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妻不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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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妻不可追-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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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岫的脸色暗了暗,打起了个笑脸道:“武罗姐姐有所不知,今儿是,主子的逝辰。”停了停道:“每年此日,主子都要喝一夜的酒,谁也不许打扰。”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掩上门离开了。
逝辰?哦,对了,我都差点忘记了小白他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年了。我不知为何他在死后没有入轮回,自打我遇见他时,他便已是妖了。由人成妖,其实这应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据他所说,他生前是个威武忠诚的将军,为了守卫自己的主公而死在亡国之战中。恍然一梦再醒后,便化成了邪魅这种妖怪。我承认,这邪魅二字十分合衬于他,但是就那威武二字我在他身上委实看不出来。我私以为,倘若他真是个将军,那么亡国之战必是由他狐媚惑主导致的。
小白很少随便喝酒,但一喝起来就非常随便。我想了想,决定还是遵守他以往的老规矩,不去打扰他了。以我现在的功力,他要是随便起来,我是打不过他的。
夜里寒风呜咽着吹打着檐下白灯笼,抖落一窗摇曳的浮光。未掩实的窗楞不时被风掀起,重重落下,砸出一声脆响。
我抱着汤婆和小狐狸在铺着棉絮的木板上辗转反侧,纵是底下燃着火盆,可我总是被那股子霉湿气冲得睡不着,总觉一股子闷气硬邦邦地堵在胸怀里。我本想和留欢说说话,可它已经抱着尾巴睡得死去活来,鼻尖还时不时冒出个小小的泡泡来。我托腮观看了一番它流着口水,圆肚皮一起一伏的娇憨模样,得出了它还是睡着了比较可爱一些。
我瞧了会,又闭上眼。可是一阖目,岁崇的面容,雨师妾的脸孔,纷纷杂杂地浮在了我眼前。逐渐两个人的身影慢慢交叠在了一起,岁崇俯首,将女子散下的鬓丝理到耳后,只不过曾经那个人是我,而现在是一脸妩媚笑意的雨师妾。我猛地睁开眼,整个人似从沉沉水中好不容易冲了出来,满身皆是冷汗。抹了一把额上汗珠,我恶狠狠想,假如岁崇真那般做了,我就剁了他的一只手!要是抱了,我就剁一双!突然又郁结起来,而今我竟没有任何理由和身份来摧残他了。
我轻轻撩开了一角被褥,它立刻往里缩了缩哼唧了两声,我小心将被子掩实了。它又蠕了蠕,裹在被子里,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球。我按下将它抱起狠狠揉搓的冲动,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屋子。
夜里的戏园子反而比白日更热闹些,三三两两的小童聚集在一起嬉笑说闹着。如果忽视掉他们身边浮动的荧荧幽火的真实名称和他们玩耍抛掷的头颅,其实这副场景还是很美好的。转角,见着一红衣美人独坐小亭内背对着我似在对镜描眉。那背影自是曼妙优柔,前几步见着她的侧脸,朱唇皓齿,青鬓云髻,端的是绰约多姿、仪态万方。
当然如果没见镜中那副森然白骨,这依旧还是挺美好的,说不定我还会打着扇子一挑她下巴道一句:“如斯良辰美景,美人可愿与我共度良宵否?”
