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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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族-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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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康年上来就被点名,只好出列作答,往日腰杆挺直的廷尉大人,今日格外憔悴失意,为此事愁的一夜未合眼,此时如同被抽了线的虾,连脑袋都快要抬不起来。

    “陛下,臣昨日四处寻查,皆没有梁建章的踪迹,另外死去牢吏业已验尸,是乃他杀枉死,至于出逃路线,尚未查明。”

    官家忍着怒意,又问道:“文公于此事可有看法?”

    文显回说:“臣倒是觉得,此事当从廷尉府开始查起,梁建章一事反映的是廷尉府内部防卫疏忽,以此推至其他官署,乃至宫廷内院,是否皆存在纰漏,当防患于未然。”

    文公之见一贯的放眼大局,不针对不偏颇,什么套也不进,让人挑不出理。

    说白了一个梁建章而已,不是什么关乎社稷的大人物,丢了也就丢了,越是为着他大肆做文章,越是进了人家的套。

    但是秦未对文公此人知之甚笃,你看他不轻不重的好似说了两句大话,实则没有一句放空,其深意叫人越琢磨越冒冷汗。

    可知查一个廷尉府意味着什么,天下刑狱之事皆归廷尉,而廷尉一署隶属大司马,乃其势中第一要署,拿廷尉府开刀,就等同于拿大司马开刀。这还不算完,其他官署乃至宫廷,是否皆有大司马的人呢,真要尽数查一遍,那得是何等的人仰马翻,闻之不寒而栗。

    官家一旦了解其意,那就等于在官家跟大司马这张亲密无间的网上横空来一刀。

    秦未会心一笑,不禁感叹大魏若没有个文公,高安还不定要揽权到什么地步,若说他与高安之间是虚以委蛇不得不做戏,那文公跟高安便是正经的面和心不和,二人前一刻还能博弈对饮高谈阔论,待上了朝谈论起政事来,那就是画了楚河汉界的势不两立。

    诚如陆谦所言,高安此人博学多才,哪哪都是优点,与文公这样的当世大儒端的心心相印有话可聊,但文公就是瞧不上他的为政之道,从来都是毫不给面的当众品评,像是说廷尉府内部有问题必须彻查这种话,大概就只有文公敢直言。

    他越是这样直言,官家倒越信此事不是文公所为,但就这么直眉楞眼的砍去高安一个左膀右臂,也委实太狠了些。

    然而砍了也没话可辩,就算文公不说,官家也不能轻饶徐康年,大司马只能生吞了这口气。

    “卫尉可有要补充的?”

    曹严冷不丁被点名,脑袋一蒙,心说怎么扯到他头上来了,不是文公跟大司马狗咬狗的戏码吗,这话他要如何接那,那不是要得罪人吗,再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啊,都是秦未处理的呀!

    好在秦将军善读人心,主动站出来替曹大人回说:“回陛下,臣以为应当从那死去的牢吏身上详查,此人当为关键所在,梁建章的行踪已然不可查,但廷尉内部必有疏漏。”

    曹严心里直发虚,默念这可不是他们卫尉府的意见那,这只是秦未一个人的想法,他本人跟廷尉府跟大司马什么仇怨都没有啊!

    “哦?”官家沉吟,“白渊倒是给孤提了一个醒,牢吏之事还需廷尉严查,人犯从廷尉大牢凭空逃脱,不论是大牢还是廷尉府上下防卫,皆要从头到脚彻查,不得姑息!”

    一句不得姑息,就等同于判了徐康年半个死刑,而秦未所言梁建章行踪不可查,言外之意便是不能查,何谓不能查,那就是涉及到了不能查的人,或者查也查不到的人。

    ……

    叶长安有赖陌遥娘子引荐,今日要去一趟花社,吕二口听闻他家老大要去那样重要的场合,死皮赖脸非要跟着,美其名曰保护叶长安,其实就是想去凑热闹。

    洛阳城的各种设宴数不胜数,打着什么旗号的都有,只不过就是妇人们凑在一起吃酒玩耍的由头。

    自打洛阳城头一朵牡丹盛开那日,各种数不清的花社便争相开办,名为花社,其实干什么的都有,就比如叶长安要去的这场,便是无庸长公主主持筹划的。

    无庸长公主乃官家皇妹,是先皇一朝最得宠的一位公主,其人不仅生的美艳,更是自小聪慧过人,书乐皆通,据闻先皇还曾戏言,说无庸若生为儿郎,必是治国之才。

    这话虽然玩笑,但很能说明无庸长公主其人,她擅于结交,左右逢缘,所以人脉极广,她府中常有名士往来,无不赞叹其才学见识,虽然不免伴随着一些风流韵事,却仍旧被人称颂。

    叶长安想起昨日偶遇长公主之事,心中对其存了几分畏然,把她看成是不能惹的人物,想着待会尽量避免与之接触为妙。

    她今日还做寻常打扮,用文子欺的话来说,那就是连侍从都不如的打扮,不过她也没想着出挑惹眼,能见到徐家娘子便罢。

    花社设在景明寺,这间寺院规模宏大,内中竹林亭湖样样不缺,入夏正是荷花遍池之时,大片的人工湖中碧叶红花层层叠叠,不见一丝空隙。洛阳城中寺院繁多,寺中往往兼有园林,平日多为百姓游览,偶尔会被哪个贵人征用设宴,无庸长公主尚佛,常与寺院来往,所以面子很大,没事来设个宴什么的不在话下。

