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乔勇回答我，我就想起来了，范瑶上次找我借两千万，我没借，她还威胁我走着瞧呢，那之后的好几天，我都高度绷紧神经，就怕被范瑶给算计了，谁知道她一直都没了反应，就好像威胁我只不过是她气急了所以随口丢的两句狠话而已。
现在乔勇又提了出来。
我抢在乔勇前头开口，“爸，你是说范阿姨要借钱的事情吗？”
乔勇点点头，“是啊，你范阿姨的美容院就要坚持不下去了，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你也知道，‘易美’虽然是你范阿姨在经营，但其中我也投了很大的心血，所以，爸厚脸想请你帮帮你范阿姨。”
说完，乔勇又补了一句，“当然，也是帮我。”
我这才明白了，原来问罪是假，重提借钱的事才是真的，我很无奈地摇摇头，“爸，我不敢骗你们，这事实在是太为难我了，要是能借，我上次就给借了。”
“妍妍，你一直说你头上的伤是你范阿姨打的，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范阿姨平时是跟你有点矛盾，但也绝对不到要这样伤害你的地步，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你不能因为一个误会，就见死不救啊。”乔勇振振有词，坚信我不借钱是因为我小心眼，记恨范瑶。共丰尽才。
而且，听意思，他们都觉得我说假话陷害范瑶。
真搞笑，我亲眼看着范瑶的瓶子砸到我头上，这还能有假？
一旁的乔漾也跟着说，“就是，妍妍，我看你就帮帮你范阿姨吧，她一个女人，自己创业，也挺难的。”
我往后靠了靠，既然他们这样咄咄逼人，我也没必要再跟他们说好话，“二叔，爸，你们今天，是专程来为难我的吗？”
乔勇脸色变了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一家人本来就该互相帮忙，你倒好，坐了个总经理的位子，就高高在上，举手之劳也推三阻四。”
我反驳道，“两千万怎么可能是举手之劳？环宇现在这么难，所有的钱都砸在金矿和东郊的项目上了，连这次准备新单品的钱，还是跟银行借的，您知道利息是几分吗？说真的，爸和二叔你们都有环宇的股份，到底是哪头比较重要，我不信你们不知道。”
乔勇没说话，但我知道他并不是被我说服了，而是在组织着用什么样的话来驳回我，果然，他跟着就说，“那你就跟银行再借一点，反正以环宇的名声，借个两千万，并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这话，我确信今天乔勇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也对，乔勇和乔漾在环宇的股份不多，他们才不会关心环宇到底怎么样，趁早抓着环宇多分点钱才是正事，更何况，范瑶开这个美容院，是乔勇出了钱支持她做的。
说起来，环宇毕竟是乔守业一手创立的，而且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们两兄弟是没有希望继承的，所以乔勇肯定会把重心放在美容院上，这个我可以理解，但乔漾呢？
他今天跟着乔勇过来，是干什么？
我想了想，问乔勇，“爸，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范阿姨还不上，那环宇该怎么办？”
“美容院生意那么好，怎么可能还不上？就算还不上，不是还有那么大个‘易美’可以拿去抵债吗？”乔勇满不在意地说道。
我冷笑，“可是，据我所知，整个‘易美’都不值两千万吧？”
乔勇这才充满警惕地看着我，“你调查过‘易美’了？”
我也不假装，直接点头，“嗯，查过了。‘易美’生意确实不错，如果范阿姨现在真的过不去这个坎，我可以跟股东们商量一下，投资‘易美’，只要‘易美’能折合成股份给环宇，我倒还能想想办法，要不然，‘环宇’跟银行借了钱，当这个冤大头无偿地帮‘易美’还利息，爷爷知道了，肯定会骂我的。”
我说完，乔勇就眯了眯眼睛，“妍妍，我想你应该明白所谓‘借’是什么意思？”
乔勇还真是越老脸皮越厚啊，我不想再因为这个跟他纠缠下去，乔羿深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我笑了笑，便说道，“爸，你回去跟范阿姨好好商量一下，看是借高利贷划得来，还是让环宇入股划得来，至于你们说的白借，恐怕我又得让你们失望了。”
看我始终不肯松口，乔勇终于是憋不住了，用力地一巴掌拍向茶几，“纪青妍，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心里想乔勇跟范瑶真不愧是两口子啊，谈不拢就翻脸，不过我也不怕他，“爸，你凶我也没用，我真的借不了，要是没什么事，你们就先回去吧，我要准备下班了。”
说着，我就起身往办公桌那边走，一直没有说话的乔漾开口了，“纪青妍，我们跟你好好说是给爸一个面子，你不要以为环宇现在是你说了算，我告诉你，你会为你今天说的话付出代价的！”
我没回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起桌子上的文件来，“二叔你们非要这么以为，我也没有办法，你们要实在对我不满意，就跟爷爷说，让他辞掉我的总经理职务，然后这里就能你们说了算了。”
