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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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祭-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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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我是秦素。”秦素握着他的手,有泪落在他的指尖,下一刻她却在我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起身向外走去,我忙追了过去,只见她眉头纠在一起,捂着嘴的指间渗出血丝,她推开我的手沿着昏暗的走廊向前走着,没走几步就身子一歪栽倒在地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我后面赶出来的未央将秦素抱去我的房间,我替她把了脉,却又不敢确定,只好先让未央去和暮尘说秦姑娘只是太累了,等未央走后再为她施了针,须臾她渐渐醒来,抱歉对着我笑笑:“又麻烦你了,千姑娘。”
  我望了门一眼,确定没人进来才问她:“你身体里的,是什么?”
  “你知道了?”她的神色暗淡下来,“是蛊。”
  “蛊?”我只听说过楚国南边的部落有人养此毒物,但一直都未见过,故对此并没有太过了解。
  她点了点头:“世间女子多为情困,楼主为了能让我们不为情所困在我们体内都放了蛊,每动情时便会发作。”
  未想世间还有这样的恶毒之物,七情六欲本是人之所常,又不是一心向佛的长门僧,何苦要生生斩断情丝,再说这样子也未必能斩得断,因为有些情感实在不是人自己能控制得住的。我抿了抿唇,又问她道:“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取出?”
  她摇摇头,“这些蛊在我体内已有一二十年,早已渗入血液,取不出来了。”
  “那你和暮公子……”未完话蓦地被卡在喉中,原来她之前说只想一辈子只与他做对手是这个意思,不是不想爱,而是不能爱。此时外头响起了未央的敲门声,我正要起身去开门秦素一把抓住了我的袖子,乞求道:“千姑娘,这件事不要告诉旁人,好吗?”
  我望着她半晌,点头答应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怎奈君生我未生(五)

  暮尘因为有从初云山带来的那些上好的药材养着,身体恢复得很快,在他醒来的第二日我们搬离了原先住着的客栈,一来怕楚宫的人会找到,二来换个较为偏僻的地方也益于暮尘身体的恢复。
  秦素走得悄无声息,一开始看不见她以为她是去集市上买什么东西了,结果到了正午还不见她回来才知道她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后来暮尘在枕下发现一封秦素留给他的信,其实也算不得信,那纸上不过寥寥一行:
  来年三月,苍山再战。
  秦素就是这样的女子,即使自己想要表达的是明年三月再见的意思也要写得杀气重重,让人不兜个几圈看不出其中深意,缠绵病榻的暮尘盯着那些字许久,指尖拂过墨迹,一遍又一遍。
  在那之前我已与秦素定下约定,我们约在三年后的宛州见面,那时我若有能力便替她解了蛊毒。
  在秦素走后的第三天暮尘也向我们告辞,他身体虽未痊愈但余毒已清,我便没有再阻拦,临走前他许诺若日后我有什么麻烦只管找他帮忙,其实救死扶伤是医师的本职,我既然有这个能力救他那必然会倾尽全力地做下去的,这是我进医阁的第一天老医师教给我的,铭记于心,不敢忘却。
  秦素走了,暮尘走了,我想自己也是时候和他们说分别了,可又有一事始终不太明白,之前梦澶入祭前曾说过眉角蝶状的印记是姬氏族人才有的标记,那么我也是姬氏一族?可当年七国之乱姬氏一族早已全部灭亡,我又怎么会存在于世上?思前想后,我决定还是去问问未央,毕竟姬氏一族和祭术是分不开的,也许他会知道什么也说不定。
  未央的房间临着一条清溪,人未至便已在屋外听到水声潺潺,如铃般悦耳。我敲了敲门走了进去,他正在案边手执狼毫绘着丹青,连头也未抬起看我一下,我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伸长脖子看那纸上画的是什么,他的笔尖轻轻勾了几笔才滞住,抬头望着我唇畔含笑道:“你若想看就到我这边来,站在那儿伸着脖子像只呆鹅。”
  我撇撇嘴走了过去,“我还不是怕打扰你么?好心当驴肺。”
  他继续执笔画着,凝神于画纸口中却道:“我不知你什么时候竟这般善解人意?”
  我:“……”
  我望向他手下的画,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素白的长裙,额前的碎发垂下遮住眉眼,抱膝坐在一块青石上,未挽的青丝从肩上泻下垂到脚边,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前方的地面。那小姑娘在他笔下像是生于画中一般,甚有灵气,恍若不食人间烟火,却又勾勒出几分愁绪。我用手支着下巴看了一会,评价道:“这小姑娘一定有忧郁症。”
  未央的笔尖一顿险些将手下的线条画偏,旋即转头冷冷地将我望着,我忙闭上嘴巴指手画脚地示意他:您继续,我闭嘴。
  他却将笔搁在案上问我道:“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
  “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将眉角的碎发拨开露出那块印记给他看,“你看我这个像不像姬氏族人的标记?”
