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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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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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念一动,积蓄的感情次第沉淀之后化为一股悲愤的力量,这力量一下子冲开了我的头颅叫我无所适从。突然间,我颔下的首重又抬起来:“这真是报应!”几乎是咬牙切齿愤愤然的一句。

    周遭的下人们似乎愣了一下,感知着我此刻这心绪,一个个的噤声屏息不敢多话。

    皇上回了神来,侧目抬手对太医做了个遣退的姿势。

    那太医也最是识眼色,又向这边儿颔一颔首行了个礼,即而也就退下去。冉幸该是不放心我,没有亲自去送,侧目遣了春分和夏至去招呼着太医下去领赏。

    “你们也都下去吧!”皇上复又对他们道了一句。

    于是宫人内侍们也就不再滞留,施然行礼后退下。

    这满目的金碧辉煌撞入眼帘后,一下子就扑碎了,跌成了一地晶耀的璀璨,叫人觉的刺眼,觉的难过。

    我扬起头阖了双目苦笑,凄苦的笑声怎么听都有点儿凄厉的味道,一揪一揪的,这柔肠似乎都会被扯了碎!

    “琳琅。”皇上又唤我。此刻这内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可以更方便他对我说贴己话、安抚住我,“琳琅,你别这样……你不要这样!”他急急然的,甫一下一句就落定。

    我被他这骤然的落声给作弄的一激灵!这时见他抬臂向我探过来似乎想要抱住我。

    出乎本能的,我有如一只受了惊的鸟雀,一下子就绷紧了身子的向后挪开!把他这怀抱避开。

    他却执着不见退让,再度向我抬手过来,一只手撑住墙壁、另一只手便要圈揽我削弱的纤肩。

    我再次躲开,我这个人一向都是吃软未必吃硬的。他越是强硬,便越是容易调动起我的反抗情绪,这情绪作弄的我失了心样不断躲避。

    但这个小恶魔,也一向都是一个强势的人。我越是躲避,他反倒就越执着!归根结底说到底,此刻比拼着的无外乎就是我们两个人究竟谁更执着一点、倔强一点。但这又似乎是一场注定无法评判输赢的比拼。

    这么下意识的一躲一避间,我一个不小心,这柔曼的身子就磕碰到了坚硬的后墙。铮地一下子!这腰身就是一吃痛。

    “嘶……”突兀的一下子叫我来不及防备,启口噤声,蹙眉时面上染了更甚的悲伤,喉咙一阵哽咽。

    就在这空当,得着这么个机变,皇上终于一下子把我抱住!

    我不再躲避亦或挣扎,因为我此刻已经没了半点儿反抗的力气了,就这么任由他将我抱着,任由这身子化为了一滩春水一般的靠在他怀里、借着他胸口开阔的怀抱做着支撑。

    兴许是这个臂弯叫我寻到了暂时的安然,将此身依托间,我情态再一次彻底的放纵,唇畔挂着的苦笑并未敛去,却突忽一下子又起哽咽,由笑转哭。

    这般反应,俨然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泪光凄朦里,见皇上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以灼热的唇摩擦着我的耳廓,在我耳畔附耳低低的道:“你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朕说的?为什么一定要亲力亲为、那么强势,最终伤害你自己呢!”落言时声音沉淀下来,仄的逼人,但可以嗅到这之中怜惜的味道。

    我顾不及回复,甚至顾不及反应。

    这时他又且叹且怜:“你可真是一个傻瓜……你是最大的傻瓜!”

    他的语气温柔又疼惜,可以感知到他此刻这心情的跌伏、情态的满溢。

    但此刻的我无疑是固执的,所以我行事故我。我无视他这温暖贴心的动容,无暇去体会这一份付诸在我身上的弥深爱意,只是竭力克制着情绪,身子不曾动,启口淡淡然:“我想见父亲。”声音是嘶哑的。

    皇上定了一下,许是没想到我会突然提起这茬。但他很快点点头:“好。”他应下我,“等你身子好起来,就要敬国公进宫来见你。”

    “可我等不了的……”甫地一下子,我微微偏头,抬了这一双哭的红肿的眼睛微扬脖颈、徐徐的望着他,“等不了了!”哑哑的一叹,牙关溢出一缕森然冷气。

    此刻的我面目本就憔悴,又配上了这么一副情态,兴许整个人看起来会叫人莫名心慌意乱吧!皇上就这么看着我,忽而他目波微动,摇首启口:“不许说不祥的话。”

    “呵!”我无视他的急迫,勾唇甫笑,眸色自己都觉的有点儿涣散,“不祥的话么?”声音轻轻的、幽幽的,恰如过了山谷的淡朗无色的风。

    此身已经不祥,还怕有什么话儿是不祥的?真可笑!

    所谓的不祥又能不祥到哪里去呢?无外乎便是这个身子舍了、死了,这个魂儿也跟着散了……其实那委实是好的,委实是一种求之不得的大幸福呢!

