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这段话让海利特感到一丝伤感。
是啊,和我一起成为龙骑士的你,绝不可能成为我的新娘。
***
入夜,两人才从海滩返回石崖堡。刚进入城堡没多久,就碰到了从牢房出来的象牙号水手们。
“海利特大人。”大副吉米站出来说,“请让我成为象牙号的船长!”
“这么说,你们已经决定好了?”海利特的情绪看上去比下午好多了。
水手们纷纷点头。
于是海利特这才第一次认真打量着吉米。他应该不出三十岁,留着一撮小胡子,个头不高,却给人一种身手矫健的感觉。他算不上头脑灵活,但也是个靠得住的男人,若不是这样,别的水手也不会赞成这个决定了。
“好,那么以后象牙号就拜托你了,吉米船长。”海利特面对他们,终于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从今天起,象牙号就隶属沙怒湾运输船队。虽然象牙号的所有权记在我的名下,但它仍由萨蒙卡家负责管理。”
“我们会像以前一样努力工作的。”新上任的吉米船长热切的点头。
“那么,”海利特朝着吉米伸出手,“欢迎你们的加入!”
两只手握在一起,吉米才领悟到这几天以来,到底是什么打动了他的心。这个年幼的王者有着超乎常人的勇气与真诚,让水手们愿意去追随。
也许海利特在无名岛上的救助只是为了取得龙羽石,那么在知道龙羽石已经夺走之后呢?他依旧没有抛弃这些已经毫无用处的水手,反而为他们安排了新的去处。这样的决定让水手们有些感动。
于是,海利特终于拥有了一艘属于自己的船,童年的梦想实现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梦想会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管家阿莲娜为石崖堡的客人们安排了一次丰盛的晚餐。
饱餐一顿之后,海利特决定即刻启程返回青石城堡。从海对岸回来之后,他还没有回过家,并且还有一堆事情要跟罗德西商量。
离开之前,他独自一人去了关着诺亚拉的那间牢房。
老船长依然蜷缩在墙角,只是他比以前安静多了。没有自言自语,也没有痛苦咆哮,他靠着墙壁,像是睡着了。
不一会,莱威尔也出现在地牢里。正是他为诺亚拉服下了镇定药剂,才让这个发疯的船长得以消停片刻。
“他活不过今晚了。”莱威尔略带悲伤的说,“灵媒走了,也带走了他的灵魂。”
这位老法师总是挂着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仿佛早已看破了人间的悲欢离合。
“他死了之后,请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海利特转过头,看着莱威尔瘦削的长脸,“这算我的一个请求。”
莱威尔点点头,却又添上一句不知是褒是贬的话语,“海利特大人,你太善良了。”
“是吗?”海利特露出苦涩的笑容,“真是这样的话,老天爷应该让善良的人获胜才对。由此可见,我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说着,他转身离开了地牢。
刚走出地牢没几步,一个清澈柔亮的声音叫住了他。
海利特转过身,看见克里斯特站在身后。
“你要回青石城堡了吗?”精灵使问他。
“是的,一会就走。怎么了?”
“其实,龙羽石的事情……”克里斯特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海利特说起他今天在那本书上看到的。
“我会夺回来的。”海利特注视着他,坚定的语气宛如神圣的誓言,“没有人能抢走我要的东西。”
克里斯特看着那双深蓝的眼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颗宝石不能治好你的诅咒,它只能用于搭建结界能量支点……海利特,你被骗了……
可是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了,我得先回去一趟。你可以在漓岛多休息几天。”说完,亚多已经降落在海利特身后,绿龙有些兴奋的拍拍双翼,又用头顶了顶海利特的手臂。
魔法剑士翻身骑上龙背,“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他挥手朝着精灵使告别,转眼消失在无尽的夜空。
克里斯特目送他离去,心里的那颗石头越悬越高。当谎言被拆穿的那一刻,海利特该用怎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来自最信任之人的欺骗?
77。卷一 风暴前奏第六十一章 匿名信
“事情就是这样的。”青石城堡的书房里,海利特向罗德西一口气说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从他们到达铁沙群岛,与艾莉诺的战斗,到地下城的毁灭,戢拉魔法公会来袭,尼尔森与泉之镜,再到龙羽石争夺战。
罗德西安静的听完,最后才开口说道,“尼尔森和卡迪亚都已经不在人世,这下我成为仅剩的守门人了。”
“尼尔森向我们隐藏了真相,地下城绝对不是毁灭于偶然的灾难。那些战斗的痕迹……”地下城的残垣断壁历历在目,海利特忘不了尼尔森临死前的话。
“这件事情别再追究了,”罗德西站起来,拉开窗帘,望着窗外,“尼尔森铁了心要销毁证据,作为外人的我们更加没有理由继续掺合。我相信他和卡迪亚一定有掩埋真相的理由……”
“话是没错,但是克里斯特他……”即使是善意的谎言,也会让人心碎。
“现在的结局不是很好吗?他跟你来了这里,今后一定会派上用场的。”罗德西淡淡的说。
“他是为了跟你学习封印与结界的知识,才跟我回来的。我不认为作为精灵使的他会轻易向渚家宣誓效忠。”海利特确信自己遇到危机的时候,克里斯特一定会出手相救,但是他不可能命令精灵使为自己做事。他把他当做朋友,不是部下。
“不是向渚家效忠,是向你。”罗德西转过头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纠正道。
海利特望着这位常年保持邋遢造型的叔叔,不知道回答什么合适。他知道自己的角色正在转变,过了明年的继承仪式之后,他就不再是现在的海利特。他会登上东境王座——那个自从祖父列昂纳去世之后,就一直空荡荡的王座。在那之后,生命中可以称作是挚友的人,还剩下多少?
