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上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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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桥上等三年-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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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难得得空跟我说会儿话,却看我始终神游太虚,便忍不住劝慰说:“四嫂,四哥如今并非处处针对自己的兄弟,实则八哥他们仍在集结自己的势力,想要架空四哥的皇权,四哥唯有打压下去,才能保世道太平。”
我回过神来笑着看他:“我知道啊,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当初争得那么尽力,如今他们不死心是能理解的。而胤禛对他们的做法,也并非针对个人,而是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更是没有问题。”
十三皱皱眉又道:“四哥宠幸哪个嫔妃,也并非因为真的喜爱,许多时候是身不由己,若是四哥能选择,宁愿天天只守着四嫂一个。”
“是呀,我知道他今日如今激进做事,也是想早点理顺朝堂上这些事,能得些时间好好陪我,至于宠幸后宫嫔妃,更是为了均衡他们外家的势力。等圣祖爷的孝期满了,我还要帮他新选秀女,充实后宫呢。一是他需要多些子嗣为日后他的继位者帮衬一二,二来也需要更多的扩大和稳定他的背后势力。”
“那四嫂是担心十四弟吗?我如今听说他为皇阿玛守灵,日子却过得也挺逍遥自在,并且四哥也没有让他禁足,若是他想回来,上奏便可回京来看看你,只是他现如今却始终并未递过折子。”
我欣慰地看着十三道:“十四弟居然这么快就能想开了呀,我还以为还要过些时日呢,不过我对他倒是放心的。虽然他不像你这么洒脱豁达,能给自己寻乐子。但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自己为难自己。“
十三面色颇有些不解地看着我,“四嫂既然想的这么通透,对四哥又这么理解,怎么还日日愁眉紧锁?难道是后宫的嫔妃总是生事,让你不得安生?“
我哈哈大笑起来,“你四哥的女人,哪个敢生事,根本不用管,你四哥一个眼神过去,就全体服服帖帖。”
“那四嫂——”
“我只是看着你四哥整日愁眉紧锁,感同身受罢了,若只是我自己,便再没有如今这么好的日子了。”
十三释然一笑:“四嫂和四哥果然伉俪情深,倒是我白白操心了,还以为四哥做的什么事让你不能释怀,想要帮他解释一二呢。”
“你四哥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让我不能释怀的。三十几载夫妻怎会是白当的,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我更懂他了。”
才要嘱咐十三也要多注意些身体,近些时日,他比胤禛的气色看着更差些,还没来的及张口,太监寻我来说,年贵妃刚刚呕了血,这会儿昏了过去。我匆匆对十三说,“若是看见你四哥,让他寻个空到翊坤宫来一趟看看年妃,这几日她身子一直时好时坏的。”
十三点点头离去,我让人宣了太医,随着通报的奴才赶紧去了翊坤宫。躺在床上的年氏,面色盈白如纸,双眼紧闭。我问一旁伺候的宫人,怎么好端端地呕了血呢,她嗫嚅半晌才战战兢兢地的对我说:“回皇后娘娘,我家主子刚刚看了一封家书,看完后就……”
我一下子了然,年羹尧恃宠而骄,胤禛已经对他有所忌惮,想来是年羹尧也自知惹恼了胤禛,只是不知道这份书信是要年氏给他求情,抑或只是随便说上几句近况。这个林黛玉般娇弱的女子,也有着林黛玉般的敏感。胤禛已经许久没有翻过她的牌子,或者她内心早就已经明白,她以及她们年氏一门的失宠。
这么孱弱的身子,怎么会经得起这样的打击。而她其实何其无辜,抛开年姓,她不过也就是个真心爱着胤禛的女子,若她早我一步出现,未必不能得到胤禛的全部真心。可如今的局面下,她却似乎成了一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太医为她把过脉,摇了摇头对我说:“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的身子太弱了些,自从小阿哥出世就夭折后,一直未见好转,微臣如今救得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不过是拿上好的药材吊着贵妃娘娘的命息,若要痊愈怕已是不能。”
我深深叹口气,让太医起身去开药,康熙爷大丧时,年氏正有孕在身,却也依礼守孝,不堪劳累,虽当时保住了胎儿,但甫一生出,便已是个死胎,加之之前便也夭折过几个孩子,年氏原本身体就比旁人弱,怎么经得起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那时起到现在,多半的时间便都已经是卧床不能行走。
可当日毕竟有胤禛的宠爱、呵护,身子还能偶有气色,如今却是连最后一点指望也没有了。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责怪胤禛的无情,心里却真的是百味陈杂,曾经为了胤禛宠年氏会暗暗怪他,如今为他不宠却也会怨他。到底胤禛该怎么做呢?
