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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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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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佳酒杯放倒桌面上,说:“像李云崇这样的男人啊,你也别怪他想多想少。女人看十年,可能觉得太贵重了,但人家看不一定这么想。说白了,男人到了一定份上,除了自己,什么都是附属,但你有时候看不出来。”郭佳伸出手,把五指张开——
    “好比我们一人两只手,分一只帮你,你就觉得高兴。李云崇拿两只帮你,你更觉得不得了。可你不知道,他跟我们不一样,他修成千手观音了,两只推你,背后藏着多少只手推别人,你根本看不见。”
    成芸笑了,她把酒杯举起来,冲着郭佳,淡淡地说:“你看得好多。”
    郭佳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
    “我说这么多,就是让你宽心。女人不要陷太深,他要真无意,你得懂得给自己谋后路。”
    “我知道。”
    窗外一条街上,都是饭店和宾馆,灯红酒绿。
    这座城市的夜晚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好像一层一层盖着纱——可如果真的掀开帷幕,下面又有几分复杂?
    无非人心。
    无非恩仇爱怨。
    这世上事,说得天花乱坠,其实又有几分复杂?


☆、第28章 
    成芸按部就班地生活。
    工作、休息,偶尔被郭佳拉出去喝喝小酒,或者被李云崇叫着去家里坐。
    每次去李云崇那坐,基本都是相同的模式。要么吃饭喝茶,要么喝茶吃饭,然后就坐在沙发上聊天。
    有时候成芸实在熬不住,到最后就一边聊一边睡。每次碰到这种情况,醒过来时,身上总是盖着毯子。
    年底公司事情多,又是总结会,又是拜年会。这也是李云崇一年到头为数不多出门应酬的时候。
    有的应酬成芸跟着,有的不跟。
    元旦当天,李云崇陪几个朋友在外面吃了顿饭,回来的时候叫成芸过来家里,说有东西给她看。
    好不容易放假,成芸本来想在家睡个二十几个小时,结果李云崇一个电话,又得起来。
    赶到李云崇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了。她进屋,发现李云崇一个人在家。
    “红姨呢?”成芸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
    “回老家了。”李云崇说,“她也好久没有回去看过了。虽然没有丈夫孩子,不过兄弟姐妹还是有的。”
    成芸点点头,两人走到客厅里,成芸坐下喝了杯热水,暖和了一会,才说:“你有什么给我看的?”
    李云崇笑着说:“哦,对对,有东西给你看。”他起身,去旁边的柜子上拿了一个袋子来。
    或许是年龄的原因,也或许是生活浸染,李云崇不管说话做事,总是不紧不慢,给人一种十拿九稳的感觉。
    李云崇从袋子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放到茶几上,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说:“你看看这个。”
    成芸放下杯子,把文件夹拿过来。
    当她看到文件夹的时候,反射性地觉得李云崇要说的是公司的事情,恰好前不久还冒出点问题,她的思绪已经在一瞬间调动到工作状态。
    所以当她把文件夹里的文件拿出来时,着实怔住了。
    她嘴里还有口香糖,都忘了嚼。
    “你还真的——”成芸睁大眼睛,“你真买了?”
    李云崇眉头微蹙,一副埋怨状。
    “什么叫‘我真买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成芸无语低头。她手里是两份地产资料,不过不是北京。两块地一块在贵州,一块在云南。
    成芸把材料放到茶几上,又开始嚼口香糖,这回嚼得比之前还快了一点。
    “你挑挑看。”李云崇说,“这两块地都是我找人精心选的,你喜欢哪里?”
    成芸像是开玩笑似地看他一眼,说:“找风水先生也算了?”
    “哎,你别这个语气。”李云崇凝神指点,“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图个心安而已,算算对我们又没损失。不说这个,你先看看你喜欢哪个。”
    成芸没有看,反而说:“你离退休还十年呢,你急什么。”
    “你又没好好听我说话。”李云崇眯起眼睛,“我说了,我干到五十五。”
    成芸不说话了。李云崇把茶几上两份材料摊开,说:“两块地我都订下来了,只不过还没有决定要哪个,你帮我提点意见。”
    成芸说:“你喜欢就全买好了。”
    “这种房子不用多。”李云崇说,“一套足够了。”
    “那……”成芸低头,思忖片刻,低声说:“那就云南吧。”
    “怎么,去了趟贵州,不喜欢?”