    不过现在这个时辰离设宴吃酒还早,女客们皆聚在寺院隔壁的一个单辟出来的场子里蹴鞠,此处距离寺院大殿有足够的距离,是以并不担心吵到佛祖,这个场子还是长公主建的,为的就是设宴之余供已娱乐。

    若非陌遥娘子提前告知,叶长安大概如何也想不到一群女客会在寺院旁边蹴鞠,看着洛阳城的娘子们个个娇弱,私底下倒是也有如此激烈的娱乐活动。

    “哇……”吕二口从见到寺院开始,嘴巴就没合上过,“我从没想过寺院都能建的这样奢华,说是皇宫我都信,这寺院都是用金子糊起来的吗,我都快闪瞎眼了。”

    白光下的金殿佛塔,确然如同海上波光,金灿灿的耀眼。

    “贵族尚佛,又是在天子脚下,建的华丽些不足为奇,你待会不要乱说话,也别四处瞎转,惹了麻烦我也救不了你。”

    “你放心吧老大,我都知道的。”吕二口欲言又止的凑过来说道,“老大你做甚不穿昨日那套衣裳那,咱们这身打扮,人家会不会不给进?”

    叶长安倒是没想过这个,就随意穿了平常的衣裳,想着有陌遥娘子引荐,应该进得去,不过她能进,吕二口就不好说了,毕竟这些贵族毛病都不少。

    来到寺院隔壁的蹴鞠场,门外果然有侍卫守门,叶长安手持陌遥给的牌子,侍卫都查验了好半晌才放行,到吕二口的时候,便说什么也不给进。

    “里面尽是女客,不明身份的男子皆不能入。”侍卫说道。

    叶长安嘱咐吕二口,“那你就在外头等我好了,不准乱跑啊。”

    “不能不能,你放心好了啊老大!”

    叶长安独自进去,此时场中正有一场蹴鞠赛,老远就能听见呐喊声,球杆高立,能看见有人进球。

    那一球便是长公主踢进的,一局结束铜锣声起,长公主这一队险胜一球,她踢完一局下场歇息,立时有三两仕女围上来,或拿巾帕或捧着衣裳,奉茶扇扇者不一而足。天气渐热,一场下来,长公主脸色绯红,看上去心情不错。

    “应桐上下一场,许久不踢,还怪累的。”长公主拿着帕子擦脸,跟看台上的一个俏丽女子说道。

    徐应桐刚换了一身干练的胡衣,迫不及待地跳下台,“长公主刚才踢的真好,我看的心痒痒,正想着下一场厚着脸皮也要上的。”

    长公主笑道:“到底是小姑娘,劲头足着呢,你下去要是不进一球,我可要罚你。”

    “可别啊长公主,我最害怕脸上涂白*粉了!”徐应桐撒娇的嘟起嘴,白嫩绯红的脸蛋十分讨喜。

    惹得长公主捧腹,“都记住了,回头她要是输了,多给她涂几层!”

    徐应桐吓的小脸一白,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她接替长公主做球头,负责最后进球,不敢大意。

    长公主喜爱蹴鞠,技艺十分不错,她在场的时候,右军的娘子们皆施展不开,好容易等她下场,反攻的时候到了,个个攻势猛烈,左军的娘子们明显吃力,没多久就被对方反超一球。

    徐应桐心里顿时就着急了,想着要被涂成大白脸的模样,简直发自内心的抗拒,于是不免有些慌了手脚,越是心急想进球,越是容易出错。

    待左军的娘子把鞠球传到她这里来的时候,她一个没接好,鞠球就被她踢飞了,徐应桐急的直跺脚,眼睁睁的看着鞠球飞的越来越远而无计可施。

    然而忽然之间,局势一转,那鞠球不知为何又飞了回来,好巧不巧的就踢回到徐应桐这边,慌乱之间,徐应桐没有多想,瞅准了鞠球一脚踢出,鞠球正中风流眼,就这么好险的拣回一球,

    伴随着进球,场中传来一片呐喊声,长公主好奇的看向场外的某个地方,“去看看方才是谁,我们这里居然还有这样的高手藏着。”

正文 044万人迷

    叶长安对于蹴鞠并不陌生,这种玩耍不止士人贵族推崇,民间也很普遍,只不过玩的没有这样规矩,既没有这么高大的旗杆,鞠球也做不得这样好,不过是随意缝制一个球,大家踢着玩闹。

