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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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子-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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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妹由华颜将军照顾,方才二弟已经陪她回到自己府上了。”
     “……好好照顾,将来孩子生下来,孤王必待之如己出。”弃天说完,却不和任何人打招呼,胯下玄貘竟是不需主人催动,自行迈开四条长腿,向着天魔宫方向而去,魔侯身后卫队,也缓缓催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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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经此变故,然而国事不能荒废,冬猎还是要如期举行了。
     出发前夕,吞佛童子缓缓策马行在火焰城大街之上,若有所思穿过万家灯火炊烟时,一眼瞥见一条巷内酒肆之前松松垮垮拴着一匹熟悉的战马,低垂的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二世子……”下马走入酒肆,只见前面连掌柜都已不见,三张桌子,唯有最里面那张,一人独酌,不等那人招呼,已经迈步跨过满地狼籍酒瓮,坐在银鍠黥武对面,“二世子有此雅兴,怎不叫上末将啊?”
     “……”醉眼乜斜看着对方,银鍠黥武也不说话,顺手拎起一只酒瓮,当的一声放在桌上。
     “谢。”吞佛童子捧起酒瓮,吞了一口,再次望定对方。
     “表叔要杀弦首,父亲要杀表叔……挽月姑姑太可怜了,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还要答应她嫁给表叔?难道不是……”嘴长了半天,却突然忘了要说什么,最后竟是一把将吞佛童子手中的酒瓮抢过,倒了满脸,才又道:“究竟哪句话才是真的?二叔嫁挽月是假,表叔娶姑姑也是假,弦首对陛下也是假的吧?陛下他……哈哈,难道也是假的?”
     “二世子……”吞佛童子原本低沉的声音,此时越发苦涩,轻轻夺下对方手中酒瓮,“末将……”
     “你想说你是真吧?”脸上突然浮起了笑容,“哈,那我问你:剑灵是不是你的儿子?”
     “……”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蒙住,心机将军几乎是首次露出错愕神情,不过转眼之间就变成淡淡嗤笑,回答道:“是。”
     晃晃头看着对方,银鍠黥武显然还不想放过他,继续问道:“娘是谁?”
     “哈,记不清了。”吞佛童子突然觉得那目光格外刺眼,不由得将头偏过。
     “……你究竟有过多少情人?”
     “你是问认识你之前还是之后?”对方有此一问,吞佛童子索性又坐得端正了。
     “之前?”银鍠黥武似乎也有些清醒了,眼中竟露出单纯好奇神色。
     “……记不清了。”
     “之后呢?”
     “……”吞佛童子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随后站起身来,欲扶对方,“二世子醉了……”
     银鍠黥武几乎是抱住对方才能站起来,摇摇晃晃中突然一把抓着吞佛童子的衣领,将他的面孔拉近,直勾勾盯着,问道:“你为什么老缠着我!”
     “……因为二世子和剑灵的娘亲很像。”微笑回答,领口一松,怀里却是一沉。
     “原来……都是假的……”听到对方嘟囔了这一句,等到察觉出胸口衣衫被什么湿透之时,吞佛童子已经半拖半抱,带着银鍠黥武走出巷子百步了。

     当夜,驻守北门的兵卒照例关了城门,正欲回转门楼时,却见两匹马一前一后,从空无一人黑魆魆的大道之上缓缓走来。
     “什么人!”喝问一声,手中灯笼已经举起。
     “是我。”灯笼照亮来人面孔之时,吞佛童子特有的声音已经震醒了昏昏欲睡的门军。
     “吞佛将军!”两个门前小卒慌忙行礼,然而仍是仗着胆子问道:“将军,城门已关,您此时出城是为了何事啊?”
     “黥武二世子饮醉了。”吞佛童子难得用温和的语调回答,两位门军这才看清吞佛将军怀中竟是醉到不省人事被一袭黑色翻毛披风裹的严实的二世子,“明日冬猎,城外点卯,我唯恐世子宿醉不醒,误了时辰,陛下责怪,想先带他出城,往外面营寨歇息,落得从容。请两位通融。”
     “这……”两位门军对望一眼,看看吞佛一行,除了两名贵人之外,便是一个瘦弱马夫替银鍠黥武牵着战马,再度对望,点了点头道:“将军请。”
     城门缓缓开启,三人两马缓缓走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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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旷野荒郊,河汉高悬,初雪反射星光,倒是不觉得周遭黑暗,那名马夫翻身上马,几下加鞭,已经与吞佛童子并马而行。
     “宰相大人已经出城,有何打算?”吞佛童子从马背上的包袱之内扯出一领皮裘,递给脸色已经冻得发青的伏婴师,却是丝毫不奇怪现在两人策马的方向,并非东面玄魔边界。
     一面将皮裘穿上,一面看着吞佛童子怀中的银鍠黥武,“将军你的打算呢?此时分手,两不相干,又有侄儿作证,毫无破绽啊。”
     “呵呵,伏婴大人不忘末将承诺,落难之时前来相投;末将此时,也是情愿一赌。”
     “哦?吾赌的乃是将军的心机,却不知将军赌的又是什么?”