可是可是,就在我咽了口唾沫,侧身避开她时,镜中白骨下颚一开,美人扶着鬓发冲我嫣然一笑。我呵呵干笑两声,一个哆嗦一溜烟跑了。
才将将步至前院,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摔坛子声。我缩回踏出的脚,试探地伸出脑袋向前看去,就见一个黑黝黝的物什直直冲着我脑门而来。我倒抽一口气,吓地连退了两步,那玩意就擦着我脑壳边“啪啦”在我脚边碎成了四分五裂。
我收掇好上下颠簸个来回的心情,顺着长廊换了条道,站在大门口时回头向上看去。廊下几盏白灯笼垂着幽白的光芒,坐在上面的人身边是密密麻麻地一众酒坛,喝一坛便随手扔一坛。
摇了摇头,我伸手“吱呀”一声推开门,有些事倘若自己放不下,任是别人费尽口舌也是枉然。小白这都挣扎纠结了几百年了,依旧年年大醉如此,可见这辈子,哦不,他做人从妖的两辈子都没指望能看开了。
唉,天意如刀啊,能将人雕成妖,真是个伟大的木匠。

戏园子向右转角两百步,黑瓦白墙宅院一座,浓荫茂枝柳树一棵,有姑娘一个,白绫一段。
紫衣姑娘幽幽怨念万分地看了那宅子一眼,缠绵悱恻地将宅子用目光摸了个遍后,向头顶上几尺高的白绫伸出了手。
我立在原地,微微张开口。
再见她蠕动了一下樱唇,似是念着谁的名字,脚下一点悠悠踏空而上,眼见着脖子就要往那白绫里套了。
我的口又长大了几分,原来这还是个戏本子里传说的江湖人士,原来上吊还能用轻功,好创意啊!赞叹完后,我扣指一弹,白绫乍然断裂,那姑娘也“啪”地掉了下去。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得多积累点阴德留着以后慢慢花。
我隐约猜度出了,这大概又是出负心公子痴情女的戏本了。那姑娘必是被这宅子里某男给抛弃了,说不定腹中还有了孩子,以此来个一尸两命让男子痛苦悔恨一辈子。可是姑娘,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男人是朵云,为他太不值。接而我又补了一句,前夫是根草,踩死才最好!
我本以为这姑娘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回,就歇了气势找个地哭一场发泄完就算了。谁知她跺了跺脚,狠狠碾了碾那白绫。然后掉过头去,直奔那百步开外的城河而去,竟是要做个落水鬼。
我嘴角抽了抽,真是个执着的女子。就在她要翻过桥栏的刹那,隐在暗处的我撩起袖一挥,一阵狂风袭来,她又被撂倒回了桥上。
这回她该泄气了吧,事不过三事不过三啊。
她蓦然回首,看向我待着的角落,眼中泛起了泪光,撇着嘴都快要哭了。我想她一定是太感动了,这世上居然还有我这般见义勇为、乐于助人的好人!
哎?不对,她怎么能看见我的?
就在我费解时,不知何处蹿出了几个猥琐又淫/荡的黑影逼向那寻死不成的姑娘。眼见着又一出轻薄戏码即将上演,可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我有些迟疑,莫非这次的又是个男人?
我迟疑时,那姑娘显然也看到了这群采花贼。与装柔弱卖乖的留欢相比,这姑娘非常淡定地对着他们道:“快给我滚。”
如果对方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采花贼一定不停留地滚了,可她是个娇艳如花的小姑娘,采花贼十分称职地嘿嘿淫/笑着继续上前。
薄薄地寒光一闪,夜间的风都似被冻在了这一刻,采花贼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独留那姑娘一人屹立不倒,她的手中是柄泛着冷光的短剑。
我瞠目结舌,打眼仔细看去,那几人果真没了生息,可是身上没有一丝伤痕,竟是直接断了魂?
我说姑娘,你不仅死得果断,让别人死得也很果断啊……
她执起刀对着我,眼圈红红地对我道:“为什么你不让我死?!”

 第十二章 道长!请自重…… 
如果说苏耶是个一根筋通到底的耿直姑娘,那么安南南姑娘不是脑筋太多就是完全没脑筋。她的处事逻辑和情绪变化已完全超脱我的理解范围甚至是三界六道了,她已经傲然独立于世外,冷眼旁观我们这群俗人俗仙!