乔漾怒不可遏，“你在讽刺我？”
我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不敢，二叔，我要走了，你们走吗？”
“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乔漾恶狠狠地甩下这句话，便和乔勇一起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乔勇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看得我背后竟然有些发凉。
晚上回去时，乔勇他们两兄弟就在客厅喝茶，乔芳不在，范遥也还没回来。
乔羿深大概是在卧房里。我硬着头皮跟乔勇他们打了声招呼，他们没有理我，我也没再说话，直接往我和乔羿深的房间走去。
刚进门，乔羿深就扑了上来，抓着我的手仔细瞧，我好奇，“怎么了羿深？”
乔羿深把我拉进怀里，“爸和二叔去公司找你麻烦了是不是？”
我有些诧异，“你是怎么知道的？”
乔羿深没有回答我，只是说，“我当时想去公司给你撑腰的，可是又怕我走了妈妈就没人看了，所以才没过去的，媳妇儿，你不会怪我吧？”
我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我怎么会怪你呢？我没事，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毕竟我现在还是环宇的老总呢，羿深，你饿了吧？我们出去吃饭吧。”
乔羿深还是很担心又很愧疚地看着我，“媳妇儿，明天带我去环宇吧，这样有人欺负你的时候，我就能保护你了。”
我摇了摇头，“我没事的，等爷爷回来，一切就都好了，他们也不敢欺负我了，你乖，准备一下，我们去吃饭吧，家里呆的我好压抑，咱们出去兜兜风。”
乔羿深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媳妇儿，我开车带你去。”
我惊讶地问道，“你会开车？有驾照吗？”
乔羿深得意地点点头，“不就是开车吗，当然会了，媳妇儿，我们现在就走吧。”
乔羿深拉着我下了楼，乔勇他们看我俩要出去，也没问我们要去哪儿，我也没往枪口上撞，吩咐陈妈好好看着我妈，就跟乔羿深一起出去了。
虽然让乔羿深开车我不是很放心，而我又不会开车，我便拉住坐在驾驶位上跃跃欲试的乔羿深，“羿深，要不，我打电话叫老李过来吧？”
乔羿深不高兴了，“媳妇儿，你又不相信我了，羿深真的会开的。不信你看。”
说着，乔羿深就发动了引擎，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我觉得我是疯了，竟然把自己的命交到一个智商只有四岁的傻子手里！
☆、67 一切都是注定
我咽了口口水，抓住乔羿深的胳膊，反悔道，“羿深。你等下，我还是找老李过来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乔羿深转过头来看着我，看着看着他抻过头来吻我，“放心吧，我又好了，不会让你出事的。”
乔羿深的嘴唇离开了我的，我看着他有些懵，“你什么时候好的？”
“就在刚才。”乔羿深一边说，一边继续发动车子。
我再次按住他的胳膊，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怎么感觉乔羿深这病这么奇怪，好像根本是随着他的心思变好变坏的？
乔羿深再次回过头来看我，温柔地问道，“老婆，怎么了？”
我偏着头。仔细地盯着乔羿深的眼睛，说实话，我之前就有过怀疑，乔羿深好像不是真的傻，现在这种感觉越强烈了。
怎么可能有一种病，切换状态这么随心所欲的？估计我是孤陋寡闻了，实在没有听说过。
我手底下不自觉地用力，握紧了乔羿深的胳膊，“羿深，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乔羿深闻言笑了，然后空出来的手揉着我的头发。“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不要想这么多。会长皱纹的。”
我拂掉他的手，用非常严肃的口吻说道。“哪怕我长一脸的皱纹，我也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乔羿深，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真傻？”
乔羿深也郑重地回望着我，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跟往常一样来揉我的发，我头一偏躲掉了，大有他不跟我坦白就绝不罢休的意思。
“好吧，我说。”乔羿深妥协了，他说出这四个字以后就又柔柔地看着我，我的心脏突然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对于乔羿深即将要说的话，我既期待，又是害怕。
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乔羿深。不自觉地微微喘气。