     “陛下对宰相大人之信任,还有……陛下洪福。”
     “哈。天荒峡谷!”说罢,策马扬鞭,两匹马向着西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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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刺目雪光射入眼中,银鍠黥武渐渐清醒过来,还未完全睁眼,便觉得头痛欲裂,不由自主“哼”了一声,略微挣动挣动,浑身上下便是说不出的难受,特别是一对手臂几乎毫无知觉。将面孔缓缓抬起几分,顿时一阵朔风扑面,到叫他宿醉之后更清醒了几分,眼角干涩得难受,想抬手抹抹,才发现双手已经不得自由,双臂环抱在一人腰间在前面捆着,整个人也趴在他的背上紧紧相贴,通红头发在眼前飞扬,即使不看面容身形,也立刻知道了此人身份。
     “吞佛!”怒斥一声,才发觉嗓音仍然沙哑,“这是何意?!”发觉自己被迫抱着对方,坐在马鞍之后,胯下马匹快步小跑,银鍠黥武承认,当时第一个想法乃是:这是哪门子的恶作剧啊?
     “……”吞佛童子似乎正在同旁人说话,感觉到背后之人有了动作,当即住口,垫肩回首,道:“二世子醒来了?”说着随手拽拽裹在两人身上的毛皮披风。
     “放开我!”银鍠黥武一皱眉头,虽然已经察觉到身边还有一人,然而此时双手受制于人,对他来说还是自由更为重要。
     吞佛童子微笑,一只手掌轻轻按在对方拼命挣扎的双手之上,“二世子不记得是如何落在末将手上的了么?”
     银鍠黥武一愣,虽然努力回想,也只记得路过书房,听到父亲与二叔言语,震惊之余昏昏沉沉走出家宅,随便找了个酒店一头扎了进去而已,“谁知道你施了什么下三滥的伎俩!”骂了一声,继续挣扎。
     “黥武,稍安勿躁。”一个声音静静响起。
     “伏婴表叔,吞佛如此对我……啊!”一时恍惚,并未习惯发出这个声音之人全新的身份,“伏婴表叔!”赫然回头,看着刻意稍稍缓下马蹄,与自己面对面的伏婴师,“你……”
     “得罪了,只有让贤侄暂时受些委屈。”伏婴师只说一句话,便将头转过,继续催马在雪地之中奔驰了。
     感觉到背后之人停止挣动,似乎是认命的放松下来,往自己后背一趴,再无动静,吞佛童子反倒越发紧握身前冰凉双手了。抬头望去,一夜狂奔,白茫茫的天空之上,天荒山依旧如同浮在云间一般,若不是自幼生长于斯,大约不会想到,如此奔驰一天,便已经接近那座被先王化为治外的神山深谷了。
     “吞佛将军。”周围地形渐渐有了些许起伏,茂密雪松,倒也煞是罕见,伏婴师缓下了马蹄,口前白气吞吐,看看埋在密林深处的一轮落日,“前面便是禁地了,天色已晚,先找处避风地点支起帐篷过夜吧。”
     “宰相大人……”身后银鍠黥武居然又睡着了,后领的翻毛已经被他呼出的水汽濡湿又再冻结,吞佛童子一路只觉得脖颈入利刃相加般冰凉刺骨,此时终于勒马,轻轻晃头,随后问道:“……其实末将一直想问,先皇与阎魔旱魃老王爷击掌为盟,无三部首脑玺戒在身,不得入天荒峡谷,如今宰相大人这样两手空空的前往,可有几分把握呢?”
     伏婴师眉毛一挑,道:“既然下注豪赌,想来吞佛将军是胸有成竹,何必明知故问?”
     吞佛童子微微一笑,道:“替人下注,总免不了谨慎过度。”
     伏婴师嘴角翘起,右手探入左袖之内,再取出时,拇指之上,已经带着金光灿灿一只火焰雕刻的盘龙铜戒,正是魔国世代相传,君主随身的兵符玺戒!
     “……哈,原来真在大人这里。”吞佛童子一声干笑,“陛下自玄朝归来,便不见这玺戒……”
     “乃是陛下前往玄国之前,交给不才的。”伏婴师嘴角微翘,“陛下将于冬猎结束之时,倾全国之兵,兵出天魔山,此事擘画已久,吾此来乃是拜见老王,请他出兵,代为守住本国。”
     “原来……后来陛下与宰相关系日趋恶劣,果然是做戏,一来向外示弱;二来也瞒过旁人耳目,只是……此次变故,也是事先约好的么?”虽是问话,眼光闪烁,似乎心中已有定见。
     伏婴师将右手拇指在掌中一握,道:“吞佛将军,你问多了。”说着左手松开缰绳,向着林边避风处一指,“便在此地吧。”
     “你们……来不及了。”正当吞佛童子解开捆着银鍠黥武双手的绳索之时,看似负气昏睡未醒的黑发青年,突然嘟囔一句。
     吞佛童子与伏婴师对望一眼,伏婴师本已甩镫离鞍的身形停在马身一侧,突然再度跨上马背,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径直冲入密林深处,向着天荒峡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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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了?!”
