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福晋这会真真尝到尊贵的滋味，诞下嫡长子绝非容易的事儿，脸上始终挂著轻意的微笑，只不过夜栏人静时分，难免掺杂一丝不安，那才过门不久的侧福晋李氏，已生下一女齐布琛不说，就在她之后两个月，也要临盆。
「我入府多少年了才怀上一子，她刚进门不久便接连生，原是我自个儿不争气。」
「福晋快别这麽说，李侧福晋只是赶上运好，奴才觉著福晋也时来运转，接著会好的！」
荷沁替她打气，然嫡福晋心裡边儿明白，比贤德、比家世她排第一不错，可论姿色，有豔桃之姿的李氏胜她一畴，并且那李氏聪明一回，入府后必要上下打点，她竟多带了一份礼，说是敬奉孝懿皇后的，再想自己入府那会儿，整整输了一截。
大清朝的嫡庶严防紧，嫡福晋只不犯下大错，无论如何稳坐上位，然而是女人必想获宠，但也让她稍安慰的是胤禛本来冷漠。
「贝勒爷怎麽说！」李氏渴盼问去请示的翠珠。
「贝勒爷让高公公传话，贝勒爷忙于公事，临盆时不一定在府裡，但会给侧福晋请好稳婆的。」
李氏顺著肚子，小嘴一都：「上回生齐布琛就罢了，可这回太医把到阳脉了！贝勒爷怎麽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翠珠安慰道：「贝勒爷怎麽不高兴呢？昨儿个不是赏给侧福晋好些东西了？贝勒爷是以江山社稷为己任的，主子快不恼，贝勒爷待主子很上心的！」
翠环也道：「是呀，主子您瞧瞧嫡福晋，诞下嫡长子是多麽了不起的事儿，可贝勒爷还是那副冷冷的模样。没事儿的，贝勒爷就是这样，奴才倒觉得，侧福晋刚过门不久就连著生，贝勒爷是更在乎您的。」
李氏转个念头想想：「也对，贝勒爷待我甚好。」
继而又开心地护著肚子，可是嫡福晋来了，她不得不起身行礼。
「快免礼，都是姐妹，又大著肚子，快免了。妹妹坐。」
「谢姐姐。」
「主要是你即将临盆，我这儿替你准备了好些用品。」
「谢姐姐关心，这是妹妹第二胎了，很晓得该怎麽做的。」
嫡福晋顿了下，维持好身份道：「是呀，妹妹是最有生养经验的，主要是我的一个心意。来，荷沁，把礼交给翠珠。」又告诉李氏：「妹妹瞅著哪些能派上用场，不要客气。」回头走了几步道：「我这就走了，不打扰妹妹安胎，妹妹不送了。」
李氏轻轻一礼：「临盆在即，身子实在沉得慌，妹妹真心谢姐姐体恤。」
好叫得意，嫡福晋僵著笑离去，荷沁实在气到个极点，嫡福晋让她住嘴不愿再谈。
「或者四哥让小顺子给您挑选个。」
「再精挑细选都没有个情份，太容易收买或向私利而往。」
胤禛与胤祥漫步街上，他提起府裡女人越来越多了，有必要找个嬷嬷深入后院，倒是胤祥跟著胤禛学起不少，不说老早有了屋裡人，明年也要大婚迎娶福晋了。
「齐家、治国、平天下，恐怕只有四哥与七哥好了！」
「呵，谁与七弟比，那才真真叫夫唱妇随。」
两人都取笑胤右，轻鬆度日，只是前头大街上似有人滋事，都好奇过去。
「．．．也是孝子啊．．．」
「．．．不然怎麽办呢，他天生长得那副模样．．．」
「．．．得怪她母亲，未婚生子．．．」
「．．．他父亲也是的．．．」
围观你一句我一句，胤禛与胤祥大概拼凑出个故事，原来是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那名妇人未婚生下孩子，这孩子却长得奇丑，母子二人时常地被欺负，今天也是，可官兵这回太过份，为维护母亲，那十二岁大的孩子与官兵拼命，却失手杀了官兵。
「来人！带回去！」
「官爷，求您放我儿子一条生路啊！求求您了！！！求您了！」
「你以为你还能置身事外吗？哼！都带回去！」
「官爷！！官爷！！」
众人指指点点，胤祥有正义看不过去，刚挪一步被胤禛拉住：「回头再说，走。」
胤祥后头跟著问：「四哥，官逼民反在先，要我坐堂，必先审了官兵！」
胤禛却另道：「你看到什麽了？」
胤祥不解。
「我看到的是，大孝之人必大忠。」转而告诉高无庸：「叫赵克定来一趟。」
「是！奴才晓得！」
赵克定是胤禛统领的镶黄旗包衣，他的母亲更是孝懿皇后家裡的包衣，关键时候是胤禛推了他一把，坐上统管顺天府兵马的位置，离顺天府尹的大位就差一步。
「启禀贝勒爷，库氏母子带到。」
「让他们进来。」
