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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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牵-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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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木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从店里出来后便一直痛着,虽然并不厉害,却连绵不断,仿佛就这样被疼痛缠上了,没完没了,无休无止。
“对啊,本来就应该那样。”祁木的神色突然变得有点迷离,眼眸幽深莫测,轻轻地,漾开一层淡淡的忧郁,“我和她,她和我……不应该泾渭分明,正常人不会是那样的……不然的话,不就真的变成怪物了吗?”
林炎感到心尖似乎被利器刺了一下,她很后悔刚才那句不经意间说出口的戏谑,这个小孩一向敏感多疑,单是言语也能对她造成杀伤力。
“祁木……如果你同意的话,也许我们可以进行一次尝试……”林炎注视着她,表情严肃认真地缓缓开口,“我的一个学长在心理学方面有很深的造诣,说不定……”
林炎之所以一直没有提出让小孩接受治疗,一方面是因为她们的关系正处于半冷不热状态,小孩对她尚未完全信任;另一个方面,就是她清楚明白祁木这样的病历十分罕见,而且另一重人格阴暗暴戾,一不小心,恐怕会适得其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是,她从小孩的眼睛里读出了渴望变成“普通人”的强烈愿望,那种糅杂着痛苦悲伤却又不肯妥协的倔强眼神,总是一次次地触痛林炎的心。
祁木眨眨眼,狐疑地盯着林炎,慢吞吞地挤出一句问话:“他很厉害吗?”
林炎笑着点点头:“就算他不行,他也还认识很多这个方面的专家,总会帮我们找到办法。”
“帮我们……”小孩下意识地重复。
“对,帮我们。”林炎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为什么不早说?”祁木低下头,语句含糊地低喃,林炎听不清楚,将头凑了过去。
“你说什么?”
祁木被那张蓦然在眼前放大的精致容颜吓了一跳,竟有些无措地别开目光,耳根微微发烫。
“这事你先别跟‘那家伙’提,我想她不会同意。”
“我也是这么想,并没有打算跟她商量这事。”林炎深有同感,重重地点头。
祁木看了看壁钟上的时间,神色变得有点怅惘:“快到十二点了,难怪觉得好困。”
林炎说:“那你赶紧去洗澡,然后好好休息。”
“我有整整一天的时间休息,着什么急。”小孩露出讽刺的笑容。
还有十分钟,面前这个小孩……或许说面前这个人格,就陷入沉睡状态,直到又一天过去,才会醒来。
对一般人来说,一生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作睡眠,对小孩来说,却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保持清醒。
而在那三分之一的时间里,为了不泄露自己的秘密,绝不能与任何人太过亲近,永远戴着生人勿近的狰狞面具,和周遭的人保持着一定距离,离群、孤独、封闭。
“等你醒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找方学长。”
如果今天没有骗她说有培训学习,就能陪她一起去海边晒晒太阳,或者下水游泳,她就不会因为无聊而和那些猪朋狗友混在一起,打架受伤。
  她也就不会露出落寞的表情。
“那你就帮我做好预约,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要排队的话就免谈。”小孩拽拽地道。
林炎笑了笑,眼睛微微下弯,漆黑的眸子里混合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就能够去一趟海边。”
本以为这样说的话,小孩肯定会露出惊喜的表情,没想到对方却一下子煞白了脸。
“到时候再说吧。”祁木想起了荞老大僵直冰冷的身体,还有在元宝将她的尸体和一堆石头装在一起,推到海里时的“噗通”声。
  左边的耳朵尖锐地疼痛起来。
“你不是说想去海边……”
“我说了到时候再说!”祁木近乎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
两个人都同时一怔,祁木首先反应过来,抓抓头发烦躁地说:“到时候说不定你又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培训。”
“后天没有培训。”林炎回答得飞快。
“也许有什么必须参加的会议。”小孩一闹起别扭就很难停下来。
“我那天请假总可以了吧?”不然的话怎么有充足的时间带小孩找方休看病。
“说不定呢,离后天还有那么久,带着长命锁的人也不一定长命。”祁木说,“看,你都长出白头发了。”
“啊?”林炎只觉得小孩的话颠三倒四,有点莫名其妙。
“低下头,靠过来一点,我帮你拔掉。”祁木说。
“不是应该我转过去会更好么?”
“叫你靠过来就靠过来,废话那么多!现在是你求我做事。”
我哪有求你……?
小孩伸手圈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
就抱一下,三分钟的时间,没有很长,没有很过份……我也就只剩那么几分钟了。
“诶?不是说拔白头发吗?”林炎不解地问,下巴枕在小孩左肩上的时候,感到了对方身体猛地一颤,鼻端随即传来一阵淡淡的药香……果然,看来肩膀真的受了伤。
“别动,我正在找。”祁木闭上眼,在她耳边凶巴巴地说。
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林炎林炎林炎……
我真的,很喜欢你。
怎么办?





