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添置大件
地球公元1977年，父亲被释放回家，还被安排工作，他住在城里，工作单位是简州交通设计院，父亲坐10年监牢，政府给他平反时，补发800元的工资，顺便说了，我祖父跳楼做物理试验的事，也得到平反。当然没有人对祖父的死负责，报纸上刊登：对于10年文革，由4人帮来承担责任。
父亲花30元给我们买了一辆破自行车，这在当时的农村很时髦，那天我和黄乌鸦背着书包往家赶。
姐在门外看见我们说：〃爸给咱们买了一辆自行车。〃我们喜出望外。〃我问：〃真的？车在那里？〃
姐指着屋里面：〃在里面，你们自己进去看。〃两人走进客厅一看，果然有一辆半旧的自行车放在那里。我说：〃咱们到外面去练练。〃黄乌鸦说：〃免了吧，万一撞坏了怎么办？〃
我说：〃哎呀，这破自行车还怕撞？是坏又能坏成什么样？〃我满不在乎，黄乌鸦其实心里也痒痒的，只是由于怕撞坏，所以有点犹豫，在我的打气下，他也来劲了。黄乌鸦问：〃咱们去哪里练？〃
我说：〃去公路上，人家不是都在公路上骑吗？〃黄乌鸦说：〃公路上人多，咱们又不会骑，我看咱们上晒场去，那里没人，地又平，怎么样？〃俩人把自行车推到了晒场，这里是农村人用来晒稻谷的地方，地是用黄泥和石灰混合后压出来的，由于经常有人用，地上光滑、平整。黄乌鸦说：〃咱们先在自行车后面绑一支扁担，这样是摔了也不怕，我见别人学车的时候，都这么干。你说？〃
我说：〃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这个办法不错，我刚刚还想，要是摔一下，被压到车下，可该受苦了。这个办法好。现在去找。〃
我说着和黄乌鸦去找了一支扁担和一根绳子。两人笨手笨脚地把扁担绑在自行车后坐上，黄乌鸦一步跨到了车上。
黄乌鸦说：〃我不怕摔，我先来。而且我比你大，学起来肯定比你快，等我学会；再教你。〃
我说：〃我瘦，我学得快，而且我还不怕摔，应该让我先学。〃黄乌鸦说：〃咱们猜拳，谁赢了谁先学，怎么样？行。〃两个人比手划脚地开始猜拳。结果黄乌鸦赢了。
黄乌鸦说：〃我练车的时候你在后面扶着我。〃我照办，然后我们在晒场上慢慢地练了起来。一圈，两圈，三圈……终于黄乌鸦认为自己的车技不错了，他闭上眼睛说：〃嘿，真有劲，不用踩也能行走。〃
我说：〃我在后面推着你。〃黄乌鸦说：〃又来了，净想报功，自行车是自行车，你凭什么还想立功劳。〃
我问：〃那我放手了，我可不推了。〃黄乌鸦不耐烦的说：〃快放吧。别以为没有你，我不成。〃
我看他的确练得不错，放开手，自信离开了。可还没有走出两步，黄乌鸦失去重心，摔了下来，他坐在地上叫着：〃这哪里是自行车？〃我问：〃那是什么车？〃
黄乌鸦忍着痛说：〃这叫自摔车。〃在晒场练了几天后，黄乌鸦说：〃我可以上马路了。〃他骑了一段，认为感觉良好，黄乌鸦说：〃还行，你坐到后面来，我用车带着你走。〃我问：〃我不坐，瞧你的车技，撞上人怎么办？〃
黄乌鸦说：〃怕什么，你这么几十斤值什么钱，这么娇气。〃我说：〃我不值钱，可我怕痛。〃黄乌鸦说：〃来吧，上车，不上来是胆小鬼，你到底上不上？〃我说：〃什么胆小，上上，有什么，不是摔一下吗？〃
我跳上车。等我上了车，黄乌鸦开始拼命地踩脚蹬，两人嘻嘻哈哈地往前冲，车速飞快。我在后面有点害怕，我说：〃你骑慢点。〃黄乌鸦满不在乎地说：〃我还嫌慢。〃
