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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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族-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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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怀义此时正在钱记后院的房间内,开了一道门缝观察外面情况,见有两个泼皮进了后院,忙阖上了门。

    “怎么回事,如何这时候会有泼皮闯进来?”康怀义看上去有些不耐。

    屋内另外还有两个胡商,一个是昨夜一并出现在甲昌货栈的那位,另一个便是葛荣。

    葛荣皱着眉来到窗户前,侧耳听了听动静,说道:“街市上常见这种以欺诈为生的泼皮,并不奇怪,或者只是凑巧进来,想谋些钱财。”

    这话让康怀义稍安,但是忧心未除,他并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任何意料之外的岔子,眼下看来外面的这些泼皮似乎来者不善。

    院子里很快响起了吵嚷声,为首的两个混混长的形容高大,所到之处皆一番闹腾,他们行事毫无顾忌,不紧将押货的伙计们打的东倒西歪,货仓里的货物亦难免遭殃,这哪里是来找人,分明是要打家劫舍。

    院子里又过来几个泼皮,这下连旅舍房间也没能避免遭殃,皆被他们用脚强行踹开,无人的房间便只管翻找东西,见了人先要暴揍一顿才罢,整个钱记皆一片哀嚎。

    “这叫只为谋钱来的?”康怀义彻底坐不住,眼睛看向屋内始终不置一词的人,“叶护大人,您看……”

    曹鲁用手指摩挲着脸上的疤痕,毫无波澜的说道:“杀了便是,这些人不足为惧。”他看向葛荣,“你抓的那俩人别忘记除掉,迟早都跑不掉,留在手里才是祸患。”

    葛荣面上一怔,“是,叶护大人。”

    说话间,闹事的泼皮越来越靠近他们的房间,房门处,葛荣与康怀义各置一边,破门之时,俩人藏于门后不动,那泼皮大摇大摆的进入,见屋内有人,便直朝他行去。

    “喂!说的就你,转过脸来给大爷我瞧瞧。”泼皮见曹鲁毫无反应,便有些恼怒,正欲给他些教训,伸手就让人给挡住。

    那泼皮震惊无比的看着曹鲁转过来的脸,一瞬间便被他脸上那道充满戾气的疤痕给慑了魂去,他张开的嘴巴还未来得及喊出一丝声响,便被曹鲁给拧断了喉咙,脖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叶长安过来的时候,钱记已经闹腾了好一阵子,她见钱记一片萧条,便知情况不对,转而进了对面的铺子打听情况。

    对面的铺子此时同样热闹,皆是聚在一起议论钱记的,叶长安没听出个所以然,便去询问此间掌柜,那掌柜也不知道有没有亲眼瞧见,说的绘声绘色,“哎呀可不得了那,听说是死了人,十几个泼皮进去闹,最后跑了没几个,真是天降横灾,这是招谁惹谁了你说。”

    叶长安眉头紧蹙,情况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为何会忽然有泼皮上门呢,这些泼皮虽然不讲道理,断没有随便杀人的毛病,除非是受人指使,要么便是有人激怒,难道是昨夜的那两个胡商真有什么问题……

    叶长安从铺子里出来,左右张望一番,忽见一人在钱记附近徘徊,而后又迅速离开,叶长安心神一动,认出那人是县衙的一名衙役。

    县衙的衙役装作路人在钱记观望,这明显就是反常,那帮泼皮肯定跟县衙脱不了关系,叶长安毫不犹豫的穿梭进人群,尾随那衙役往县衙而去。

    然而街市上人多拥挤,常常寸步难行,她只好转到人少的小巷,预备抄小路过去,陡然记起手里还拿着某人的杰作,低头一看,已经被挤变了形。叶长安实在不忍见一个眼角有泪痣的面人被挤成一团,尝试着去捏了两下,试图将它恢复人形。

    面人上涂了颜色,她手上不可避免的被染上,捏了两下过后,她隐约闻到一丝奇怪的味道,此味道极为寡淡,不那么容易分辨,叶长安把手指凑到鼻子底下仔细分辨了许久才嗅出一点端倪,却是忽然脸色大变,这颜料里有硫磺与麟粉的味道!

    叶长安灵光一动,暗叫不好,绝然放弃了去追那名衙役,转身快步朝关家茶铺跑去。

    文子欺蹲坐在县衙大堂,身边散了满地的过往商旅名册,他一边极快的查看上面登记的名字,一边问旁边的两个武侯昨夜巡夜的事宜。

    两个武侯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晓得眼前这位是何方神圣,但是一点没妨碍他们心里的畏惧,这是做贼心虚的惯常反应,谁让他们昨晚上的确是偷懒饮酒了呢?

    “这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有那么一两个胡商不懂咱们夜禁的规矩,您也知道,咱们常乐县的庙会就如同上元节一般隆重,所以这些胡商即便违反夜禁,咱们也不好惩罚……”

    “说重点,我问你们有没有遇见什么人,那个醉酒的胡商,你们竟是没看见吗?”