第111章 痒
林炎趁着小孩还没睡醒,一大早便出了门。
清晨的风很凉爽,薄薄的阳光落在身上,很容易便让人联想起以往无数个类似的上学时光。
很多人怀念读书年代其实并非出于对校园的眷恋,而是我们最年轻最美好的时光都在那里度过或者浪费,所以才会追忆。
林炎发现自己心底竟有些难过,就在她想到祁木没有办法顺利地完成学业的时候,心尖很明显地胀痛起来。
她似乎从来没有问过小孩,你喜不喜欢上学?会不会对某个科目的老师特别崇拜?做晨间操时有没有发现别班队伍中的某个学长长得特别帅?
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林炎有点心酸,那些女孩子之间常见的话题,不知道祁木是否也曾和她的朋友们聊起过。
如果她有朋友。
林炎见过祁木那些所谓的朋友,全都是邪里邪气,流里流气,怪里怪气,妖里妖气,总归一句,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禁不住长出一口气,和那样的不良少年在一起,她家小孩不被带坏才怪。
林炎怔了怔,突然笑了起来,幸亏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不然还真把她当傻子。
她家小孩……还真是顺口啊。
直到走进如意楼的时候,林炎还在回味着这个新鲜又好玩的词。
“怎么,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能让小学妹请喝早茶?”方休比林炎早到,神采奕奕的样子,白衬衫配牛仔裤,唇角噙着一抹微笑,随和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儒雅。
林炎在他对面坐下,笑笑道:“明天晚上科室里的同事专程替你举行饯别会,可我有事去不了,只好今天提前请客。”
服务生走过来很有礼貌地问他们是否现在点餐,方休之前已经要了一壶普洱,现在略略浏览一下菜单,要了几份招牌茶点和一碗清粥,便将餐牌递给林炎。
林炎素爱甜点,多叫了一份桂花糕和莲藕酥。
“爱吃甜食又不长胖,连我都要忍不住妒忌你。”方休打趣地笑道。
“谁说我长不胖?”林炎捏捏自己的脸颊,虽然不是苹果脸,但也肉嘟嘟的。
方休哈哈大笑起来。
“不止是这张脸,还有你的性格都还很孩子气,谁想得到居然有个念高中的孩子。”就算是现在回想起祁木那声“妈”,方休也还是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林炎的脸红了红,似乎有点羞涩:“我是她继母……她还没有上高中。”
“若是让医院那帮男同事们知道你已经嫁人,肯定碎了一地玻璃心。”方休替她加了点茶,菊花的清香淡淡地弥散开来,闻着很舒服。
林炎捧起茶杯啜了一口,淡淡地笑笑,不置可否。
“说真的,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对方一定是你很喜欢的人吧?念书的时候一点恋爱迹象都没有,才刚毕业就嫁人了,瞒得真紧,不进保密局工作都可惜。”方休继续戏谑。
林炎放下茶杯,扬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对方根本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能看出恋爱迹象才奇怪呢。小时候也曾以为结婚是件很浪漫幸福的事,结果拿到结婚证的那天才发现,婚姻不需要海誓山盟,只要你情我愿。
就算彼此之间没有爱,甚至没有任何感情。
“我也没想过自己会那么早结婚,还多了个那么大的孩子。”提到祁木的时候,林炎不由自主地露出苦恼的表情。
“后妈不易当,你们之间的相处……没问题吧?”
这时服务生走过来上点心,他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精致的食物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但林炎却毫无胃口,心不在焉。
方休将水晶虾饺推到她面前,笑道:“趁热尝一下。”
“嗯,你也吃。”林炎一边咀嚼一边想着该如何接回刚才的话题,她这次约方休出来,主要目的还是和小孩有关。
“方学长的交接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昨天就交接完了,主任算过我还有五天积假,所以我今天才那么有空。”
“这样啊……”林炎点点头,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方休盯着她看了几秒,笑了起来:“看来我又可以多蹭一顿饭了。”
“啊?”林炎不解地抬起头看他。
方休冲她眨眨眼:“记得上次学长说的话吗,需要帮忙尽管说,只要事后请吃饭就好。”
林炎愣了愣,随即弯起了嘴角。
接下来的谈话很自然地慢慢展开,林炎简单地概括了一下小孩的情况,包括谷婉的产后抑郁对小孩的影响。方休在开始的时候表现出十分惊奇及感兴趣,越往后却越凝重,等到林炎说完,眉头已经拧得死紧。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病例,非常独特……”方休曲起左手食指,一边思考一边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林炎有点紧张地问:“那有没有办法进行治疗?”
