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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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眼-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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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我不敢跟你一起死吗!?”他突然间便发了狂,手下的力道愈发不知收敛,歇斯底里的吼叫好像要撕开我的耳膜。端着我的脑袋晃颤,他发烫的手指隔着皮肤覆上我颈间的动脉,像是要让我知道他随时可以拗断我的脖子,咆哮的质问震耳欲聋:“你以为我不敢吗?!你以为我不敢跟你一起死?!”
    “魏小姐?!魏小姐里面出什么事了?!”屋外的民警听到动静,使劲拍响了玄关的大门。
    我早已精疲力尽,发不出任何声音。
    失去意识之前似乎听到了他们破门而入的响声,我放任自己瘫软下来,感觉到秦森将我拽到怀里,胡乱地把我揽紧,箍得我背脊生疼。
    “滚!”他发疯似的嘶吼的同时,我能感觉他胸腔的震动,“滚出去!”
    鲜血从我的下颚滴落,腥甜的气息萦绕鼻间。我逐渐合上了眼。
    彻底落入黑暗时,我意识到我不担心自己再也没办法醒来。
    或许是因为我知道,秦森的确不怕死。
    但他爱我。他不敢让我死。

  ☆、第十八章

我醒过来的时候;仍有些晕眩。
    花了很长时间才听出来;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雨声。我坐在书房的地毯上;被秦森圈在怀中。他背靠墙壁,搂着我缩在墙角,半天都没有动弹。书房里依旧满地狼藉;凉风从落地窗破碎的玻璃门灌进来;连带着卷进室外灰黄的天光;叫人判断不了阴雨天的时间。
    头顶秦森呼吸匀长,显然没有在休息。
    抬起手摸到自己脑袋上缠着的绷带,我考虑两秒,又借着摸向他的脸。他下巴上又冒出了细密扎手的胡渣,被我的手指反复摩挲;也仍旧一动不动。我只好挪动双腿;想要站起来收拾屋子。结果他手上一用力,再次扯我坐下来,一声不吭地将我圈到怀里。他手上血迹已干,却不见包扎处理的痕迹。看起来是只顾着替我止血,完全忘了他自己。
    我只能长吁一口气,放松身体,趁着这个时候恢复体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再晃过神时,已经听不到外头的雨声。我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哑着嗓子出声:“我看一下你手上的伤。”
    他依然一言不发,半晌才松开圈住我的手。
    捋起他的袖子,果然看到手臂上有玻璃划的一道血口。血已经结成痂,伤口却开始化脓。所幸伤口不深,不需要去医院缝针。
    急救箱被他搁在一旁,我伸手拉过来,给他消毒,清理掉脓水再上药。受伤的位置靠近手肘,穿上衣服肯定会磕蹭,我便取了医用纱布替他包扎。他始终沉默不语,任我拉着他的胳膊摆布。
    帮他处理好了伤,我第二次尝试站起来,终于不再被他阻止。
    二楼的主卧不像我想象中那么混乱。我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薄毛毯,拿到书房给他披上。他还坐在墙角,大约也觉得冷,神情麻木地拉紧了毛毯,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我便从书房开始收拾。
    先是将书架一一扶起,再把沙发推回原位。让我意外的是,那一对小白鼠依旧存活至今。养殖箱倒在狼藉之中,我掀开将它埋住的书本,那只已有身孕的母鼠便急急忙忙跑开。坚实的养殖箱没让他们在这场灾难中受伤,目前看来母鼠的精神状态良好,似乎并没有因受到惊吓而流产。
    把它们连鼠带箱搬到安全的位置,我继续捡拾地上的书本。
    整理完书房才想起要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我来到厨房,用没有被果汁和油水沤坏的青菜煮粥,再从卫生间接来两盆温水端到书房,帮秦森洗漱。他仍然枯坐在墙脚,甚至没有自己爬上沙发。
    给他刷牙的过程中,他丝毫没有要鼓动腮帮子的意思。我把水送到他嘴边,他不张口。我只好帮他把水灌进嘴里,他不吞也不漱口,像是失去了行动能力,眸光黯淡地盯着自己的手。
    “漱一下,再吐出来。”我轻推他的胳膊,“秦森?”