    她能得以踢的娴熟,全赖以前跟小混混们打赌比赛所致,长乐县的混混帮派不止她一家,经常会有矛盾摩擦争高下的时候,而踢一场蹴鞠,通常就是“和平”解决矛盾的一种法子。

    当然小混混们蹴鞠毫无章法,不止要踢球,通常还会伴随着踢人,这般毫无规矩极不公平的赛制之下,叶长安想踢不好都难。

    方才一只鞠球当空飞来,正对着叶长安的脸,这种球她遇上的时候太多了,通常都是直对着脑门踢,躲不开的后果自负,能躲开就是命大,再有点本事的能接住踢回去,就算是彼之道还之彼身,反正是死是活全看自家本事。

    所以球飞到眼前的时候,她本能的就原路踢了回去,并没有想到能帮了徐应桐一个大忙,看见鞠球居然进了,叶长安也非常意外。

    不多时便有一个侍女行至叶长安这边,问她:“方才可是娘子踢的鞠球?”

    叶长安点头称是,“情急之下误打误撞,不知可有添麻烦?”

    侍女笑说:“不碍事的,大公主还夸娘子踢的好呢,务必遣我来请您过去见一见。”

    叶长安一愣,心说方才莫不是踢了长公主的鞠球?原本不想与长公主碰面,这下倒是避不开了。

    叶长安跟随侍女来到观望台,只见一位形容干练,样貌非凡的女子坐在看台中央,周边围了不少娘子作陪,皆盯着鞠场,或议论或叫好,十分专注。

    这之前,叶长安一直以为长公主至少是个半老妇人,全然没想到这样年轻,跟一帮十几岁的小娘子坐在一处,丝毫不显年纪,反而更有精神些。

    无庸长公主三十有余,有赖保养得当,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在见到本人之前,任由传闻中多么举世无双的漂亮,都不及见到本人来的震撼。叶长安生在偏远地界,能见到的美人少之又少,如果硬要挑一个的话,她亲娘彦娘应当算是一个,昨日见到的陌遥胜在气质,但都不及乍见长公主时的慑人。

    长公主的样貌大气端正,又兼有让人不能直视的妩媚,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叶长安不自觉的就低眉敛目,小心谨慎的来到她跟前行礼。

    “快别叫她行礼了,正踢到关键呢!”长公主冲叶长安抬了抬手,眼睛却盯着场上。

    叶长安自觉的站到一旁,跟着一起观望,场上蹴鞠者皆为女子,有的是受过专训的,专门负责表演陪练的蹴鞠女官,其余的皆为世家贵女,看上去极具观赏性,细看之下,踢的竟还不错。

    一局结束铜锣声起,陆续下来几个小娘子,然后再有其他小娘子或者女官补缺。此时太阳逐渐热烈,不少小娘子怕晒,便不肯再踢,只在观望台观赏。

    长公主想起方才过来的叶长安,把她招到跟前问话,“看着眼生,你是陌遥举荐进来的?”

    叶长安称是,“陌遥娘子令我问长公主安。”

    长公主呵呵一笑,“倒是许久不曾见她,她啊最是不爱来这种场合的,回头办曲社的时候她一准来。”

    长公主打量叶长安,见她生的高挑俊俏,不由多看了两眼,“娘子是何许人,我见你鞠球踢的不错,可曾练过?”

    “回长公主,我乃官媒叶长安,贸然进来是受人之托,方才误打误撞,并非有心。”

    “官媒?”长公主笑了笑,“说媒都说到这里来了,官媒衙门何时添了你这么个俊俏的小娘子,倒是机灵的很,我听你的口音,是北地来的吧?”

    “正是,我来自长乐县。”

    “长乐县?”

    长公主正讶异的时候,徐应桐下场归来,老远就嚷嚷着问方才踢球的是谁,“方才是谁踢的本娘子的鞠球呀,有没有人瞧见呀?”

    长公主嗔道:“你还好意思说,差点就给我输了场子,还不快来谢谢这位叶娘子,可是人家帮你进的球。”

    叶长安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年轻娘子跑过来,红彤彤的脸蛋甚是喜人,一双大眼盈亮,见了人就笑,“是你啊,你好厉害啊,那么远都能踢回来,是怎么练的呀!”

    “误打误撞踢了娘子的鞠球罢了。”

    “误打误撞都那么厉害,不行我得赏你,差点就要涂白*粉了呢!”

    “那没准就巧了,叶娘子是官媒衙门来的,说不定是为着你呢?”长公主笑她。

    叶长安一怔,“敢问可是徐家娘子?”

    徐应桐小脸一垮,跑到长公主跟前坐下,失望的看叶长安,“啊……你原来是媒官啊,真太扫兴了,你真是为我来的?我说官媒衙门的人怎么苍蝇似的无孔不入啊,不是都说了不见了吗?啊呸呸,我不是说你啊叶娘子,唉都把我气糊涂了!”

    叶长安眉角一抽,实在没想到徐家娘子是这种风格的小姑娘。

    长公主笑的停不下来,“你也得让人家媒官们吃饭啊,有人看中你了,托官媒来说合,那不是天经地义吗,见一面又不少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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