好吧,我废话有点多了。但是我还是想强调,和她相处那么短短一段时间,我已经不知折寿多少……
就在我准备回答她:“其实我是吃饱撑了夜晚出来散步,才一时兴起救了你,你不必太感恩戴德。”时,她将那明显材质不凡的短剑“当啷”一声丢在了地上,扯起嗓子嚎啕大哭。在凄凄夜风中,她那宛若女鬼般飘扬的呼嚎里还含糊不清地夹杂着“为什么你”“修仙”“神仙算个屁”“灭了仙界”之类既暴力又大逆不道,让天帝老头听了简直要砸杯掀桌羊癫疯的话,所能得到的最终结果就是诛仙台上利落一刀。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到时候我一定善良地背过身暂停围观。
我就此判定她一定不是个仙人了,背后甚至还有可能有阴谋反派做撑腰。
因为九重天上的神仙都是闷骚的主,各种各样的闷骚,有如夜君那样披着明骚皮的专情闷骚,有太子君温润如玉的阴沉闷骚,有岁崇板着冰山脸的腹黑闷骚,就杀伤力来看,最后一人更为强大。因为他擅长以奇制胜,在你尚被他禁欲面孔欺骗时,他已出其不意将你一举拿下。纵是你后面悔得拍青了自己的大腿,也是无济于事了。
总结陈词,闷骚的神仙们从不会堂而皇之表达对天帝及其统治的不满。他们只会在腹诽同时,将天帝及他的私生活抽筋扒皮创造无数八卦,再将之流传到人间去,所谓杀人不见血。例如有段时间,人间广泛流传天帝的真实面目其实是个有脚臭好龙阳且在龙阳中处于下方的猥琐神仙。当然之后,天帝托梦给当朝国君,用国君的皇位成功封杀并血洗了当朝舆论和八卦界。
这样叛逆且心狠手辣的姑娘,我想她大概不是妖族就是魔族。鉴于妖族一向明哲保身的做法,那么,她应该是仙家的死对头——魔族了。我神情复杂地看着悲戚不能自已的她,什么时候魔族那粗糙心灵已经敏感忧愁到这地步了?我尚未选择好究竟撒手而去,还是负上除魔卫道的职责砍她一剑后再溜。我的眼神禁不住在她那柄断魂剑上溜了一圈,觉得还是前者比较和谐以及明智的。况且,那几个短命鬼本就是造孽造得没福寿了,死在她手也应了一段因缘。
“你叫什么名字?”她抽噎着低头破拉着嗓子问道,扯住了我将撩开的步子。
我迅速地在阿猫阿狗旺财来福小黑小白里选了一个花名,淡定道:“旺财。”
花名是从事演绎行当所用的,种族仇恨不会在一时半刻消除,我在这个魔族面前注定不能以真面目示她,如此披上一层皮,我两或得一时安然相处。
“安南南。”她红肿着眼睛抬起头,向我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又重复了一遍:“安南南,帕子。”见我半晌没话直愣愣看着她,那尚梨花带雨,挂着晶莹泪珠的姣好面容上立刻凶神恶煞、剪水双瞳直竖了起来:“快把帕子给我!磨蹭什么呢?”
我合上脱臼的下巴,看着她陡然红光肆起的眸子,颤栗着在袖间摸了半天,哆哆嗦嗦将一方帕子双手呈上。
她一把揪了过去,粗粗擦着脸上泪痕,嘀咕着道:“真是蠢死了。”
胸中滞郁之气一时难解,我默念几遍大悲咒后发现无用,决定回去吃一整瓶活血化瘀丸来消磨掉这句“蠢死了。”
因同是天涯弃妇人,我和血吞下满腔怨愤。
我瞧了瞧天,风黑无月;我瞅了瞅周遭,寂静无人,于是我便毫无形象席地盘腿坐在了她身边,捅了捅她胳膊:“南南啊,有什么想不开的,没事寻死玩?”