  他眄了一眼:“姬氏一族早已灭亡,你那个……多半是胎记罢。”
  “绝不是胎记。”我立刻否认,“当年医阁的老医师告诉过我这不是胎记,而且也并非刺青。”
  “哦?”他微微一笑,“那未某就不知道了,不过比起这块印记到底是什么,我更好奇你脖子上的剑痕是怎么来的?你一个小姑娘家经历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才在脖子上留了疤痕?”
  我用手拢了拢领口的衣襟遮住脖子,“这疤是意外,我其实是很娴静的。”语罢又小心翼翼地问他道:“这疤……很明显么?”
  他重新执起笔在纸上添了几笔,无甚在意地说:“不仔细看的话,不明显。”
  其实作为一个女子对疤痕或多或少是有些在意的,若以后能找到一个连我的疤痕都爱的夫君的话才真的算是三生有幸,若找不到的话我以后也就只好一个人躲到山林中同那些草药相亲相爱了,说不定还能在有生之年出个什么医学巨著,流传千古,好吧,越想越扯了,我低头抿着嘴笑自己爱做白日梦。
  那头幽幽飘来未央的声音:“有这么开心?”
  我正要解释突然外头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未等我反应我过来就见一个穿着云雁细锦衣的小姑娘推门进来了,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披了件织锦羽缎的斗篷,看起来很是风尘仆仆,那姑娘见了未央一双似三月桃花的眸中绽出笑意,兴奋地冲他喊了一声:“未哥哥!”
  未央抬头看着她,眉间有些许讶异,“阿迟,你怎么过来了?”
  她自动忽略了我的存在,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未央身边,嗔怪道:“哥哥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半点书信都没有,我若不过来找你你都不记得我了。”她看着那画问未央道:“哥哥这……画的是我么?”
  未央将笔搁下,“是你隐姐姐告诉你我在这的?”
  “不然还有谁。”她四周扫视的目光落到我这边来,指着我问未央道:“这位姐姐是谁?”
  我冲她友好地微微一笑,“我叫千诺。”她看着我怔了好一会,眉间露出好奇的神色,未几一步一步走近我仔细将我看着,我正觉诧异,她又突然踮起脚将我眉角的碎发拨开,眸光忽地一滞,我无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她的手就此僵在半空。
  未央见她这般轻呵道:“阿迟,不得无礼!”
  她机械般地回头问未央,“哥哥你真的……找到了?”
  我搞不懂这二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未央上前几步将她有些松掉的斗篷系紧,温声道:“你身体不好偏又这么爱跑,这一路来也累了,叫你隐姐姐带你去梳洗一番,下午我再带你去宛州城里逛逛。”
  “真的?”小姑娘眉间露出喜色,未央点头默认,她回头又看了我几眼后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
  后来未央告诉我,小姑娘名叫姜雪迟,他姓未她姓姜,显然不会是兄妹,也许是表兄妹,又或者是恋人,虽然看起来不大像,不过左右同我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我分析得这么认真又是要做什么。我本打算下午就向未央告辞,他却想让我也陪着姜雪迟一起去宛州城中,说隐歌不懂得那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希望我能陪着她,我想毕竟他也照顾了我这么多天,帮他在这个忙也是应该。
  不过我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一般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多会对什么胭脂首饰的比较感兴趣,可她偏偏喜欢那些冷兵器,刀枪戟剑之类的看到了总要过去多看几眼,然后掏着荷包就要买,好在每次都被未央阻了下来。其实我觉得一个女孩子喜欢舞刀弄枪的实在算不得是坏事,最不济还可以防身,不过她身寒体虚,确实也碰不得那些东西。
  姜雪迟一边逛着一边嘟嘴抱怨道:“世人都说这宛州是何等何等繁华,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不敌我们宣州。”
  宣州是齐国的都城,这么看来她应是来自齐国。
  “是了。”未央迁着她,“何处都不敌宣州。”
  她眉间泛着笑意,方才那些不快顷刻扫去,须臾目光又被一个占卦卜命的摊子吸引住,连蹦了几步到摊子旁,对着那些龟壳铜板卦签之类的物什细细观摩起来。
  “小姑娘可是要算上一卦?”摊前坐着的白发老者捋着胡须问她。
  姜雪迟眼中蹦出喜色,瞄了未央一眼道:“大师请帮我算算姻缘罢。”
  那老者术士的装扮,鹤发童颜,一派仙风道骨的风范,他将卦签一列排在桌上,叫姜雪迟抽了一根递给他。
  “二十三卦,天光破云雁声闻,琴瑟和鸣未绝人,”术士略加思索一番,眉角绽出笑意,对姜雪迟说道:“恭喜姑娘,此乃上上签,姑娘心中所念必会成真。”
  姜雪迟用手半掩着唇边的笑意,面颊现有绯云,转眸见我还在一旁站着便说道:“千姐姐也来卜一卦罢。”还未等我做出反应她就将我拉向前一步,“姐姐这个年纪在我们齐国都应有好几个孩子了,如今姐姐还未嫁人,不如叫大师给你占上一卦看看姻缘如何。”
  我抬手扶额,其实在我们燕国二九年华的女子待字闺中也是常有的事,特别是当初公子溪未娶亲的那几年,几乎全陈州的嫁龄女子都想着能嫁给他,以至于错了婚期,可如今到了姜雪迟这里二九未婚也是一种罪过了,我甚无奈甚凄凉地对那术士道:“那就……也请帮我算算姻缘吧。”
  我按照他的要求抽了一根签,术士拿着那根签捋了半晌的胡须却仍未捋出个所以然来,难道我这一生真真就开不出桃花么,忽然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要去深山老林闭关修炼钻研医理了。许久,那术士江签有字的一面压放在桌上,问我道:“姑娘心中所盼的姻缘是怎样?”
