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慈爱的朝她点了点头。
“你三姨娘送的,你就收下吧。”
南浔点了点头,双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才敢双手接过那支步摇。
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彻底触痛了老夫人的心。
老夫人搂过南浔,眼泪肆意流淌。
南浔显然没想到老夫人竟会如此失态,有些慌神,旋即便明白了一切,她转过身子再次扑倒在老夫人怀里。
众人再控制不住内心压抑的酸楚,哭出了声响。
这一刻南浔宁愿在老夫人的怀里永远都不要醒来,她宁愿忘记那些勾心斗角,两面三刀,从此跟着老夫人做永远无知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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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小姐的手就是巧,那牡丹花绣的竟像是要活过来一般,奴婢仿佛能闻见一股花香。”
荷莲手里拿着南锦葶绣好的肚/兜,左看右看,赞不绝口。
南锦葶红着脸啐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看我不撕烂……”
话未说完,南锦葶转脸便看见一脸怒气的二夫人走了进来。
“娘,您这是怎么了?”
荷莲见二夫人进来,低低的喊了声:“二夫人。”
二夫人一眼就瞥见了荷莲手里的淡粉色肚兜。
这一看不要紧,原本冒起的怒火如今被荷莲手里的东西烧的更旺,蹭蹭蹭的直往上窜。
她抬手就赏给荷莲一个耳光。
声音响亮,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这一巴掌显然是攒足了力气,荷莲的脸颊登时肿的老高。
荷莲觉得委屈,也不敢抬手去捂,只得咬着牙忍着,只是嘴巴扁着,样子甚是委屈。
南锦葶看了虽有些心疼,可也不敢出声,毕竟荷莲只是个丫鬟,她还犯不着为了一个丫鬟跟自己的母亲生气。
“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二夫人坐在软/榻上喝了口南锦葶给她倒得茶。
“宋妈你说,你打算让我怎么罚你?”
南锦葶听了有点晕,这娘今天是怎么了,既然要罚的人是宋妈,怎么偏就动手打了她房里的丫鬟荷莲呢?荷莲和宋妈之间又没有什么亲戚往来。
宋妈噗通一声跪在了二夫人的面前。
“还请二夫人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浔小姐痴傻这事本是那杨氏说的,而且上次奴婢去的时候,她是真的傻了,当时连话都说不通顺呢,这是奴婢亲眼见到的,作不了假的。”
宋妈想起当初见南浔的样子,直到现在她还不信在老夫人房里的那人竟会是真的南浔。
不过半年时间,竟然差距如此之大,让人猛然相信确实还需要一些时日。
宋妈又接着说道:“那杨氏上回还说为了治病花了不少钱,还提出要府里给帮衬着点,不过被奴婢给一口回绝了,只是她病好这事原本……”
宋妈说到这里不肯说了,她偷瞧了一眼坐在那喝茶的二夫人。
二夫人见宋妈说着说着不说了,一脸不悦,这老人跟在眼皮底下久了,倒是个个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原本如何?你倒是说说看,我也不是个赏罚不明的人,倘若这事真的跟你没关系,我一定不会惩处你。”
宋妈偷偷的瞥了眼脸肿的老高的荷莲,嘴角抽了抽,对二夫人口里的话有些不信。
二夫人也不是蠢笨之人,哪里看不出宋妈的那点小心思。
“荷莲还不快把那东西收下去,这种东西哪里能这般张狂,你这样做以后还如何让你家小姐出门见人,品茗带她去我房里上药去。”
宋妈这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原本杨氏是派人捎了口信来的,说是南浔的病好了,让府里得了空把她给接回去。”
二夫人一听,脸色一禀,有些不信,反问道:“竟真有此事?”