    成芸说:“两个地方都不错。”
    “那怎么不选贵州。”
    成芸抬眼,看着李云崇:“我听云南名字好听。”
    李云崇笑。
    他年纪不小了,脸上自然留有岁月的痕迹,每一次笑,眼角都折着深深的皱纹。那是常年累月的笑容积攒下来的。成芸已经见过无数次。
    她有时会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李云崇时的情形。
    郭佳说她在他身边十年了。其实,要比那还久。
    十二年,刚好一轮。
    那年李云崇才三十五,英俊而亲和。
    那个夜晚,他靠在自家别墅门口,冲着偷偷溜进高级住宅小区推销保险的她说:“你是哪家的业务员,大冷天的就穿条小裙子卖保险?”
    那时,他也是这么笑的。
    成芸把口香糖吐了,喝了一口茶。
    “红姨走了,谁照顾你?”
    李云崇好笑地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非得要保姆来照顾。”
    成芸转头,在空空的屋子里扫视一圈,说:“你也给张师傅放假了?”
    “元旦嘛,厨师也得给自家老小做顿饭。”
    成芸放下茶杯,说:“这几天我住在这吧。”
    “行啊。不过——”李云崇话锋一转,看着成芸道:“你住这,那谁照顾谁就说不好了。”
    成芸耸耸肩膀,不回应。
    元旦过后,更多人开始期盼新年假期。公司里聊天的话题也从“年底业绩”渐渐偏向“年假要怎么用才划算”。进入二月,年味更浓,成芸住的国际公寓大楼上,挂了好多红灯笼。一到晚上一起亮,像一棵会发光的大枣树一样。
    每次站在楼下,成芸都能很快找到自己的屋子——因为只有她的房子,从头至尾都是光秃秃的。
    公司的人事部门和后勤部门也买了不少东西,把公司外面和院子装点一番。离除夕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已经有人准备开始请假了。
    公司很忙,假不好请,可成芸还是给很多人放了假,结果就导致包括成芸在内的几个领导层加班严重。李云崇对此不太满意。
    他经常对成芸说,驭下要严,自己也要自律,可成芸总是记不住。
    成芸又一次加班,李云崇打来电话时忍不住说她:“你就是做事太凭心情,兴致一来,就不顾后果。”
    成芸不置可否,随口道了道歉,接着干活。
    手头的工作不少,成芸觉得自己想赶在放假之前结束的可能性太低。加班结束后,成芸离开公司,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跟值班的员工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家。
    因为避过了晚高峰时期,成芸开车还算顺利。虽然也没有一路畅通,但最起码没有堵得走不动道。
    街上的路灯亮着,两边挂着灯笼。灯光昏黄,照着灯根下残留的小雪堆。十字路口有点拥堵,成芸把握时机,拐进了一条小道里。
    成芸对这片交通很熟,每条小路她都认得,就连一条路上有几家奶茶店她都清楚。
    这条路有点曲折,路灯很少,不过也不暗,因为街边有很多小店,晚上都亮着灯。
    成芸很喜欢这条路,这儿让她想起小时候在家乡的街上玩闹的情景。只不过那条街在他们那儿已经算是了不得的商业街,而这在北京,只是一条没什么人来的小巷。
    成芸往窗外看,思索着要不要停下买点快餐直接带回去。
    就在她思索之际,眼角忽然瞥到什么,那一刹那成芸几乎是过电一样,大脑没有做出任何思考,脚已经把刹车踩到底了。
    还好速度不快。
    还好后面没有车。
    饶是这样,路边也有行人对这种突然式地刹车法表示不满,从车边走过抱怨几句。
    可成芸听不着。
    她看向外面,马路对面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破摩托车。
    车上面,坐着一个人。
    那人腿长,一脚踩着脚蹬,一脚直接踩着地。
    他双手插在衣兜里,好像在等谁。
    因为是夜晚,天色暗,成芸不能一眼分辨出什么。她把车窗按下,没有了黑色的车膜,冷风灌入,成芸眯起眼睛看。
    很快,一个中年妇女从旁边的小吃店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外卖的塑料袋。她出来后直奔摩托车,跨坐上去。司机踹了一脚摩托,转身骑走。
    成芸二话不说,发动汽车跟了上去。
    小巷道里,摩托车开得并不快,成芸保持跟他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其实这个距离跟着已经算是明目张胆了,但那摩托车司机一点都没注意到,一心一意地辨认方向。
    又拐了个弯,摩托车停在路口。
    中年妇女下车,从包里掏钱。
    成芸也下了车。
    司机收完钱,插在后面的裤兜里,要走,成芸在后面喊了一声。
    “喂!”