这时车已经骑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正好有人骑车过来，那人一看这两个小孩骑势迅猛，赶紧停下来，黄乌鸦的自行车一掠而过，差点撞上。那个人骂：〃喂，你们找死啊。〃黄乌鸦说：〃找死找死，反正也不认识他。〃
车子下了一个坡后又开始上坡。我怕黄乌鸦带不动，我说：〃黄乌鸦，我还是下来吧。这坡有点高。〃
黄乌鸦没当回事说：〃不用，我力气大着。背个几十斤的小猪没问题。〃我悠闲地在后面坐着，由于坡度大，黄乌鸦在前面费力地骑着。他把路线骑成。〃S。〃型上坡，我在后面听着黄乌鸦在前面呼呼地喘气说。
我说：〃要不，我还是下来吧，这样骑你太辛苦了。〃黄乌鸦说：〃没事，没事，我有的是力气……咦，咦，啊！完了！〃话音未落，黄乌鸦撞上了一个土包，人仰马翻，连车带人重重地从坡上摔下，我被摔到了稻田里，哼哼唧唧地站不起来了。黄乌鸦爬起来，扶着自行车，自行车的后轮已经被摔成了。〃D。〃所形状，他连声叹：〃可惜，可惜。〃我被摔下来后，疼痛难忍，见黄乌鸦还在扶自行车。
我喊：〃你快点来啊，我要摔死了，是我重要还是那个车重要？〃这时黄乌鸦才想起我。
他跑了过来问：〃怎么样？摔伤了没有？车当然比你重要多了。〃我说：〃伤你个头！〃然后兄弟俩一瘸一拐地推着自行车回家去了。
三十 棍子教育
克拉夫、斯特来斯到我家来，克拉夫说：〃蓝乌鸦，我们滚铁环去。〃我说：〃我没有铁环。〃斯特来斯说：〃你随便找一根铁线把它弄弯成圆形的有铁环了嘛。〃我说：〃你们等着吧，我看家里有没有铁线。起码你们帮我找。〃他们俩说：〃成！我们帮你找。〃
于是我们三人翻箱倒柜，找半天，没有，克拉夫看见我家的水桶，水桶是又13块小木板合成，中间紧箍着一个扁型的铁箍，克拉夫说：〃蓝乌鸦，你何不将你家的水桶铁箍拆除来。〃斯特来斯说：〃是呀，蓝乌鸦，这种铁箍是最好的铁环，你看我的是这种。〃我看斯特来斯的铁环，果然和我的水桶铁箍一样，我说：〃不成，如果我将铁箍拆了，我妈回家会打人的。〃
克拉夫说：〃我们能拆下来，能装上去。〃我说：〃你装给我看看。〃克拉夫说：〃你先拆下来呀！你拆下来以后，我再装给你看。〃我说：〃成，我拆下来，你得给我装上。锤，我找锤去。你们等着。我上厨房来。〃不一会，我找来铁锤，嘣！嘣！嘣！我挥锤，没几下，水桶给敲烂，我吓坏了，连声说：〃坏了，你们出的馊主意。〃克拉夫说：〃没关系，只要将铁箍箍上，水桶会好起来。〃我说：〃水桶都已经烂了，还说没事？〃
克拉夫将木板一块块的收拾，然后拼着，拼了3次，才将水桶拼成，我们左看右看，水桶还是能看得出已经坏了。斯特来斯说：〃既然已经坏了，让它坏吧，我们车铁环出公路比赛。〃我说：〃也是，但是我家里人回来我怎么交代？〃克拉夫说：〃撒谎嘛，还不容易吗？你说给一只狗踢坏了。〃
斯特来斯哈哈笑。我说：〃不能说狗踢坏，说是不小心把水桶踢着，水桶自己坏的。〃他们说：〃这主意好。走吧。〃我问：〃那我们上那里比赛？〃斯特来斯说：〃从我们杨彭村出发沿着村路跑道新张村去。〃我说：〃新张村太远了。我看还是跑到公路岔口又折回头吧。〃克拉夫说：〃新张村不算远，才5里路，我们到公路岔口太短。跑得不过瘾。〃我说：〃好吧。〃
