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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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祭-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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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很自私。
  许国将败时楚世子找到我,我很佩服他在两军交战之时还能自若从容地出入许国的营帐,身边只跟着一个女侍卫,他跟我谈了一个条件,只要我肯交出退兵沐州,许国百姓他不会伤之一分一毫,待他即位,若我出仕楚国许国还会归还给许君。
  楚世子对政治和人性都了如指掌,拿捏到位,我承认,我心动了。
  然而她不明白,她认为我自作聪明擅自做主,是拿她当傀儡,她对我说出那十八字:经国家,固社稷,存人民,明是非,决嫌疑,别异同。
  原来对于她来说,我是嫌疑,是异徒。
  她第三次将剑指向我,想要杀我,她眼中绝然,我只想告诉她失去的我会帮她找回来,即使国灭,也终有一天会复国。
  可是,没机会说。
  这一世,她统共三次想要杀我,然而只在最后一次,她成功将剑插、进我胸膛的位置。
  我不觉得痛,只觉得累,这一生,我与她都活得太累。
  阿仪将我带出了宫,我顾不上伤势连夜赶去楚国阵营,放出兵权,再然后便失血过多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沐州城空无一人。
  我一个人走在城中,雾霭弥漫,遮住我的眼,我发疯一般跑进王宫,却还是未能见到羲和的身影,只有公子溶候在殿中,手中拿着一幅画。
  他将画递给我,“我赢了。”他说。
  我冲上前拽住他的领口,怒不可遏道:“让她出来!快点!”
  他一双眸子带着嘲讽地看着我:“愿赌服输。”
  我惶然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画轴落在手边滚开,那上面是许国二十城,我隐约看到有羲和的样子,“羲和……羲和……”我对着画轴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可是没人回我。
  最后祭师给了我一封信,那信上她只问了我一句,她说:长渊,我这一生,直到最后也不懂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最后它在我手中散成齑粉,羲和,你看你连让我回答的机会都不给我。
  这一生,我为了她背家卖国,众叛亲离,成了人尽唾之的奸臣,可最后什么也没得到,除了这一座寂寥如坟的空城。
  如果轮回早就铸成因果,那么下次,三生石旁,奈何桥畔,我们不要再遇见。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在写故国叹的时候,基友就说冷大人挺渣的,我一想也觉得挺渣,于是叫了他好些天的冷渣渣,现在写了他的番外,才发现我家大人不是渣渣,分明一痴情种不是!
  到这里故国叹全部完结,下一卷是【尽心上】,也就是传说中最后一卷啦啦啦~
  被刺客杀死的楚世子,死后尸首不见的宋公主,还有元晋那个不知存不存在的公主,最后一幅祭画中隐藏了怎样的秘密?千诺眉角的印记又是否是姬氏族人的标志?那个自称她娘的女人到底是谁,这天下又是否真的只有四幅祭画?
  所有的谜底,都将被一一揭开。
  →→下章预告:燕君桓溪病重,二千重回燕国,二人的爱恨该怎样化解?←←

  ☆、纵使相逢应不识(一)

  出了沐州城,我打算就此与未央道别继续北上云州去寻师兄,毕竟在这浮世中我就只剩他一个亲人可以投靠了,于是这天在沿路的小茶棚中,我对未央讲了我的计划,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不用担心,欠你的那些人情,日后有机会我必定还的。”
  未央抿了一口茶,唇角含着半分笑意问我:“你说,你是要去云州?”
  “嗯。”我点头道;“就是原先宋国的都城。”
  他放下杯盏,望着我轻轻叹了口气,颇无奈道:“那你知不知道,你一直都走错了方向?”
  我正在喝茶,刚好被他的这一句话呛到喉咙,一壁咳嗽一壁急着问他:“你说……你说什么?走错方向了?”他伸手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你从楚国出来,只需过辰河就到了原先的宋国,你偏北上找了这么人迹罕至的一条路。”
  “是么?”我望着他讪讪干笑了两声掩去尴尬,“那现在怎么走?”
  “正好,我也要去云州。”他端起杯盏,冲我笑笑,露出整齐的皓齿:“顺路。”我看着他,总觉得那笑容中藏着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让我毛骨悚然的有一种要被卖了的感觉,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这就好像你在他乡举目无亲时遇到故知,却不想那故知是你的债主,他冲你和蔼可亲微笑时你的感觉,即使那笑容没有什么也会被你想出一个洞来。
  搭上去原先宋国的那条船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当年楚世子的尸体就是消失在这辰河里的,至今也未被世人找到,于是船刚入水我就急忙跑到船缘朝河中望着,深碧的河水无波无浪,只在阳光下泛出粼粼波光。未央摇着一把折扇站在我身边,似乎也看明白了我幼稚的想法,淡淡开口道:“三年过去了,琴卿的尸首大概早就被河里鱼虾吃了个干净,你怎么可能看得到。”
  我抬首不屑地看着他,正经问道:“你有没有一个从未见过却爱着的人?”