    司机好像没听着,摩托车开动,往一条小巷子里拐。
    成芸一股无名火上来,从后面跑着追进去。里面的巷子更黑,细窄的街道两边无树无灯,墙角是堆积起来的黑雪。
    成芸憋着气大喊一声:“周东南——!”
    这一嗓子就不止是声音大了,细细听来,里面几乎有一股狠绝的味道。
    暗巷之中,风雪飘摇。
    摩托车停了下来。
    成芸脚下不停,一路跑到走到摩托车前面。
    司机围着一条大围巾,把半张脸都裹了起来。他看着挡在面前的女人,抬手,把围巾拉下去。
    呼吸之间,一股白气冒出来。
    这时,他才像是回应一样,说了句:“嗯?”
    成芸看着他拉下围巾,露出那一张黑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成芸一开口,声音都发颤。
    “你干什么?”
    周东南不太懂说:“什么干什么?”
    成芸指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周东南一脸茫然,“什么?”
    成芸猛地转过身,又转回来,深吸一口气,阴沉沉地说:“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哦。”周东南把手套摘下来,搔了搔脸,说:“刚来。”
    成芸无意追究他话中真假,又问:“你来北京干什么?”
    “给人送点东西。”
    成芸冷笑一声,“你又干上快递了。”
    周东南没回答。
    成芸手掐着腰,脑中乱得一时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东南倒是先开口了。
    “不冷么?”
    “什么?”
    周东南打量着她,冲她努努下巴,“你穿这么少,不冷么?”
    成芸低头,这才看到自己连外套都没披就直接追下车了。神奇的是她现在根本就不冷,非但不冷,她简直热成一团火。
    “……北京真冷。”周东南低声呢喃一句,又把手套戴上了。
    成芸沉了一口气,说:“你只送东西?”
    周东南看着旁边,含糊地嗯了一声。
    “送完东西就回去?”
    周东南的围巾把脖子团团围着,他不说话了。
    “我不管你干什么。”成芸缓缓说,“别来找我。”
    周东南的目光转过来,静静地看着她。
    成芸语气冰冷,“我们俩两清,你自己该知道。”
    周东南微低着头,看着路上残留的雪印,过了好久,周东南才回话。
    “我知道。”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你给了我很多。”
    “你知道就好。”成芸收回目光,没有一丝语气地说:“送完东西就回贵州去。”
    成芸说着,与他错身而过。
    阿南就坐在摩托车上,双手插在衣兜里,一脚踩在黑泞的地面上。
    巷子太黑,不知道有没有人回过头。


☆、第29章 
    那天晚上成芸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她回到公寓,把自己摔到床上,躺了好久好久。
    坐起来是因为冷,她忘了开空调,而等她开了空调后,又发现自己外套找不到了。
    如果说成芸这房间还有什么优点的话,那就是找东西方便。成芸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乱放,因为一打眼过去,屋里一共就那么几样,放哪都能找到。
    所以在成芸找了十分钟依旧没有找到外套时,她几乎气炸了。
    她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嚎叫一声。
    屋子虽然空,但还不至于有回音。
    喊完一嗓子,成芸忽然想起来,衣服在车里,她忘了拿回来。等她意识到这一点时,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点了一根烟,成芸盯着天花板,才慢慢清醒过来。
    多长时间了?
    窗外灯火辉煌,成芸看着缓缓盘旋的烟雾,心想,到底多久了?
    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她有点记不清了。
    事实上,她很惊讶自己居然还能认出他,并且在那条追逐的道路上顺畅地喊出他的名字。
    她以为她忘了——当初偶尔的一次停留,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记忆就像是一本书,可成芸天生就不是喜欢看书的人。她现在的感觉就好像被强行拉着复习课本的高中生一样,被迫看了好多章节,心烦意乱。
    成芸抽完一根烟,又点了一根。
    回忆总要有个起始。
    成芸咬着烟,想起了她从贵阳下车的那个瞬间。有了这个瞬间后,之后一系列的记忆都扑面而来。
    成芸恍然想起,她还没有问过张导游身体怎么样了,也没有问刘杰旅游社的钱都算清了没有。
    甚至于那个苗王银店的头饰,在她给对方发过地址后,也就再没消息了。或许是店长反悔,或许是他们不想先发货后收钱。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成芸揉了揉脑袋,最后想到了周东南。
    她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在公司附近碰见他到底是巧合还是其他。
    他居然还开起黑摩托来?
    成芸急躁的脾气下去,忽然莫名其妙地哼笑了一声。
    这人就跟繁华世界里随处可见的野草一样,别的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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