在我家门口开始，我们三人展开比赛，刚跑到11生产队与12生产队的交叉口，碰上11生产队的良三三和大炮六，他们都和我们一个相仿年纪，6到7岁左右，平常时也喜欢一起玩，大炮六问：〃克拉夫，你们上哪儿？〃克拉夫说：〃我们车铁环比赛，你们去不去？〃良三三问：〃比赛有奖吗？〃斯特来斯说：〃当然有奖啦。〃大炮六问：〃什么奖？〃
斯特来斯说：〃我们都参加比赛，结束以后上农庄水果场摘李子，谁嬴了，不用进果场摘果，其它都得进去。〃
我说；〃我不干，农庄水果场有人看着，万一给逮着了，你斯特来斯可以不被关押，我们惨了。〃良三三问：〃为什么斯特来斯不被关？〃克拉夫回答：〃斯特来斯的父亲王滦头是公社革委会书记。〃
大炮六说：〃那我也不干。〃克拉夫说：〃你们究竟参加吗？参加的话应该回家拿铁环来。〃大炮六说：〃我不去，你们去吧。〃斯特来斯问：〃良三三，你参加吗？〃良三三说：〃我也不参加。〃
斯特来斯说：〃我懒得理会你们，都他妈的胆小鬼，走，我们走。〃大炮六问：〃你说谁胆小了？〃斯特来斯说：〃你和良三三都胆子小。有胆量跟我们比高低。〃良三三说：〃斯特来斯，我不服你说我们没胆量，比比，看谁跑得快，大炮六，我们回去拿铁环出来，跟他们比，我不信比不过你们。〃大炮六为难的说：〃我看懒得比了，我还没有吃过东西。〃良三三说；〃大炮六，你这个孬种，给人家看衰啦。〃大炮六说：〃好，我也要挣气给你看看，我大炮六不是孬种。你们等着，我们拿铁环回来。〃我们说：〃好吧。〃
大约10分钟，良三三和大炮六回来，他们都拉着铁环，良三三说：〃光说比赛，还没有制定比赛规则。〃克拉夫说：〃还不容易吗？现在定。你说怎么比赛？〃良三三说：〃我们都拉着铁环，看谁能最先跑到新张村。〃
我问：〃铁环跌倒怎么办呀？〃大炮六说：〃谁给跌了失去参加比赛资格。〃我说：〃大炮六，你歇菜吧，谁能没有跌？〃斯特来斯说：〃是呀，肯定都会跌。应该允许跌一次，重新再来，人人都有机会。〃
良三三说：〃我看，中途允许铁环跌倒3次，就是说跌了3次还能参加比赛。大家同意吗？〃我们说：〃同意。〃克拉夫问：〃从什么地方开始？〃良三三说：〃在我们这里，划线吧。〃
我找来一块瓦片，在地上划一根直线，然后我们5人都站在线内，克拉夫喊：〃1、2、3。跑。〃我们都撒开腿拉起铁环来。伴随着铁环清脆的响声，我们出了村口，在乡间公路上角逐。还没有到新张村我跌倒3次，大炮六说：〃蓝乌鸦已经够次数了，他不能参加比赛。〃我还继续拉我的铁环，大炮六在后面说：〃蓝乌鸦，你已经够次数了，还拉干吗？〃我说：〃我走路，不参加比赛，不成吗？〃
晚上回家，父亲发现水桶被拆坏，他操起棍子找我算帐，那时我还在院子外和姐姐跳绳子，父亲的棍子在我的背后落下时，我一点防备也没有，我也来不及为自己诡辩，因为我的铁环还在不远处，一棍棍落在背后，我只有坐在地上直哭。
父亲挥起棍子骂：〃你还哭！我看你还敢不敢哭！我要打到你不敢哭为止！你知道我买一个桶用多少钱吗？半个月工资呐！〃
棍子落在我身子背后，我跺起脚来：〃爸！不要打，我痛。〃父亲骂：〃你痛，你也知道痛！我打，打到你不敢再还嘴为止！〃
我的背上又挨两棍，我痛得哇哇大叫，从厨房里跑出来，父亲操着棍子在后面追，我狂奔出院子，回头看父亲离我还有3米地，我使尽一切力气将门口关过来，在外面的的两个门扣中，横上一道棍，这道棍是平常用作拦猪用的，我用身子顶着门板，但是父亲用力推着，而且越推越凶，他在里面骂着我，门板被他推得松动，我看顶不住，放弃门板抽身跑，我一直跑到村外才歇息。