一个魔族要是上吊跳河能死,那么魔界早就成为天帝大一统之下的一块属地了。所以我断定她是在玩儿,不仅玩了那邦倒霉鬼,也玩了我这个纯良姑娘。
“旺财你知道吗?”她吸了吸鼻子,又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而我则是在那“旺财”二字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就听她继续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凡人。”
“哦。”我平平应了声,这个我早猜到了。
而后她继续用那种平澜不起的声调道:“他是个道士,他说他不相信魔族有真心,要我证明给他看。”
短暂的反应后,我默默顺了顺气,将一口热血和失了控地心跳安慰回原处。禁忌恋啊,活生生的人妖,哦不,人魔相恋、必遭天谴的案例啊。这还是我活了几万年,第一次亲眼看见啊。我酝酿了会心情,抚了抚她的背:“姑娘,你还是去忘川讨碗水来喝吧。对了,听说地府最近人口激增,忘川水质量有所下降,记得多喝几碗,早喝早超生。”
她此时反倒止了泪珠子,侧首看着我眸里的神采倔强又坚定:“哥哥说过,只会逃避的人成为不了真正的强者。我也觉得,越是想忘记过去,则是你越放不下的证明。”她的下巴微微扬起,语气笃定:“我喜欢他,就必然不会忘记他。我会得到他的!”说罢还举了举拳头,以示决心。
这番豪言壮语让她成功从煽情女角化身为励志戏本里的顽强女主,而我在对那番十分高深的话察觉一知半解后决定对剩下的一半不再执着。不过她果然是有兄弟姐妹的,我好想问她,她哥哥是不是叫安北北……是否还有安东东、安西西?好吉祥欢乐的一家啊。
就在我准备发表“魔族看人类,就和凡人看排骨一样,没人会喜欢上自己的食物。情海无涯、回头是岸”这样的劝导时,突突突三道利矢刺破夜色,拖着三道流光排排扎入我和安南南面前的地上。那冰冷的流窜着蓝光的利刃贴着我的鼻尖,一缕青丝悠悠地断落在地上。
前方一袭蓝色身影踏风破夜而来,纶巾鹤氅一派简静从容,冷冷低磁声乘风入得耳中:“事已言清,你若再多做纠缠,休怪我剑下无情。”
我呆呆坐在地上,衣裳都被冷汗紧粘着贴在背上,我说这人间道士都这么草菅仙命的吗?看来这就是那抛弃了安南南姑娘,导致了她思维逻辑迥异到可以杀人于无形的罪魁祸首。
我一拍地,眼前利刃消散地了无痕迹,指着那负心人骂道:“你居然还有脸过来说这番话,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自重!你说魔族没有真心,我看你的良心才被狗吃了!安南南虽然是魔族,但是她愿意为了你去死啊!你糟践完人家姑娘家就算了,竟还想取了她性命。”越说越激动,我不禁掳起了袖子:“***,今儿我不打到你挖心剖肺、痛悔前尘,向安南南姑娘道歉认错与她比翼双飞,你就准备交代在这里吧。”
至此,我想我是迁怒了,将对岁崇的怨念无耻地迁到了对我而言和路过打酱油差不多等级的角色身上。我觉得很爽……打不过岁崇,我还打不过他一个凡人么!
他微垂眼睑看向我,微微皱眉,手中握着长剑轻轻颤动,那声音里是无尽冷然:“尔等妖类,何敢口出狂言?”他将欲震出的剑柄轻轻一推回了鞘:“我无意与狐族为难,你且谨守本分,勿横加相干。“
妖类?狐族?我一时迷失了方向,他哪只眼睛看到宝相庄严、满身的仙气的我是妖的?莫非莫非,我想起了某只正在被窝里与周公相亲相爱的留欢,难道妖气还会传染的吗?
“你让他自己来与我了断!”安南南完全无惧于对方身上慑人杀气和冷气,并未在意我和那道士的言辞交锋,自顾自道:“他说的真心,我自会证明给他看。倘若是他亲口与我说,他从未喜欢过我。”她淡淡笑了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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