  未央扑哧一笑,摇了摇首,我甩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所以你是不会懂得我的感受的。”
  “原来你……”他微倾下身,在我耳边沉吟道:“原来千姑娘喜欢一个死人?”
  我被他这话吓得一哆嗦转首看向他,未想他靠得太近我的嘴唇擦着他的脸颊而过,脑子在一瞬空白,待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直了身子,我默默咳了咳嗓子,无视刚才占了他便宜一事,解释道:“你不知道,有一种感情,无关风月。”他侧耳听着却未有什么反应,我想了想觉得大概是自己说得太过抽象,便举了个例子打算让它具象些:“这就好像你在看戏文画本的时候特别喜欢里面深情的白面书生,却永远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哦,我忘了,你不看戏文画本的,那再举一个,你读四书五经时……对了,你读四书五经么?”
  船驶进辰河中心时风突然大了起来,未央额角垂下的发丝扫过微翘的唇缘,他收了扇子问我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喜欢琴卿只是因为他的才学?”
  我点头,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果真懂我。”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妥,“如果我在他还在世的时候就认识他,也许爱的就不只是他的才学了。”
  “哦?”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我倒是听说琴卿自幼毁容,相貌奇丑无比,这样子你还会喜欢他?”
  我一脸鄙夷地望着他,之前在许羲和的画中已见过楚世子几面,除了半边脸被面具遮住其他的还真担不起奇丑无比几字,没想到男人的嫉妒心也是很强的。“你和他有仇么?你见过他被遮住的那半张脸么?怎么就能说人家奇丑无比?”
  他忽然笑了起来,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我不过一句玩笑,你却这样护着他,我想琴卿九泉之下若知道有你这么一个追慕者,他也会很开心的。”
  “不要拿琴卿开玩笑!”我一本正经地告诫他,语罢转身走到船缘的另一头与他拉开距离。琴卿在我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亵渎,纵然他毁了容貌,纵然他尸骨无存,纵然我这一生只看画中见过他,但这都不影响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我因琴卿之事与未央置气,一时半会不想理他,正盯着浩瀚的河面发呆,突然一阵奇异的香味绕过鼻尖,这味道……像是上好的松脂香,我茫然四顾,蓦然发现额前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盒子,未央站在我身边,张开右手吊着那个盒子,那红木盒子虽然不大,却刻着精致繁复的花纹,仔细一看才发现那花纹中刻着的是个“顔”字,盒中暗暗传出撩人的香气。我正好缺松香来保养琴弦,伸手欲接,未央却将手一抬收回松香,噙着笑道:“这个可以给你,不过有个条件。”
  我对他露出谄媚的笑容,问道:“你这个是不是以前琴卿用过的?我看到那上面刻了一个颜字,同我这琴上一模一样。”
  他俯下身对着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你的琴就是琴卿的那把啊……”
  “……”
  我有种把自己给卖了的感觉,于是赶紧将手背在身后护住琴,提醒他道:“你说过的,不会打我的琴的主意。”
  他直起身子,把玩着我正觊觎的红木盒子:“你说,我要是想打主意的话你的琴现在还会在你手中么?”
  我一想也是,毕竟他除了医术没我高外其他都比我高,便装作无事咳了咳嗓子问他:“你说……什么条件才可将那松香给我?”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银色面具,递给我道:“戴上它。”
  我接过面具,拿在手中左看右看,觉得这玩意实在不适合自己,遂同他商量道:“其实我这张脸还没到不能见人的地步吧,要不咱们换个条件怎样?”