晚上，我不敢回家，游荡到晒场，晒场上空无一人，我走到稻草堆边，坐下，喘着气。慢慢的自己感到累了，睡在稻草上，到了半夜，被夜风吹醒，这夜风有点凉，我不停的走来走去，抬头望着天，天上星光点点，那星星发出一点点的寒光，直使我起鸡皮疙塔。我不禁打起冷颤。我走到晒场边，晒场边是一片宽阔的田野，这时都插上秧苗，水田在灰灰的黯淡的月色下，看见少许的水光，周围响起阵阵的青蛙叫声。
有一道手电光朝晒场走来，怕是父亲来打我，我躲在稻草后面，后来听到祖母呼唤声音，我才敢走出来，祖母劝我回家，说：〃蓝乌鸦，你回家。〃我说：〃我怕。〃祖母说：〃怕什么，有我在，你爸不会再打你了。〃
我问：〃奶奶，为什么爸打得这么狠？〃奶奶叹气：〃唉，你爸见你不争气，教育教育你。〃
我在地上发呆，奶奶劝我：〃蓝乌鸦，回去吧。〃我说：〃我不回去。怕打。〃奶奶问：〃你爸进城了。〃我说：〃妈也会打我的。〃
奶奶说：〃你妈不会打你，回去吧，不能在这里睡，这里湿润，会得风湿病。〃我说：〃你回去吧，我留在这儿。〃奶奶说：〃这怎么成？还是听奶奶的话，回去！〃我摇摇头。 奶奶说：〃蓝乌鸦，只要你回去，奶奶给你讲故事，你愿意听吗？〃我说：〃愿意。〃
奶奶说：〃月亮上有一棵树，树上长着很多金黄色的叶子，树下有一个仙人看着。〃我问：〃他看什么呀？〃奶奶说：〃看着树，防止被人家来偷钱，那棵树和一般的树不同，是一棵金钱树，那叶子叫金波箩叶，叶子掉到地上变成了金钱，所以他怕人家来偷。〃我说：〃奶奶，要是我能上月亮多好呀，我要能上月亮，带着个麻袋，尽量多装一点钱，带回来给家里用，爸爸就不会这样打我了，我们也不会这么穷了。〃奶奶哈哈大笑。
三十一
秋天，祖母要上山砍柴，出门前见我们都在院子里跳四方棋，她问：〃你们怎么不上学？〃我们齐声答到，〃今天学校放假。〃
祖母说，〃又放假！这叫什么学校，这个星期放了四天假了，干脆今天你们都上山砍柴去。〃
祖母给我和黄乌鸦各发一条扁担，祖孙三人来到山岗上，这里的山脉走向凌乱，人际罕至，在深深的山谷中，只能听到松涛阵阵。祖母割草，说让我们挑柴草回家，我们见有的是时间，沿着山谷找野果去。
翻过了山岗，来到另一个山谷，谷底树木浓密，又有各种虫子的叫声，我有些害怕了，拉住黄乌鸦的手。黄乌鸦一看我的样子，知道我是害怕了，恶作剧的心态又泛上来，
我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到底下的小溪里喝点水去。〃我不肯一个人在这里，说：〃我也口渴了，我跟你一起去。〃黄乌鸦一看甩不掉我，又转脸说：〃哎，那也行，不过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撒泡尿。〃
我不好再尾随了，只得答应。〃那你快去快回。〃黄乌鸦拐过山角不见了，我留在那里，由于寂静极了，只好哼着山歌来壮胆。等了很久，还不见黄乌鸦回来。
山那边传来〃哇呜，哇呜。〃的鸟叫声，我抬头一看，只见一只乌鸦在空中一掠而过。山中又平静了下来，不多时，山那边又传来〃欧──欧──。〃的怪叫。声音很吓人，我汗毛都立了起来，于是叫了一声：〃黄乌鸦──你在哪里？快回来。〃可是山里只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