    窦县令在旁呵道:“大人问你们话,不知道好好说吗,什么叫不好惩罚,我是那样要求你们的吗!”

    两个武侯面面相觑,脑门上开始冒冷汗,“大人,那个醉酒的胡商是真没瞧见,至于遇见什么人……”

    文子欺一双眼睛始终在名册上快速排查,他明知道就算有什么人混进城,也断不会用自己的真名,但总是该有些蛛丝马迹的。那帮进钱记闹事的泼皮是他让窦德仁花钱雇的,为的就是去打草惊蛇,如果是衙役出面,有心人便会故意收敛不让人察觉,但若是一帮无所顾忌的人去闹事,就很容易露出马脚。

    他们去了这许久都不见回来,多半是遇上麻烦跑了,普通的胡商,可没有治住泼皮无赖的本事。

    “窦大人,你们常乐县过往的胡商不少嘛,这种名册登记可过于放水了。”

    “是是,保证以后改正,往年其实并没有这么多的,今年不知为何猛然增了许多,我们人手不够,就减省了些。”

    文子欺手上动作一滞,人数陡然增多定然不同寻常,可是只看名册又没什么线索,他扔下手里的册子,转而翻找了这之前一两个月的登记名册,一边还没忘了那两个武侯,“至于什么?”

    那两个武侯思想斗争良久,心一横,吐了真话,“回大人,是卑职失职,昨夜我们的确是遇见了一个问路的胡商,是去往甲昌货栈的,那人是有些奇怪,长的也挺吓人,我们一时害怕就没敢多问,只怕遇上的不是什么好人,惹上麻烦。”

    “长的有多吓人那,你们倒是跟我说说看。”

    “当时天黑,我们瞧得并不是多清楚,但就觉的这人阴森森的可怖,隐约记得他脸上好像有道疤,我就只偷瞄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你说他脸上有道疤?”文子欺忽然抬起头,“那人可有这么高这么壮?”

    文子欺比划着,紧紧盯着那两个武侯,见他们害怕的点点头,心道一声坏了,他扔下手里的册子,把窦德仁揪过来吩咐道:“给爷听好了,速派人去梁建章那里求援,另外你手下有多少衙役,通通都给我召集起来,那什么劳什子庙会赶紧停了,想活命的都给我滚回家关上门待着!”

    窦县令吓的不轻,“大人,是真有柔然人进城了吗?这可如何是好啊,我们人少不顶用啊……”

    “不顶用也要顶着,还不快去!”文子欺像是被火烧了眉毛,匆忙吩咐了窦德仁,便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往文庙坊而去。

正文 012乱起时

    张知贤正说到兴处,说起彦娘跟叶长安,她简直有太多的牢骚要吐,横竖跟薛六也寻不到别的话说,便将那母女俩的事迹从头讲到尾,间或不咸不淡的嘲讽几句。

    “在我们常乐县,没有人不知道他们家的那些破烂事,最可怜的就是叶坊正,媳妇闺女都不是自己的,末了还没落个好下场,出关几年,哪里还能回来,有娘生没爹养,所以叶媒官长成个小混混根本不足为奇。”

    薛六手里捧着茶碗,听的十分投入。

    张知贤都要把自己说饿了,连喝了两碗酪浆也不顶用,她对着窗户外头捏面人的老翁喊道:“捏面人的,给我捏个糯米团来,不要沾染颜色那,再裹一层蜜糖。”

    老翁乐呵呵的应了,糯米团蜜糖都是做面人的材料,单独盛放着,捏个糯米团也容易的很,他三两下捏好,用竹签挑了,在熬制的蜜糖锅里滚了一圈出来,油亮亮的颜色看着就馋人。

    等蜜糖稍凉,老翁从窗户外头递进来,“娘子您受累,小老摊子上走不开。”

    张知贤看向对面的薛六,“薛郎君,便劳烦你帮我递进来吧。”

    薛六白听她说了一遭故事,对此不置可否,遂起身去拿糯米团子,他正要去接,赫然瞧见那老翁伸进来的胳膊露了一截十分不协调的小手臂,手臂处的肌肤光滑结实,跟露在外面的相差甚远。

    除此之外,在其手臂处还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疤痕隐隐露了端倪,这疤痕所在的位置,正是柔然军惯常刺刻标记的地方。

    薛六瞬间就想通了关键,毫不犹豫的狠狠捏住他的手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老翁猝不及防,他本能的就要抽手,却暴露了与外形极不相称的气力,薛六哼笑,用夷言说了一个人名。