    皇上见我不再说话,心里似乎知道磨不过我。若是比起倔强和偏执,我觉的这个男人对我委实是得甘拜下风的!

    “唉!”他叹一口气,沉沉的,“罢了,朕答应你就是。”声音很轻,似怕惊扰到我。

    我心念一动:“明儿就要见我。”敛眸蹙眉、徐徐冉冉。

    “好。”他看着我,目光里噙了怜爱和疼惜,抬手撩过我额前一缕流苏发,旋即颔首,“明早就宣敬国公。”

    这时冉幸隔着帘子往里张望。

    我本欲开口言些合时宜的话,毕竟我不能长久的冷淡皇上。这时瞧见冉幸,便向帘子那边儿一侧目。

    皇上亦顺着我的目光侧目:“怎么了?”他敛了一下声音,不冷不热道。

    冉幸似乎有些踌躇,但还是开口:“甄美人,来瞧荣妃娘娘了!”落言后抬眸看我。

    我眼睑略颤。江娴她过来瞧我,这个时候,且是皇上刚好在的时候……

    皇上即而转首沉目,似乎有些未置可否,他该是同我一样不愿江娴这个时候过来,他是不忍有另外一个人打破了此刻与我相守一处时,这种静好的氛围。

    但思绪转动了一下后,我觉的若把江娴拒之门外委实是不合适的。来者是客,且这个人又是与我素笃、同在一宫的江娴……心念微转,我抬手牵了一把皇上的衣袂:“陛下,快叫甄美人进来吧!”

    皇上抬目看了我一眼,眼底有着思量,对上了我的目光,须臾后点点头。他心里也有着一个衡量,大抵也是觉的把江娴拒之门外不十分好。

    于是冉幸便领了命退下去,不多时重新引着一席素裙、妆容规整的江娴走进来。

    “姐姐……”江娴没及行礼,便先糯糯的唤了我一句,旋即亲自以青葱指挑起帘子挪步进来,适才曲身对皇上、对我行礼。

    皇上一抬手将她告免。

    她平身时,我看到她面色素白,而那双平日里顾盼神飞的水杏眼此刻也敛了灵动,眼眶虚虚的红肿起了一大圈。

    我这么瞧着她,心中就揪痛了一下。毕竟这件事情从头至尾是我二人一起,永泰宫太后那里也是共同受过,忽然我竟有些与江娴同病相怜的作弄感了!

    “你身子也虚弱,怎么就来瞧我?”我撑着身子想向她探过去,但被皇上一把按住,只好这样徐徐的念叨一句。

    江娴那勉励抑制的眼泪终于在闻了我这话后一下冲出眼眶!她快步将身奔过来,似是顾不得理会皇上,把这柔身一下伏倒在了塌沿就开始嘤嘤哭泣:“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拖累了姐姐!是妾身……”语息绵软,到了后边儿越来越虚弱,撩拨的人心湖涟漪叠起,一下一下的,疼意隐隐作弄。

    我一下子心更软了!纵然自己此刻也力若游丝,还是抬手颤抖着过去抚摸江娴那半散在肩头的缎发:“别哭了,我不怪你。”声音如是徐徐的,本就未平复的心念被江娴作弄的有了更乱的势头。

    皇上似乎也被此情此景动容,敛目间眼底隐现一痕晶耀。抿唇微微,后又松开,侧了面目一声徐徐的叹。

    殿外忽然转转的传来一阵更漏声。幻似寂寞的喑哑,把这长夜作弄的愈发沉闷不祥。这氛围突忽染了莫名的肃杀,隐隐的,作弄心口、撩拨魂魄,那么那么的辗转摇曳,叫人不能安宁……。

    皇上没有食言,次日姜淮果然进宫来看我。

    是时,皇上已经去上早朝,因众人皆知这姜淮乃是我的师父,故而对他都不避讳。他便这样直截了当的来了锦銮惊鸿看我,在冉幸的引领下。

    彼时我已起了身子洗漱梳妆皆毕,因胃口不是很好,早膳潦潦的用了几口后便又躺下来。

    当绰约的帘幕一掀,当我看到他这一道惊鸿般的身影翩然而至时,很奇怪的,原本是心心念念了这样久的人,但此时此刻却居然提不起了丁点的兴致,似乎把他当作了等闲视之!

    师父他貌似也不习惯我的冷漠,他在当地定了一下,即而抬步行进来。

    宫人行了礼后,便识眼色的退下。

    隔着软榻前打下的一抹轻纱,他开口,声音不辨情绪,但有些玩味:“娘娘说要见我,皇上便一大早就准了我入宫探视……看来皇上对娘娘,是十分深情的!”临了这声音一落。
84。' 卷六 '…第六十八回 君心难测妾心苦
    我一下子就被他撩拨起来,猛撒了一大把无名火!青葱的指对着帘幕一把掀开,不顾自己此刻面上的狼狈与憔悴,对着姜淮几乎是扑了上去的利声:“对,皇上就是对我十分深情……只是他断不能料想到的是,敬国公他却一丁点儿都不关心呐!”