宋妈润了润嗓子,“奴婢已经问了看门的白树,确有此事,听白树的意思是说,三夫人房里的水蓉当时就在旁边,她当时还数落了白树一顿,说白树不该把什么人都往府里带。奴婢想着若不是水蓉把这事说给了三夫人,三夫人如何会得知,还把自己那么宝贝的步摇当真老夫人的面赏给南浔,害的您在老夫人面前落了委屈。”
宋妈的这番话意有所指,当二夫人听到水蓉的时候面上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气的眼眶发红。
“我就知道这事跟那个贱人有关系,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指点,那南浔如何会自己找上门来,贱人,我苏敏瑞与你势不两立。”
说完这些,二夫人又道:“你起来吧。”
待宋妈走远,房里此刻就只剩下二夫人和南锦葶两人。
南锦葶微皱着眉,这南浔如何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让老夫人责骂了娘亲,越想心里越好奇,她恨不得此刻就跑到老夫人那里见见这个南浔。
这事不管是不是跟三夫人有关,老夫人如今对这个南浔如此疼爱,眼下讨好她才是上策。
南锦葶柔声宽慰二夫人道:“娘,葶儿觉得您眼下还是先放下对三姨娘的仇恨,看今日情形,这南浔在老夫人的心里的份量着实不轻,既然老夫人这么宠她,她何故不去讨好她。”
苏敏瑞心里的气还没消,又听南锦葶让她去讨好南浔,心里是一百个一万个不愿意。
若不是因为南浔,她今天怎么可能会好端端的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让她去讨好南浔,简直是痴人说梦。
南锦葶见苏敏瑞始终不放脸,知道她心里有气,可若不能劝动她,只怕这往后的日子可不怎么好过。
“娘,您想就连三姨娘都在老夫人面前巴结她,您又有何不可呢?左不过是一点东西罢了,她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给她点东西哄着,这以后她还不是乖乖听您的话,她要是再在老夫人的耳边吹上一阵风,您想这不比您在老夫人面前说话管用吗?”
☆、第十三章 同睡
南锦葶的这番苦口婆心很快便见了效。
二夫人送了个一匹蜀锦,另外连夜裁制了两身冬衣给南浔送了去。
南浔此刻躺在老夫人隔壁的厢房里,正闭目养神。
玉檀笑眯眯的收下二夫人送来的衣物,喜滋滋的送到南浔面前。
“浔小姐,二夫人送来的蜀锦可是宫里头才有的稀罕物呢?虽说先前三夫人送的镂空飞凤金步摇价值不菲,可还是比不上二夫人送的布料。”
南浔微眯着眼,宋妈临走的时候往玉檀怀里塞的东西,她不过是装睡而已,岂能没看见。
南浔见窗子下一直有一个暗黑色的身影,故意抬高声音道:“玉檀,你是伺候老夫人的可心人,今日怎么能说出这样不知轻重的话呢,不管二夫人和三夫人送的东西如何,都是她们待浔儿的心意,心意面前哪里又有什么贵重之分,这话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惹得三夫人生气,到时候连带着三夫人还会埋汰老夫人,说老夫人纵容我这个乡下来的不懂礼节。我不过是有幸能回来罢了,岂能因为我的缘故,惹得二夫人和三夫人之间生分呢?”
玉檀没想到南浔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暗自摸了摸腰间的两个碎银子。
“浔小姐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
南浔见窗子下的人影回去了,复有微眯着眼睛。
“我累了想睡会,你先出去吧。”
玉檀应声告退。
过了半晌,南浔估摸着玉檀走远,才起身端着油灯朝老夫人房里走去。外面冷是冷了些,却无风。
南浔抬手护着油灯防止被走路带起的风吹熄,她仰起头见一轮圆月挂在天空。
圆月躲在轻纱似的云彩后面,只露出大半个脸,那般清冷的样子看久了不免让人有些心酸。
不管夜空里是否有众多的星子相伴,月亮始终都只是孤苦无依,就连洒在尘世间的光亮也泛着一层白霜,寒气逼人。
南浔垂下眸子,看着掌心里护着的豆大灯芯,低声长叹。
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就可以当做没发生的,人在世间,处处都是身不由己。
南浔脚步缓缓的穿过廊下,在白日的时候,南锦素和南锦瑟姐妹便是站在此处,静静的等待着老夫人的传唤。
不过大半天的时间,她竟能从容不迫的走在这回廊上,再不用惶恐的猜测老夫人的心思。
寒气侵体,身子渐凉,好在她住的地方离老夫人的住处不远,不多会便来到了老夫人的房前。
南浔站在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便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绾娘一开门见一个端着油灯的人站在面前,吓得后退了一步,待看清是南浔后,才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压低声音说:“小姐,您怎么来了,可是刚来不习惯?”