“老婆，其实上次在医院，你牵着我的手跟我说不要骗你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了，但当时正好郑水柔和她父母来看你，我没来得及说，而且后来听到她们说你跟孟良辰挺般配，我心里难受，就去找范瑶，本来也想当时告诉你的，可是后面又发生了好多事，一直都没有机会……”
“老婆，这个世界上我最想保护的人就是你，但是你嫁过来以后，几次三番被人害，我真的很自责。尤其是你住院那段时间，我每天守着你，看你疼，心都要碎了。”
乔羿深说完这些话，就深情地看着我，我心跳地越厉害了，直觉乔羿深这次肯定要说一件尤为重要的事情，也许跟他的病情有关。
我自动忽略乔羿深的告白，急不可耐地开口问道，“羿深，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傻？”
乔羿深没有点头，也没有点头，他说，“老婆，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变傻吧？”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知道。”
但是具体的原因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因为当着乔羿深的面揭他的伤口，实在有些残忍。
乔羿深却不介意，“小时候的记忆一直都很清楚，我妈妈对我特别好，我和我爸，几乎就是她的全部了。但是，所有的一切从我爸外面有了女人以后，就都变了。我妈本来还对我爸有希望，原谅了他一次又一次以后，她就心灰意冷了，我当时虽然只有四岁，但是我妈妈每次哭得不能自已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
乔羿深说到这里，我突然就特别心疼他，轻轻地握住他在方向盘上的手，用我掌心的温度无声地安慰他。
乔羿深对我笑了笑，然后继续说，“直到后来有一次，我妈妈心灰意冷了，抱着我跑了出去，她爸妈死得早，没有娘家，没地方可去，她就抱着我四处乱走，边走还边哭着问我怪不怪她把我带出来，我说我不怪，只要能跟着妈妈，去哪里都没有关系。”
乔羿深的声音充满了浓浓的悲伤，我这个倾听者，心都狠狠拧在一起，想必他作为当事人，肯定比我要难受好几百倍吧？
我不忍心再让他说下去了，“羿深，别说了，都过去了。”
没想到乔羿深却固执地摇了摇头，“老婆，我想让你知道。”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只好点头，再安慰他一句，“如果实在难过，就不要说了。”
乔羿深对我浅浅一笑，“那晚我妈挺害怕的，天太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手机也没有带，没办法求助，也没钱去住宾馆，她就带着我到一个小公园去，想在那里的长椅上凑合一晚上，但是没想到的是，我们刚坐了一会，就涌出了好多男人，他们面目狰狞，围住了我和妈妈，我妈妈吓得直哭，他们扯我妈的衣服，我妈不从，就打她耳光，我那时真恨我自己只有四岁，不能保护她，我甚至一下子就被其中一个男的扔到了草坪上，摔断了腿，爬都爬不起来……”
我已经不忍心听下去了，紧紧握住乔羿深的手，“不要说了，羿深，别想了。”
乔羿深冲我苍白地笑笑，“老婆，你能想象吗，我亲眼看着那么多男人凌辱我妈，她嘴巴被堵上，她喊也喊不出来，连向我招招手都不行，她应该觉得很耻辱，她怎么能让她最爱的儿子看见那么肮脏的一幕？可是，我全部都看见了……”
“羿深，别说了。”我侧过身去，将乔羿深的头拉到我怀里，我真后悔，我不应该问他，也不应该让他想起这么悲惨的往事，什么真相不真相，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我只想乔羿深好好的，如果傻能让他彻底忘记这些，我宁愿他一直傻下去。
乔羿深却不肯，“我亲眼看着我妈被他们挨个蹂躏，直到最后断气，她死不瞑目地看着我，就算是晚上，我也能清清楚楚看见她眼里的恨和羞耻，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之前听乔守业说过乔羿深变傻的原因，当时虽然也觉得残忍，但真的没有听乔羿深本人亲口告诉我来的震撼，乔守业说把乔羿深抱回来以后，他连着发了好几天的高烧，最后醒来的时候，就彻底傻掉了。
我突然很庆幸乔羿深傻掉了，起码作为傻子，他这些年是快乐的，没有背负那样残忍的记忆。
我轻轻抚摸着乔羿深的头，柔声安慰他，“羿深，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乔羿深抬起头来，他的脸色苍白，扯着嘴角对我笑笑，“老婆，这些年我很矛盾，想好，也不想好，不好的话，我就不用想到这个，可要是不好，我怎么替妈妈报仇呢？”
明明乔守业说的是当初轮女干乔羿深妈妈的男人后来都伏了法，怎么乔羿深还说要报仇呢？我下意识地问道，“他们不是都判了死刑吗？”
乔羿深突然眯了眯眼，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冰冷如霜的凛冽杀气，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还有一个。还有一个还活得好好的。”
我内心里惊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