     火焰城内,虽已经是深夜,二殿下朱闻苍日府中却是灯火通明一阵忙乱。这日清晨,才随着弃天圣驾走出寥寥数里,就有家人快马禀报,挽月公主上午突然阵痛,正是小产前兆。自从伏婴师出逃之后,挽月虽然被接回家内,却是一时一刻也未见快乐,七月身孕,大家心中都是惴惴。此时,朱闻苍日不敢怠慢,急忙禀明魔侯与兄长,告假回家。
     如今已经折腾了半日伴宿,连绯羽亦丢下幼子,赶来帮忙,却是丝毫不见起色,耳听得屋内妹子哭叫声渐渐沙哑微弱,一旁从小照顾挽月长大的奶妈已经哭的泣不成声,朱闻苍日心中又急又恨,连连跺脚。
     “二殿下,公主不仅小产还是逆生……”一名稳婆满身是血,战战兢兢走出来,话未说完,便被对方骂了回去。
     “岂有此理!”
     “殿下……”奶妈抹抹眼泪,“……公主自己便是产难而出……难道……”
     “嫲嫲莫要再说……”心知自己家族隐忧,朱闻苍日心乱如麻,此时,挽月叫声几不可闻,只有屋内噪杂惊慌,徒增众人心头分量。
     “殿下,殿下!”一名打下手的婢女突然冲了出来,满脸泪痕,满身血迹,道:“断夫人……断夫人命奴婢出来,问殿下……”
     眼前霎时一黑,后面婢女要说的言语,听不听心头也知,将牙一咬,道:“吾要妹子平安!”
     ……
     “殿下……绯羽抱歉。”怀中幼儿,还不及自己儿子一半份量,刚刚吃了两口自己乳汁便呛得满脸青紫,绯羽亦是母亲,亦不由得落下两滴清泪。此时,隔着帘子看去,对面屋内,朱闻苍日已经一动不动坐在妹子身边几个时辰,榻上毫无生气的身躯早已冰冷了。
     “……皆是天意。”声音沙哑,朱闻苍日看着挽月含笑面容,嗤笑一声,道:“……月儿她,知道自己生了个儿子吧。”
     “是……”看看怀中瘦小的婴儿,婴儿逆生而出,生产过半挽月便知道是个男孩子,虽然七月临盆,百无活一,却仍是抓着自己的手,断断续续哭道要保住孩子,当时危机,不容多想,然而事后每每回忆此景,绯羽便是一阵哽咽,此时更是痛哭出声,身边断风尘心中不忍,将爱妻轻轻揽在怀中安慰。
     “看她表情,想来是知道的了。”朱闻苍日说了一声,“夫人成全月儿临终所愿,朱闻替妹子谢过。”本想起来一揖,但是浑身关节肌肉恍如冰冻,不仅不听使唤,竟是连知觉也无一般。
     “殿下……”绯羽泣不成声,断风尘替她说道:“……小公子……如何称呼?”
     “……吾等伏婴七日,七日不归,此子改姓朱闻,眼下,先叫他……小月儿吧。”终于艰难站起,转过身隔着帘子向着屋内施了一礼,道:“断将军、夫人,小王有一不情之请,此子丧母,父亲又是逃亡在外,吾虽为亲舅却总归一介莽夫,如请奶娘不能放心,能否请断夫人勉为其难,将这孩子抱去同令郎一起抚养,小王感激不尽,料想他日伏婴知情,亦同此心。”

     “二世子……”在避风处搭了帐篷,从马背上解下水囊干粮,在火上将面饼烤热,夹了肉干,递在被反剪双臂捆在帐内明柱之上的银鍠黥武嘴边。
     “哼,”自从伏婴师急急离开之后,银鍠黥武一直紧闭双目一语不发,此时他身下垫着吞佛披风,靠坐柱边,嗅到近在咫尺的肉香,微微咬了咬嘴唇,终于睁开了眼,哼过一声之后,看看帐内虽小,一切却是井井有条,便又是一声嗤笑,道:“原来心机将军早已想到今日了,倒是黥武笨了。”
     “二世子用餐吧。”吞佛童子脸上神色如常,蹲在一边,既不解释也不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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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开我的手,我自己会吃。”只觉得每次同他谈些正事时,那种不置可否让人无处着力的别扭感觉又再临身,银鍠黥武索性豁出去再不执着对方回答。
     “那要看二世子你,是末将战友还是敌人了……”烤热的面饼已经烫得手指刺痛,肉干之内的油脂融化,渗入面饼之内,肉香夹着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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