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上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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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桥上等三年-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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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于我这一世不太有可能有亲近的人了。这毕竟是古代不是现代,饶是我才是生日会的主角,却不会在主席,只是在一旁女眷的桌子坐着,身边不少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儿,身后站满了他们的婢女,有些比我还要小些,和我上一世的干女儿差不多大的年纪。有些不自在,从前在餐厅吃饭,就对肃立身后随时准备服务的服务员十分不舒服。只是,我已是个感官日渐麻木的人,再不自在我依然可以坦然地吃喝,淡淡地微笑。同桌的大约是曾经芸颜的闺蜜,悄悄地和我说着体己话,无外乎是胭脂水粉,选秀婚嫁。我一律配合地笑着,看来强颜欢笑也不是什么辛苦的事,一顿饭吃的倒也不若想象中不耐。
冲着阿玛的面子我收了无数的礼物,锦缎、珠宝罢了,我在阿玛的带领下一一谢过,温顺地低着头,对于这种应酬我前世便是厌烦的,这一世更加觉得没意思,所以说过了各种名字,我也没往心里去,更不曾看清客人的模样,偶尔几个熟悉的名字仿佛在看过的书或者电视剧里听过的也并无过多好奇。唯一让我意外的是我阿玛的名字,寒暄的时候别人唤他费扬古大人。如果不是同名同姓,他岂不就是那个让顺治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董鄂妃的弟弟,于是想起来了曾经看过的不同版本的关于他们的故事。惨烈的结果,却是我向往的。只要确定彼此心中的爱,是不是能相守又如何呢,我宁愿在爱最璀璨时陨落或怀念,也不想同上一世那样,被孤独地抛弃。
谢礼之后,回到席间,我寻了个借口往后院走去。好久不曾撕裂的伤口,在那样不相关的一件事情的撩拨下,居然血淋淋的绽开,心里的血和泪早已汩汩,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前世的30几年并非白活的,饶是最后确定离去,周围的人却还以为我伤痛过后准备重新上路呢。
紫儿默默地跟着我,想来这身体的本主也是个不多话的人,紫儿在她面前也从不呱噪。寻了个石凳坐下,我以为我会哭,却只是呆呆的,当前尘往事再次涌进心头时,想要放空却不再容易,也只好任回忆覆盖,任疼痛蔓延。紫儿的声音总算及时的解救了我,她蹲着身子道:“四阿哥吉祥。”我便头也不抬,跟着她同一个方向福下身子说了同样的话。一个男孩儿的声音说:“起。”我便依言站好,却仍不抬头。
那个声音说着:“颜儿病了一场,变得更加沉静了呢。”这是我第一次和外人直接对话,我不知道该自称奴婢还是民女,所以便只是沉默微微颔首。
他也不恼,对我说:“你身体也好了,我跟皇额娘那边交代过了,过几日选宫女,你便去她那边,呆得些时日,我会求皇阿玛指婚。”
我再次颔首不语,心中居然有些好笑的想着,原来我这身体的本主早就许了人家,还是个皇家子弟,如假包换的正宗官二代。


'正文 皇后'

他说出来的久了,该回去了,我便也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心中默默地想着,12岁,快要嫁人了吗?上一世的12岁遥远地几乎再也记不起,那时好像也曾默默地喜欢过什么人,同桌的男孩儿还是班长,在记忆中已经是个模糊的影子。不自觉抬头看着眼前的背影,挺直的腰板,消瘦的身材,身量还没长开。想来,在我那个年纪的时候也会喜欢上这样的孩子,可是如今以我30几岁的高龄,他,我未来的夫君,只是个小屁孩儿而已。但是,又何妨呢,心不会再为任何人动,身体本就不再是自己的。嫁人,于我也不过是换个房子住住而已。
心里刚刚隐隐的伤痛还没有过去,却无法停止回忆,于是只有抓住眼前的事情占满脑子。费扬古,除了那个董鄂妃的弟弟之外,似乎雍正的岳父也叫这个名字。四阿哥,雍正做皇子的时候不就是四阿哥。早已淡然无波的心,忽然有了一丝紧张,我要嫁的人难道是用雍正,费扬古的女儿应该就是雍正的皇后。我的天,这饶是我穿越之后想过各种可能中也不会有的,我以为我这样官宦人家的女儿,只是寻个门当户对的亲事,以我的死气沉沉定不会得宠,我就继续我发呆等死的日子好了。即便是嫁到皇家,不受宠的妃子或是不受宠的福晋也是个很好的选择,清静度日就是了。可如今,我今后居然会是大清的国母,这让我情何以堪,我今后还能过我以为我能过的日子吗?不受宠虽是必然,我却能躲开我的责任吗?脑袋,要炸开般的疼着,这是这一世醒来之后的第二次如此头疼。