南浔点了点头,油灯映照在脸上形成一抹淡黄色的光晕,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绾娘见她低头不语,忙接过她手里的油灯,一把拉住南浔冰冷的手。
心疼的说道:“小姐快随老奴进来,这外面冷,怎的没让人陪着。”
被屋内的热风一扑,南浔只觉得鼻子痒痒的,“阿嚏,哈秋,哈秋”。
南浔听见屋内床/榻上有翻动的声音,只得捂着鼻子小声的打着喷嚏。
她一脸歉意的对绾娘说道:“绾娘对不起,我是不是吵到老夫人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一个人睡有些害怕,绾娘你放心,我只想在这待上一会,过会就走。”
绾娘被南浔说的心里有些难受。
“小姐,这本就是你的家,哪里有什么好害怕的,看您身子冻得,快坐到炭炉边烤烤。”
屋内灯亮,绾娘这才看清南浔只穿了件薄衣,嘴唇冻得青紫,许是冻着了身子瑟瑟发抖。
绾娘不声不吭的拿起放在案子上的手炉,加了新炭,待新炭烧的旺起来才递给南浔。
“小姐,你先拿着暖暖手,奴婢给您熬点姜汤,不然一会发热就不好了。”
老夫人原本就没睡熟透,这会子听见堂屋里有人细碎的说话,便更睡不着了。
“绾娘,是谁在那边。”
南浔捧着手炉,亦趋亦步的走到老夫人的榻前,小声的回话说,“老夫人是我,南浔。”
老夫人听到这颤抖的声音,猛地坐了起来,她掀开帘子,见真的是南浔。
南浔噙着泪扑在老夫人的怀里,声音呜咽。
“祖母,浔儿害怕,不敢一个人睡,浔儿不知道祖母已经睡下了,祖母是浔儿不好吵到您了。”
老夫人轻轻的拍着南浔的后背,见她身子冷,便宽慰她道:“来,祖母陪着你睡,这样浔儿就不害怕了,有祖母在,浔儿不怕。”
南浔乖顺的依着老夫人躺下。
锦被下的热气蹭蹭的往身上涌,南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气的缘故,眼睛愈发潮湿,待身子暖和了些她才敢紧紧的搂着老夫人。
南浔同老夫人说着她在乡下的生活,说着说着许是困倦,不多时便沉沉的睡去。
直到意识还清晰的时候,南浔还是满心愧疚。
若有一天让老夫人知道她接近她,只是为了惩治那些曾经害过她的人,不知道那个时候老夫人是否还会像今晚这般心疼她,呵护她,当她是那个不懂事,胆小怯弱的南浔。
老夫人侧着身子抚摸南浔那柔软的头发,心变得异常沉重。
当绾娘进来的时候,见到老夫人怀里的南浔已经睡着,只得把汤碗重又端了下去。
老夫人看着南浔那好看的眉眼,心痛的眼泪跟着静静的流了下来。
她亏欠她的太多了,若是今生不能照顾好南浔,到了地下,她又有何颜面见她。
南浔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如何能让她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和责任。老夫人在迷迷糊糊间慢慢的睡着了。
绾娘望着帷幔,抬手擦掉眼角落下的泪。
或许这一切都是错的,若是老夫人当初的选择不是这样,若是当初她能在旁边劝着点,南浔又怎么会受这么多的委屈。
睡梦里的南浔环着手臂紧紧的攀着老夫人的脖子,把头深深的埋在老夫人的胸/前。
老夫人被南浔这一连串的举动,惊得醒了过来,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第十四章 见面
南浔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着榻上陌生的锦被,才记起昨日她并未睡在自己房内。
掀开帘子只觉得屋内的光线很暗,辨不清是什么时辰。
玉坠听见南浔那边传来窸窣的声音,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
“浔小姐,您醒了,要起来吗?”
南浔边穿鞋子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老夫人起了吗?”
玉坠拿起老夫人交待的衣服,动作温柔的为南浔穿上。
“回浔小姐的话,现在已经是巳时了,老夫人见您睡得正香,便不让人把您喊醒,说是您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用餐。”
末了玉坠又加了句:“浔小姐,老夫人待您真好,奴婢跟在府里这么久,从未见老夫人对哪位小姐这么好呢?”
南浔淡淡的说,“是吗?”
玉坠兴奋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光芒。
“当然是了,老夫人虽说对三小姐好,左不过是看着大夫人的面子罢了,像大小姐和二小姐她们,母亲的地位又不高的,老夫人对她们并未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而您不同,您什么都没有,老夫人却待您比任何一个嫡亲的孙女都要好呢。您说这是不是能够足以说明您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
南浔暗笑,玉坠说的这些倒是实话,可她哪里知道不管是府里的小姐、夫人还是堂堂的南家老爷都跟老夫人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对于外人老夫人自然不用太上心,可她不一样,她可是老夫人这一脉唯一的继承者,自然与别人不同。
玉坠还想再说什么,但在帮南浔扣衣领上的盘扣时对上南浔清冷的目光,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这小姐昨日刚来,还摸不清她的脾性,玉坠越想心里越怕,手指一抖,指甲划过了南浔的脖颈,上面很快便留下一道血印。
玉坠看着从那道划痕处沁出的血珠,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浔小姐,饶命,婢子不是故意的,浔小姐饶命。”
南浔只觉得脖颈处此刻火辣辣的,以后要惩罚她多的是机会,她不过刚回来,根基尚不稳,若是因此而责罚了玉坠,只怕在这府里很快就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只怕即便身后有老夫人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