  “哦,你不想要这松香了。”他说着就要将盒子扔进袖子里,我忙从他手上夺过松香,系在自己的脖子上:“开个玩笑嘛,呵呵……讨厌。”
  我戴上未央给我的面具,大小将将合适,我感到些许诧异,他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为我准备这个面具了,竟然连大小也不差分毫,未央这人,绝对比我目前认识的要复杂许多。
  原先宋国未破的时候云州也算得上是九州数一数二的繁华大都,如今国破家亡,云州已不似原先那般繁华,大街上少有行人,做买卖的都有气无力地吆喝着。自从进入云州城后未央就一直牵着我的手,我对他这种明目张胆占便宜的行为表示分外鄙视,然而他一句“表妹,你又在耍什么性子?”就将我所有的不满生生打回了肚子里,好吧,他对我也算是有情有义,我陪他再演一出戏也没什么,表妹就表妹,又不是第一次了。
  于是就这样被他牵进了一家茶馆里,在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下,那里早就有个青衣公子等着我们,一张脸生得很是妖艳,细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一双朱唇比未央还要薄,颜色比常人要深许多,乍看就跟抹了胭脂似的,若不是没胸没屁股的话真能以假乱真了。未央冲他作揖,喊了声:“公孙公子。”
  “未公子,请坐。”青衣公子看见我,略微迟疑道:“这位是……”
  我正上下打量着这位青衣公子,想着他这样标致的美男子应该男人缘不错,不知道有没有龙阳之癖什么的,一时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未央替我答了下来:“我表妹。”说着拉我坐下,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自幼因烧伤毁了半边脸,还望公孙公子不要介意。”
  “不敢。”青衣公子冲我友好一笑,我总觉得那笑分外渗人。
  随后他们随便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和我之前想的完全不同,我原以为未央这次是奔着祭画而来,毕竟他一个祭师除了解祭还有什么其他正经事可做呢,但是他们整整坐了一个时辰只字未谈祭画,我在一旁甚是无聊,只能一个劲喝茶,真搞不懂他这葫芦里到底卖不卖药了。
  最后在我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之时未央拍了拍我的脑袋,示意我可以走了。我半睡半醒地站了起来,然而还没站稳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剑就横在了我面前,吓得我顿时睡意全无,好在未央及时反应过来用手中的玉骨扇挡开了那剑。
  我站在未央身后向那刺客看去,顿时感觉脚下一软差点没站住,那刺客一身紫衣,玉冠束发,风姿翩翩,我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那刺客的身影在我眼中绵长成一道紫色的微光,伸手一抹竟是一手的泪水。我暗自握紧了自己的手,指甲嵌进掌心的疼痛清晰地传来,没错,就是他,我没有在做梦。我望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着唇慢慢将步子从未央的身后挪了出来,推开未央护住我的手,哽着嗓子喊了一声:“师兄。”
  那刺客手中的剑倏地掉落在地,原先四处逃窜的客人也都纷纷停下来看着我们。没错,他是我师兄,我在这浮生中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
  我将脸上的面具扯下,不理会身后未央喊出的那一声“千千”,泪水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我慢慢向他挪着步子,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子在颤抖,喉中无法抑制地泛出苦涩,我努力将它们都咽下去,哑着嗓子又说了一遍道:“师兄,我是诺儿。”
  师兄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几步望着我,一双手在我脸上用力揉着,语无伦次道:“诺儿……你是诺儿……你没有死……”随后含泪大笑起来拥住我:“太好了,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我抱着他,感觉这一路走来受的所有的艰辛与委屈都在一瞬爆发,如决堤之水汹涌而来,我抽噎着回他,只觉得千言万语如哽在喉中:“没有……没有死……我还活着。”
  我与师兄在这种情况下相见,是任谁也没有想到的,我,师兄,未央,或是那个青衣公子,谁也无法预料事情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原本一出刀光剑影的生死局就这么被我们生生扳成了兄妹相认的感情戏。
  诚然,谁也无法去预定一些事情的到来,即使是一出早已编排好的戏码,也总有意外发生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纵使相逢应不识(二)

  我们在云州的一家客栈歇下,我同师兄讲述了自己出陈州来这一路所经历的种种,当然自动隐去了我受未央绑架和未央是祭师二事,师兄说他在我还被关在燕宫牢狱时就收到了桓溪的飞鸽传书,然而等他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时候听到的却是我死于狱中的消息。
  “其实,我一直不相信你死了。”师兄靠在客栈后院的梧桐树下,手握长剑抱着双臂,月光沿着光秃的树桠一路洒在他的月白的衣上。
  “是何慕救了我。”我坐在石桌旁把玩着手中的碧色杯盏,“他请了一些江湖人,将我从狱中救了出来,若没有他,我恐怕早就成了一具焦尸。”
  “那小子……”师兄轻笑一声,“何慕那小子口风真紧,看到自己亲妹妹哭成那样也不肯告诉她你没有死。”
  我胸口兀地一紧,手中的杯盏哐地一声落在桌上,小心问他道:“阿桑,她还……她还好吧?”
  “你死的时候,她抱着你的棺材哭了几天,几近昏厥。”
  “几近……昏厥……”这该是怎样的伤心欲绝才能做到如此,阿桑是个比我还傻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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