    低声催促他大约二十分钟,他才终于把水吐了出来。我接着替他洗脸,刮胡渣。喂他喝粥,他不像从前那样躲开,只紧抿着唇不肯张口。一碗粥便有大半都洒在了他的衣服上。我回到厨房,又用剩下的一小罐蜂蜜冲好蜂蜜水喂他喝。一个小时之后,他勉强喝下半碗粥。
    我想起往年他状态最糟糕的时候,也和现在相差无几。
    家里大半的家具已经损坏,等我收拾好屋子,早已过了凌晨。找到纸币坐到餐桌边,我写下要添购的家具和电器,在回卧室之前去了趟书房。秦森没有躺在我给他铺好的地铺那边,只留下一个枕头,自己则裹着毛毯蜷在沙发后面熟睡。借着客厅里透进来的光,我走上前拿起枕头,轻手轻脚地给他枕上,再替他加盖一床薄被,以防他明早起来又因为受寒而落枕。
    他睡得熟,没有被我的动作惊醒。
    落地窗新安的玻璃门将夜里的寒风挡在门外,屋内安静,一时只能听到两只小白鼠啃咬磨牙石的细微声响。我坐在沙发边看了他许久,想了想还是从二楼主卧抱来一床被子,睡在沙发上陪他。
    第二天到家具市场买好了需要的东西,我又去了趟养蜂场,拎回一桶蜂蜜。
    秦森依旧不肯进食。我把他最近在看的书搁到他手边,他也不去翻动。他缩在书房的沙发上一个上午,直愣愣地看着窗外的街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下午搬家公司的人把新的家具送过来,我站到玄关看着,防止他们将家里的东西捎带出去。
    没过多久便有一台眼熟的黑色沃尔沃开过来,停在了搬家公司的货车后边。我环抱双臂伫立在家门前,平静地看到肖警官从车里出来。他没有开警车,穿的却是一身警服,只简单瞥了眼好奇打量他的工人,就径直走向我。
    “秦森状态很糟糕,还不能去局里。”等他走近了,我便开口告诉他。
    “我知道。”他在我跟前驻足,与我保持了一段合适的距离,眼神无波地迎上我的视线,“秦先生可以留在家里,但是你需要跟我去一趟局里。”
    这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是什么事?”
    “俞美玉要见你。”他回答。
    我对这个名字全无印象,“俞美玉?”
    “就是前天你和简小姐在凉水湖那里碰到的那个女士。”习惯性地把手拢进兜内,肖警官面色平静,不带任何情绪地向我解释,“简小姐为我们提供了画像。确认过俞美玉的身份以后,我们发现她的丈夫江军正有重大作案嫌疑。”他说,“江军正去年八月才结束在平心医院的治疗,回到家和妻子俞美玉共同生活。这半年以来,他偷过近两百件女性的内衣裤,还把服装店丢弃的橡胶模特带回家进行破坏和猥/亵。平心医院的医生向我们反映,江军正曾经长期幻想虐待、奸/杀女性的过程。我们把他带回局里之后,他也承认他就是‘V市雨夜屠夫’。”
    “那不是很好么?”追查了四年的案子告破,他们应该欢欣鼓舞才对。为什么还要我跑一趟公安局?
    “俞美玉坚称她的丈夫没有杀人。”对我的反问置若罔闻,肖警官面不改色地继续道,“现在她要求要见你。”
    我沉默下来。
    严格来说,这些案子与我无关,我并不想被牵扯进去。但肖明的话勾起了我的兴趣:平心医院是V市最出名的精神病院,江军正半年前才从那里出来,意味着他和秦森一样,也是个精神病人。
    而俞美玉跟我的处境相似。
    “走吧。”我还在犹豫,突然便听到身后响起秦森沙哑的声音,“我跟你一起。”

  ☆、第十九章

我闻声回头。
    秦森还穿着睡袍裹着毛毯,脸色苍白地站在我身后。他从书房里的沙发上下来时甚至没有穿拖鞋。我扫一眼他赤着的脚,忍不住叹气:“那先去换衣服吧。”
    直挺挺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皱起眉头,看上去虚弱而固执,“没有必要。”
    进进出出的搬运工们都偷偷将视线投向他。显然现在比起身穿警服的肖警官;秦森更加引人注目。“先换身衣服。”我只得转身轻轻推他;以防那些目光惹恼他,“不然会感冒。”
    用那双眼圈青黑的眼睛看向我,秦森沉默片刻,而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书房。稍微松了口气;我转头迎上肖警官的视线:“肖警官;介意进来坐坐等我们一下吗?”原以为他会谢绝以继续保持那种礼貌的距离;结果却见他没有半点犹豫地颔首:“打扰了。”接着便跨进了屋。
    愣了愣;我随他回屋;正打算先去替他泡杯茶,就听他率先开口:“去帮秦先生吧。”他滞足在客厅,面无表情地朝大门稍稍扬了扬下颚;“我帮你看着。”
    言下之意是,不用担心那些搬家公司的工人。
    事实上有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出现在家门口,哪怕他不来客厅帮我看着,我也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们敢趁着运家具小偷小摸。
    “谢谢。”因此简单对他道了谢,我就独自前往书房。
    秦森又缩回了向阳那侧的沙发上。早晨给他换衣服的时候,我已经把衣架推到了书房,没有撤走。但他似乎依然对换衣服这件事兴致缺缺,并不打算自己动手。我只能替他挑好一套,来到他跟前给他换上。
    哪怕是在他不抗拒的情况下,这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成人的体格毕竟不比孩子娇小,所以在这种时候他的身体总是显得非常累赘。他从头到尾只会坐在那里,任由我摆布。有时给他穿裤子需要他站起来,他不会那么配合,即使看到我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也依旧无动于衷,就好像我面对的是个中风偏瘫的病人。
    好不容易帮他换好衣服,我再抬头看他,发现他仍然脸色灰败。他也在垂眼看着我,脸上神情麻木,深陷颧骨上方的那双眼睛被黑眼圈压得更显深邃,眼神空洞,黑漆漆的眼仁里灰黯无光。
    “好了?”他问我。
    “嗯。”已经替他穿上了鞋,我蹲在他脚边,理了理他的裤脚,“你休息好了么?真的要去?”