“另外,关于歌瑞蒂议会,”罗德西皱起眉头继续说下去,“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展开行动了,动荡的时局已经为他们谱写了序章。掌管西境的焱家为了继承权的事情已经开始内讧,南境潋家的继承人却是个不得人心的浪荡子弟,占据北境的歌瑞蒂议会的势力却在蒸蒸日上。歌瑞蒂若不是畏惧三大家族拥有着龙骑士这样精兵,克洛西特联盟这摇摇欲坠的和平早就被议会的铁蹄骑兵打破了。”
“叔叔认为,他们想要的是侵略与征服吗?”
“或许更多,”罗德西又回到椅子上坐下,“他们已经知道了泉眼的存在,但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海利特突然开口扯开了话题,“为什么叔叔会放弃继承权?”
“‘门闩’可当不了君王,”罗德西突然笑了,“比起号令千军万马,我更愿意在家里写写画画。”接着他又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会尽全力守护那个连接异世界的通道,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宿命。而你,海利特,统领东境的权杖会落在你的手上,你的职责在哪里你很清楚,要做些什么你心里有数。”
听到这里,海利特突然来了兴致,“这算是场比赛吗?谁要是失职,谁就要被罚。”他坐在椅子上满含笑意的看着罗德西,像个进入赌局的赌徒。
“这可不公平,要我这样上了年纪的人跟你们年轻人比。”随后罗德西却狡黠的一笑,“不过听上去挺有趣的,我不如参加试试看?”
“我不会输。”海利特站起来,深蓝的眸子里满是挑衅的意味,“所以叔叔你要小心点了。”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书房。
罗德西对他的挑衅回以微笑,却在海利特打开房门的时候叫住了他,“关于龙羽石……”
“我会夺回来的,”魔法剑士轻描淡写的口气反而让人感到一股压迫力,“用我的方法。”说着,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如果你知道龙羽石不能治好你身上的诅咒,你还会这样做吗?
罗德西苦涩的想。
“对不起,孩子。是我太自私了。”
***
海利特独自走在回卧室的路上。
浮云挡住了繁星,留得一轮明月在自己身后露出半张羞涩的脸。夜幕下的城堡沉静而庄严,像个善于思考的长者。海利特漫步在那些古老的石板上,听到身后一个脚步身追赶上来。
“小海德你回来啦。”一个轻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海利特有些不耐烦的转过头,每次听到别人叫他小海德的时候,他就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的名字不叫小海德!”海利特拽着拳头,真想一拳对准那满是胡渣的脸挥过去。
“我知道我知道。”管家菲茨笑嘻嘻的上前来,递给他一封信,“这封信是昨天刚到的,寄给你的。”
“我?”借着月光,海利特看见了信封上的字。收信人那一行写的海利特的名字,而寄件人那里却什么都没写,更没有表明身份的印章。
“好啦,我就先告退了,海利特小少爷。”说完菲茨大摇大摆的离开,让海利特一个人站在城堡的庭院里。
原本海利特还留了好几个问题要问菲茨的——关于曾祖父奥比勒斯和驱魔队那个死灵法师萨米尔的事情。被奥比勒斯带进渚家的菲茨一定知道些什么。
但是当海利特撕开这封信的时候,却一瞬间将这些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信纸里仅有的一行字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视线——伊昂萨斯旧街市二百零八号。
这个地址是这封信里唯一的信息。
真正让海利特意外的是这刚劲有力的字迹,工整中透出一丝不羁。他太熟悉这个字迹了,仅凭这一行字,海利特就能判断出它的主人。
海利特将信件折好,收回到信封里。
卡洛斯,难道你也要开始行动了吗?