    那人脸色大骇,心知已经暴露,便不再装模作样,迅速从身上掏了一个放信号的烟丸,赶在薛六抢夺之前放了出去。

    “该死!”薛六去抢烟丸的时候被他钻了空子,那人趁机挣脱开,从捏面人的摊位上端来烧的火热的碳盆,一股脑丢向薛六。

    薛六本能的闪躲开,滚烫的炭火从窗户进入茶铺,顿时引发一阵尖叫。张知贤离得近,好几块烧红的炭球迎面朝她飞来,她慌乱中举起手边装香料的木盒,脸倒是幸运的挡住了,但手就惨了点,正被一块炭球打中,她手上吃痛,木盒应声摔落,里头的香料不可避免的散落出来。

    薛六大喝一声,“张娘子快躲开!”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动乱,那些流窜在街市上的商贩随时都可以点燃火信引发暴乱,孩童手里的面人,妇人们捧着的香料,各处可见可不见的火种,相继在很短的时间内点燃,不到一刻的功夫,文庙坊已经火光四现。

    叶长安没来得及赶去关家茶铺,便叫四散逃命的人群给堵住去路,周遭不断有新的火光燃起,其实并不足以引发大火,最大的目的恐怕只是引发骚乱,但随着火点增多,不可避免的会烧到更加易燃的油料竹木等物,大火烧起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叶长安心里记挂孔小刀吕二口他们,眼下却有些寸步难行,她整个人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站立行走都不容易,周边已经有几个小娃娃被踩踏在地,哭喊一片,叶长安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她心下着急,无奈之下,双手攀扶在身边一个块头高大的郎君肩头,借力腾起身子,又在他肩膀上踩了一脚,这才跳上路边的一处高台,正待寻找可逃离的路线,忽然被人群里突兀的刀光闪了眼。

    叶长安眼神皱缩,猛地扑向那个手里带着家伙的人,堪堪抓住他欲要行凶的手,只不过被救的那位并没有预料到危险就在身边,就再次挤入了人群中。

    叶长安死死压住他拿着刀的手,在不大的空间内进行着艰难的拉锯对抗,“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来行乱!”

    对方是个身形强壮的男子,叶长安跟他比力气显然落了下风,只好趁身体靠近之时屈膝攻其要害,待那人吃痛之时,夺下他手里的刀狠狠刺其腹部,那人倒在人群中,然而并没有人注意他,因为这般倒下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叶长安至此才明白,这些胡商根本就是来屠城的,燃火只是引起恐慌,杀人才是最终目标,所有人身边都有隐藏的凶手,她能救一个却救不了所有人,不行,得想法子让大家尽快逃出城才行。

    文子欺这会的想法跟她不谋而合,他从县衙出来,原想跑去文庙坊跟薛六汇合,没成想文庙坊已经一片混乱,他压根挤不进去,心知自己晚了一步,柔然人已经不可阻挡的发动了。

    文子欺迅速调整方案,领了半数的衙役往城门方向而去,柔然人如果要攻城,城外必有支援之人,需赶在围城之时杀出一条路,不然全城的人都得被一锅端了。

    然而情况比他们想的要遭的多,在城中胡商发出信号之时,城外埋伏的柔然人也在同一时间围城,城门此时已经乱作一团,守城的小吏只顾自己跑路逃命,城门大开,俨然是要迎接进城的阵仗。

    常乐县中并无正规军驻守,单靠这几个不顶用的县衙役实在不成事,文子欺颇为头疼,他迅速安排着手底下这几个不知能扛多久的衙役,与他们下了死命令,“都给我听好了,柔然人攻城,可不是来闹着玩的,如果你们还想活着,还想自己的家人活着,就拼尽全力来守护你们的常乐县!”

    前一刻还吊儿郎当的骗子上官,一下就转变成奋勇抗敌的将士,虽然看起来依旧违和,但却没有人再去质疑他,更加不敢有怨言,因为生死关头,所有人都不想枉丢了性命。

    吕二口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真的被埋在一堆皮毛中当作货物运出了钱记,至于到了哪他不知道,但肯定已经出了城。

    他在半途的时候便已经醒来,似乎是行了挺长的路,依照他的判断,常乐县中不会有这样远距离的地方,他并不知道自己命运如何,所以不敢出声,皮毛闷人,等到终于停下的时候,吕二口感觉已经忍到了极限。

    只是停下后便没了声响,吕二口感到非常奇怪,到底是什么人将他打晕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不是想要他的命吗,还是说只想用皮毛把他活活闷死那!

    在三魂七魄即将离体之前,吕二口尝试着扒开了一道缝隙,他开始十分谨慎,生怕外头有人直接拿刀把他捅了,但是看来看去,似乎一个人都没有,他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用尽力气把压在身上的皮毛掀开。

    吕二口撑着笨拙的身子站起来四下张望,这里是一个破旧的货仓,在他旁边同样停了一个押运的货车,此地离城有些远,所以比较荒废,他们费那么大功夫把他运到这里,是让他自生自灭吗,不是太奇怪了吗?

    吕二口盯着另一辆小货车,车上铺满了干草,底下隐约是个木箱,他忽然灵机一动,这里会不会也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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