    没有吭声,他直接站起身,疾步走到书房门口才猛地刹住脚步,回过身紧抿着唇注视我。我知道这是非去不可的意思。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我们坐上了肖警官的车。
    “魏小姐头上的伤有去医院看过么?”上车时肖警官从后视镜里打量了我一会儿,突然便这么出声问道。我拉了拉外套的领口,摇摇头如实回答:“擦伤而已,没去医院。”
    余光可以瞥见秦森把脸转向了车窗。我伸手过去捏他的手,发觉他指尖发凉。通常情况下他的手都比我的要暖和,看来是那天被玻璃划伤没有及时处理伤口,留下了不太好的影响。掌心扣住他的手背慢慢摩挲,我原是想帮他捂暖,下一秒却又被他反过来捉住手,死死地十指相扣。
    可惜他还是不肯转过头来看我。
    驾驶座上的肖警官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小动作,听完我的回答便淡淡提醒:“如果觉得身体不适,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
    之后我们谁都没有再开腔。
    抵达公安局的时候,恰好能看见曾启瑞先生站在停车场抽烟。他略微发福的身体被紧紧裹在警服大衣中,一只手夹着烟卷,另一只手拢在裤兜里,臂弯里夹着一打卷宗。似乎是在为什么事头疼,他一直紧蹙眉心,直到听见我们靠近的脚步声,才松开眉头朝我们看过来。
    “秦森也来了?我以为你会留在家里……”略显惊讶地咕哝了一句,曾启瑞先生掐灭烟头,指了指公安局大门的方向,“俞美玉在里面。”他随手将卷宗递给秦森,同时告诉我:“待会儿进去以后让小陈带你们去吧。”
    我点头以示明白。秦森已经接过卷宗,正低头翻阅,双唇紧抿,瘦削的侧脸肌肉紧绷,看上去就像线条冷硬的石膏像。他翻页的速度极快,力气大得令纸张哗哗作响。要不是知道他有一目百行和过目不忘的能力,我恐怕会怀疑他压根没有看清楚任何一个字。肖警官就站在他身边,不着痕迹地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真奇怪。我以为比起秦森,肖警官对我更感兴趣。
    或许是注意到我正在走神,一旁的曾启瑞先生清了清嗓子。
    “俞美玉有个,律师朋友。”等我将视线投向他,他便语速缓慢地开口,似乎想趁着这个间隙对我进行提点,“所以虽然是在局里谈话,但过程不受监控。我估计他们是想请你帮什么忙。你多注意一点,只要他们和你谈的内容涉及违法行为……就要如实告诉我。毕竟你不是律师,不需要替他们保密。”
    请我帮忙?
    我联想到那天在湖边撞见俞美玉的时候,我告诉她我是个私家侦探。难道是因为这个?
    “您觉得江军正不是‘V市雨夜屠夫’。”秦森语气平静地合上手里的卷宗,将它交还给曾启瑞先生,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这句话来得突然,卷宗里也不可能写到。一时间有些好奇,我循着秦森的目光望向曾启瑞先生,忽然想到他今天的表现的确有点儿不同寻常。
    果然,曾启瑞先生的表情变得有几分无奈。
    “直觉吧。”他抿抿唇,捏住卷宗的边角,无意识地反复抚平,“尽管他家阁楼的墙壁上贴满了关于‘V市雨夜屠夫’的新闻报道……还有那些橡胶模特和女性内衣裤,都符合肖警官他们的侧写。而且他自己认了罪,把大部分作案过程详细说了出来……”换一口气,他摇摇脑袋,“但是你知道,有些细节经不起推敲。再者这个案子我跟进了四年,我一直感觉得到——”
    拖长音停顿下来,曾启瑞先生微微眯眼,像是在借此集中精神斟酌措辞:“感觉得到他在挑衅专案组。我是说‘V市雨夜屠夫’……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我觉得他不该是江军正那样。江军正没有对专案组表现出任何特殊的情绪。”
    从喉口发出一声稍嫌冷淡的轻哼,秦森重新将手拢进外衣的衣兜中,直直地盯着曾启瑞先生的眼睛不放,难得没有对“直觉”一词冷嘲热讽:“像您这种经验丰富的警官,往往直觉很准。”他面色疲倦,一双深邃的眼睛里却有几分光彩恢复,语速也渐渐加快,“另外,犯罪心理画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属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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