***
第二天清晨,海利特骑上亚多朝着西面的天空飞去。
伊昂萨斯旧街市二百零八号——这个地址终点会是什么地方,海利特并不知道。他唯一清楚的是,卡洛斯要见他。
卡洛斯•;焱•;克洛西特——这个焱家的三男虽然一直跟海利特认识,但是两人真正熟悉起来,却是从两人十四岁升入歌瑞蒂学院高等部开始。之后,两人一直处于亦敌亦友的关系,所谓“好朋友即是好对手”差不多就能用来形容这两个家伙了。
对于焱家那复杂的家庭关系,海利特有所耳闻。正是这样纷繁复杂的家族问题,才让焱家的继承权才迟迟没有决定下来。
卡洛斯是其父亲与小妾生的孩子,家里的孩子除他以外,还有同父异母的大哥和二姐。若不是卡洛斯从小表现出的惊人的剑术天赋,恐怕他父亲早就把他抛弃了。
焱家的人,大部分不喜欢卡洛斯。这不仅因为他不纯的血统和与生俱来的戾气,更因为……他的眼睛……
海利特扯了扯头上的防风眼镜,又驱使亚多降低高度。
克洛西特西境的“峭岩雾都”伊昂萨斯城正安静的等候在荆棘山岭北麓,赤红与黄褐的建筑群依山而建,隐藏在葱郁的山林间。晨雾轻轻拥抱着这座岩石上的都城,为它披上谜样的外衣。
迪克辛纳峰的半山腰上,一座黑色的城堡耸立在坚固的花岗岩之上,像一个威严的巨神,俯视着自己脚下的城市。
“雾峰城堡。”海利特眯起眼睛,喃喃的念出这个名字。
当雾气正浓的时候,这座城堡仿佛是漂浮在云端的天空之城。可惜今天从北岸吹来的海风冲淡了弥漫在伊昂萨斯的雾气,海利特没能目睹这一奇观。
远远看见几只飞龙盘旋在雾峰城堡的天空中,于是海利特决定降落在伊昂萨斯城外的密林里,步行进入这座城市。他不希望自己今天的行动引起焱家龙骑士的注意,相信卡洛斯一定也不希望。
很快他就降落下来,和亚多分别之后,他独自一人走向这座弥漫着雾气的城市。
他经过伊昂萨斯热闹的集市,宽敞华丽的广场,宁静舒适的住宅区,几经周折才找到了地址中这个偏僻的旧街市。它隐藏在繁华街区后面,说它是鱼龙混杂灯红酒绿的红灯区都不足为过。
仅仅是白天,就有十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海利特。若不是海利特那镇定自若的神情让旧街市的小混混们一再犹豫,恐怕一场战斗就已经打响。
海利特费力的寻找着挂在房屋外面的门牌号,好不容易才摸清了二百零八号的方向。一路上,几个着装裸露的女人朝着他挤眉弄眼,不过她们的长相实在很难让海利特朝她们多看几眼。
终于,魔法剑士的脚步停了下来。一个倒挂着的门牌号暗示着海利特终于迎来了终点。就在这块锈迹斑斑的门牌号旁边,挂着一块古朴的木质招牌,上面写着四个字——迷雾森林。
招牌下,还挂着一个小巧的银铃——这意味着这家店正在营业。
“酒吧?”似乎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海利特看着这块招牌,不由得露出狡猾的笑容,“好啊卡洛斯,请我喝酒可是会让你破产的。”
说着,他伸手推开了酒吧的木门。
一股醇香醉人的气息朝他袭来,接着响起的便是那个久违的声音。
“别来无恙啊,海利特同学。”
卡洛斯坐在面朝酒吧大门的沙发上,双臂张开,悠闲的搭在沙发靠背上。他身着宽大的亚麻色棉袍,敞开的领口露出修长的锁骨。柔软的黑发似乎留长了,让他在乖戾与冷傲之中添了几分神秘与优雅。最让人惊异的是他的眼睛——那异色的双眸从古至今都被人们当做是诅咒之子的象征。不过卡洛斯从来不会为此遮遮掩掩。
他微微仰起头,暗灰色的左眼与墨绿色的右眼映出海利特高挑挺拔的身影。
“这么久才来,我还以为你又迷路了。”卡洛斯露出调侃的笑容,细腻低沉的嗓音中略带着戏谑与挑衅,“你这家伙怎么还是让人觉得这么靠不住啊?”
“那是因为来的路上被酒吧附近的几个姐姐缠着不放,”海利特不甘落后的回敬道,又惋惜的大声叹气,“哎~!可惜我一个都没看上。难道说你们伊昂萨斯就只有这种货色吗?真让人失望。”说着,他关上酒吧木门,朝着卡洛斯走去。
78。卷一 风暴前奏终章 危险的邀请
“要喝点什么?‘清风’还是‘虹色蝴蝶’?或者伊昂萨斯特产‘红雾之夜’也可以。”卡洛斯热情的招待着久别的好友,“今天我请客。”
“是吗?”海利特走到卡洛斯的对面坐下,“既然你这么热情,那我可以要求各来一杯吗?”
“好啊!”卡洛斯忍不住哈哈大笑,“要是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