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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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族-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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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箫只道可惜,俯身一片片捡起来,“这只盏随了子成数年,砸了它喝茶都要失了味道。”

    “我没想到齐政居然这么快就倒了。”高安的眼神中少见的生了杀机,“燕柯,我实在小看他了。”

    也难怪大司马会动肝火,齐政算是依附大司马的一条暗线,两人表面上无甚牵扯,但某些方面却关联至深。齐政有自己的势力人脉,不论是敛财还是弄权,皆有善后之能,故而只要他不惹什么麻烦,大司马一向不会干涉,谁曾想他一栽就栽了彻底,他自己栽了就罢了,牵扯到大司马就不好了。

    韩箫把碎片摆在桌案上,用白布仔细包好,“据我所查,齐政的部分暗线至少一半在齐敏手里,官家刚惩处了齐梁,恐怕暂时会给齐家留一份面子,至于齐政,死无对证便罢了,估计不会等太久的。”

    “齐政的事一出来,你还愁秦未不会顺杆爬吗,齐敏那点城府,自己儿子都管不住,我是怕秦未紧咬住不放啊。”高安一掌拍在桌案上,疲惫的拧着眉心,“齐政送去各处的那些郎君,能处理的都给我处理了,省得他们上头没了主子乱说话。”

    韩箫嘴角噙着笑,起身转至高安身后,双手搭在他双额上,柔和的替他舒缓着绷紧的精神,“事情还没有那样糟,先别自乱了阵脚,那些郎君不足为惧,恐怕各家都迫不及待划清界限,自己便动手处理了,至于秦将军吗,单枪匹马孤胆英雄,想成事不容易的,出征关陇的事不是八九不离十了吗?“

    当然有些话韩箫没有多言,比如那些郎君总有一些是无法处理的,能不能留祸就得自求多福,总归不是眼下要紧的事,无需说了徒增烦恼。

    再比如,他刚刚收到的信儿,说的是被发配远走的徐康年病死途中,病死还是跑了尚无从知晓,就算是跑了,负责押解的人也会百般遮掩,从而推卸责任,便是想追也追不回来,就更不必现在与他说。

    韩箫感到手下绷紧的神经渐渐松弛,嘴角的笑意越发深刻,都是些不足为提的小人物罢了,只要秦未他翻不起浪来,便没有谁能打败这个男人。

    ……

    叶长安被徐应桐约来俞记茶铺,这会正不知所措。

    徐应桐已经趴在几上哭了半个时辰,叶长安干点什么都成,唯独不会安慰人,便只能等她自己缓过来。

    徐应桐是听说了徐康年病死途中的消息,不能在长公主府上哭,只能偷偷跑到外面伤心,家破父亡,是任何一个年纪的人都难以承受的,尽管他父亲不是什么好人。

    “长安,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徐应桐猛的抬起头,眼睛已经肿成了红灯笼,“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已经很努力去活着了,为什么噩耗还是不断呢,难道非要徐家人都死光吗?”

    是啊,一人犯错殃及全家这种事,谁也说不明白,或者徐康年是罪有应得,但徐家其他人都是殃及池鱼,不过人生总难预料,什么样的坎儿都得自己迈过去,这个道理叶长安在几岁的时候就懂了。

    父母亲人永远都会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时候离去,伤心也好无动于衷也罢,都是一个人的挣扎,她经历过,也见过太多,故而很难心生波澜,说白了人都是一样的。

    叶长安想说发配做苦役的人,大概都是死了比活着好过,徐大人即便不幸亡故,但余生也免了遭罪,不过这话她犹豫再三没有说出口,道理人人都懂,有时候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徐娘子,喝口茶缓缓再哭,会上火的。”

    叶长安倒了杯茶放在她眼前,如此实诚的安慰法子让徐应桐破涕而笑,她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拿袖子擦了擦鼻涕,“长安,我真挺羡慕你的,你跟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你很真实也很肆意,跟那些作天作地的肆意不一样,是打心里豁达。”

    这话要是从秦将军的嘴里说出来,应该就是现实跟没心没肺的意思,她都活成了一个人,现实点没什么不好,权当这都是赞美她的话收下了。

    “唉,我不哭了,想想有什么好哭的呢,他在做下那些不应该的事时,就应该想到有一天要承担后果,我们全家都要承担的。”

    她能明白最好。

    徐应桐这厢刚好了,贺添随后就来给她添堵,俞记茶铺已经成了徐应桐固定要来的地方,贺添有事没事就会过来偶遇一下,这是听说了徐康年的事,上赶着来安慰人。

    叶长安心说他怎么不早来,省的她笨嘴拙舌的在这里难为情,不过看贺添点模样,好像他比徐应桐还难过几分似的。

    仔细看贺添的脸,今日好像没有涂粉,白净的脸上隐约有个红印,像是挨过了巴掌,眼睛也微红,跟徐应桐凑在一起,刚好一对红眼兔子。

    “徐娘子,徐伯父的事我听说了,你千万节哀,想想他去苦地遭罪,或者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所以你别难过了,往后都有我呢。”