“我需要回去翻查相关资料,啊,对了,我记得收藏过一个精分的论坛,里面大多数都是专家,可以和他们讨论一下。”方休说,“你什么时候带祁木来见一下我,我要先和她谈谈才能心里有底。”
“明天,明天我带她来找你。”
“好,那就明天。”方休很爽快地应承,“还记得我的公寓地址吧?”
“记得。”林炎点点头,那地方被同事们一脸羡慕地称为“高尚住宅区”,想不印象深刻都难。
治疗的请求得到应允后,林炎放下了心头大石,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方休瞅瞅她,调侃道:“都说母爱是女人的天性,这话果真不错,看得出你很疼那孩子。”
林炎想了想,也不禁笑起来:“也许你说得对,刚开始我只是想着和她好好相处,尽到继母的责任就好,后来又发现这个孩子真让人伤透脑筋,一点都不懂事,很麻烦……不过后来再后来,”林炎的笑容慢慢加大,带了点连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宠溺:“那孩子真的很可爱,我希望她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那过程,一定很有趣……嗯,很让人期待。”


下班回到家的时候时间还早,夕阳没有下去,薄薄的余晖染红了已经出现锈迹的铁门,林炎掏出钥匙正要对准锁孔,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祁木似乎没料到林炎正站在门外,愣了愣,直直地盯着对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想做什么。
林炎也跟着发愣,拿钥匙的手顿在半空,姿势有点可笑。
“回来了?”
“要出去?”
两把声音重叠在一起。
祁木伸手在她肩上推了一把,将她推得后退几步,然后才转身将门拉上。
“既然回来了就陪我出去。”
习惯了小孩的霸道,林炎自动自觉地跟着她走下楼梯。
两人以前以后地走着,林炎注意到小孩总是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去抚摸左肩。
“疼得很厉害?”林炎有点后悔昨晚没有去检查小孩的伤势。
祁木转过头瞪她一眼,恶声恶气地道:“不疼,就是痒。”
林炎有点奇怪,皱皱眉继续问:“痒?怎么会痒?”
伤口一般到了愈合期才会痒,不是昨晚才受的伤吗?所以果然只是小伤?
走到街上的时候,林炎不知道祁木想去哪里,左右望了望,很顺口地问:“是不是上医院?”
祁木站定了,对她勾勾手指:“痒死了,帮我吹吹。”
“啊?”
“快点!”祁木侧过脸,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左耳。
林炎这才恍然大悟。
“都发炎了,不止是痒吧,红肿成那样子……”真有点惨不忍睹。
林炎凑过去对着小孩的耳朵轻轻吹了几口气。
“用力点用力点,你没吃饭吗?”小孩之前难受到不行,又不敢用手去抓,现在才算稍微得到缓解,但却更迫切地想要消除痛痒。
“去药店买一瓶氯霉素可以消炎。”单是吹吹解决不了问题,林炎提出了更加切实可行的方法。
“那个不是滴眼睛的吗?”小孩狐疑地眯起那双猫眼。
“也可以那么用的。”难道我还会害你吗?
“不信。”小孩说,“继续吹!别停!”
林炎有点哭笑不得,只得又往她耳根吹了一会儿气,吹得小孩遍体舒服。
“怎么说我也是医生,不会叫你乱用药。”
小孩冷哼一声:“医生也会医死人。”
好吧,没办法再沟通下去。
祁木听不到林炎答话,有点不满,恶狠狠地看过去:“喂!”你对我的关心就到此为止了?那和敷衍有什么区别!
林炎被那声怨气冲天的“喂”吓了一跳,很无辜很无知地回看过去。
“我很痒。”小孩仿佛忘记了这痒完全是她自找的,与人无尤,现在一副活像是被林炎痛下毒手的样子。
林炎叹了口气,只好又再苦口婆心地表达一遍自己的意见:“你如果信不过氯霉素,就擦酒精好了。”
“好。”没想到这次祁木竟痛快地接受建议。
“那就去药店……”林炎正要举步,却被祁木拉了回来。
“走这边。”
“但药店明明在……”
“别吵,跟我来就是。”祁木抓住林炎的手,一副强抢民女的架势走在前头,林炎只觉得手被抓得死紧,没办法反抗,唯有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饰品店的营业员很诧异地看着前几天才光顾过的小孩此刻又气势汹汹地走进来,看那表情就是来闹事的。
“欢迎光临。”营业员立刻迎了上去,店长偏在这个时候走开了,真倒霉。
“再要一对这个款式的耳钉。”祁木指了指自己的左耳,从裤兜里甩出一张大钞。
营业员一愣,随即反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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