库氏与兰嬷嬷的个头差不多，但苦力做久了，比兰嬷嬷壮实。她很护著儿子，进来时戒慎恐惧地环顾四周，而年仅十二岁的库特森也很维护母亲，母子俩依著入内。
「跪下，上座是四贝勒爷与十三贝勒爷。」
一听皇子名号，二人磕头，库氏有惧，急道：「贝勒爷饶命，贱妇的儿子并非有意所为，那官兵无礼在先，请贝勒爷开恩！请贝勒爷开恩！」
胤祥道：「前头大街上的事我和四爷都看到了，当然，你儿子杀了官兵是事实，赖不掉的。不过，四爷这儿有个任务，不知你们母子俩愿不愿意，若愿往，前头大街上的事儿，四爷可以替你们想想办法。」
库氏想也不想就道：「愿意！贱妇愿意！求贝勒爷饶贱妇的儿子一命！求求贝勒爷！」
胤禛道：「本贝勒这儿需要人手，一在内，一在外，横竖都是一命，看你们是要卖给顺天府，还是卖给本贝勒。」
最后高无庸将库氏母子带下去，安排了住所，库特森即日起必须接受严格的训练，库氏也是。
「明日丑时起，自有人来带你们，贝勒爷已替你们安排好事儿，往后四贝勒府就是你们的归处。记住，贝勒爷最忌不忠，你们这条命，是贝勒爷的！」
「是，贱妇与贱妇的儿子谨记在心，谢高公公提点！」
「这个称呼得改掉，往后你是嬷嬷一级，自称奴才，至于你儿子，想活命就得记牢了，在人前，你没有儿子。」
库氏泪珠子一掉，与儿子依著猛点头：「是！奴才记牢了！」
嬷嬷的特训要比宫女来得严格，自外包括仪态、面容、应答、执事，再往内包括心思、操守、机智等，这要比干苦力辛酸。
库特森的特训那是比照大内高手的，胤祥带人训练他像上刑似，库特森每日回房后都像去了条命。
「娘，以后我们就住在贝勒府麽？」
「贝勒爷应该是重视我们的，有事儿给我们做，以后就住下了。」
「那还出去麽？」
「森儿，你得记牢了，咱俩这条命都是贝勒爷的了，是贝勒爷找顺天府讨回来的，咱们就是贝勒爷的人，晓得麽？」
「嗯，森儿晓得了。其实在这儿也没什麽不好呀，有吃有住有穿，不必在街上挨饿受冻，有一餐没一餐的，森儿觉得这儿很好，两位贝勒爷虽然严格些，可总比在外头给那些人欺负强。」
「很不错了。」胤祥道：「那库特森底子好，是可教之材。」
胤禛搁下茶碗：「忠心才是首要之重。」
胤祥也会识人：「库特森很老实，一招一式都做得实实在在，从不落下半点儿，堪能大用。」
胤禛嗯了声：「再过段日子，找机会试试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四】真心相待
试验有许多种，头一关便是『财惑』，胤禛指示库特森去农家收帐，一个个都『打点』他道：「小爷您新来的吧，始终是这个规矩。」
库特森出身不同，心中有点气道：「老人家们，你们难道不觉得不合理麽？你们上帐给我家主子是应该，可为何要打点收帐之人！」
老人家们道：「小爷您有所不知，我们若不打点，那收帐之人自个儿会从我们上的帐裡扣，待主子得帐时便少了，会再与我们要的。」
「为何不禀明主子！」
「咱们是贱民，收帐之人也算半个主子，谁要密告，后头哪有好日子过，他们或者来庄裡头找碴，届时咱们种出的作物不好，那算谁头上去。」
另一人道：「是呀，再说了，主子哪能不晓得，也算作是给收帐人的赏赐吧，咱们这些地都是主子的，主子爱如何便如何，小爷您就拿著吧，这就是规矩，也算是主子允的。」
确定每一户都这麽说，库特森收完帐后再跑一轮，将他们的打点都收集了，上帐时一併呈给胤禛：「全数在此，奴才不敢有半句欺瞒。」
胤禛随意看了眼，淡淡道：「那些农户们说得不错，该是你的，就不必交上来了。」
库特森跪在地上道：「奴才不敢，主子说赏奴才才敢拿。」
胤禛嗯了声：「赏。」
库特森这才谢恩起身，拿走银子：「奴才谢主子。」
据高无庸回报，他拿走后立刻住处，并且全数拿给库嬷嬷：「娘，这是主子赏的，全在这儿！」
库嬷嬷一看，惊讶：「这、这麽多？」
库特森点头：「嗯，主子说给孩儿，孩儿才拿的，否则孩儿不敢！」
库嬷嬷嚥了口水，真是喜惧参半：「这样吧，先攒著，还是先别动弹。」
平生还没见过这麽大笔银子，母子俩居然没上喜，反而战战兢兢的。
「四哥真眼力！这母子俩再好不过！」
「呐，这是你的份儿。」
胤禛是让库特森去收帐不错，不过治律甚严的他，是不允许底下人干这种中间事儿，农户们的举动是另外安排好的。
「啊？四哥，太多了吧！」