你想或者不想,许多时候,你的欢乐真的是会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比如此刻,我为胤禛心中只有我而幸福,年氏必然会为胤禛冷落她而绝望。


'正文 离去'

   日色渐暮的时候,年氏才悠悠醒来,脸色依旧白得似乎透明一般,虚弱地对我笑笑,想要起身请安,我连忙压好她的身子不让她动,握住她柔软的小手说:“妹妹别动,好好养着身子,听太医的话,按时吃药,别为旁的事忧心,也莫让皇上为妹妹担心。”
一抹凄楚迅速地映入年氏的眼底,她苦笑下对我说:“皇后娘娘别说笑了,如今皇上怕是早把臣妾忘了。”
我更紧地抓住她的说:“不会的,妹妹,皇上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怎么会把妹妹忘了呢,只是最近朝堂上的事情太多,才没得着空来看看妹妹的,怕是一会儿忙过了就会过来。”
年氏刚摇了摇头要说话,外边有人传禀皇上驾到,不多时一身龙袍的胤禛便走了进来,我蹲身行礼,年氏也探身要起床,胤禛赶紧过去扶住她,拉着她躺好。
年氏苍白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些许红晕,眼里明明含着泪,却努力地笑望着胤禛,胤禛也拉过她的手握在了手里,柔声问着:“朕听说,你今儿个呕了血,这会儿可舒服点?”
“回皇上,臣妾已经好多了,臣妾身子骨不争气,让皇上劳心了。”
“可吃过药了?”
“还没,正在熬着呢。”
“朕那边还有许多奏折没有批完,一会儿药好了,朕看着你喝完还要走,今天不能陪你了。”
“皇上忙国事要紧,臣妾一会儿自己喝药就好。”
胤禛坚持地摇摇头,坐在床边等着奴才端药上来,看着年氏喝完才与我一起出了翊坤宫的大门,没有上他的龙辇,而是捉着我的手一起散步,让奴才们都跟在后边。
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胤禛拉着我也不说话,走得极慢,忍不住问他:“不是还有许多奏折没有看完,怎么还有闲情散步?”
深吸了口气,胤禛也并不看我,仍是保持着原来的步履速度前行着,低沉地声音有些压抑地说:“颜儿,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也许就是年氏了。当初府里的其他女人都是皇阿玛和皇额娘塞给我的,我虽她们没有什么情意,却也算带她们不薄。而你是我找皇阿玛要的,却也是我真心相爱的,虽然这许多年我并没有做到许你的一切,可是却心里始终只装着你一个。”说完看看我,幽黑的眸子里闪着深情和忧伤,对我苍凉地笑笑,又接着说。
“可是年氏也是我要来的,却和情意无关,初时便对她存了利用的心,后来因为她待我一心一意,我曾以为自己也动心于她,最后却发现不过是一时不明所以的迷惑,其实是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和你年轻时的影子,何尝不也是一种利用。可是,现在,我却什么也给不了她。她哥哥立了大功之后就目空一切,我就算念昔日情意不想深究于他,可如今却也不能这么纵容下去,否则对朝纲不利。如今我倒是愈发不敢去见年氏,她若万一开口为兄长求情,我又怎么去应付?就算她不开口,我若惩治了她的兄长,我又怎么面对于她。”
“颜儿,我是不是一个太过无耻的人,居然利用一个女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与年羹尧之间虽说也是利用,但这利用是彼此的,可是,年氏,她只是个心无杂念只想获得我在意的女子。我不能给予她同样的感情也就罢了,却还么可恶的利用了她,每次想到此处,我都深深鄙视自己,颜儿,你会不会因此而瞧不起我?”
听着胤禛的话,我心里酸酸的,这样的一个时代,这样的一个环境,尤其是在皇家,女人似乎生来就该是被利用的,哪一个嫁进皇家的女子,不是因为她身后的势力被帝王看重。即便是我,若我并不姓那拉,而只是个汉族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当初胤禛该是怎么求,康熙也不会允了他娶我。即便是勉强应了,我也不过就是个侍妾的身份,那么谁又不是被利用的呢?
我该怪胤禛利用了年氏吗,我会怪胤禛利用了年氏吗?想了半天我却丝毫没有答案,我该是不会怪他的,可是此时心头这重重的压抑又是为了什么?我的沉默让胤禛似乎愈发的自责,无意识地攥着我的手越来越紧,我吃痛地想要抽出手,胤禛却一脸惊惶地猛然抱住了我:“颜儿,别怪我,别瞧不起我,别离开我。”
一连串的话,胤禛说的又快又急,我心里更加难过,面前的胤禛与我说这些话,更像是教徒在神父面前忏悔以求救赎。我也回拥住他,摩挲着他脊背轻柔地哄着他:“胤禛,我没有要离开你,只是你刚才抓疼我了。我更没有瞧不起你,而且,我想年妹妹也是不会怪你的,若要她重新选,她也一定会选择被你利用,因为至少这样她还能曾经拥有过你。”
“是吗?颜儿,年氏真的不会怪我?你真的不会为此瞧不起我?”