回到席间落座,我忽然又想起,这位皇后好像不是个长命得,只活了50来岁,不像乾隆他娘那么能活。这算是所有事情里最好的消息了,可是想想即使是50岁,距离我现在也还有近40年的光景,比我上辈子总共在世的时间还要长,这日子可如何过下去啊,再次寻了短,会不会对历史有什么影响呢,我苦笑着,有又如何,我寡情到连爹妈都不顾的人,如今还会去考虑历史走向吗?还是去了,只是不知道这古代的自杀该是个什么样的方式?服毒,不知道哪里去弄药,上吊、跳河、割脉,天天有丫头跟着,即便寻了机会,也会被立即抢救。到底怎生是好呢,边想着,脸上居然不自觉地凝出一抹笑意,一个求死不得的人苍凉的笑,可是其中却也有几分真实的轻松,因为这个想法这么的无害,让我不会回忆,不会伤痛。猛然意识到,即使是在想着寻短的各种方法,这也是我再世为人之后,第一次由衷地笑,哪怕是在笑自己的无奈。
生日席什么时候撤去的我浑然不知,当听见阿玛的声音时,我才意识到人群已经散尽,我正坐在正厅的椅子上,正首端坐着我的阿玛和额娘。阿玛一如既往的威严中透着慈祥,问我今天是不是开心,还想要什么礼物。端起在在他们面前惯常的笑脸,低声地回着话。说了几句,他忽然站起身问我:“今天和四阿哥,可曾说过话?”我应着是,他满意地笑笑对我说,你额娘还有话和你说,便给了我额娘一个提示眼神之后离去。
那个和我上世年纪一样大的女子,身上却透着我从不曾拥有的过宁静和慈祥,拉着我手说:“丫头长大了。9月间就该送你入宫了,你什么也不用多想,守着你的本分,好好伺候德妃娘娘,过年的时候,寻个机会,四阿哥会跟皇上要你,等着指婚就是了。你是从宫里嫁出去的,额娘到时候没法送你出门。”说着,语气居然有些哽咽。
悄悄抹了下泪又接着说:“四阿哥和你自小就认识,断不会亏待了你,你以后的日子定是不错的。只是,你也成了大富大贵人,额娘和你见一面怕也是不易了呢。”
说着又开始掉泪,我心里并无太多的感情波动,只是看着她真心的伤心,想起老妈知道我离婚之后也是这样的隐忍落泪,不免又忆起上一世的伤怀。平日里不去碰的伤痛,今天第二次被揭起,而忽然得知自己想要的死水般的日子也并非如同想象,不禁也悲从中来。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额娘抱紧了我,我也无意识地抱紧了她,仿佛只有抱紧她才能觉得踏实。就这样抱头痛哭开来,哭的气都不太够用时,猛然觉得好笑,这是怎么了啊,古代人都是这么不合常理吗?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又知道嫁的好不会被欺负,即使之后不能常见面,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今天这是唱的哪出啊,怎么哭的如此如丧考妣。
额娘看我停止哭泣,拉正了我的身子定定地看着我,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这性子我是放心的,断不会生事,只怕你苦了自己啊,我们做女人的,有些事也是没有办法的。”我这才回望她的脸,眼神里闪过的一抹凄楚,终于有些懂得这一哭所谓何来。嫁女儿的不舍和着自己一生和别人分享丈夫的苦楚,只是寻这个机会一起爆发罢了。
心中暗叹,额娘啊,你倒是白白替**心了,饶是我的夫君再三妻四妾也不会伤我分毫,我忧心的只是,我难道日后真的会是皇后,而皇后这个角色却绝不是我希望的,我只想做一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色,然后在岁月里了却这本来就莫名其妙重头开始的新生,这万众瞩目的皇后可如何才能不被注意呢。额娘又嘱咐了几句宫里的规矩,为人老婆的本分,有些疲倦地让我早些安置,自己却颓自坐在那里发呆。走出正厅没进回廊的阴影里,悄悄望着她,想起前世的我。同样的年纪,同样的困扰,如果我生在这个年代或许倒是好事,哪怕三妻四妾,他也仍是属于我的,而不会从此再无瓜葛。也会如额娘这般酸楚,但总还有些活下去的希冀。
那一世我最不堪忍受地,从不是牺牲,从不是背叛,在我莫名和时代有些脱节的道德观里,甚至不会为这些而恨。
那让我决心离去的伤,并非人人以为的委屈,而只是,从此萧郎是路人。
是的,那让我最最不堪忍受的只是我们从此成了路人,路人。


'正文 夫妻'

所谓生日派对的那个夜晚,我回到房里无声地哭了一个晚上,那在前世仿佛都流干了的泪就这么汹涌而来势不可挡。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泣,却无法阻止自己落泪,想起来练字来打发这无法忍受的伤感,却又怕扰了紫儿他们休息。辗转着一夜不成眠,第二天一早眼睛红肿地几乎睁不开,紫儿诧异地看着我,却不多话,只是拧了热帕子给我敷在眼睛上,慢慢舒服了很多。让紫儿铺好宣纸继续写字,这是唯一能令自己的平静下来的方法。
