边。

    更多的人还是冲杀上去。

    屠城,可以无所顾忌地烧杀抢掠,可以无所顾忌地干一切本不能干的事。师父说恶是人的本性,屠城就是让人将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的机会。

    “保护大帅!”我喊了一声,因为我刚刚发现,大帅身边居然没有亲兵,围着他的是身穿黄衣的敌军兵士。

    大帅手持长剑,左右砍杀,身上也显然中了彩头。

    韩广红第一个冲了上去,左手刀散出一片光影,转眼间已经砍倒两个贼兵。

    “啊!”人临终时发出的惨叫在我耳畔响起,一个兵士就在我的右侧被砍倒,撞翻了我的轮椅。

    我滚出轮椅,却被一个被我军兵士刺穿的贼兵踩了一脚,只听到胸口的肋骨断裂之声,吐出一口血。

    断骨大概刺进了肺里,每一口呼吸都痛得要命。我又忍不住大口吸气,身体就像是个漏气的口袋,我却要努力将它吹满。

    敌兵有一半的精锐在城外,城里更多还是民役,和天朝雄师是无法比拟的。我军渐渐占了优势,赶回来保护大帅的亲兵已经杀光了周围的敌人。我努力想往大帅身边爬去,大帅却拍马朝前冲去。

    地上的血已经多到无法渗入土中,我每朝前爬一尺便会拍上一手的鲜血。

    目光渐渐迷离,我已经看不到大帅了,早就忘记了为什么还要往前爬。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一息之前刚杀了敌人,转眼间便被敌人所杀。我不是第一次在街上爬,却是第一次在爬的时候看到这么多死人。

    我看到他们的死去的面目,想吐,吐出的却是血水。

 第二十四章 珐楼城之插曲

    我终于爬到了街边,靠着泥墙重重喘息着,血和泥让我自己也认不出自己。

    逃离的路上不断有战斗发生在我眼前,或许是于心不忍,更可能是怕殃及池鱼,我沿着泥墙努力地爬着。我想爬到一个没有厮杀的死角,虽然我知道整个珐楼城已经陷入战火之中,没有一寸土地没有血。

    有贼军发现了我,举刀朝我砍来。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看着他步步逼近。

    就当我已经认命地低下头时,他先倒下了,差点压到我。

    他身后的血人冲我喊了声:“先生!”

    我认出那是韩广红的声音,却不敢相信那是他的脸。从眼角到嘴角,半边脸上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还没有等我回应,背后有人砍了他一刀,被他回身砍下了脑袋。

    我看见了他的后背。兵尉的软甲已经支离破碎,内衣上的血迹告诉我,他的后背起码已经受了三刀。

    “先生!”韩广红朝我叫了声,不得已又转战他处。因为他若是不去杀了那人,那人便会来杀了他。

    我不知道是趴下装死安全还是继续爬,人求生的本能让我决定继续往前爬,虽然我也不知道要爬到哪里。

    上天待我不薄,我选择的方向是对的。喊杀声渐渐小了,或者说是离我远了。

    我在一家纸笔店门口停了下来,撑起上半身,靠着墙。嘴里流出了什么,不知道是血还是口水。

    万幸,天下的纸笔店都喜欢开在僻巷,这里可能是全珐楼城唯一没有兵血污染的地方。

    我觉得自己安全,不由想起大帅、韩广红等人,最担心的还是戚肩。他还只是个大孩子,长得倒是人高马大,可是他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吗?

    终于,我看到了火光。之所以人们都说战火,就是因为凡战必有火。从外面放一把火,比冲进去砍杀更安全,也更方便。

    火光似乎朝我蔓延过来,我眼前只是一团红色,瞌睡让我无法做出判断,我索性放任它的来临,昏昏睡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喊杀声已经小了,我却瞎了,什么都看不见。我心头的恐惧莫以名状,双腿已经不能走路,只能终日和轮椅厮守,现在眼睛又瞎了,真是成了彻底的废人。不过以后还是可以做个相士,给人摸骨骗点小钱。

    想到这里,似乎更多的是解脱。

    刚想挣扎地坐起来,不禁闷哼一声,胸口居然只有一点麻痹的感觉!

    “你醒了?”一个很好听的声音问我,说的是带着江南口音的官话。

    我看不出她长得什么模样,只看到一团暗影在我眼前晃动,我真的瞎了。

    “你会说话吗?”她又用胡语问我。

    我挪动嘴唇,道:“谢谢姑娘相救。”

    “不用谢,是我爹救你的。”姑娘停了停,“你的伤不是大碍,断了的骨头我爹也帮你接好了。”

    “令尊大人呢?学生再此谢过了。”

    “我爹被贼军抓走了。”姑娘的语气中充满着担忧。

    大帅已经下令屠城,不知是否停了。

    “请问,学生昏迷多久了?”我问。

    “一天多吧,你饿吗?”

    “多谢姑娘,学生不饿。”我没客气,想到那么多血我就有些反胃。

    更何况,我居然瞎了……

    “我知道你是个读书人,但是你会不会像我们这样说话?”她似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对我说。

    我苦笑,不知是否是因为从小没有和女孩子有什么接触,知道一个女孩在我面前总是让我不由地紧张。

    “会。”我轻轻挤出一个字。

    “呼,那就好。你是哪里人?来西域干吗?”

    “我在京师长大,祖籍在江南路绍欣府。”

    “嘻,我是在这里长大的,祖籍也是绍欣府。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该告诉她哪个名字好,终于,我还是报了手上不曾染有血腥时的我:“明可名。”

    “我叫何瑶。”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安居?”

    “不知道,反正我懂事开始就在这里了。你等一下,我好像听到有声音。”何瑶说着,走开了。

    一道暗门渐渐打开,洒进了光线,我吐了口气,原来自己没瞎。这是一间地窖,密不透光,何瑶没有点灯,所以让我产生错误的判断。

    何瑶很快就回来了,附在我耳边,低声道:“是贼军,不要做声。”

    “我们的兵士呢?”我不相信自杀式的伏击能击败天朝最精锐的师旅。

    “该被杀光了吧,贼军人很多很多。他们在屠城,我们只要不被找到就好了。”

    我语塞,她说的贼军与我说的贼军不一样。

    “你爹被贼军抓走了?”

    “嗯,他们除了医士、匠人和美女不杀之外,其他人格杀不论。”何瑶整个身体都压在我身上,在我耳边说道。

    我知道自己心跳得飞快,几乎要飞出胸腔,不由挪了挪身体。

    “呀,没压疼你吧。对不起,我忘记你的伤还没好。”

    我觉得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她这么清纯无暇,我却起了邪念。

    “你爹是医士?”

    “你好笨哦,我都说了是我爹帮你接骨的嘛。”何瑶笑了,似乎忘记了自己还身处躲避“贼军”的地窖。

    “是,是我笨。”我也笑了。想到那么多战士因为我这个狗头军师的失误而丧命,我哭不出来,只好笑。

    “你笑得和哭一样。”她说。

    我渐渐止了笑,感觉自己再没有脸面回到军营,或许留在西域的药庐中悬壶济世度过一生是最好的归宿了。

    “这个是什么?”何瑶往我怀里塞过铁片。

    我抚摸着本门的遗物,嘴里不自觉吟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神机妙算岂可能,炼己修心或有灵。”唉,反误了卿卿性命,莫非师父也是为此而不愿本门再传承下去?

    “你在说什么?”何瑶不满地推了推我。

    “刚才外面是什么人?”我岔开话题。

    “还不是贼军!哼,房子里被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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