    得,叶长安没好意思说的话都让贺添说了,没意外的惹了徐应桐的白眼,“贺公子我求求你了还不行吗,你就别再管我了,往后都有你的话我都听了百八十回了,再往后我就七老八十了,你干脆替我买口棺材算了。”

    这话听在贺添耳朵里,应该就是嫌他承诺兑现太慢的意思,往日贺添都会无奈的耷拉下脑袋,然后暗自跟叶长安发誓,说一定会回去说服家里人,今日难得没有低头耷拉脑,反倒充满了斗志一样,“徐娘子!我已经跟家里闹翻了,从今天开始我会搬出来,我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我说会娶你就一定会兑现承诺的!”

    徐应桐:“……”

    叶长安:“……”

    贺添跟贺家闹翻了!他是吃错药了吗?

    反正在贺家人眼里,贺添自从遇上徐应桐之后都是一副吃错了药的样子,贺添倒是没有说谎,他今日早上又跟家里人旧事重提,说要非徐应桐不娶,然后无有例外都又大吵一架。

    贺添在气头上的时候还顺带作死的提了一句他爹当年上战场的事,大概意思就是齐梁说的那般,又因为齐家出事,贺添便质问贺家是不是也干过什么勾当,企图苦口婆心劝说一番以免遭报应,最后却挨了他爹一巴掌,以贺添出府断绝关系而告终。

    像贺添这种贵公子能干出这种有血性的事来,委实很让叶长安吃惊,虽然干的有点缺心眼,也是奇事一桩就对了。

    他跟贺家断绝关系,一个人活得下去吗,还要养徐娘子,想想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好歹人家徐娘子现在还是长公主的干女儿,不定谁养活谁呢。

    见她们不信,贺添急道:“是真的啊徐娘子,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我以后一定可以照顾好你,虽然我跟贺家闹掰了,但是我有手有脚,我还可以参军,我才不跟他们同流合污!”

    直到现在,贺添才算是真正得了别人认真的审视,不管怎样,他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能为徐应桐做到这一步,都或多或少在徐应桐心里留下些许印记,大约从现在开始,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对贺添少了几分轻视。

    “贺添你脑子进水了吗?”徐应桐没好气,“干嘛非要跟家里闹掰了,一点都不成熟,你没了贺家做仪仗能活下去吗,你能过苦日子吗?”

    “呀,徐娘子是在关心我吗?”贺添傻兮兮的笑,“没关系啦,我有银子的,另外怀朔王也给我一个院子暂住,生活不是问题的。”

    徐应桐翻了翻白眼,“谁爱替你操心似的,爱死不死。”

    贺添:“嘿嘿……”

    叶长安摇摇头,她就不操心这俩冤家的事了,只约了徐应桐改日一道去宫里教蹴鞠,一来给徐应桐找些事做,二来给自己找个伴。

    从俞记茶铺出来,叶长安一路都在琢磨着如何跟于伯开口说要搬走的事,白得了他这么久的照顾,什么都没留下就走了,说起来都觉得不好意思。

    就这么一边纠结,一边推开秦府的门,院子里空无一人,不知道于伯是不是出门去了,叶长安每个屋子看了一眼,最后来到后院,望着那间一直落锁的屋子,犹豫着走过去,却发现今日没有落锁。

    屋里断断续续有人低语,听声音应该是于伯的,叶长安下意识就要走,心说于伯一定也有些不想与人知的事情,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然而将走未走的时候却猛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不由顿住脚,不由自主的多听了两句。

    “长安娘子现在很好,心眼好,人也开朗,跟将军年轻的时候很像呢。”于伯自言自语,手里捧着一个排位,用袖子掸着细灰,“将军在天之灵可以明目了。”

    这个将军……应该不是秦将军吧?

    叶长安的心忽然就乱了起来,她凭着意识疾步往外走,不知道于伯为什么会提起她,她一个边陲小城来的庶民,何至于就能叫陆将军明目呢,她大概是听错了。

    她想着快些离开秦府,当作自己没有回来过,不然就太尴尬了,可是事情总是不能如意,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她跟秦未面对面撞上了。

    “秦将军回来了。”

    “你去哪。”

    两人异口同声,尴尬到想让人往地缝里钻。

    叶长安此时此刻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后退一步与他错开,低头继续走,“我出去一趟。”

    然而她一只脚刚迈出门槛,手就被秦未给抓住了,她颓然的想,为什么每次她不想面对的时候,秦将军总要强制她面对呢?