    这一句话带着浓重的情绪,有如洪水猛兽一下子就不能收束了!

    姜淮被我作弄的愣了一下,其实他是何其无辜的?他方才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却不知就撩拨起了我这般剧烈的反应。又或者是他已然习惯了我对他一贯的柔顺,他见惯了我的乖巧,故此刻面着我这副情态,怎么都觉有些违和。

    其实我也觉的自己此刻不可理喻,但我私心想着,比我更不可理喻的难道不是姜淮么?可这一声过后,我整个人还是一下就沉静下来,收整了许多哽在喉咙里的话不能说出来,一任酥。胸起伏,就这么睁大了眼睛哀怨无比、又充斥着怨愤的看着他。

    “琳琅!”姜淮在平定了一下心曲后,语重心长的唤我一声。不待我有所回应,他复转面叹息,“我若早知道你这般不愿……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进宫的!”尾音落定,满满的都是真挚。

    如果不是我对这个人什么都不了解,就只了解一点——即是他做事的手段与一旦下定的决心就决计不会回转!那么我此刻几乎当真就信了,就被他骗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神色是多么的动容呵,眼角眉梢那流露出的惊鸿一瞥的哀伤,几乎令我信以为真。可我此刻虽然疯癫,我却还是有理性的,我知道师父这个人此刻的话决计不能相信。

    但私心还是希望,不求其它,只求他在方才说那些话的那一刻,有支鸿片羽的真挚,哪怕这真挚只是一闪即逝……

    我止住情绪,没有言语。

    这时姜淮见我没有回应,他眉心一动,似乎是心念一起,忙凑近我榻前距离迫近的对我急声:“丫头,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那你这辈子就完了!”声音不高,后半句更是压低,但仄仄的,由低微中显出急迫与不容拂逆的坚定。

    这辈子完了,他这般着急究竟是当真怕我这辈子完了,还是怕我这颗棋子毁坏之后他那满盘的经营、半生的算计就此是完了?

    耳闻了这一句话,我这颗心就有如濯了铅一样的一下下往下沉!果然我思量的没有错,姜淮对我哪有半点儿的真关心?他方才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情态出来,无外乎是为了稳住我罢了!呵,真可笑!即便这样我还是抑制不住在每一个寂寞的时刻、脆弱的境地里想起他,最先想起他,然后迫切的渴望着可以见到他,可以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天人般可亲又疏离的面影……这就是我要的饮鸩止渴的幸福?但即便是饮鸩止渴换来的所谓幸福,却也是虚假的啊!

    多么悲哀,多么卑微的一桩心事、一世宿命……

    咫尺的对望,我感知着他撩拨过我面靥的呼吸由急促变为平缓,勾了勾唇却发现连笑都已笑不出来。我与他目光逼视,侧了侧首忽而凝眸定定的道:“你怕我逃宫?”

    姜淮身子一定,并未言语,但目光起了下意识的躲避。

    我偏不叫他躲避,抬手急急的抚上他的面颊。

    他下意识一颤,但还是由着我跋扈的将他的头摆正后继续直视。

    “这辈子就完了……”我还是徐徐的展颜,唇畔氲开一朵凄婉的花朵,即而不住摇首、声息凄艾,“在这冰冷阴霾、处处压抑不堪的后宫里,不能跟自己真心所爱的人一生一世……难道就不是这辈子完了?”

    我看着他,希望可以从他这张动人的面目间看出些情绪的波动,这一句“真心所爱的人”说的是谁,即便我从不曾把这感情对他说出口,他也应当感受得到,我爱他……

    但是姜淮只把好看的眉心聚拢微微,旋即沉了眼波,并未有过多的情绪流露。

    他这样,其实也并未出乎我心中的所料,难道不是?

    兴许是在他这里经受的打击太多了,此刻我并未有过多的悲伤,又兴许是这悲伤已经充斥到了一个极致,再也没了可以盛放的位置吧!

    我不奢求他可以爱我,如我爱他一般的爱我,毕竟爱谁是每个人自由的权利,强扭来的瓜终归不会是甜的。但我只是在卑微的祈求着,他可以对我有除了利用之外稍微一丁点儿的真切感情,这样才会令我觉的自己不止是一颗冰冷冷的棋子,我也可以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在他心上投了一抹面影下去的真切的活生生的人……

    但就连这并不过分的、在我看来是人之常情的企求,在姜淮那里都变成了奢望!他每次都会令我感受到那样的虚假,那份虚假的关切和爱护叫我每一想到背后所含及的利用、阴霾,便会觉的由心至魂全都是冷的,甚至要我觉的这一己之身是这么的卑鄙可耻!

    他每一次都是那样迫切的要我行步再行步,他可有问过我在这条路上走的累不累?便拿眼下这事情来说,我失了孩子,这消息他必定已经知道,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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