一遍遍写着所有能记起来的美好的诗句,虽然脑子里反复出现的都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然而,却执拗地下笔写着:“将进酒,杯莫停。”“老夫聊发少年狂,左擎苍,右牵黄。”抑或“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甚至最后写道开始写:“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仿佛,要把从小到大,所有学过的读过的,或豪迈或美好的诗词全部默写下来,却一再回避那不停在头脑中涌现,只要提笔写下就会让我落泪的字句。不能忘记,我至少可以不去面对。
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个故事,一个为情所苦的人向一老僧求教,如何放下。老僧不语,只是给他拿着的杯子加水,直到水溢出,开水滚烫,那人丢开了杯子。老僧说,疼,便会放下。而此时此刻,我还不够疼吗?为何还是如此放不下。无意识地想着到底怎样的疼痛才能让我彻底放下,手中却仍在写着什么,眼前有些模糊起来。不知觉地写着:“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而一滴泪两滴泪就这样滴在刚刚写好还没有干的字迹上,慢慢晕开,直到夫妻二字模糊到再看不出模样。
是啊,同学,同事,朋友,恋人,夫妻,亲人,我以为我和他之间从来都是这样一步步走来地牢不可破,却不曾想,却在成为我以为最该亲密无间的夫妻时终于戛然而止,终成陌路。如果从不曾走到夫妻一步,我与他或许仍是朋友,一起经历这么多,仍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无可替代。然而,我们成了夫妻,至亲而又至疏的夫妻,于是我被替代了,却再也不能回去。如果早知道会变成今天的样子,我多么希望,我一直是那个一路陪他成长的伙伴,那么至少我仍可以在他的生命中存在。
罢了,罢了,我揉皱了已被泪水打湿的宣纸,原本是要平静的,这又是何苦呢,重新开始放空自己,再次铺好新纸,随手拿了本书开始一笔一画地抄写,再不去想任何事,只专注于眼前的字。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写好的纸罗成一摞,紫儿让我歇息下,我只是摇摇头,让她去端些酸梅汤来。
脚步声响起,我也不抬头,只到是紫儿回来了。却听见阿玛轻柔的声音对我说:“休息会儿,四阿哥来了,快给四阿哥请安。”急忙依言行礼请安,他们坐下,我依旧立在一旁垂着头,紫儿进来也立即请了安,给每个人上好酸梅汤退下。阿玛问了几句今天身体可好,写了多久之类的话,我一一作答,也不主动说什么。
那个被称做四阿哥,也就是我未来夫君的人,缓缓踱步到书桌前,并不看我写好的一摞摞宣纸,却唯独打开我揉皱的那一张。心里酸涩难当,仿佛好不容易敷好的伤口再次被人掀开,我却也无能为力,定定地看着他的手一点点展开那张写着八至又被泪水晕花的宣纸。阿玛轻轻咳嗽了声说:“四阿哥留下用膳,奴才让贱内去张罗下。”四阿哥点点头。阿玛别有深意地看我一眼,出去了。
安静,让人窒息的安静,四阿哥好像研究一副名画般仔细地看着我写的字。我胸口发堵,几乎无法呼吸。并没有和陌生男人在一起的手足无措,毕竟他在我眼里只是个初中生那么大的孩子,只是他手中抓着的是我急于掩盖的伤口,他多看一秒,就是让我的伤口在空气中多暴露一秒,我此刻只想找个创可贴,赶紧贴上它,哪怕不能即刻止痛,至少不要再让我看到。
四阿哥终于放下手中的字,踱到我面前站定,悠悠地叹了口气,声音温柔地好像要滴出水来一般对我说:“颜儿,你终究还是不相信胤禛吗?”
我慌乱地抬头看他,比我略高一点,脸上仍是稚气未脱,唯有那双黑眸,有着不像孩子的深邃和柔情。怔怔地看他拉住我的手:“颜儿,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再让你掉一滴眼泪。”
好熟悉的话,我看着他忽然恍惚起来,那一世,好像也曾经有人这样的对我说过,也是拉着我的手,也是如此的柔情万种。
只是,那个人呢,那个人啊。最终连我是否流血都不在意,更遑论是泪,每次想起曾经的承诺,心里只是更凉。可是换了一个时空,当又有一个人和我说起同样的话时,我心中居然暖暖的,鼻子有些发酸,好像第一次听那个人说这话时的感觉。
我忽然有种想拥住眼前男孩儿的感觉,而眼前的他仿佛听到了我的心声,暖暖地拥我入怀,很轻很浅的拥抱,却让我无比温暖舒适。
我一动不动地靠着,想起前一世这样的拥抱似乎已经很久不曾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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