  我想了一会,答道:“一世一双。”
  “若是求而不得呢?”
  求而不得……我想若真的求不到一世一双,那便宁可放手做个孤身一人也不会强迫自己凑出两个人来过日子,毕竟强扭的瓜不甜,然而未等我回答身后却突然响起未央的声音,如指尖撩动琴弦发出的清泠入仙的泛音,好似山间水滴落上青岩,滴答空灵:
  “那便,相思相忘。”
  一世一双,相思相忘。
  他这么一答令我颇感意外,既然相思,那又该如何相忘?
  后来我一直想着他的这句话,心不在焉地陪他们继续逛着,回到客栈时未央叫住了我,宽慰道:“那不过是支卦,你不必太在意。”
  我笑笑说没事,事实上也确实没有什么事,走了两步旋即又转过身问他:“你之前说的相思相忘是什么意思?”
  他轻轻一笑,将扇面收拢在指间:“不过是随口说得罢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会没事找事,人家随口说的无心话我为什么要在旁边纠结半天啊究竟是为什么……
  实验证明,乱七八糟的瞎想对自己没有好处。
  晚间的时候我一人在房间对着长绮发呆,不时用指尖拨上两声,却弦不成调。我想自己到底是该悄悄地走不留下一封书信呢还是正正经经地向他告辞再走,原先我是想选择后者的,但后来一想还是觉得有欠深思,万一他不给我走就彻底没戏了,虽然这个可能性从目前看已经很低了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可能,若不留书信就走看起来又委实不大厚道,毕竟也认识这么久了,姑且可以算是朋友吧。
  我正纠结着,身后响起几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我起身将门打开,却见门外站着的是姜雪迟,她故意撑出一张严肃的脸对我说:“千姑娘,我有话要和你说。”说罢挺直腰板,与我擦身走进屋中,这丫头年纪虽小但从骨子里散出的那股千金人家的富贵小姐的才有傲气却不小,我将门关上问她:“你要说什么?”
  她转过身,一双璨灵动人的眸子逼视着我:“你同我未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看来这丫头还真是对未央有意,我半开玩笑地答她:“是他绑架了我,然后就认识了。”
  她先是面色一滞不敢相信,后来又恢复高贵的姿态对我说:“我实话说罢,千姑娘,未哥哥将来娶得人会是我,我希望你能离他远一点。”
  这姑娘倒有几分意思,将嫁娶之事挂在嘴边却没有半丝窘迫,她见我没有回她又道:“在我们齐国,女子是没有名字的,只有嫁进夫家夫君起的才算做名字。”她顿了顿:“而我的名字,是他起的。”
  这令我有些震惊,但好歹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问她:“所以呢,你今日来是想要我不要再出现在他眼前了?”
  “是的。”
  “嗯,那好,那我今晚就离开。”她显然未想到我会这么快就答应她,怀疑道:“今晚?”
  我点点头:“反正我也是打算走的,择日不如撞日。”我转过身将长绮负在背上,再将一旁早就整理好的包裹拿在手中,“你看,我都准备好了。”
  “你……”
  “不过姑娘……”我临走前意味深长地拍拍她的肩膀,“你要是想做未公子的妻子,还需要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其实未央心中在我看来是把她当作妹妹多点的,他望着她的眼神就像当初桓溪对我的那般,只有关怀爱护,不见倾心爱慕,若想要从妹妹变成恋人,这真的不是每个人都做的来的,我可以用足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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