正文 074人难留

    秦未在抓住她的那一刻,多少体会到了一点世俗人家的世俗心,姑娘大了难免有心事,明明知道谁都不喜欢被人刨根问底,可就是得替不谙世事的丫头多操点心,是遇上什么难事了,还是有了情窦初开的对象,本着一颗慈父之心,秦将军觉得自己还是多操点心好。

    但反过来说,处在叛逆期的姑娘都腻烦这个,所以叶长安打心眼里想对秦将军吼一声,“不要多管闲事。”然而秦将军一向没有这方面的自觉,强人所难才是他的风格。

    “近来看你心事不浅,有什么难事不妨跟我说说。”秦未抱臂依在门框上,一副要谈心的姿态。

    叶长安按着眉头,“秦将军,我得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在我们最困难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大恩大德来世再报,所以我想先出去一下。”

    秦未给气乐了,“要报就这辈子报,推到来世多没诚意。”

    “这辈子插不上手啊,我就想着下辈子秦将军要是落魄了,方能显出我的用处来,雪中送饭不是挺好吗。”叶长安理直气壮。

    是挺好,敢情下辈子就等着她开锅了。

    “还是说说这辈子的事。”秦未看她,“好好的为什么想要搬出去,别跟我说什么不想麻烦的话,横竖你也没少麻烦,我还不至于养不活你们几个。”

    “我说秦将军,不知道有时候话不好说太明白吗,非要我说我们不是一路人,压根不适合呆在一个屋檐下,还是说你话太多管太宽,比我爹还啰嗦,我其实不需要你来弥补什么,我一人过的挺好的,懂吗,你不需要代替谁来弥补我,我谁也不是!”

    “谁跟你说我是来弥补你的?”秦未敛着眉头,他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院子,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叶长安摆摆手,也觉得自己失态,“就说不能提这种话题嘛,秦将军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没眼色,少女心事不能问知道吗,也就是我好脾气,不然早揍你了。”

    叶长安一边嘀咕着一边往外走,秦将军落得慈父都会有的凄凉下场,只能依在门框上遥望闺女决然离去的背影,他终于把丫头逼的离家出走了。

    秦未不禁自我反省,他是话太多又啰嗦吗,原来自己这样讨人嫌那,这可如何是好呀!

    此时于伯走出来,正瞧见他家将军便秘的脸,奇道:“将军你回来了啊,方才我好似听见有人说话,还有谁回来了吗?”

    “没谁。”秦未回的十分干脆,仿佛他刚才就是对着墙在自言自语似的,“对了跟您说一声,长安要搬出去住,我已经应了,您回头就别多说什么了。”

    “搬出去?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出去那,叶娘子还小,一个人在外头怎么过活那!”于伯难得着急起来,“将军您如何不劝着些呢,是不是叶娘子受什么委屈不好说啊?”

    秦未心说再劝就要打起来了,他又没养过闺女,谁知道这个年纪的姑娘们都在想甚,“算了,由她去吧,您就别问这事了。”

    秦将军没养过娃,但是明白欲擒故纵穷寇莫追的道理,套用在叶长安身上,那就是好坏皆由她去,越管得紧她越想跑,索性不管了,在外头碰了钉子自然会回来的。

    叶长安要搬走的事唯独乐坏了文子欺,因为没人跟他抢肉抢饭抢地盘了,还有秦白渊。

    “小媒官还挺有眼色吗,什么时候搬走啊,我好把我的宝贝搬到你屋里去。”文子欺已经盘算着如何鸠占鹊巢,等他把白渊的房间都填满他的东西,看小媒官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进来!

    “谁说你能进去的?”秦未瞅他,“休要把你那些破烂放在我屋里,回头就给你丢出去。”

    “哎哎!你说这话合适吗,义气那,我们的深情厚谊那,我怎么还比不过那个小媒官了那!”

    一想到以后家里又只剩了两个半老不小还不怎么懂事的大男人,于伯就打心眼里发愁,连饭都不想做了,家里没两个娃娃闹腾着像什么样子嘛!

    叶长安为了避免跟秦将军坐一起尴尬,特意吃过饭才回来的,还从外头抱养了一只猫回来,等他们走了留下来给于伯解闷。

    然而她回来的时候,三个人齐刷刷坐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于伯不知为了什么唉声叹气,文子欺则视死如归的守着秦将军的房间不肯动屁股,至于秦将军本人,仍旧在磨皮子。

    她怀里一直半死不活装睡的猫忽然抖动了一下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嫌弃这几个未来的生活伙伴。

    “小媒官,谁让你抱只猫回来的,不知道我最讨厌这些猫猫狗狗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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