“不会的,胤禛,你只要日后有了空闲多陪陪年妹妹就好,太医今天说,她的日子可能也已经不多了。你若不想负她,就给她最后一点温情和体面。”
“嗯。”胤禛应着,搭在我肩膀上的头用力点了点,我们就这么沉默着拥抱良久,心里都有无法宣泄的压抑。身后一阵悉索声传来,我这才忽然想起后边还跟着一大票的奴才,赶紧要拉胤禛起来,他却赖赖的不动,我在他耳边低喊:“胤禛,后边还有一大帮下人看着呢。”
胤禛似乎心情一下子好了一点,仍抱着我,却抬起头来眼里带着丝丝笑意地看着我:“皇帝抱着他的皇后是原本就天经地义,怕什么被看见。”
“你也知道你是皇帝,下人们跟前也不保持点威风。”
他轻嗤出声,“爱老婆的皇帝难道就没有威风?”
我不愿和他继续扯下去,只是在他怀里轻扭着,想要出来,他越发赖皮得一脸有趣地看着我,却就是不松手,无奈只好对他说:“别闹了,我饿了,晚膳还没有用过呢。”
他听了皱皱眉,果然松开了手,招呼跟在身后的太监过来说:“马上去御膳房,准备晚膳在养心殿。”
回头又拉起我的手,继续走:“颜儿,你胃还没有彻底的好,千万可记得饮食得规律,我这些日子忙得忘了看着你,你是不是又常常不好好吃饭。”
斜睨他一眼:“我天天吃的可好呢,今天要不是你捣乱,我也早就吃上饭了。”
胤禛轻轻地笑着,飞快地在我颊上印上一吻,又没事人似的接着往前走去。我老脸一阵发热,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却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亲热,我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可似乎胤禛正是因为我脸上挂不住,才如此逗我。心中叹口气,胤禛啊,也是近五十岁的人了,孩子气起来仍是如此的孩子气,可是我还真的是如此喜爱这个一把年纪的孩子。
那日之后,胤禛果然时常去看望年氏,年氏的身子却始终没有太大起色,前一天或许刚好些,勉强可以下地行走,第二日却就又毫无精神。连胤禛的陪伴,都无法让她再次找回生命的热情,我猜她的日子或许真的是不多了。
深秋再临的时候,年氏已经时常神志不清,胤禛为了哄着她开心,封了皇贵妃的封号给她,受封那一日,年氏果然清醒了些。久未见到光彩的眼睛里,现出了让人心醉的明媚。就在我以为这次的喜事或许能让她再好起来些时日的时候,她却旋即又萎顿了下去。太医说,不过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了。
胤禛每天都抽空过来几次,年氏时睡时醒,醒时看到胤禛就会扬起笑脸,绽放着她最后的美丽。
临走的那一日,年氏忽然紧紧地抓住我,气息微弱地说:“姐姐,这辈子我最羡慕的便是你,不是羡慕你是爷的嫡福晋,只是羡慕你是爷心头唯一的女人。”
她似乎已经忘了此时胤禛已经做了皇帝,还是用曾经在雍亲王府时的语气对我说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涣散,声音也愈发轻不可闻:“姐姐,爷总是看着我,忽然就走神,有时却又喊出姐姐的名字,我总想着,只要有一日,爷喊我名字的时候,有喊姐姐时一半的情意,我便也知足了。”
我的眼泪汩汩而下,急切地对她说,“你等着,我这就去找爷来,让爷喊你的名字给你听,你等着。”
她温柔地笑着说:“好,我等着爷。”
催着车舆尽可能快的到了养心殿,我也顾不得太多礼仪,一路冲了进去,抓起胤禛就往外走,嘴里喊着:“快些,年妹妹就要不行了,撑着见你最后一面呢。”
屋子里似乎有十三,还有另外几个大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这个一向端庄的皇后,如今这么仓皇失仪地带走了他们的皇上。
我与胤禛最快速度地跑回翊坤宫,走到门外,已经听到宫内的哭声一片,我心里一阵冰凉,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这个心中单纯到只懂得爱的女人,已经等不及她的爱人来见她最后一面。我和胤禛走进宫里,他呆愣愣地看着躺在床上已经无一丝生气的年妃,良久,忽然扑过去抱起那已经瘦弱不堪的身躯,身子一阵战栗。我颓自站在一旁,任眼泪无声地滑落。
这个我怜惜过,羡慕过,嫉妒过又同情过的女人,就这样走完了她短暂的人生,此时她是否还能看到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正在抱着她的身子伤痛,如果看到是否会得到一丝安慰?


'正文 治罪'

   年氏薨逝,以皇贵妃的身份厚葬,胤禛搬离了皇宫,住到了圆明园。下葬那日在我的院子里,胤禛负手望天,许久,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两行清泪滑落。这为别的女人而流的泪,一瞬间让我心里也是一阵酸楚,却非关嫉妒。
一个月后,年羹尧被赐死,年氏总算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等到今天才治罪年羹尧,或许是胤禛对年氏最后的一点爱怜和慈悲。那个他或许爱过,又或许仅仅是怜惜过的女人,亦是他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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