胤禛曾经说过的，庄子也有胤祥的份。
「多的那是给十三妹与十五妹。」
胤祥的亲胞妹，皇十三女与皇十五女，都是讨康熙疼的，后来嫁得都不错，皇十三女出嫁时康熙甚至亲自送亲至蒙古，满清史上仅她一人。
胤禛也有一个妹妹，他让内务府仔细，可这位九公主因在德妃那儿与胤禛隔绝，胤禛只根本见过她三次，倒是胤祥的两个妹妹，由于胤祥能力有限，她们又被不善的宜妃领养，胤禛除了极力照顾她们之外，在康熙面前也多生机会，令康熙时常想起，格外疼宠她们，使宜妃不敢轻慢。
「四哥．．．我们兄妹几个．．．」
胤祥一时红了眼框，不说他根本无力弄庄子，几处都是胤禛白送他的，就是皇十三女与皇十五女在所有公主中是最受宠的，有皇帝宠的公主可比皇子还娇。
「说什麽呢，你是我亲弟弟，十三妹与十五妹是我亲妹妹。」可是胤禛很严肃道：「好了，也不是白送给你的，把库特森给我调教好了，就当束脩了师傅。」
胤祥哈哈哈地大笑三声，胤禛白他一眼，忍不住摇摇头，也跟著笑起。
「启禀贝勒爷，嫡福晋求见。」高无庸在外头喊道。
「那弟弟先回宫了，也差不多时候。」胤祥也不是避著什麽，只是反正也要走的，而嫡福晋难得来前院求见应是要事。
「嗯，我就不送了，十三弟慢走。」
「呵，四哥留步。」
胤祥根本来去自如，一年大半都住在四贝勒府。
「贝勒爷上回交待的，妾身已经备妥，请贝勒爷过目。」
嫡福晋拿出一册，全是大家闺秀的名号。
「兆佳氏，尚书马尔汉之女，这个人选不错。」太后道，胤禛把嫡福晋整理给他的名册呈给太后。
「另外，孙儿想请皇祖母作主，一併赐下侧福晋予十三弟。」
「侧福晋的人选可多了。」
「孙儿听福晋说，富察氏，佐领僧格之女端庄贤淑。」
太后听得出来胤禛的意思：「兆佳氏也算大姓了，那富察氏更不用提。四阿哥，皇帝非常重视十三阿哥，甚至命其掌驻京禁军，已经抬举了身份。」
胤禛求道：「孙儿晓得，但十三弟自幼丧母，无依无靠，孙儿只是多替十三弟著想。」
太后却提起：「上回太子也找哀家，说是想替十三阿哥择选瓜尔佳氏为嫡福晋。」
胤禛眉心微动，很快好想才答：「太子二哥也是为了十三弟著想，瓜尔佳氏堪比兆佳氏尊贵，太子二哥有更好的人选，是孙儿考虑不周。」
太后淡淡道：「是啊，太子考虑周全。你起来吧，此事哀家再问问你额娘。」
德妃是抚养胤祥的，为胤祥择选福晋是她的事，可她至今隻字未提。
后来太后召她：「德妃，你平时留意得如何？」
德妃平时非常留意，她看上尊贵的完颜氏、舒舒觉罗氏、伊尔根觉罗氏，一个个满八旗大姓，但都是留给她的胤祯。
「哀家问的是胤祥，胤祥先到年纪，你替胤祥挑了没有？」
「回太后的话，臣妾．．．确实有留意几位，比如马佳氏、金佳氏。」
连立侍一旁的玉竹都瞄了德妃一眼，马佳氏与金佳氏虽然是抬过旗的，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嫡福晋的位置。
「罢了，你忙，一个十四阿哥就把你佔满了，往后十三阿哥的事不必你操心。」
几天后康熙下旨，赐婚兆佳氏为嫡福晋，同时赐下侧福晋富察氏，康熙与太后之所以完全答应胤禛所请，正因这两大姓都与胤禛无关。
「皇阿玛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你娶上瓜尔佳氏。」
「四哥说的是，我手裡有军权，若娶上瓜尔佳氏，只怕太子今后不放过我，甚至皇阿玛要疑到我头上来。」
「太子二哥就是这个意思，才向皇祖母请旨，后来我让人查过，秀女瓜尔佳氏是太子妃二嫂的亲堂妹。」
「这回要谢四哥替我解围，甚至为我求得富察氏。」
「不光替你解围，四哥真心盼望你娶得好。先前我让你四嫂查过，兆佳氏不错的，可以持家。」
「四哥，我．．．我能为你做什麽？」
「有哇，赶紧地，库特森训练好没有？」
「唉育，这算什麽！四哥，我是真心的！」
「我也是真心的！十三弟，虽然我们俩不是一母同胞，但我当你是亲兄弟！」
十三感念，有句话没说出口，他暗自起誓：「胤祥一生追随四哥！」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五】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